[秦漢三國] 大秦之帝國再起 作者:榮譽與忠誠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5 10:26: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1 151409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28

第0010章 淳樸的臉

  “嘎吱——嘎吱——嘎吱——”

  這並不是木質器械被抬動時的聲音,它是無數雙大腳踩踏地面所發出來的聲響!

  大腳陷入了泥土,個別壯年會低頭看一下,莫名的液體從泥土中冒出來,它充滿了刺鼻的味道,有血液的腥味,有黑色粘稠液體的沖味。

  鬆軟的地質怎麼會發出這樣的怪聲?那是不知道剛才發生什麼事的人才會有的迷惑。如果知道是什麼讓大腳踩踏發出這種怪異的“嘎吱”聲,會有很多選擇,不過估計大多數人會彎腰狂吐。

  呂哲現在無法理解很多事,比如秦軍士卒斬殺過程中沒有猶豫,哪怕斬殺之後有士卒嘔吐,又如圍觀的戰俘看見那些遊牧民族被殘酷殺死時,他們不但沒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反而有些興奮。他有著許多無法理解的事情,這不是第一次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那些……”組織了一下語言,他抹了抹嘴,擦掉殘餘的嘔吐物:“剛才那些是什麼人?”

  枷無所謂笑了笑:“匈奴、月氏、羌、淼、閆、戎、狄、……,其他的不知道。”

  好像很複雜的樣子?呂哲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民族有很多,不過戎狄似乎是秦國已經融合的部族?

  他看向正在忙乎的戰俘們,艱難問:“我們會像殺掉那些異族般把他們也殺死填路嗎?”

  聽不懂什麼是異族,不過這一次枷很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很慎重答:“哲,這不是我們所能夠思考的。”

  沒有回答會不會,可能會也可能不會,雖然不知道有什麼不同但是呂哲不願意再問了。

  在如今,世界很小,人們根本不會相信地球其實是橢圓形的,他們相信天圓地方;亦是在如今,哪怕經過數百年的諸侯國混戰,依然很少人有民族的概念,那是近現代才會有的思想。

  這個地段的近十台器械被人扛下直道,龐大的機械看去是那麼的偉大,它可能是目前工程器械中造物的一種極限。誰知道呢?在一場殺戮之後沒人會去思考這一些。

  在呂哲瞪大眼睛發愣的時候,數十名壯年在“嘿喲”號子聲中托著巨木將怪物抬起,“呀嘿”錘向地面,刹那間他感覺地面震動了一下!

  “那玩意多重啊……”

  應該非常重!

  在他們用器械將土地敲擊得厚實時,橢圓形錐物撞擊地面突然一隻扭歪的手臂從泥土中冒出來,多名戰俘可能是被嚇到了?他們慌忙的舉動就是導致一台器械在驚呼中墜地……

  呂哲很盡力在遺忘剛才發生了什麼,不過一聲“哇!”的恐怖驚呼讓他覺得那是徒然。

  秦軍士卒很快沖下去,他們用戈矛的木杆抽打戰俘,呂哲發現這次士卒儘管知道被嚇到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依然十分兇狠地對待戰俘。

  誰不會被嚇到呢?很專注地在做事,但是一隻扭曲並且慘白烏青的手臂突然冒出來誰都會被這樣的情景嚇到!但是該怎麼還是怎麼,軍令不會因為任何事情改變,士卒在做秦軍應該做的事情。

  這不是一副什麼好場景,時不時會有肢體在作業中被撞出泥土,勞作的戰俘依然會被嚇一大跳顯得混亂,秦軍士卒還是會跑下去一頓抽打。

  被眼前一幕幕刺激得無法呼吸的呂哲再次確定,只是這樣他都會覺得受不了,如果上了戰場遭遇比這殘忍殘酷幾百幾千倍的事情,他絕對很難倖存!

  很想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了”“要學會看淡學會殘忍”,但是老天啊,他真的很難說服自己!

  “我會死的,上了戰場一定會死的!”

  手在抖,甚至是腳都在抖,臉色更是呈現一種發青的顏色,他“呼”的一個深呼吸,慢慢地……慢慢地坐到地上。

  很久,他不知道有多久,那次深呼吸之後似乎再也沒有換過氣,直至感覺真的要死了,生存的本能讓他吐出渾濁的氣再次深呼吸,就這麼眼睛發直的看著忙碌的人群。

  看著時不時還是會突然冒出死亡者的肢體,或是手臂或是腿,還有那各種各樣表情的頭,他感覺胃一陣陣難受,可是再也吐不出來了。

  逐漸厚實的土地,橫流的怪異液體,他像是即將枯萎的小草那般,在微風中搖晃著,頭疼欲裂精神快要錯亂,可他只能在搖晃中神經兮兮地小聲碎碎念,無論怎麼樣就是無法倒落在地上……

  沒人發現呂哲的不對勁,在這個時候也不會有人去關注一個小小屯長在想什麼在幹什麼。

  不同時代的人群有著不一樣的經歷,哪怕是在同一個時代都會有各式各樣的人生,沒有人會是一樣的。

  如果這是一部仙俠小說,主角應該已經被心魔控制或者走火入魔之類的,但是最後一定會想到什麼似得突然爆發,最終戰勝心魔來一個功力大升。可惜,這不是仙俠或者武俠,他終於在顫抖中倒在地上,依然還是在碎碎念。

  “怎麼辦?”

  “我應該逃,我就不是一個當兵的料……”

  “上了戰場一定會被殺死的!”

  現在管它直道是不是什麼千古之謎,管它秦軍的刻板還有魅力,管它戰俘到最後會不會被殺掉填土,長久以來他心裡一直刻意回避的恐懼被揭開了。

  “到底應該怎麼辦!”

  “逃,一定要逃!”

  他努力想控制自己不再顫抖,但是無論怎麼試都沒有成功,甚至想撐著地面坐起來都不能。

  思緒無法控制一直在亂閃,思維跳躍性十分快,可能上一秒在想“要怎麼逃”下一秒會變成“對!我沒穿越,只是被超市的門砸暈了在做怪夢”,無比渴望能夠醒來。

  他直直地望著天空,感覺天很藍,飄蕩的白雲是一朵朵棉花糖,手臂不自覺的伸向天空試圖抓握。

  慢慢的慢慢的,他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想閉眼又閉不了,歪頭似乎看見有一大群人從遠處在接近?

  “喔……”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聲線,像極是一塊布在被拉扯,聲音極小極小:“又是要被殺掉填土的可憐蟲……”說完還“嘎嘎”地笑,笑個不停。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他突然感覺有人拖住自己的肩膀試圖將自己拉扯起來。

  天可憐見,枷終於發現了呂哲的不對勁,這位壯實的傢伙搞不懂袍澤為什麼會像是一條麵食,已經很盡力想讓袍澤站著,可是還是會軟綿綿地想倒下去?

  試了好幾次了沒有成功,枷最終無奈地接受事實,攙扶著呂哲就像是一條鼻涕蟲似得靠在他身上不至於倒下去。

  枷愣了有一會才想明白,很多新兵都有這麼一個過程,不過缺乏口才之下他並沒有想過要安慰交情還不錯的老弟。身為一名打過統一之戰的老卒,他知道這需要自己挺過去,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

  這一次被押來的遊牧民族並不多,大概只有三百來人,絕大多數都是老幼。他們沒有逃離填土的命運,慘叫聲中變成一具具屍體。

  兩張臉龐,一張黝黑一張慘白。

  兩種表情,一個淳樸一個神經兮兮。

  淳樸的臉,他的眼神十分平淡,眼瞳裡倒影著橫錯的血液和死屍,演繹一種別樣的殘忍。

  神經兮兮?是的,還是一樣的神經兮兮……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28

第0011章 隨軍商販

  “呼”的風聲中帳篷的簾子被合上,四周的光線變得昏暗。

  很多人在經受刺激之後會有短暫的思維空白或是短暫失憶,不過這些並沒有發生在呂哲身上,他很清晰的記得一整天內都發生了什麼事,包括被斬殺的遊牧民族有七波,大概有三千餘人。

  空氣裡沒有渾濁的味道,他已經能夠控制呼吸的節奏,胃的抽搐也停止了,只是那種噁心的感覺依然揮之不去。

  夜色漸黑,帳篷之外的火把已經被點起,可以透過灰色的布看見士卒走過的身影,腳步聲十分的頻繁。

  對於呂哲來說,今天的一切太過魔怔,他很難明白那是在修直道還是在建造修羅場。現在唯一的安慰就是斬殺的都是異族,而不是內心難以接受的華夏子孫,不然刺激肯定更加嚴重。

  他知道在古代的建築會用到糯米,比如故宮?糯米是一種很粘的東西,會增加石塊、磚塊的粘合性,使得建築物擁有足夠的堅固。

  “為什麼要在直道殺掉那麼多人?”

  會是為了增加道路的堅固性嗎?因為人的血液也有這種效果,更別提那些肉體還有器官。

  修建大型工程在機械不發達的年代需要非常龐大的勞力,在勞作的過程中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造成死傷,一個事故所造成的傷亡是難以想像的。

  似乎記得哪個紀錄片中,破損的長城地段發現了密密麻麻的骸骨?但是沒有任何記錄表明大秦直道也發現了大規模的骸骨,所以也就排除大規模的屠殺是出於對建築堅固性的需要了?

  “嗚……”

  綿長的號角聲響起,招呼開飯的號角讓呂哲不得不爬起來,他將佩劍和裝著餐具的皮囊系在腰間,微微彎著腰掀開帳篷的簾子。

  外面,滿臉笑容的士卒緩步走過,他們沒有拿著戈矛,腰間的皮囊在走動時“噹啷”作響。有些士卒一邊走著一邊向旁邊的袍澤比劃著手勢說話,顯得很愉悅。

  出了帳篷的呂哲直起身挺了挺腰杆,傾耳聽去,士卒們在談論大秦邊軍的事情,交談有些細細碎碎和斷斷續續,不過聽了個大概……

  凜冬將至,草原將被風雪覆蓋,在這之前邊關的胡人成群結隊地襲擊了幾乎所有大秦的邊疆,不過很顯然在精銳的大秦邊軍面前不管是哪一族的胡人都沒有占到便宜。

  與之聞戰而喜的大秦將士不同,呂哲並不是土生土長的秦人,甚至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古代人。他的心態目前還停留在“現代人”的階段,所以聽到這些消息反而彷徨了,他已經知道自己所在秦軍是要在年底開拔前往上郡,而那裡在這時恰恰是大秦在西北的邊郡之一。

  按照“歷史的必然性”,冒頓會統一匈奴,先是擊敗月氏人,之後幹翻東胡諸部族,最後進逼大秦首都咸陽。無論願意或者不願意,呂哲都十分明白西北諸郡是未來幾年戰事最多發的地區!

  在路上,呂哲走過時,士卒們會自動讓開道路。同理,有更高級的軍官走來時,呂哲也會自覺的讓開。這種現象他稱呼為“軍旅文化”。

  眾所周知秦軍的升遷依靠的是軍功,不管是長輩以前獲得的軍功還是自己去獲得。

  如果是繼承自長輩,在這個極度依賴手把手教的年代,長輩們會將後輩訓練得十分驍勇或者熟讀軍書,有勇力和手段的人不值得尊敬嗎?

  是自己獲得的軍功當然更加值得尊敬,這個時候可沒有什麼軍校,想要成為軍官依靠的不是軍校的成績,而是在戰場上獲得首級。

  下屬對上級的尊敬在秦軍中被強調得無比嚴格,講求的是令行禁止,這可能是秦軍戰無不勝的原因之一。

  當然,正是因為軍律和令行禁止的鐵律,呂哲想了一整天的逃跑恐怕沒有機會實現,或許部下發現他想逃跑就會第一時間捆綁起來押送給更為高級的軍官。再則,他哪怕真的成功逃了能去哪裡?嚴苛的秦國律法沒有一個逃兵生存的空間。

  越來越接近時,種種吵鬧聲變得清晰,這裡與嚴肅的駐紮區域不同,各種各樣的隨軍商旅或者小販佔據著一小塊或者一大塊區域,他們拿著商品正在與士卒或軍官討價還價,商品大多是食物,有些也在賣匕首之類的小型武器。

  目前秦軍似乎還沒有更新鐵器的打算,大叔給呂哲的長劍和長戈是青銅器,他也沒有看見士卒有使用鐵器的情況,倒是見過千人將有一把鐵劍。

  從集結的士卒包括軍官都自帶武器來看,很多人會誤以為秦國沒有專門發配給軍隊的兵器,其實這種理解並不是正確的。秦軍當然有專門的制式兵器,並且最早的流水線製造就是出自秦國鍛造部之手,不過似乎都是應急時才會發配的?

  隨軍商販販賣的兵器大多是小巧型的,似乎是知道鐵器不受歡迎,基本都是青銅為主,其中戈矛的青銅刃最受士卒歡迎。

  穿過駐紮區眼前的視野變得開闊,那裡排著一條條長龍,領完自己伙食想要加菜的士卒會跑向三裡開外的商販區。

  呂哲低頭看著左手上的鍋盔(麵食的一種)還有右手上竹管裡面的雜料湯,抬頭後看向熱鬧的商販區,想了想邁動腳步走了過去。

  搞不懂嚴謹的秦軍為什麼會允許商旅和小販隨軍,不過這些並不是現在去思考的事情,他現在只想找到有賣酒的商販,吃完食物後在臨睡前給自己來一點,不然恐怕很難睡著。

  腦袋昏昏沉沉的狀態實在不適合在吵鬧的地方走動,呂哲忍著暈眩感找了許久,商販們很熱情,但是他始終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雖然經過小半年的學習他已經能夠講一口流利的秦話,但是很顯然商販們並不都是秦人。這些商販之中有說軟綿綿楚音的,有說鏗鏘趙語燕話,更有秦腔摻雜一些胡語的,搞得他的頭都快炸了。

  “酒!明白嗎?就是酒!”

  天曉得目前的時代酒是不是叫酒,商販們似乎沒聽懂這個有些迷糊的軍官比手畫腳地在說些什麼。

  商販們當然有自己的招牌,可是呂哲會說不代表認識這個時候的字,他都快放棄時終於發現了熟人。

  “枷!”

  這個傢伙笑容滿面地拍著皮袋,裡面的水聲“嘩啦啦”,表情有些滿足。

  “你知道哪裡賣酒嗎?”為了增加理解度,他用著嚴肅的語氣:“就是醪糠!”

  枷第一時間抱緊皮袋,抬手一指:“那裡!”

  呂哲順著方向看過去,離他這裡約百米左右的地方懸掛著一塊招牌,但是怎麼看那都不像是一個“酒”字,還想再問卻發現枷已經跑沒影了。

  走近了,那招牌上的字確實是“酒”,不是秦字,不是六國的字,而是……

  “酒?我了個去,這是甲骨文?”

  他剛才好像看過不少類似這個字的招牌?也就是說愣頭愣腦找了半天原來是一場“燈火闌珊處”的另類笑話?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28

第0012章 軍爵與酒

  估計是受到秦軍的約束,商販們的帳篷並不顯得混亂,或大或小的商販將自己的帳篷間隔開來,人行道保持寬度在三米,相隔之間有兩米。

  這種有軍事色彩的規劃也不知道是出於誰的手筆,但是說明了一個問題,帳篷之間的間隔是為了防火,哪怕有一座帳篷失火也不會很快牽連其它,至少兩米的距離使人有足夠的時間做出反應。

  穿梭在人群,呂哲很快來到懸掛甲骨文“酒”字的布條招牌帳篷前,他發現這座四角形的白色帳篷比其它的略大一些。四角長度有五米,兩邊被遮攔,中間留下三米寬的空隙,一塊灰色的布被拉直遮擋天空,裡面一條條木板被弄成數個櫃子,上面擺滿造型各異的罐子。

  幾名穿著紅色短歇麻布衫的小斯正熱情地招呼客人,一名大約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他穿著黑色的緊身勁裝,不像小斯只是用一條布裹住頭髮,而是戴著一個皮盔子,看上去酷酷地站在一旁。

  呂哲眼神掃視擺著的罐子,發現瓷器的罐子很少,大多數是一種木桶罐。不過這也對,瓷器易碎不易搬動運輸。罐子上大多寫著一些字,那些同樣是“酒”字但是寫法不一樣的字體似乎有什麼含義?

  那個勁裝中年人掃視一眼軍官裝束的呂哲,眼神似乎停留了有三秒,主要看頭部和上身甲具的柳絮,隨後又看向其他走過來的秦軍。

  雖然只有短短的三秒,他卻是被那種審視的眼神看得很不得勁,趁著這功夫將鍋盔和塞蓋的竹管放進皮囊。

  呂哲現在是什麼打扮呢?他前半部分的頭髮在中央的位置被梳理成中分顯得十分光滑,後面的頭髮盤著從斜右邊高高隆起然後被紅色的粗麻繩很有規則的一圈圈環著豎起;身上的盔甲黑底麻布、部分皮革護具、重要部位縫著銅片,皮革和銅片是用紅色的麻繩縫製;腰間的皮帶右邊懸掛長約八十五釐米的銅劍,左邊是垂下去大約四十五釐米的皮囊。

  那是一副秦軍基層軍官都有的打扮,區別只是比沒有軍功爵的軍官在胸前多了一條沒有任何金屬飾品的紅色柳絮,這條柳絮長三釐米左右,走路或者風吹過來會被拂起飄蕩。

  柳絮似乎就是秦人身穿甲具時用來區分軍功爵的特殊物品?而似乎有一個規定,沒有軍功爵是無法做軍官的?

  一爵公士(十人長)著甲沒有柳絮,二爵上造(五十人屯長)是紅色且長度三釐米,三爵簪嫋(百人將)是紅色長度約五釐米且有一環銅墜,四爵不更(五百主)是皮甲兩邊各自鑲著兩條白絨吊絮,五爵大夫(千人長)是兩條有著銅墜的白絨吊絮。

  以上這些是呂哲能區分的裝飾,一千人將以上的軍官他就沒有見過了。

  勁裝中年人看到什麼似得眉頭動了一下隨後露出笑容,還沒有邁步之前就已經抬起手臂作鞠,用著謙卑的姿態走了出來。

  呂哲剛要踏步就被徑直前行的勁裝中年人擋住了,這使得他的皺了皺眉,順著中年人走去的方向看,原來是一名百人將前來光顧。

  兩人的交談沒什麼特色,無非是一個恭維一個全盤接受並對店家的酒出言讚賞。

  原本圍成一圈的士卒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讓開道路,並以羡慕的神色看著被迎接進帳篷內的百人將。

  呂哲當然也讓開了路,等待百人將進去後,他重新靠上去很認真的看著不同字體的酒罐,不知道該怎麼挑選。

  各式的字體有圓滑有蒼勁,沒等他開口詢問就有小斯前來介紹。

  呂哲沒聽懂小斯在說什麼,沒等他說話,伶俐的小斯果斷換上秦腔:“您是要秦酒?趙酒?燕酒?楚酒?”

  目前呂哲只喝過醪糠,他本來就是想買這種,不過聽小斯的介紹起了好奇心。

  小斯有如在歌唱:“秦酒喲澀苦呵氣,趙酒哈烈烈如馬,燕酒呐綿綿入喉,楚酒似水飲兮。”

  摸了摸懷裡的刀幣,他不知道這些貨幣的購買力怎麼樣:“都是什麼價?”

  小斯一聲“請稍候。”麻利地舉著約四十釐米方形的小案走向櫃檯,按照他自己對客人的觀察進行定位,幾種酒桶的酒被一少許倒入小竹杯,做完這一切又舉著小案走了回來。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小斯在向士卒介紹酒時並沒有這麼幹,似乎試喝是軍官的特權?

  鞠躬請酒的姿態在小斯做來十分流暢,他做著類似於舉案齊眉的動作致意,隨後腰身直立又稍微向前傾斜雙臂抬案往前送:“客人請飲。”

  呂哲握起一個小竹杯,他看了看小斯又看了看竹杯裡面黃色渾濁的液體,將竹杯湊向嘴唇。

  “您現在飲的是邯鄲酒。”

  如果沒有理解錯的話,應該就是趙酒?呂哲可不知道趙酒在如今是公認最烈的酒,他喝了一點隻感覺有些淡。

  又拿起一杯……

  “您現在喝的是蘭陵酒。”

  呂哲的腦袋突然冒出李白的一句詩詞,喝完順口念出:“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至於味道怎麼樣,是六國的哪一國酒還真沒嘗出來。

  這不是詩詞受歡迎的年代,自然沒有人咋呼“好詩,好濕”,哪怕是小斯也只是驚訝一下就恢復常態。

  連續試了幾種,呂哲在小斯炯炯目光中有一些不好意思:“秦酒吧?”

  秦酒可是有好多種,小斯為了確定又問了一下,但是呂哲能說出多少酒名啊?最終在稀裡糊塗中付出兩個刀幣,皮袋被灌進米糊狀還有些渾濁黃稠的液體。

  離開酒家時,沒走多遠呂哲就期待地喝了一口,他回味了一下:“不是說秦酒苦澀嗎?怎麼這種這麼甜?”

  倒是沒想過是小斯忽悠,就是不解其然而已。

  其實他買的這種酒在現代叫作稠酒這個時候被稱為黍酒,現代這種酒在陝北依然十分受歡迎。不過,在秦朝時期稠酒是用一種黍子釀的,而稠酒是黃米、谷米、玉米釀造。

  等待呂哲離去,剛才那名百人將走了出來。

  百人將四處張望了一圈又回到帳篷內,對著勁裝中年人:“剛才那個上造說的郁金什麼?”

  勁裝中年人記性很好,耳力也超乎常人的好:“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

  “喔……”沒有讚賞也沒有厭惡,俊美的百人將搖了搖頭:“不知道是不是將家子?我竟是不認識。”說完再次搖頭,似乎感覺有些意思?

  不要奇怪,識字率低得可憐的年代,沒有一定傳承是根本不可能識字,他們不是說會念這種句子厲害,純粹就是想認識一下識字的人,在如今識字可是很受重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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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29

第0013章 綿綿雨季

  舊的精神創傷沒有磨平,新的刺激洶湧來臨,身負監督軍令的呂哲每天都會看到不斷有胡人被押解來,隨後在某個人的口令中被斬殺。

  每一件事情經歷多了無論第一次看到是怎麼的意外或者噁心,看多了總是會漸漸的麻木。發現自己的神經在變粗,心態逐漸被環境影響。

  也許就像是枷所說的,呂哲會感謝不是受徵召就馬上走上戰場,在這裡至少能夠在不危險的環境中慢慢習慣血腥。在戰場是不會有這種機會的,稍微的膽怯和遲疑就會馬上送命。

  話是那麼說,不過呂哲知道不是那麼容易去改變,他最近漸漸喜歡上了飲酒,每晚都會配著伙食少許飲上一些。

  軍中不能飲酒?呂哲不知道有沒有這麼一條軍令,他連續飲了很多天也沒有任何人說起不能飲酒這麼一回事。

  喝酒能夠交到許多朋友,自開始有了飲酒的習慣他的社交變得豐富起來,不再是繳令之後便回來帳篷發呆。

  枷是一位好酒友,在這位有著淳樸臉龐實則兇狠且有些幽默的傢伙帶動下,呂哲與袍澤接觸的次數變多,不過各自有各自的圈子。

  屯長與什長甚至是士卒會玩鬧成一片,屯長和百人將卻是根本不可能勾肩搭背,哪怕是一起暢飲身為部下的屯長也會顯得拘束。

  百人將這個職位在軍隊中算是升遷的一道坎,許許多多人可能當了一輩子的屯長都無法成為一名百人將,想在秦軍之中成為一名百人將不再是斬殺多少首級來衡量。

  一名屯長不斷斬殺敵人可以提升二十等爵,但是想要升遷卻需要懂得很多軍隊的條令,那也就意味著要考核,而考核常常需要書寫,那也就必需要有一定的文化。識字?那是想要學就能學的嗎?想學也得有人願意教,別忘記現在是什麼年代。

  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節,最近下的雨比前段日子多了許多,呂哲從袍澤的談論中知道西北的雨季已經來臨,不用多久雪會摻雜著雨一起下,那時候將變得十分凍。

  或許是受到雨季的影響,修建直道的作業停止了,這個時候秦軍仿佛進入冬眠期,除了必需看管戰俘的輪換,大部分秦軍都被嚴令待在帳篷沒有軍令不許外出,呂哲剛剛開始的交際關係就這麼被迫停止了。

  在這個談不上特殊的階段,軍官的責任好像多了另一種含義,士卒們不再每天親自排隊領取朝食和夜食,而是屯長帶著什長每天去伙夫那裡領取,隨後一個一個帳篷分發給士卒。當然,士卒在領取飯食的時候總是會很認真的查看有沒有被克扣,發現沒有被克扣會給上官一個淳樸或者甜甜的笑容。

  可能是雨季沒有太多乾燥的柴火,每日會有的鍋盔不再是熱乎乎,如果沒有滾熱的雜菜湯暖胃,經常被淋雨再加上吃冷食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生病。

  雨季的軍旅生活又讓呂哲學會了一項重要的知識,雨季的時候限制士卒外出顯然就是防止生病的一種措施。

  在今天,沒有輪換班次的呂哲原本以為能夠待在帳篷好好發呆,沒想現實總是會與希望作對。

  “勤官發善心了,快些帶人去取。”

  枷剛伸進帳篷的頭很快又縮出去,在帶著細雨水滴的腳步聲中很快離去。

  “嗯?”呂哲疑惑:“取?取什麼?”

  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從枷喜悅的表情來看總不會是壞事。

  善於觀察的呂哲出了帳篷很快發現一件事情,屯長們幾乎每人都領著幾個人還拿著幾個籮筐。

  不但是呂哲,幾乎所有沒有軍務的秦軍都沒有遮雨的工具,雨撲在臉頰往脖子裡流下去,風一吹總會讓人忍不住想打哆嗦。

  雨已經持續下了一周,雨季最是考驗營地路面是否合格的重要時刻,長久被人不斷踩踏的營中兵道並沒有變得泥濘。該支部隊的領導者會很高興這一點,說明哪怕是在這種該死的天氣下也能夠不影響軍隊的集結。

  招呼來自己這屯的什長並有樣學樣地帶上籮筐,呂哲六行人來到囤放物資的後勤區域。

  排隊等待領取的人已經有許多,後面還有軍官陸陸續續前來,呂哲發現多了許多生面孔,這讓他感到迷惑。

  他向旁邊一名不認識的屯長問:“我們要取什麼?”

  那人簡潔答:“氈!”

  氈?等輪到自己這隊,呂哲發現所謂的氈其實就是一條長一米五寬七十五釐米的毯子。

  毯子顯然是麻布混著獸毛做成,觸感顯得粗糙,它的味道並不好,摸上去有一些油膩,也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

  飄蕩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渾身濕透透的呂哲卻沒有感覺暖和,變大的風勢反而讓他覺得更冷。

  他看到很多領到毯子的軍官會第一時間拿起來批在身上,在幾名什長的眼神詢問下,他搖頭:“身上的衣服是濕的,批上氈不但不會保暖還會讓身體受潮受寒,等回去脫了濕的衣服蓋上才會有保暖效果。”

  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在他們不以為然的臉色中呂哲乾脆指向那些蓋住好幾條毯子依然冷得哆嗦的人群。

  “這……”粗獷的什長很是服氣:“良也覺得是這樣的道理。”

  能沒道理嗎?這道理在現代是基礎常識好不好……

  如果每日領取食物或者時不時分發生活物資,這些是高級將領為了磨合基層軍官與士卒的感情才做的安排,很顯然他們的用意在呂哲身上得到了成功。

  他不知道其他軍官沒有克扣食物或者物資,每次親手將東西分發到部下手裡,士卒們露出的笑容都會讓他感覺開心和一種以前沒有體會到的責任感。

  接下來的日子,雨還是斷斷續續的下。到了輪換時會從袍澤手裡接過蓑衣,與之有帳篷避雨的秦軍相比,擠在會漏水的破爛茅草屋並且不會得到多少食物的戰俘們過得十分淒慘。他們沒有熱食,沒有暖身的衣物,狹窄擁擠的空間再加上空氣不好,很多身體不好的人先是生病,得不到醫治很快就會死去,逝者的衣物很快會被強壯的人奪去。

  呂哲在輪換時會盡力給予戰俘們方便,類如割來更多的草蓋住漏雨的茅屋,但是能改善的依然不多,還是有人不斷生病死去。

  一波又一波的用木車將病死的戰俘拉去直道掩埋,不管經歷多少次總是會有一聲屬於呂哲的歎息。他覺得自己想的不錯,直道就是一個修羅場。

  在第三周雨季終於停了,但是不知道是受到什麼影響,軍營的氣氛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改變,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一直沒有安全感保持警惕的呂哲很快發現這一點。

  軍營的生面孔越來越多,營盤一次又一次擴建,有一天呂哲被直屬的百人將喊去,百人將通知他做好整屯士卒讓出帳篷的準備,三天後會有一批更卒前來接收營盤。

  呂哲知道所謂的更卒是輪流服役的壯年徭役,與他們這種在這裡是正卒即將開往邊軍成為戍卒的徵召兵是不同的。

  得到通知的那一刻,呂哲明白他們在這裡的任務結束了,等待服徭役的更卒到來,他們就會開拔前往上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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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29

第0014章 開拔之前

  掐著手指過日子是什麼樣的感覺呢?對於呂哲來說那是一種枯燥加忐忑的糟糕生活。他很不理解周遭的袍澤為什麼會顯得那麼無所謂,現在是雨季並且馬上就會下雪,在這種天氣條件下開拔,這真的是好的選擇嗎?

  近來不斷有新的軍隊進駐,同時一些黔首也來到軍營附近。軍營重地自然不允許百姓進入,男女老少們似乎也懂得這個規矩,他們遠遠地隔著軍營聚在一起,有些人甚至開始搭建窩棚,好像是要長待?

  軍隊看管戰俘更加嚴格了,並嚴禁黔首靠近,很快圍著戰俘區域的籬笆被加高加寬,顯得很戒備森嚴。

  這一天呂哲所在的五十人屯被集結起來,他們被告之不能攜帶兵器,需要拿上皮囊。

  軍營的廣場不斷有士卒集結而來,每個百人隊各自列成長十人寬十行的方陣,四四方方的軍陣增加到五個,五百人主在最後姍姍而來,他並沒有做任何演講。

  好像是特殊的一天?以往集結時,將領總是約束隊伍不能喧嘩,這一次卻是任由士卒交談。

  呂哲所在的屯,士卒們顯得很開心,他們在談論親人,個別欠人債的士卒在期盼家人有帶來財物,更多士卒是希望家人帶來保暖的衣物。

  顯然,這是軍隊有計劃的就近省親活動呀!

  訝異了,迷惑了,呂哲不知道那些老百姓是怎麼知道軍隊要開拔的,在臨開拔之前竟然會來。在他看來,軍隊的任何行動都是應該保密的,不然怎麼能保證軍隊的機密性?

  可以說那是一種少見多怪,目前軍隊駐紮的地方是國境內處不在邊關,而且不在國家大的軍事行動保密計畫之列,秦軍在國境內的駐紮與開拔從來都是有時節安排的,幾百年來哪戶沒有親人在軍隊,他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秦軍開拔的季節。

  不是衛國戰爭,秦軍的士卒受徵召時需要自己身穿軍服並且攜帶兵器,很多沒有攜帶兵器的士卒進入軍營後,軍隊的後勤並不免費提供兵器和軍服,士卒們可以向後勤官或者商販購買。

  可能很多人無法理解,但是在秦人看來這一切是那麼得理所當然。

  徵召兵不是駐紮地方的郡縣兵,也不是服兵役的更卒,更加不是駐紮邊境的戍卒,正卒是徵召兵的名稱,他們受徵召是要去征戰,“征”從春秋以來就有“獲得好處”的意思,既然是要去獲取好處那當然需要自己攜帶工具。

  商鞅的變法體現在很多地方,強調律法是其一,躬耕得爵是其二,征戰進爵得田是其三,還有許多許多。顯然,服兵役的義務也是理所當然的一項,而正卒顯然就是能在國家的組織下進行集體搶劫這種有意義活動的一種。

  呂哲很期盼待會能夠看見大叔的身影,在軍隊中待久了的他知道秦軍的“與眾不同”。這裡除了提供必要的兩餐根本不會白白提供……哦!對了,還有一張毯子,除此之外根本沒有白白提供東西,兵器要買,壞了去修也要付錢,想加餐更要給錢。沒有白白的得到,什麼都要錢啊啊啊!

  左顧右盼,他們站在這裡已經有大概半個小時,原本意興盎然的士卒失去了交談的興趣,幾乎全是用眼巴巴的神情在看著有決定權的五百主。

  五百主的表情很嚴肅,他右手握著劍柄,時不時會看向軍營正中的方向。

  那裡是中軍的位置,有一杆粗木豎立向天空,一塊三角形狀黑底的旗幟正在迎風飄揚,它上面用白色描繪的圖案是一種飛鳥紋,所繪飛鳥為褐馬雞。寓意不戰則已,戰則不死不休。

  說實話,呂哲在沒有看過秦軍戰旗之前一直以為會是龍旗,囧……

  在中軍大帳的前方十五米處,高達二十米左右的巢車上站著三個人,其中有這支部隊的臨時統帥,他是一名郡尉(比二千石銀印青綬,掌佐守典武職甲卒),另外兩個拿著旗子的人就不知道是誰了。

  漫長的等待在巢車之上一名拿著黃旗的人連續揮動三下結束了。

  大嗓門五百主十分雄壯高吼:“起!”

  站在佇列裡的百人將回應:“出發!”

  屯長、什長、伍長這種小軍官自然無法在這種場面出聲。

  整齊的腳步聲聽上去很重,有節奏的行軍踏步聲總是會讓呂哲感到激動,他喜歡這種集體力量並為此深深著迷。

  懂得軍事的人能從軍隊的腳步聲中判斷出很多東西,行軍時的腳步聲整齊與否一直被判定為該支部隊是不是訓練有素,拖拖踏踏雜吵的行軍步伐聲是屬於烏合之眾的。

  如果不是身為其中一員,呂哲根本不會相信這是一支臨時徵召的部隊,他們受徵召來到營地之後也沒有怎麼進行過操練。是什麼讓這支部隊這麼有集體意識?或者所有秦軍都是這樣?

  如果知道大部分士卒都是有經歷過一統六國之戰的老卒,他會知道這是為什麼。

  大營的轅門,將士們以軍陣的行軍姿態踏步而出,軍陣沒有朝黔首的方向走去,在五百主的帶領下來到軍營左側方的一個小山坡。

  維持軍陣姿態站立原地沒多久,黔首們似乎是得到通知,從遠而近咋呼呼的走來,邊走邊呼喚親人的名字。

  黔首們靠近約十米時不再前進了,他們手裡拿著大包小包,呼喚聲彼此起伏,聲音顯得異常吵鬧。

  與之吵鬧的黔首形成對比的是沒有軍令不敢亂動的軍陣,呂哲原本還以為出了軍營會是“各找各媽”的亂遭遭省親場面,沒想竟是這麼一副情況。

  呂哲站在其中能看出袍澤們急切與親人相見的心情,但是五百主還沒有下達解散的軍令,將士們再怎麼急迫也只能站著。他的目光也在來回掃視,看了半天沒有在混亂的人群中看到想見的人。

  五百主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他就這麼借著坡地的高度臨高下望看著呼兒喚夫的黔首們,不做任何舉動。

  “怎麼了?”呂哲搞不懂情況:“難道這就叫省親?也太……特麼的……”他以為五百主是在玩人。

  多久呢?估計有十五分鐘左右吧,黔首們不再呼喚了,他們在剛才在混亂中已經靠近軍陣五米內。

  “第一行……”拖了老長的一個音,五百主終於喊:“出。”

  軍陣中的第一排動了,他們剛走出來的第一時間黔首也跟著動了。整場的畫面就是不斷有士卒剛走出去就被親人找到,隨後士卒將親人帶到側方,那裡有著很多親情舉動。

  “原來是這樣……”呂哲暗自點頭,“這就是控制的節奏和次序。”

  越來越多的士卒走出軍陣面向親人,其中當然也有走出去結果沒有親人迎來的士卒。

  這些沒有親人探望的士卒情緒顯得很低落,幾乎就是孤零零站了半天,然後垂著頭有氣無力地重新走到軍陣後方,有的在破口大駡,有的抹淚悲傷痛哭。

  呂哲的心情變得忐忑了,他從那些破罵的士卒得到一個資訊,如果沒有人帶來保暖衣物軍隊是不會發的。

  “……第六行,出!”

  踏步而出,呂哲目光在百姓那邊尋尋找找,身邊不斷有士卒被親人找到歡樂地走到側方,他就這麼站在原地和剛才沒有親人省親的士卒那樣顯得有些無所適從。

  看著別的士卒有人歡天喜地的送衣帶物,自己卻只能蕭索地站在原地,任誰都會哭喪著臉吧?

  直到五百主再次喊“第七行,出”的口令來臨,呂哲依然沒有看到大叔的身影,他直接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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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29

第0015章 囊中羞澀

  連續幾天都是類似的省親活動,許許多多人一天一天的期盼每次得到的都是失望,親情是一方面,其實還有更多……

  很多次,呂哲來到圍繞軍營的木欄旁向外凝望,外面植物已經逐漸枯黃,一片綠與黃的交接像是在訴說生機的凋零,遠處濛濛的山體也似乎能表達出與落寞心情相同的意境。

  有親人送來衣物或財貨與沒有親人送來這些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後果,隨著時間的流逝必然會慢慢顯出差別。

  天公作美,一周的好天氣之後,開始有軍隊集結開拔,空出來的營地很快有新來的隊伍駐紮進去。

  呂哲幾次觀察得知,新駐紮進去的隊伍正是所謂的更卒。與之被徵召的部隊相比較,他發現一個明顯的區別,徵召兵年齡層是十八到三十之間,更卒卻是老幼占了多數。

  有一次更卒正在被集結,呂哲好奇旁觀。

  一樣的戰袍和兵器,但是他沒有在這支部隊身上看到嚴整的影子。不說集結拖拖拉拉,軍容亦是雜亂不堪,他們走路並沒有整齊的腳步聲,很多年幼的少年更是不知道軍紀為何物,在行軍過程中肆意喧嘩。

  呂哲閃爍著的目光,低聲細語:“不知道郡縣兵是不是也這樣?”思索了一會,恍然,“也對啊,一個國家不可能所有軍隊都是精銳,通常都是邊軍與京師的宿衛組織度一等,餘下次之。”

  幾次觀察之餘,隨著不斷有軍令下達,他要忙碌的事情變得多了起來。

  約束屯中士卒,收拾私人物品,檢查屯內所有人的兵器,等等……

  身為基層軍官,呂哲在忙碌中學到了許多,他知道會有諸多事務是意味開拔的日期越來越近了。

  某天,五百主召集下屬軍官,身為屯長的呂哲也是參與的一員。

  五百主告知所在佇列將於三天後開拔,他說:“想要準備過冬器物的要快。各級軍官也要保證士卒的兵器完善。”說著說很嚴肅的補充:“即日起不可飲酒,若誰貪飲誤事,哼!”其意不用過多言語。

  這是呂哲第一次在軍中聽到禁酒令,也說明只有在特殊的時期才會有這樣的命令。

  屯長一級的軍官向下傳達開拔的期限之後,士卒們開始頻繁往商販區域跑,他們有的購買衣物有的修補破損的兵器,購買食物的卻是極少。

  呂哲自然也需要添置冬季衣服,可是一摸懷中剩餘的刀幣,臉色瞬間就苦了:“不該買那麼多酒啊……”

  這年代的衣物做法有許多種,不過有一套規則,全部是具有右衽,交領,系帶的特點,交領是衣服交疊而成,右衽是指衣領交疊的方向從右到左,也就是所謂穿衣人的左襟壓右襟。

  可能考慮到面向的顧客是軍中將士,隨軍商販沒有絲質或者綢質的衣衫,細麻耕織的粗衣較為便宜廣被接受,由於到了季節輪換的原因,冬季的長衫靠儒(不是儒服)比較多。

  去逛了幾圈,呂哲鬱悶的發現剩下的刀幣並不足以購買足想要的東西,不過也大概弄懂了購買力。

  刀幣和鼎幣是秦國目前流通較多的幣種,其中鼎幣的購買力比刀幣強,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鼎幣的面積比刀幣大,相較起來鼎幣也就比刀幣重。”就是說銅的含重量代表著價值。

  秦軍沒有軍餉這一說法,平時不管是郡縣兵或是邊軍都是在服兵役,而想要有收入則是依靠斬獲,所以某人也就發現自己苦逼了!

  期限即將到來之際,被逼無法的呂哲只能有選擇性的購買來二仗三尺布匹,隨後在帳篷內將布匹用劍割成想要的樣式,倉促而又簡約的做了幾樣東西,那是一條圍巾還有一件沒有袖筒的風衣,剩餘的長布條也考慮用來做綁腿。

  三天期限到來,奉命集結隊伍前去集合時,呂哲再次遭受打擊,原來秦軍並不干涉戰袍之內的穿著,但是卻嚴格限制眼所能及的軍容,他準備的圍巾和風衣在百人將的訓斥中被迫脫掉,倒是綁腿符合秦軍裝束沒被拆除。

  秦軍戰袍皆是深衣形制,右衽,袖口窄小,束腰帶,上衣下裳相連接,下裙長至膝,下穿窄褲,腿束行膝,足著靴或方口齊頭尖履,部分有綁腿,顯得精悍竣挺。

  完全恢復“秦軍模樣”後,穿著一件內服一件戰袍的呂哲只感到寒冷,與之“內在”大多武裝完善的袍澤相比,他和許許多多沒能購買保暖衣服的人能感覺周遭人們鄙視的目光。

  不管怎麼樣,他們出發了。

  出了軍營,跟隨佇列行軍的呂哲再次看到恢復作業的直道,勞作者依然是戰俘,只是一場雨季病死太多之後數量顯得稀少,而看守者已經換成了更卒。

  行軍極為枯燥且十分考驗腳力和耐力,呂哲不像其餘人習慣長途跋涉,缺衣寒凍之下身體漸漸有些受不了,索性並不是急於奔赴前線參戰,每天行走三十裡就會進行駐紮,倒也不至於讓他身體垮掉。

  某一晚駐紮之後,實在受不了寒冷的呂哲乾脆將圍巾絞成碎布片,十分聰明的將風衣割開,然後像是縫製棉衣那樣塞著碎布將兩件衣服合縫起來,一件長及跨部的衣衫也就成了。

  做好的呂哲已經被凍得嘴唇發青,抖索著穿上臨時弄的衣服,再穿上戰袍,來不及束上腰帶就急急忙忙出了帳篷就往外面的篝火堆跑去。

  寒風在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烤著火再感受顯得有些咯吱的內衣竟是感覺暖和了許多。

  呂哲對著負責添加柴火的士卒咧嘴一笑坐了下去。他借著火光,能看見圍著火堆旁的袍澤披著毯子或是躺或是趴,大半在發呆。

  “你叫什麼?”

  添加柴火的士卒答曰:“黑夫。”他指向旁邊一名已經熟睡的人,“我兄長驚。”

  呂哲本也就禮貌一問,聽完躺下去又閃電般的彈起來:“什麼?”

  名叫黑夫的士卒似乎沒聽懂,愣愣地看著呂哲,看神態好像是被呂哲的舉動嚇到了。

  呂哲問完也是一副愣愣的表情,他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一部叫《大秦帝國》的紀錄片中似乎有這兩兄弟的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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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30

第0016章 暮然回首

  ‘1975年,在湖北省雲夢縣睡虎地出土了兩塊木櫝,那是兩名參加了伐楚之戰的普通秦國士兵的信件,這是一對兄弟,叫黑夫和驚,兄弟兩個寫信向家中要錢和衣服,其中驚十分著急。他說,如果母親不快點寄錢的話,他的命很可能都保不住。錢不夠用了,他借別人的錢,希望母親給他送錢。黑夫希望母親把夏天穿的衣服寄來,越快越好。如果家裡布貴的話,就多寄些錢,自己買布做夏衣。出去的時候以為時間不長,穿的還是比較厚的衣服,現在天熱了,沒有衣服了,希望家裡給他送衣服。’

  呂哲怔怔的看著面前的兩兄弟,負責看顧柴火的黑夫長得粗壯有著滿臉的絡腮胡,已經睡著的驚卻是顯得消瘦,鼻孔之下有著兩邊翹起的鬍鬚。

  古人顯老,大多無法從外表看出年紀,不過他猜測驚大約是四十左右,而黑夫恐怕也有三十好幾。

  記載中這兩兄弟有參加過伐楚之戰,呂哲不知道現在是西元前多少年,但是從他們的穿著能看出黑夫和驚在伐楚之戰沒有什麼斬獲,兩人都是一身灰黑色戰袍並無著甲。

  再一問,呂哲得知兩人並不在同一個屯,黑夫在一名叫做健的屯長麾下,而驚的屯長正是交情還不錯的枷。

  呂哲訝然:“取單個字的人真多……”

  的確,春秋以來名字只有一個字的非常多,有姓氏的少之又少。

  比如商鞅,他也是只有一個‘鞅’字,逢人自我介紹時起先是自稱‘衛鞅’,並不是姓衛,所表達的意思是‘他來自衛國(衛地),名字叫鞅’。後來有了封地‘商’,成了一名‘封君’,他的封地名號也就成了姓,別人稱呼為‘商君’,自我介紹也就換成了‘商鞅’。

  人們名字的第一個字通常是出生地或者封領,後面才是名字,至於氏那是大貴族才有的,有氏的人說明祖先非常顯赫。

  呂哲在這個時代已經生活快一年了,受於資訊不發達的限制知道的東西極少,因為平時與單個名字的人接觸得多了,他對姓氏、名字的理解卻是很透徹。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某天有了封領,成了一名有封地的小貴族,那塊封地恰好是在一名叫‘鬼’開頭的地方,那就要把姓名換成‘鬼哲’了。”

  本來還想交談許多,不過為了明天有精神行軍,原本疲憊不堪的呂哲也就披著毯子在篝火的暖和下沉沉睡去。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考慮或者限制,秦軍每天只是日行三十裡,不多也不少到了三十裡就馬上進行駐紮。

  一路向北,部隊路過縣城時,該縣的縣尉總是會領著一些郡縣兵押送糧草進入軍營。不過越是往北人煙便越稀少,有時候部隊會專門駐紮上一天派出士卒前往附近的縣城或是鄉村取糧。

  這時,呂哲才知道秦軍在國境內行軍是不攜帶軍糧的,糧草是由途徑的各郡縣提供。

  他有時候會想:“不提供充足的糧草是擔心軍隊叛變?”

  反復半個月,對於沒有這種經歷的呂哲來說是一種折磨,由於走多了路腳底難免會起泡,他只能每晚躲在帳篷忍痛挑破水泡,隔天無論再怎麼難受也不能表現出來。

  之所以會躲在帳篷中挑破腳泡泡是有原因的,這五百人中會起腳泡泡的人非常少,一些士卒起水泡會被袍澤嘲笑,軍官也會有意識的排斥。

  呂哲明白那是為什麼,那是一種不信任感。他現在終於知道袍澤們幾乎都經歷過統一六國的戰爭,沒有作戰經驗的新丁會被老兵欺負,會被長官不信任。身為一名“現代人”的自尊心,他不想被人瞧不起,更不想被同僚們排斥。

  掩飾之餘,可能是出了軍營人的話也在變多,他聽到越來越多的資訊,不過可能是缺乏“代入感”的關係並不怎麼在意。

  儘管已經快有一年,在秦軍中亦是生活了五個多月,但是呂哲一直是處於那種被動的生活狀態,那是一種無法思考的迷迷糊糊,一種什麼都無法自我做出決定的日子。

  或許換了一種環境之後,每個人都會有一種格格不入感,長久以來他好像把自己當成一名看客?

  自軍隊開拔,周圍的環境再次改變,經歷的事情和接觸得越來越多,不再是每天應付式的監督,不再是相對安穩的環境,好像一種無形的氣氛突然間籠罩下來,將所有人都套得牢牢的。

  所有人的臉上或是行動都會表現出一種……怎麼說?那是一種不在其中無法描述出來的氛圍!

  得閒時,呂哲身邊的每個人都在談論戰爭,渴望有斬獲的人當然有很多,但是一小部分人悄聲細語的交談中表現出來的是一種迷茫。

  “……五十萬大軍在南方集結,聽說統軍大將是國尉。”

  “六國已經滅了,本來以為會有幾天好日子……”

  “更南的地方聽說都是障林和毒霧,那地方有什麼好?”

  “……我們是向北……”

  “幸好是向北,不是去南方!”

  “北方都是草原和沙漠……”

  呂哲知道征南的統帥叫屠睢,在印象中好像是個上任沒多久就被殺掉的倒楣蛋?卻不知道原來是三公之一的國尉。

  他不知道現在是西元前多少年,但是知道未來的歷史發展,開始以為向北開拔是要去與匈奴人作戰,不過聽到的資訊似乎並不是這樣?

  不停地趕路好像成了一種生活習慣,每天依然會主動的被動的聽到更多的談論,有一次和枷聊天時,枷講述曾經的作戰經歷……

  “楚人野蠻,戰力甚強,攻其甚難。”

  “……幽王卒之甚幸,枷後隨武成候(王翦)大破楚軍,殺項燕於蘄,虜楚王負芻,平定楚國。”

  呂哲似乎愣了一下:“項燕?”臉色陷入一種回想狀。

  枷談得正興奮:“正是!談及楚國必言項家,項燕陣亡,楚國無將可用終破。枷當時雖是什長卻也參與追捕,可惜項家一門盡數逃脫,追查甚久並無捕獲。若不然,枷此時或是百人,或是五百主……”

  呂哲終於回神,大聲“啊!”的驚呼打斷。

  枷愕然:“驚驚咋咋做什麼?”

  長久以來有意識無意識封閉自己的呂哲這段時間本來就過得艱苦,慢慢覺得這個“看客”做得實在辛苦。近期更是被聽到的談論影響心情變得鬱鬱,他以前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一種莫名的緊迫感,這一刻卻好像突然間回魂了。

  “是啊,項家……項羽?”呂哲一副驚愕的表情:“我可是在秦朝,這裡不但有秦軍橫掃南疆北擊匈奴,還有秦末起義啊!”

  幸好枷久了不見呂哲回答自顧自的離去,不然聽到這麼一句自言自語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反應。

  “陳勝,吳廣;劉邦,項羽……”

  一個個只是知道名字或者大概瞭解平生經歷的人名不斷在腦海裡回繞。

  “現在到底是西元前幾年?”

  像是沉睡許久突然醒來那般,呂哲低頭看向身穿的秦軍戰袍,喃喃自語“祖龍死,而地分”刹那間臉色變得很難看,非常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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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30

第0017章 苦秦久矣

  是啊,現在到底是西元前幾年?

  從秦帝國準備在南疆用兵並且已經向南邊徵調兵力來看,目前南疆的戰事正是處於準備的階段,也就是還在開戰之前。那麼,現在是始皇帝多少年?

  呂哲對歷史不是很熟悉,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自己所處的是什麼環境和當時的歷史局勢,這也是他不像其他穿越的“同行”在穿越後馬上有一個明確目標的原因。

  很多小說中,主角穿越後馬上聽得懂說得出當時的語言,必須說這一點很神奇,非常非常的神奇!

  在現代,北京人不一定能聽得懂四川話,就算能聽得懂四川話,那好,非常好,聽得懂四川話那聽得懂陝西話嗎?聽得懂一種兩種,那更多的方言呢?總會有許許多多聽不懂的語言吧,但是他們在穿越後立刻得到“自動翻譯”這個偉大的“技能”,不但聽得懂且說得比當時的古代人都好,絕對不帶走音差調的!

  對比之後,呂哲可能是所有穿越眾中最苦逼的之一,他沒有獲得“自動翻譯”這個必備的語言技能,有很長一段時間是處於語言不通的尷尬時期。後面聽得懂了,說起來卻是磕磕巴巴,最近說起來才通順一些,不過還是會帶著一些口音。

  花一段時間瞭解對談中一些字和詞在此時的含義,說話必需得小心翼翼不敢用錯字和詞,深怕一個字一個詞在別人聽來是一種諷刺或者挑釁。

  等待能夠交流了,長達七八個月的不與人交談的這種習慣難以一時改掉,他變得不善於溝通起來。哪怕偶爾跟人聊天,怎麼問呢,難道問現在是西元前幾年?喔,天!古人知道什麼是西元前就怪了。他們倒是有說過是秦王幾年,問題是他不知道秦王幾年是西元前多少年……

  同時,長久封閉性的環境,類如未應徵前只能待在大叔的家,被送來當兵之後只能待在軍營,所處的環境缺少一種急迫感,資訊也是那種封閉狀態,他也就迷迷糊糊的混日子,記憶裡關於秦末起義的資訊處於“未啟動”狀態。

  有沒有那麼一種經歷呢?就是明明有一種記憶,但是不遇到某種情況根本想不起來,然而突然遇到某種環境或是某句對話,封存的記憶就突然被觸發了。現在呂哲就是這種情況。

  急迫的危機感一旦被觸發就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心中所想和處事的態度與之心情泰然時變得截然不同。

  在那之後,呂哲每晚都會睡夢中被噩夢驚醒過來,好幾次都是夢見自己在與反賊交戰,每次都會在各種場合被敵軍殺死。

  呂哲以前總是會帶著笑嘻嘻的笑臉,現在每天都是陰沉著臉開始像海綿那般不斷吸取行軍的知識,瞭解營地應該怎麼佈局,跟識字的人學習認字。

  向北行軍的第十九天,天開始飄落小雪,這支五百人的部隊冒雪繼續行進,很多缺少禦寒衣物的人開始發病。

  生病的人依然跟著一起行軍,有人照顧的病人還能跟得上部隊的速度,沒有得到照顧的病人就會落後,而在秦軍的律法中行軍誤期是非常嚴重的罪行。

  駐營,所有人列隊等待,在太陽完全落山之後會進行檢查。序列中有誤期者,同一個伍的士卒一軍棍、伍長三軍棍、什長五軍棍、屯長十軍棍、百人將十五軍棍,誤期者斬。五百主記過,到了一定的計過數不嚴重依然是軍棍伺候,嚴重的話五百主也是被處斬。

  誤期的人如果逃跑,會檢查兵冊,查詢逃兵的貫籍,抓不到逃兵則父、母、兄、弟、妻、兒關押進牢,逃兵沒有應刑那麼父母臉上刻字變成官屬奴隸,兄弟則是臉上刻字變為奴隸並且會被送去服大型工程的勞役,然而服那種大型工程勞役的犯人也就意味著死亡。最嚴重的是這家子世世代代都是奴隸,屬於那種遇慶不赦,大赦不赦的待遇。

  而在秦人的社會,奴隸是分為官署奴隸和私人奴隸兩種的。

  官方的奴隸一般是服各種國家工程的勞作,待遇非常差,時時會過勞死去。偶爾還會出租給付得起錢的人,這種被稱呼為“租奴”,是一種有契約的人力租用,最短租期沒有限制,最長不能超過三年。另外還有一種就是被當成賞賜,賜給有功勞的人,這也就成了私奴。

  通常意義上的私奴,一般來自服兵役期間對敵方勢力的俘獲,這種奴隸依然需要登記,二十等爵的每級爵位能夠使用多少私奴都是有限制的,並且需要上稅。至於私奴的待遇,那就看主人怎麼去對待了。

  秦人已經在這種十分殘酷的連坐律法社會生存了快三百年,深入到骨髓的警醒致使誤期的人不敢逃竄,已經有兩個誤期的人主動領罰被處斬,一些序列中的軍官也因此倒了血黴。

  呂哲十分慶倖自己序列中沒有誤期的人,不想挨軍棍的他也在盡力在動員,讓袍澤們互相照顧。

  或許是出於同一種心態,呂哲的新上司李良也變得更加體恤士卒,時時會拿出錢財以非常少的利息進行借貸,使得士卒有財貨購置保暖衣物。

  話說,這個李良好像有點來歷?呂哲以前的百人將叫木須,是一個木訥的淳樸壯年。李良是跟隨更卒一起到達軍營的,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從更卒序列調到徵召兵的行列,在臨出發前成為呂哲的上司。

  這人看上去長相斯文為人豁達,與之交談時他總能讓人有一種如履春風的感覺。而且他的為人處世極為老道,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結交同僚,時刻禮遇下屬,常常幾次接觸後就能與人的交情變得非常不錯。

  這時,幾名軍官正趴在雪地上挨著軍棍,“噗噗”的入肉聲帶動著悶哼聲,對於呂哲來說是聲聲入耳。

  他轉頭時,站在旁邊的李良回應一個微笑。

  “這些日子還需要多謝你了,如果不是你,躺著挨軍棍的可是我了。”

  “百主客氣,這是屬下該做的事情。”

  “你是一名屯長,鼓舞士氣的方法用起來要慎重。”

  “……謹受教!”

  一段交談,李良帶著很明顯的善意,等待呂哲重新看向執法場,這名百人將看待呂哲的眼神變得深邃。

  呂哲不知道李良的來歷,更加不會知道李良對他成功鼓舞袍澤的做法感到吃驚和疑惑。

  在於現代人看來,動員和鼓舞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有那麼點社會經驗和口才的人在特殊的環境裡都能做到。但是!在於古人來看,動員與鼓舞是一項高深的學問,屬於不傳六耳的兵法。

  行刑完畢,趕了很長一段路的將士們總算能夠休息,期間李良主動到呂哲的帳篷。這一次李良帶來了兩套厚衣和一雙方口齊頭尖履,按照李良的說法,這些東西是謝禮,是不需要償還的。

  說實話,呂哲本來就想找李良借貸財貨購置衣物,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沒想今晚李良會無償贈送,這令他很是迷惑也很是感動。

  其實……如果呂哲知道這個李良就是在秦末時,幹掉跟隨陳勝吳廣起義的將領武臣的那個人,不知道還能不能感動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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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31

第0018章 截然兩面

  雪勢不大,瞭解季節的人都知道下雪期間其實並不是很冷,最冷的是雨伴雜著雪一起下的時節,或者是在雪融化的那一階段最為寒冷。

  呂哲在未穿越前是一名南方人,不是說南方不下雪,而是他生活的那個地方不下雪。

  南方人不耐冷是公認的事實,說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在下雪的環境裡生活,起先是受於衣服的窘境沒有心情欣賞,等待有了保暖的衣服後,他發現下雪其實有一種沒有體驗過的美感。

  大地被銀白的雪花覆蓋,地只留下白,而天卻越顯得藍,視野空曠時總會給人一種想要放聲呐喊的衝動。

  經過樹林,注目往內看去,高矮茂密不一的樹木穿上了大自然降下的銀裝,昏暗的森林靜悄悄展現深幽。

  大腳踩在雪地裡的“嘎吱”聲並不悅耳,踏步中的呂哲像是有某種預感那樣突然轉頭看向側方,在他轉頭看去的時候,樹木上的雪花不自然的蕩落,一隻鹿奔踏著雪地從樹林中沖出來。

  它看見列隊行軍的人群似乎有些發怵,沒有角的小腦袋上兩隻大耳朵一顫一顫,身上的斑點皮毛也是一抖一抖,竟是原地靜止不動。

  趕路中的秦軍很多人都腳步不停轉頭在看,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之中有些人的表情上帶著一絲可惜的意思。

  樹木上的雪又是蕩下許多,一道昏暗的身影先是出現在深處,一種動物的鳴叫聲輕微傳出,像是在呼喚什麼。

  呂哲看到那頭微微隆起肚子的雌鹿轉頭在看,兩三秒之後又轉頭回來用前蹄子踢踏雪地並且用白白的下顎拱,讓人看了感覺很是可愛的模樣。

  樹林中昏暗的身影在不斷鳴叫著向前,它似乎很著急?不過好像是在警惕什麼似得不敢走出樹林。

  眼神好的人能看見那也是一頭鹿,相對于走出樹林的雌鹿,那頭鹿的腦袋上頂著兩瓣大大的角。雌鹿沒有角,雄鹿有角,這是一種常識。

  一道“嘣”的弓弦震響,箭矢的破空聲突兀奏起,隨之那頭雌鹿轉頭看向森林,它像是受到極大的驚嚇甩開蹄子狂奔,很快消失的密林深處。

  幾句呼喝聲,有士卒脫離佇列跑向林子,他們合力抬出一隻肚子中箭還在抽搐的雄鹿。

  看到這一幕,剛才帶著可惜神色的人,他們的臉色轉變成興高采烈,走在呂哲不遠處的李良海說了一句“今夜有肉吃了”,一些士卒見百人將說話也都談論起來,大多是說“肉湯”之類的話題。

  呂哲深深吸了一口氣,由於是屯長的關係,他今晚估計也能分到一兩斤的肉。只是,他很奇怪為什麼不連那頭雌鹿一起殺掉呢?

  唔……會有這種疑惑只再次證明一件事實,他就是個現代人。雖然沒有環境保護啊,珍稀動物什麼的法律,但是深深明白生活的古人,他們狩獵時從不殺懷有崽子的母獸,無差別的宰殺只會破壞生態的平衡,殺死懷孕的母獸多了,意味著以後能夠打到的獵物會逐漸減少。

  李良的口氣很興奮,但是看他的眼神卻沒有一點興奮的影子,他還刻意放慢速度,等待呂哲近了:“今晚一起並肩烤肉吧。良有一些話想與你溝通一下?”

  當然答應,近些日子接觸下來,呂哲發現李良總是與他顯得親近。雖然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是他卻樂意跟上司建立私交友情。畢竟能得到更多的照顧不是?

  其實自那次善意的提醒之後,兩人總會在空閒的時候聊天。

  李良說他是來自巨鹿郡的觀津,一個叫協裡亭的人,自稱家裡很有錢財,按照他自己的說法,那叫“陶朱之富”,呂哲也是很久以後才知道陶朱指的是歷史上棄政從商的鼻祖陶朱公範蠡。而李良之所以用“陶朱之富”來形容,其實就是想表達“他祖上也是有出過高官的,只是後來(省略)……”。

  呂哲對自己的來歷介紹的很模糊,其實不模糊也不行,他壓根不知道大叔待的地方叫什麼,只知道那是隴西郡的西縣,至於什麼鄉什麼亭什麼裡,那是一慨不知。

  百人將自然有查詢兵冊的權利,不過李良不會去問“你的長輩叫鯨尋,你為什麼不叫鯨哲”這種話,概因這個時代很多人的姓是不固定的。

  當晚,五百主射殺的鹿果然被分食,這種分食依然保留著森嚴的等級制度,身為屯長的呂哲只分到了三斤的鹿肉,往下則是什長五兩、伍長一兩,普通士卒只能喝骨頭湯。

  百人將李良卻是分到了十五斤,他再次顯示出有別於其他百人將的做法,不是吃不完也是存起來,而是私分給屯長每人一斤、什長二兩、伍長一兩,士卒也能吃到一些細碎的小肉。籠絡姿態可以說是展現無遺,所以麾下率領的百人隊在極短的時間內都對他很是尊重。

  不得不說,細碎的肉其實是好東西,至少當他們看見呂哲用利器將肉割碎串在木棍烤比一大塊肉一起烤更香更熟更好吃時,包括五百主江涵在內的所有人也跟風製作並讚不絕口。

  “你的奇思妙想,真是多啊!”

  “……”

  說實話,呂哲還是不習慣交流,這時的交談太講究典故和用字了,典故大多出自《詩》。最出名的是孔子曾經說“不讀詩,無以言”,其實想表達的就是《詩》是瞭解社會的有效途徑,你不瞭解社會,你又能說什麼呢?

  《詩》是什麼,裡面又講什麼,身為“現代精英”的呂哲怎麼知道?所以呢,他也就不足以言,屬於那種和這個時候文化人交談,別人用《詩》的典故來表達意思而他卻只能傻瞪眼的那種。

  很多時候在與李良聊天時呂哲都會顯得尷尬,而似乎李良也慢慢看出呂哲屬於那種對《詩》完全不理解的傢伙。

  對《詩》不理解只說明家庭沒有教育環境,沒有教育的環境說明祖上沒出過什麼大人物或者官宦,恰恰這種人結交的價值也就大大降低了。

  這位百人將先是詫異,而後好像表現出輕視不願意接近的姿態,之後估計就是問“都讀過什麼”問完就走時,那時候呂哲怎麼可能察覺不出被人輕視和鄙視,他不想失去枷之後出現的新朋友,含糊說讀過一些兵策。

  也許是出於患得患失的慌張心態,或者像極所有現代小青年都喜歡用顯擺來獲得親近之人的喜歡,隨即補充:“讀過很多兵策……”思考以前上網因為好奇研究過的兵書:“《太白陰經》《虎矜經》《校紀新書》《練兵實紀》……”

  一串書名立刻讓李良的臉龐變色了,他作思考狀,越是思索額頭的冷汗越多,最後呐呐道:“聞之未聞也!”很是驚歎。

  “嗯?嗯!!!”想到什麼似得,呂哲也流冷汗了,連連謙虛:“不多,其實也不多了……”

  好吧,那些書一本是唐朝節度使寫,一本是宋朝人寫的,兩本是明朝戚大爺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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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31

第0019章 或許註定

  呂哲真的讀過兵書嗎?答案是曾經因為好奇真的詳細研究過,不過大概也是因為好奇的關係,是東看一些西看一些,只研究那種感興趣的內容,沒有系統化的苦讀。

  資訊發達的年代,很多人總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被動接受很多知識,這樣一來就造成一種現象:似乎什麼都懂,然而什麼都只是懂些皮毛,指手畫腳能說個道道,實踐下去卻是怎麼都弄不好,其實也就是學而不精的尷尬境地。

  “師出於誰?經、兵、陣、刑、勢……,哪種別派?”

  李良問話的時候眼神很亮,原本隨意的坐姿改變成屈膝正坐,一種下意識很嚴肅很莊重的姿態。

  呂哲大概瞭解兵法的幾個派別,他思索一下,十分謹慎:“練、勢、陣、奇,略有涉及。”

  就是所謂的練兵之法、鼓舞之法、陣戰之法、謀略奇攻。這些只要平時有看過歷史劇就會大概瞭解一些,差別是呂哲有專門研究過。

  他很認真的觀察過關於更卒的訓練,互相驗證後得出一個結論,秦軍十分依賴陣型,對佇列要求極為嚴格,那與學習過的操練方法和現代軍人練習踏正步其實是一致的。至於鼓舞的法子,從前一段時間的動員來看,只要結合環境再說到士兵們的心坎裡也不難。最難的是陣戰和謀略,雖然不靠譜,但是他動動嘴皮子還是沒問題的。

  見其說得十分專業李良的態度又改變了,諾是說以前只是一種“這人好像對我有用”的淺結交,那麼現在就是“此人對我有大用”的深切結交心態。

  李良直起腰杆,雙臂前伸,手掌向內九十彎度,再又保持恭敬姿態腰杆向前稍微傾斜一些,微微低著頭勤懇道:“請賜教!”

  這個時候呂哲知道不能隨隨便便敷衍了,但是他無法一字不差的背出兵法啊,為難著表情顯得猶猶豫豫:“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李良看到呂哲猶豫的表情,做出十分理解的表情,這麼珍貴的知識誰願意與他人分享呢?

  李良見呂哲停頓不願意再說,自己反倒講開:“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能使敵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敵人不得至者,害之也。故敵佚能勞之,飽能饑之,安能動之。出其所必趨,趨其所不意。”

  “這不是孫子兵法的虛實篇嗎?”呂哲心裡想完,見李良用考究的目光看過來,當即低沉著聲線補充:“行千里而不勞者,行于無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故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

  《孫子兵法》可以說是現代最出名的兵書之一,呂哲對兵法的好奇也正是出自這本。李良拿這本來試探,那可以說對呂哲並不是很難。

  很多成功商人包括各國政要都會研讀《孫子兵法》,希望呂哲能夠成為一名成功人士的呂爸爸不知道聽了什麼話,竟是逼著呂哲讀了很久。後來呂哲漸漸對兵法感興趣,慢慢就研究起一些冷門或熱門的兵法了。

  太長時間不看了,也不知道有沒有遺落或是錯段,念完的呂哲心虛地低著頭,他拿准主意,無論李良說什麼都要盡力應付過去,不然這個喜歡前恭後倨的傢伙絕對會惱羞成怒。

  可能是湊巧還是什麼,李良大概也唯讀過《孫武兵法》,他連續拿出幾個段子,呂哲倒也應付自如。

  後面,呂哲發現一個差異點,李良講的《孫子兵法》和他看的版本並不一致,無法判斷到底哪個好一些的呂哲起先還能順溜的解釋一些注釋,後來開始閉緊嘴巴。

  李良似乎也發現了兩人所講內容差異的這一點,其實這種情況在清朝之前都十分普遍,畢竟資訊限制交流不便很難形成一致,多出現幾個版本純屬正常。

  他更多時間是陷入思考,發現呂哲開始不願意講話,做出理解的表情。到後面,他乾脆自己岔開話題,很多時候是在介紹趙地的人土風情。

  最開始知道李良是故趙人士而非秦地秦人時,呂哲很是迷糊,這支部隊都是老秦地的兵員,不明白秦軍怎麼會出現李良這麼獨一份的“非秦人”,後來聽李良一講才知道郡縣兵大多是當地的人服兵役,那就是秦地都是秦人,六國故地除了高級軍官都是本地人,而李良是使了大量財貨才能進入北上秦軍的序列,屬於一種用錢花銷出來的特例。

  “這傢伙為什麼要花錢買名額上前線”呂哲不禁暗自疑惑。

  李良願意說出是賄賂,那麼就是表現出一種“我願意與你建立更深的交情”“我很信任你”的意思,搞得呂哲有些莫名其妙的同時又升起一種堤防感,覺得李良這人好像有什麼別的目的。

  在接下來的行程中,呂哲與李良接觸得更多了,不過兩人沒有再談起兵法。

  當呂哲忐忑地提起想要跟李良學小篆時,這孩子原本以為李良會奇怪不識字怎麼學的兵法,暗中還準備了好幾套說辭打算忽悠過去。沒想,李良根本不當一回事反而更顯得親近。

  一句“賢弟著實苦心費力,來日必定封侯拜將”,呂哲愣了一會才苦笑,原來這個時代很多知識是用口口相傳苦背記法,所以不認識字而懂得很多知識屬於可以理解的範圍之內。他很明顯是被當成一個很有理想很有抱負的有為青年了。

  經過引薦,慢慢的呂哲、李良、枷、馬任,這麼兩個屯長兩個百人將逐漸成了一個小圈子,沒多久呂哲就感覺到小圈子的好處,那就是苦活幹得少了得到的補給份額不知不覺中增多了一少許。偶爾與其它百人隊起摩擦時,李良和馬任這兩個百人隊就抱成團,形成一個更大的團體。

  五百主江涵很快發現這一情況,他很重視的呼喚屯長以上的軍官開會,嚴厲警告不得營私。

  這樣一來誰也不敢明顯的接近了,剛剛才“找到組織”的呂哲突然間“孤獨”了,他又開始每天躲在帳篷內,有空就學習小篆的寫法,很用功的學習借來的《秦律》。哦,他不久前才知道想要出人頭地必需要會《秦律》,不懂秦律的人連最小的鄉長都當不上。

  日子在用功學習和趕路中過得很快,某日他們在一個縣城邊駐紮,並得知這就是新的駐地。

  十分有時間觀念的呂哲計算了一下,他們從陰密一直向東北方向行軍了二十七天,每天行走不多不少的三十裡,那麼就是走了八百一十裡路。按照秦人的計算,三百步為一裡,那應該是多少米?

  他按照自己的計算方式得知走了八百一十裡時被嚇了一大跳:“不是說去上郡嗎?這是到遼東??!”

  稍微再一想,他差點給自己一巴掌:“煞筆了,路有彎曲啊繞著走什麼的,不能光算走了多少裡判斷是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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