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秦之帝國再起 作者:榮譽與忠誠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5 10:26: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1 15140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33

第0030章 事有蹊蹺

  “兩個月前?”

  呂哲在沉思……

  這時秦軍還沒有向北方進攻,聽說現在河套附近的霸主也不是匈奴,而是以白種人為主體的小月氏人,那麼大秦就是還沒有設立九原郡和雲中郡。所謂的黃河以南,指的其實是上郡和雁門郡,還有太原郡和代郡局部。

  以前交談時,徐陽早就有透露在上郡首府膚施服役的經歷,那麼也就是說他與劉邦其實就是在膚施見過面?

  呂哲用著一種慢悠悠的語氣問:“大兄,押送徭役之後是馬上返回家鄉嗎?”

  徐陽不太確定:“或許?有人顧家早回,有人貪玩遲回。賢弟問這個做什麼?”

  一旁,李良察言觀色下,出言道:“三弟可是與劉季有舊怨?”

  聽到這話好像明白過來的徐陽一拍大腿:“哎!是這樣就簡單了,劉季這個人舉止極為顯眼,我托人問問就知道了。”後又有些遲疑,“秦律嚴禁私鬥,不知道賢弟與劉季仇怨多大?”

  兩人相差兩千多年,就算呂哲曾經跟姓劉的有仇也不是跟劉邦啊。

  不過,思考得很清楚的呂哲沒有解釋,他含糊說:“兩位兄長不要多問了”,之後在徐陽不厭其煩重複問多大仇之下,實在被逼急了,“擒拿住之後再說不遲啊!”

  徐陽“噢”了一聲不問了,只是擒拿而不殺對於他來說不是難事,前提是能夠找到人。

  三人性格不同,呂哲做事偏執但是很多時候性格隨意;徐陽雖說有些頭腦但是粗粗咧咧顯得粗枝大葉;李良外面豪爽但是心思更為縝密,他也就看出了一點什麼。

  自酒案被撞倒李良就起了一種本能的疑心病,他無疑發現了呂哲的反常,見其很在意劉季這個人,說起這個名字的時候臉色複雜又不像是舊識,但是有一種莫名的警惕與敵意。

  “哲與劉季不認識,可是為什麼會有一種要除之而後快的感覺呢?”李良裝作諾無其事的勸酒,心下又想:“莫非此人對哲有莫大威脅?”

  一陣冷風吹過,帳篷被吹得油布獵獵作響,外面的篝火也是“呼呼”的鳴叫變得火星四閃,坐在外側灌了寒風的李良縮了縮脖子,他突然低聲自語了幾聲,而後站起來走過去將帳簾合上。

  一夜過去,操練如舊,夜聚依然。

  呂哲訓練之餘開始不厭其煩的問徐陽有沒有劉季的消息,後面問得徐陽都怕了乾脆見面就來一句“未曾有劉季的消息”,然後開始追問不解的兵道知識。

  李良見兩人老是這樣也會湊趣,不過對劉季卻越加好奇起來。

  已經過去了八天,每天的操練還是會有誤傷,他管制的五十人屯算上被一箭誤射而死的原已經損了三人,還沒出征就死了一個傷了兩個。

  秦軍每天所受的訓練極為消耗體力,誤傷也是非常嚴重,奇怪的是在全部的人看來卻是不以為意習以為常。也許,也正是因為這樣秦軍士卒才那麼剽悍。

  近來軍隊已經不訓練陣型,而是以百人為一隊,由百人將監督士卒打熬力氣和練習戈矛技術,屯長則是會按照自己的喜愛練劍術或者跟著監督士卒。

  與之長矛的刺、突刺相比起來戈矛之術一點都不簡單,戈矛可以刺可以掃,主要練習刺、掃、挑、擾、擊、鉤幾個動作。

  有時候呂哲會尋思,或許就是因為戈矛的戰技太複雜,一名士兵需要訓練很久才學會運用,後面才被漸漸淘汰?

  畢竟不是哪支軍隊都有那麼多時間來訓練士兵,很多時候士兵都是被倉促抓丁就送上戰場。

  呂哲也在練力氣和劍術,練了一段時間發現根本不得要領或者說沒有天賦。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成不了猛將,不然也不會那麼刻苦的在學小篆專注兵法的記錄,不過多練沒錯,成不了猛將也要有自保的能力。

  某天像是發生了值得歡喜的事情,軍營的中層軍官的興致變得熱烈。

  察覺到了卻沒有留意的呂哲訓練完畢就回到自己的帳篷,他做完筆記在帳篷等待兩位元結拜兄長的到來,閑著沒事又不想做什麼只能躺著發呆。

  出奇的,徐陽和李良沒有像以往結束操練就過來,發呆了很久的呂哲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等待半夜醒來發現肚子很餓才想起什麼。

  “咦?今天他們怎麼沒來?”

  能不餓嗎?三人聚會的時候總是在飲酒吃肉,養成這個習慣後突然有一天沒吃沒喝就睡著不餓醒就怪了。

  他披上厚厚的毯子撩開帳簾走出來,軍營走道火盆裡的火有些小了,除了風“呼呼呼”的吹,火盆裡面燃燒的木柴偶爾會發出來的“啪啪”動靜,除此之外四周根本沒有任何聲音。

  哆嗦著身軀,他轉頭四處張望,遠處有一隊巡營的士卒排成長線在巡視。

  “現在幾點了?”裹緊毯子,他想了想還是回到帳篷,“奇怪了啊,是他們來了見睡著了沒有叫醒我?”

  又饑又渴之下翻找起東西,幸好有喝剩下的酒還有沒吃完的鍋盔,隨便吃喝了一些又重新躺下。

  半夜醒來最是麻煩,那是越強迫自己睡著反而越精神的煩悶,數了一千多隻羊的呂哲抓著腦袋又爬起來,他乾脆又撩開帳簾,借著微弱的光線觀看自己平時做的筆記。

  十分痛恨的,當決定不睡要做點什麼時候反而覺得又困了,最後他側著身體倒下去,迷迷糊糊竟是入眠了。

  隔天,長久的生物鐘養成的“起床”習慣讓呂哲在特定的時間醒來,他熟練的整理戎裝,待在席子上抓著長劍等待號角的召喚。

  一等,二等,三等……多久呢?平常早就會吹響的號角還不來!

  透過帳篷往外面看,天色明顯已經大亮,不明所以的呂哲乾脆出了帳篷,最詭異的是看見周遭很多袍澤也是在自己的帳篷外站立著,幾乎所有人的表情都顯得有些茫然。

  “哎!哎……”呂哲壓著嗓子呼喚:“枷,這邊!枷!”

  枷正掐著自己的脖子不知道在幹什麼呢,聽到呼喚轉頭對著呂哲揮手打招呼,一如既往的好像缺根筋:“妹婿,你也起來了啊?”

  卿不來我就卿,呂哲走過去:“拜託!我都沒見過你妹妹,等‘拱’了,你再叫我妹婿好不好?”

  “哈!?”枷虎著臉舉起拳頭,“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不准這樣說我家小妹。”

  呂哲不打算多扯,徑直說:“你的酒友多……”

  枷打斷:“呸!夜夜與將主、百將吃酒,竟說我?”

  呂哲愣了愣,他突然意識到最近很少跟枷在一塊。知道枷的出身也不好,不過人很好相處,有事的時候也仗義,現在回想起來吃酒的時候只是招呼了幾次,見其不來也沒勉強,他這時覺得這樣好像很不地道。

  呐呐的乾笑幾聲,他問:“今日怎麼沒有集合號角?”,心裡決定一定要讓枷進入三人的小圈子,不然就太那啥了。

  枷搖頭:“我怎麼知道?”

  兩人就這麼站在原地交談,後面慢慢有其他屯長靠過來,一群低階軍官這麼你一句我一句聊起一些瑣事。

  而那召集的號角聲一直沒有響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33

第0031章 選鋒將至

  秦軍崇尚紀律,也就是說需要有人發佈命令才知道應該幹什麼。這種軍隊管理起來十分順手,但是也有一種可能誰也沒有注意過的細節,一旦沒有命令他們就會變得不知所措。

  現在,吃過朝食之後集結號角卻是遲遲不來,軍士們先是茫然等候,時間稍微一長竟是隱隱有不穩的跡象。

  當然所謂的不穩也只是一種如果不敏感仔細觀察不會被察覺的現象,索性是包括呂哲在內的低級軍官能被士卒們看到。

  這樣一來出現一個有趣的畫面……

  以某個屯長的士卒為例,出了帳篷的士卒先是一個兩個的來到屯長旁邊,他們並不打擾屯長與其他軍官的交談,只是那麼靜靜地站著。

  隨後更多同一編制的士卒聚攏而來,這時他們會一邊注意屯長在幹什麼一邊小聲交談。

  最後就是整個屯的士卒聚在一起,可能會按照習慣排成一個不是那麼嚴謹的橫列隊。

  呂哲還是看見其它屯士兵的舉動才回身觀察,當他看見士卒們站在自己身後像是在等待什麼時,說實話心裡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其他軍官似乎對這畫面有些習以為然,呂哲一見也就當自己是在大驚小怪了。

  那些眼神飄忽表情糾結,精神狀態似乎有些詭異的士卒們,他們看上去有那麼點莫名喜感的就那麼站在各自屯長身後的走道發愣。

  過了大概兩個小時,有名屯長對身後的士卒下達了什麼命令,士卒們聽完命令這才甩了甩空白的腦袋走進帳篷呼呼大睡。

  經過這麼一提示,各個屯長也就下達了類似的命令。

  等待士卒們都回到帳篷,屯長們也不聚在一塊了,他們每個人都會借這個難得的機會找熟悉的同袍聊天。

  “有道是涼風有信秋月無邊。枷兄近來可好哇?”

  “……秋月?當今時令乃是寒冬?”

  “好吧,其實我是沒話找話說。你認識的人多,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枷的表情慢慢變得糾結了。他很多時候幾乎聽不懂呂哲的話是想表達出什麼意思,細細一想甚至覺得呂哲和所有人都不同,這個不同不止是指說話方式,而是包含了言行舉止。

  一個怪人大概是枷剛認識呂哲時的印象,共事下來發現這個怪人很好相處,相處起來也極有意思。

  也許是出於這樣的心態,枷慢慢也就接受了呂哲這麼一位怪怪的好友?

  兩人在一起共事久了,經歷蛟曲那次事件之後,枷對呂哲的行事方式十分感概。發生的很多事如果是他來處理必然搞砸,但是由呂哲來辦卻是能多面討好又能讓所有人都滿意。

  他還發現一種特殊的現象,呂哲總會在不經意間引起別人的關注,像是蛟曲和蛟狩,還有後來的李良和徐陽。

  兩人認識已經有半年,枷見識多但是文化少,認定呂哲為妹婿之余,隱隱擔心這個預定的妹婿可能會捲入什麼麻煩。他多次想提醒呂哲別那麼個性特異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枷岔開話題:“見你眼眶發黑,可是又徹夜沒睡?”

  呂哲伸手摸摸眼袋:“睡到半夜餓醒了。”他壓根就沒想從枷這裡探聽出什麼,“有一件事情……”話到一半被枷打斷,順著所指的方向看去,遠處來了一群人。一名中年人被數名軍士衛護著,其後是軍營的將校們。

  中年人身著帶著白色柳絮的甲具,肩盔系著紅色披風,鮮豔的披風走起路來迎風招展。他腰間那柄長達一米二的劍頗為惹眼,龍行虎步氣勢很足,目光以審視的態度觀察軍營,看著像極是一名位高權重的將軍。

  走近了呂哲終於看清他的臉龐。

  這人與該時代的人一樣蓄須,嘴唇之上兩撇鬍子看似被精心整理過,下巴的鬍鬚長約五釐米左右。身高約一米八左右,身材均衡刀削的臉龐看看到眼睛時的第一印象是眼神十分犀利,配合行走的姿勢給人的印象是一名嚴謹的軍人。

  管束該營的校尉落後于該名將軍一步,徐陽與幾名五百主緊隨其後,然後才是各位百將。

  校尉似乎在給將軍介紹什麼,聽得將軍頻頻頷首。

  在路過呂哲時,徐陽遲疑著想停下說些什麼,最終只是很現代化的點頭致意沒有停留。

  倒是李良在路過時頻頻眨眼,嘴唇無聲的發言。

  呂哲從李良的神態看去,聯想最近會有將軍前來選鋒的傳言,看來似乎要發生什麼值得期待的事情?

  一群人走過之後,枷很“呵呵”笑說:“選鋒將至,卻是不知道那些人幸運?不過輕兵營卻是一定會被徵調的。”

  他語氣有些奇怪,表情裡面有著一種莫名的堅定,似乎是做出了什麼選擇。

  呂哲看後,問:“你要前往輕兵營考校?”

  枷表情一愣,坦言:“輕兵戰時雖然兇險,但是身在戰陣有誰不兇險嗎?不如去考校一番,得個百將、(五)百主以慰祖先,萌陰後人。”

  “我……”呂哲有些納罕,“一起前往考校吧?”

  他最近也是在考慮這個問題,一直以來遲遲沒有拿定主意,聽到枷說“在戰場上誰不是一樣危險”有些釋然,臨時下了決定。

  是啊,只要是一名軍人,只要上了戰場,有什麼序列不是危險的嗎?既然這樣還不如去輕兵營。至少,在戰前能升官,戰後僥倖不死再升幾級也是鐵釘板板的事情。

  枷的反應有些大,他聽呂哲那麼一說,刹那間伸手抓住呂哲雙肩:“你不行!”

  呂哲被抓得有些難受,掙扎開:“不是一樣危險嗎?那麼去不去有什麼區別?”見枷臉色嚴峻得可怕,開玩笑說:“我是官越大越好,都不是為了你未來的侄子嘛!”

  枷又想伸手抓被呂哲閃開,急急開導:“你有參加滅趙之戰嗎?你有前往滅楚?早前監督修建直道,那小小的場面便讓你嘔吐不止!以你資歷身在輕兵營定是九死無生!那哪是升官,該是升天!”

  打人不打臉,說人不揭短,呂哲被這麼一說顯得尷尬極了。

  枷見呂哲不反駁以為放棄,笑呵呵:“以妹婿的本事,以徐(五)百主、李百將與妹婿的交情,假以時日一定會有立功機會,何必急於一時。”

  別人不知道歷史的發展,呂哲這個穿越者難道還不知道秦帝國已經風光不了幾年了嗎?

  始皇死而地分的魔咒時時刻刻都在帝國的天空環繞盤旋,一旦各地的叛亂頻繁爆發,身在秦軍無法改變身份的呂哲,他難道要認命的跟著秦國一起覆滅?

  認定不努力就要死的心理,呂哲向上爬的心態比誰都著急,那是一種想要掌握自己命運的急迫心態。

  兩人說了一會,見沒有更高級的軍官前來下達命令,他們也就各自道別分開了。

  回到帳篷,呂哲躺下看著寫滿筆記的帳頂沉思……

  “以我現在的武技,去輕兵營能鎮得住那幫刑徒?”

  “不去輕兵營,哪怕有徐陽這個好像很有背景的大哥,在秦國這種無功不賞的環境下,似乎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升官啊?”

  “屯長的身份能幹什麼?”

  “在未來的北擊匈奴之戰中努力立功,借著徐大哥與蒙氏一族的關係走進蒙恬的視野,然後靠著那些根本沒有實踐過的兵法得到青睞!?”

  “不對啊!哪怕是真的被蒙恬青睞,始皇帝一死蒙氏會被胡亥和趙高清算,那時候也不是要跟著蒙氏一塊倒楣?這樣似乎死得更快,能不能活到巨鹿之戰被項羽坑殺還是未知數呢!”

  而似乎,有一件近在眼前的事情好像被忽略了?呂哲以現代人的心態根本不會去解釋是不是真的要娶枷的妹妹,妹婿妹婿稱呼這麼長時間,呂哲是開玩笑的心態,枷卻是完全當真。這該是什麼糊塗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34

第0032章 個中曲折

  對於慢慢適應目前生活的呂哲來說,有著太多需要去思考的事情。他經過與徐陽的交談,確認今年是始皇帝二十六年。

  不過,知道是多少年也沒有多大的用處,他壓根不知道怎麼算,從而也就不知道始皇帝二十六年是西元前多少年。

  其實,呂哲對秦朝時期的歷史除了幾個大事件有印象之外其餘的都比較模糊,所以哪怕知道目前是西元前多少年也沒有用處。

  抓住時代脈搏往往是發展的最佳良機,已經忘記這句話是從哪聽來,不過在任何時候都適用。

  呂哲明白當下的處境,亦是知道未來的走勢,剩下的不過是往上爬,而這恰恰是最糾結與最無從下手的地方。

  胡思亂想間呂哲睡著,當他被徐陽喚醒時太陽已經下山,整個營地也是寂靜無聲。

  “賢弟為什麼這麼疲憊?”

  徐陽手中的包裹隱隱散發出香味,他笑吟吟的遞了出去。

  因為思考太多事情,剛剛醒來的呂哲只感到頭疼欲裂,他有些反應遲鈍地等了十幾秒才接過包裹,稍微打開撲鼻而來的是肉香味。

  原來裡面是一隻香噴噴的烤鵝!

  說實話,這個時代最讓呂哲不爽的就是飲食。當然不是說飲食不好,在任何時代都有吃好與吃不好的人群,而是說吃飯的次數。

  當下的用餐,除了大貴族有吃早晨、中午、旁晚這三餐的習慣,大部分人只吃朝食與夜食兩餐。對於一個習慣吃三餐的人來說,哪怕已經過去那麼久的時間,呂哲依然感覺只吃兩餐實在是痛苦萬分!

  沒有馬上解開包裹,呂哲掃視一眼帳篷,發現夜食不知道被誰領取放在帳簾旁。感覺一下因為餓而有些犯酸的胃,他覺得還是先喝一些水再吃烤鵝為妙。

  徐陽知道呂哲的習慣,主動解下腰間的水袋:“知道你只會喝煮食沸騰的水。”

  “咕嚕——咕嚕——”猛灌幾口,呂哲終於清醒了一些,剛要開口說話帳簾被拉開了。

  來人是提著一個小簍筐的李良。

  舉起簍筐晃了晃,李良笑說:“兩位兄弟果然都在。”搖晃時發生瓷器碰撞的響動,能夠猜出裡面必然有酒罈子。

  抬來小案,擺上酒菜,三人如同往常那般圍坐。

  幾盞酒下肚,李良的語氣有些興奮:“兄長,消息可是準確?”

  徐陽矜持頷首:“種公與我祖父乃是故交。”

  李良擊掌而慶:“這樣就太好了!”

  兩人說完舉盞相碰共飲,說一些在不明白的人聽來根本就是莫名其妙的話題。

  一旁的呂哲沒有過多的詢問,在他看來需要知道的事情兩人會告訴,不需要知道的事情問了也沒什麼用。再說,他目前的煩惱已經夠多了。

  在交談中,李良頻繁說到“山東”和“蒙氏”的等字眼,他的語氣裡十分推崇山東人在秦帝國的重要性。有些時候,他會用很小心的語氣試探徐陽一家與蒙氏到底親密到什麼地步。

  雖然沒專心在聽,不過呂哲從他們的交談中發現了一點,山東一脈在現如今的秦帝國似乎十分得到始皇帝的重用?

  李良言語間不斷試探徐氏在山東一脈的分量,徐陽半是得意半是隱晦的講了一些,話語間也就談到了前來選鋒的將領。

  旁聽的呂哲這才知道前來選鋒的將軍叫種龐,這人也是山東一脈,與許多山東一脈的貴族那般,依附於十分得勢的蒙氏一族。

  雖然沒有明說,或者說被不斷美化,其實就是很多人團結在被始皇帝所信任的蒙氏兄弟麾下,形成一個龐大的利益群體。他們並不一定非得是山東人,其實只要符合利益,哪裡人根本沒分別。

  徐陽說話時會用莫名的目光偶爾看一眼低頭猛吃的呂哲,這幅神態沒有被表情興奮的李良發現,倒是呂哲發現了沒有說什麼而是回以白眼。

  飯飽酒足打一個響嗝,然後再伸伸僵硬的腰杆,這種行為在呂哲看來比什麼都要享受。

  “哲弟倒是灑脫。”李良取笑道:“難道不問問選鋒的事情?”

  呂哲伸展著腰,奇怪說:“問不問有區別?據我所知,將軍前來選鋒必然是以五百人為序列。”

  李良尋思了一下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怔怔地點了點頭。

  “呵?”呂哲得到李良的點頭回應,繼續說:“既然是以五百人為建制,那麼最緊張和迫切爭取的人是五百主。”

  李良到現在還不懂就枉負聰明人的智商了,他哈哈大笑:“是極!三弟所言極是!”

  多餘的話不應該再說了,不然就是傷面子挖苦譏諷,難道還說一些類如“只是小小屯長沒資格操心”的話嗎?

  放下酒盞,徐陽沉吟一下,目光注視過去:“賢弟知道蛟狩與蛟曲有過節嗎?”

  愣了一下,智商還行的呂哲立刻明白了,他說:“蛟狩使絆子了?”

  “使絆子?”大概明白意思的徐陽直言道:“無謂言之(別說沒告訴你)。”

  那是一種略帶警告的詞語,這種態度讓呂哲再次愣住了。

  徐陽又說了一些,蛟氏的主家與旁支在爭奪權力,本來這些也沒什麼,但是蛟狩使了一些手段要把蛟曲排除出選鋒名單,這樣一來屬於蛟曲編制下的呂哲就受到了影響。

  可能是擔心呂哲不明白,徐陽開始講一些軍方的秘聞。按照他的說法,六國已經被滅,軍方在未來能夠建功立業的地方是越來越少了。

  在這種猜測為前提的背景下,很多軍方家族甚至認為在未來很可能不會有大規模的戰爭,沒有大戰也就意味著依靠軍功發展家族的途徑失去,家族沒有了晉升的土壤。

  一種培養家族後輩的迫切心態油然而生,大部分軍方家族十分重視這次帝國向南北調兵的舉動。在重視的氛圍下,因為無法確定帝國用兵的規模,爭取參戰的名額也就變成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層次不同得到消息的來源也就不對稱,徐陽有著良好的家族背景,瞭解自然多了一些。他覺得帳內沒有外人就講起了蛟氏的內鬥。

  陽周縣是蛟氏的勢力範圍,蛟氏的影響力也就可想而知,身為主家的蛟狩一支擁有天然的優勢,因此蛟曲那一支一直被打壓。

  說起來可笑,蛟氏內部爭的並不是主家的位置,是三百畝良田。良田不屬於蛟狩這一支,而是屬於蛟曲娘家的田地。

  這種爭奪在很多人看來十分可恥,蛟曲娘家沒有男丁,出於一些特別的緣由,娘家把田契給了蛟曲的母親,那麼良田的歸屬也就劃在蛟曲娘親身上,同時也就屬於蛟曲這一支的田產。按照這麼發展是沒有任何分歧的吧?但是偏偏蛟狩這一主家卻是認為這裡面有能說道的地方,然後也就有了後面的爭鬥。

  李良聽罷,憤然然:“蛟氏主家這麼貪婪,分明可以壯大宗族,為什麼出這樣爭奪的昏招?真是愚蠢之極!”

  徐陽卻是不以為然,一個家族大了,那麼主家與旁支的爭奪就時時刻刻存在。每個家族的主家都不會放任旁支壯大,不然等旁支比主家還強,主家還會是主家嗎?只能說蛟氏的主家用錯了方法方式。

  蛟氏主家愚蠢不愚蠢呂哲不知道,他明白在這個節骨眼上還在內鬥的蛟氏衰弱已經成了必然。秦軍確實如徐陽所說的那樣,沒有軍侯一級的調動根本無法改變序列,一旦蛟曲落選也就意味著他一樣沒被選上。所以,他現在關心的是蛟曲會不會真的被排除出選鋒名單!

  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的李良目光來回在徐陽與呂哲之間掃視,表情複雜似乎內心十分矛盾?如果能聽見他的心聲,一方面是為呂哲擔憂,一方面卻是希望呂哲所在的序列沒在選鋒名單。

  徐陽道:“李良是百將,為兄可以為之說情。賢弟是屯長……”

  呂哲明白徐陽言下之意,級別不夠有時候說情都沒地方說去。

  從稱呼就能察覺重視程度,李良不矛盾了,他這一刻真的希望呂哲所在的序列能夠被排除出選鋒名單。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34

第0033章 或有轉機

  呂哲有些沒明白,照他看來,按理說徐陽有身份有背景,應該能夠影響到軍侯這一級別的軍官才對?

  其實那是太想當然了,任何情況下勢力範圍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有身份有背景也得看區域才是。

  他們三人是歃過血的刎頸之交,呂哲不太明白其中的意義,但是李良卻十分明白。

  在李良看來,徐氏的影響力在陽周這邊微乎其微,不然以徐陽對呂哲的重視必然會出力幫蛟曲一把,畢竟幫蛟曲等於是在幫呂哲。但是很顯然,從徐陽得到消息就一直在走動運作,今夜得到的回饋明顯是對呂哲的調動無法可施。

  “選鋒是由軍侯上報,縣尉甄選授權。”徐陽內心發悶,甚至覺得羞愧:“種公只按照縣尉的名單挑選,為兄……”

  這麼一說呂哲就明白了,感情種龐的選擇權是要照顧當地駐軍的,不是看中誰就挑選誰。而顯然徐陽這個小輩沒有那個資份量去向種將軍求情,這才使得徐陽感到難堪。

  李良雖然心裡做出選擇,但是場面話依然還是得說。以他的交友手段與口才,幾句話就為徐陽解脫開來,解開徐陽心結的同時,安慰得呂哲也是無從抱怨。

  呂哲並沒有察覺李良的心理變化,他反而跟著一起勸導徐陽。

  出了這麼一件事情,這頓酒吃得有些索然無味,聊了一陣子三人也就相續告別。

  看著兩位兄長離去的背影,呂哲舌尖有些犯苦,很想用“天降大任於斯人也”之類的話來自我安慰,不過也知道那都是扯淡。

  隔天,東方的天空稍微泛白呂哲就醒了。他穿戴完畢,掀開帳簾彎腰走出。

  此刻的軍營靜悄悄,一排排帳篷在魚白的光線下整齊林立,偶爾有巡夜的士卒在遠處經過。

  站立在走道,呂哲遙視東方,天地分界線上的天空慢慢改變著顏色,半輪朝陽上升出現時,遠處的山峰從模糊變得清晰。他的視線從遠方拉回,最後默默注視向輕兵營的方向。

  魚池之殃對呂哲來說是壞事,但對於他的心境來說也可以說是一件好事。

  任何時代沒有身份和地位在遭遇歹事時只能被動接受結果是必然的結局,階級是一道永遠邁不過去的坎,甚至想要借力改變結局都做不到,畢竟因為根本沒有什麼力量可以去改變,也不可能被真正的當權者放在眼裡。

  作為目前最大的依靠,也就是徐陽那邊已經無計可施,那麼呂哲也就必需要有自己的思量。他昨晚已經做出選擇,所在序列可能因為蛟狩對蛟曲的打壓不會出現在種龐的選鋒名單,身為小小屯長沒有力量去改變什麼,那麼別無選擇的情況下只有前去輕兵營參加考校。

  呂哲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直至陸陸續續有人走出帳篷,梳洗的動靜漸漸多了,整個軍營慢慢變得活了起來。

  枷走出帳篷看見甲具上有露水的呂哲時明顯神情有些發愣,隨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他問:“哲,又是徹夜未睡?”

  呂哲聳肩,拉著枷的手,兩人一塊前去領取朝食。

  秦軍早晨的食物極少看見有湯水,大多時候是三張油餅或者是一大碗麵食。按照這時人們的認知,早上吃得實在一些才能頂飽,一天也才有力氣幹活。

  有了些余錢的呂哲當然是按照自己的習慣來改善伙食,他買了兩碗燉骨湯,遞了一碗出去,說:“我們所在的序列可能不會進入選鋒名單。”

  “也不知節省……”枷抱怨了一句,沒有客氣接過骨湯,隨後好像才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呂哲簡略的提了一些蛟氏的內鬥,最後自嘲:“無妄之災吧?”

  枷瞬間就握緊了拳頭,他和呂哲同樣是蛟曲麾下,蛟曲被排除出名單,那麼也就意味著五個百將的建制被淘汰出這一輪的選鋒。

  所有人都明白選鋒選的是前鋒軍,那意味著會首先到達駐地適應那裡的環境和氣候,在生活條件不好的年代,適應水土避免水土不服是一件保命的事情。那麼軍人到達戰場範圍的時機也就變得十分重要,畢竟沒有人希望一去就面對複雜的戰局或是面臨高強度戰事,然後因為沒有時間適應環境,最終水土不服而減少戰力或者死掉。

  當然,呂哲是後來才得知的。

  枷有些為呂哲擔憂:“如之奈何?”

  呂哲將自己要前往輕兵營參加考核的想法說出。

  “不行!”枷的反應還是那麼大:“以你的勇力,前去考核自取其辱事小,要是送命就太糟糕了。”

  雖然說的是事實,不過這說的也太直接了吧?

  枷在秦軍服役的時間不是呂哲可以比的,瞭解事情也就比較多。他慢慢介紹輕兵營考核是個怎麼回事。

  輕兵營裡面全是犯事的刑徒,大多是桀驁不馴之輩,考核首先看重的就是武力能不能彈壓得住。

  而百將與五百主是不屑於進入輕兵營的,他們哪怕是被委派進輕兵營也會是軍侯這一級別的任命,所以前去參加考核的基本是屯長以下的基層軍官。

  軍隊的基層軍官何其之多,想要捷徑升官的人又有多少,可謂是過江之鯽那般。這樣一來可以想像得出,競爭激烈也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考校嚴格,拳腳無情,死傷是尋常的事。”

  回想訓練的殘酷再聽這麼一說,呂哲才明白考校並不是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他苦笑自語:“不能以現代的情況來判斷啊。”

  枷“咻咻咻”喝完骨湯,很認真的看著呂哲,口氣嚴肅:“循規漸進比較好,不要因有貴人看中就覺得自己有才化,心生驕傲自滿。”

  呂哲聽完默然無語。

  兩人稍微聊了一下,覺得勸導有效的枷滿意離去。

  一天的訓練在號角的召喚下如常進行。

  訓練時,呂哲站在佇列看向蛟曲,出奇的沒有從蛟曲的表情或是舉止上發現有什麼異常。也不知道蛟曲是不知道蛟狩的舉動,還是他已經有了應對的辦法。

  時間和次數一多,蛟曲似乎注意到呂哲的目光,這位上官乾脆獨自將呂哲喊出來:“什麼事?”

  呂哲的表情調整到欲言又止的模樣:“……”

  等待了一會,蛟曲“呵呵”拍了拍呂哲的肩膀:“倒是忘了徐百主與你的關係。”他頓了頓直言不諱,“知道蛟狩做的事了?”

  這麼親密的動作?這麼直接的說話方式?呂哲一時還真的有些怔住了。

  蛟曲說:“這一次我麾下選鋒幾乎沒有希望。你要是願意,我可以幫你運作一下,調到別的序列。”

  蛟氏的勢力範圍是陽周,那麼同是蛟氏一族的蛟曲有些人脈是自然的事情。可是呂哲有些不明白,蛟曲有人脈可以運作,那麼為什麼不化解蛟狩的行為?

  蛟曲又說:“當然,你需要答應一件事情。”

  “果然!”呂哲心想罷,恭敬致意:“請百主吩咐。”

  蛟曲直言道:“安排我與徐陽見面。”

  那麼一切也就說得通了,蛟曲賣人情是賣給徐陽,而不是一個小小的屯長。同時,蛟曲運作讓呂哲調離的難度和化解自己危機的難度是不一樣的。

  思量其中利害關係的呂哲,突然間覺得自己或許還真的需要調整一下心理狀態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34

第0034章 不明覺厲

  常說性格決定命運,其實一個人的思想也會決定命運。

  一個現代的學生沒有經歷社會的歷練,哪怕為人處事有些門道,但是終究還是不免會顯得幼稚不成熟。

  心態有些改變的呂哲將整件事情梳理了一番,思考的角度一變想法也隨之成熟了一些。這次選鋒對許多人來說或許重要,對於他來說其實並不是一件勢在必得的事情。

  秦國的軍方家族認為六國滅了,依靠軍功發展家族的契機即將變少,他們著急在情在理。深知歷史走向的呂哲為了保命想上爬的心態急切,周遭人的心態自然也影響到他,以至於忽視了最重要的一點。

  按照枷的說法,呂哲的武力只比普通人好一些,更為尷尬的是沒有作戰經驗,那麼著急想上戰場是為哪般?

  萬丈高樓平地起,呂哲現在最需要做的是充實自己,建立起在基層軍官中的人脈,努力將自己的基礎打牢靠了,而後再言其它。

  平復心態的呂哲逐漸變得沉穩,每日的操演也必然更加刻苦認真。

  他操演完畢之後不像以前馬上回到帳篷,而是隨波逐流的跟隨其餘屯長前往陽周縣城熱鬧一番,次數多了認識的同僚自然增多。

  不知道從哪得知呂哲有操演完會做筆記的習慣,管理該支千人隊的軍侯竟是在某天操練完畢之後召見。

  軍侯名叫百渠,給人是一名長相斯文看似沒有脾氣的印象。

  身在該千人隊的呂哲知道“人不可貌相”這句話,就是這麼一名長相斯文的軍侯,在訓練期間處死了十餘人,而被處死的人根本罪不至死,可見越是長相斯文的人治理軍隊為了樹立威嚴更加心狠。

  兩人相見的場合並不嚴肅,至少呂哲來到軍營旁的小山坡時看見的是,軍侯手裡拿著一卷竹簡,整個人半躺在石塊上,嘴巴叼著一根明顯是草席拽下來的稻草。

  站立,呂哲屈身彎腰致意:“參見軍侯!”

  視線沒有轉移,百渠說了聲“免禮”並沒有站或者坐起來的意思。他語氣溫和:“聽說你懂得兵書戰策?”

  內心苦笑,呂哲也不知道是謙虛還是心虛:“回軍侯,略懂。”

  百渠終於將視線轉移到呂哲身上,他看的是呂哲的眼睛,神情專注想觀察什麼:“徐百將為了學兵法,與你結成刎頸之交?”

  其實這種說話方式是極其不禮貌的,不過兩人的身份差距在那裡。再則呂哲根本不懂秦時的社交,哪裡知道所謂的刎頸之交這種關係是不能隨便問的。

  他用不解的看向百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百渠見其不答也沒追問,徑直說:“略懂?那問你,本‘千人’的操練怎麼樣?”

  雖然不確定,但是短暫的交談讓呂哲察覺出百渠似乎對他並不待見。他不知道緣由,唯有小心翼翼的應對:“職乃屯長。”

  百渠並不滿意,蠻橫道:“讓你講,你便講!”

  這種咄咄逼人的姿態讓呂哲心裡生出一股怒氣,不過卻也是無可奈何,忍著慢慢講出操演的過程,其中根本沒有自己的見解。

  其實只是操練又不是戰陣對敵,秦軍早有自己的操演規則,這裡面哪有什麼好說的?

  呂哲描述操演的字句邏輯無可挑剔,軍陣操演在他講來像是在介紹一部教科書,任何細節似乎都沒有放過,每個條目都一一道來,可見一直以來他是非常認真在觀察和學習。

  描述時百渠沒有插話,他的表情甚至沒有變過,從頭到尾都是一幅專注傾聽的模樣。

  足足說了有半個小時,呂哲期間也觀察百渠的神態,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想錯了,百渠認真傾聽的態度不像是想刁難什麼。

  講罷,呂哲再次致意,等候百渠。

  改成屈膝坐姿的百渠好像是陷入某種思考,等待眼瞳重新恢復焦距,抬手前伸行禮:“受益良多!”

  這種姿態讓呂哲稍微愣了一下,回過神來馬上回禮。

  百渠首次露出笑容:“世間多是嘩眾取寵之輩,若你百般巧言,故弄玄虛……”好像是在嘲笑什麼似得搖了搖頭,“……用以兵策之類的空話來糊弄於我,明日便尋個藉口將你斬了。”

  聽完的一瞬間呂哲後背和額頭冒出了冷汗,他很想開口問為什麼。

  百渠目光轉向逐漸西下的夕陽揮了揮手,隨後轉身收拾竹簡。

  這次召見顯得的有些莫名其妙,百渠的態度更讓呂哲感覺到一種莫名的警惕,不過初次見面就這樣結束了。

  返回軍營的路上呂哲對今天發生的事情可以說是百思不得其解,隱隱約約間感覺有些事情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是為什麼。

  剛剛回到帳篷,呂哲脫掉靴子人還沒躺下,外面傳來了呼喚的聲音,聽著像是蛟曲的典奴蒿?

  重新穿上靴子,呂哲掀開帳簾走出,一見果然是蒿。

  蒿的舉止一直有種自卑的影子,他見到呂哲立刻行禮,語氣帶著討好:“主人已經備好酒席,請您過去。”

  不用猜也知道是引薦徐陽一事。

  雖說心態已經改了,不過一事歸一碼,呂哲對於選鋒還是有些期待,因此頷首表示知道了。

  這時,蒿應該行禮然後帶路,不過他卻是欲言又止的看著呂哲。

  “呵?”

  呂哲笑了笑示意等著,按照往常的習慣徐陽也是該來了。

  果然過了沒有多久,徐陽提著酒菜就過來,他見到陌生的蒿穿戴著奴隸的裝扮,不解地問:“賢弟?”

  對於奴隸時不應該介紹其人而是應該介紹其主人,呂哲並不知道這一點,他剛開個話頭蒿就直愣愣地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徐陽半是埋怨半是開玩笑:“賢弟不該總是埋首兵策才是。”

  見到兩人的反應,呂哲理解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他覺得需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比如這時的人情世故就是其一。

  今天徐陽會是主角,呂哲徵詢意見後得到同意,吩咐麾下的一名什長幫忙轉告等一下會來的李良,那麼也就讓蒿引路。

  蒿不敢走在前頭,幾乎是半哈著腰跟在旁邊抬手在引路。從這一點呂哲再次感受到階級的不同,他甚至覺得只要徐陽看蒿不順眼可以任意拳打腳踢,或許殺了也就殺了?

  再次進入陽周縣城,感受夜幕之下幾乎沒有燈火的冷清,街道的氛圍充滿了寂靜。

  偶爾有人走過時,通常都會有手提燈籠的奴僕在前照明,而其中總是會有一到幾名是要前往某個地方赴宴的貴人。

  如果沒有記錯,在秦朝會因為身份地位的不同規定可以擁有多少奴隸,呂哲不止一次看到有人走過,從帶著的僕役來聯想他們主人的地位。

  或許因為陽周縣不是什麼繁華都市的原因,幾乎看不到乘坐馬車的人。同時轎子這種需要人抬的交通工具在現如今根本不流行,以至於想看點新鮮的也看不到,一路只能無聊地被引領著走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34

第0035章 絢麗奪目

  陽周城的建築群似乎沒有經過專門的規劃,街道並不是筆直的類型,許多時候一座建築物佔有的地方是其它建築物的好幾倍。

  平實人家的房屋一般都會有一道籬笆牆,裡面的平地根本不會看見花圃之類的裝飾物,一片好像被開墾過的土地因為時節的關係並沒有栽種什麼。偶爾有一些人家的籬笆牆內會有一個茅草搭建而成的亭子,它沒有座椅之類的東西,中間部位有時候會被擺放一條案幾。

  進城幾次的呂哲知道那亭子的作用,其實就是用來吃飯或者平時招待好友的場所。

  占地不一的建築物造成的結果就是道路會變得複雜,尤其是建築群一密集那麼狹小的巷子簡直能把人給繞暈了。不熟悉的人,估計迷路的幾率會被無限擴大?

  走著走著,前方一棟燈火通明的三層樓閣吸引了呂哲的目光,雖然距離有點遠他還是看見勾欄之上有綽綽人影,不需要注意傾聽偶爾就能聽見女人那尖銳的笑聲。

  妓女和盜賊是遠古以來就有的產物,妓女的裝扮越顯眼越好,盜賊卻永遠需要隱匿於黑暗之中。顯然這座青樓符合顯眼這個條件,在漆黑的夜裡陽周城內幾乎沒有比它更加光亮的地方了。

  站在樓下的大院門前,聽著裡面的調笑聲和說話聲顯得極為熱鬧,還沒邁進門檻就有小斯迎了出來,說著討喜的話彎腰連連。

  其實現在的建築物都有一個大院,並不像現代一到門前就直接進入建築物內部的佈局。

  走進大院時,一排排紅色燈籠被懸掛在竹竿之間,大院地上鋪著一層層沒有,借著燈光還能看見被修繕得的花圃。春天還未到來,花圃自然沒有鮮豔的花朵,但是它們卻被一些彩帶裝束著。

  從遠方看根本不會知道原來大院的面積是這麼大,在小斯的引領下他們已經路過兩個亭子,路上三三兩兩的人散在四處,幾乎每個打扮貴氣的男子都會摟著一名妖豔的女子。

  七彎八拐著終於步入大堂,呂哲的目光第一時間被前方一個巨大燈籠吸引住……

  這個燈籠似乎是用絲綢做成?它是一個圓筒形狀的物體,色彩看去十分鮮豔,圖像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極為清晰,一些身姿妖嬈的女人圍繞著一個男性,她們身著曝露的流彩衣裳肢體很妖豔,整幅圖畫有著看不出的風情,顯得多彩炫目。

  看完燈籠再環視一圈,呂哲發現內部構造就好像是現代的樓中樓一般,差別就是建築的主要構成是木質。

  它的大堂頂方沒有遮掩能夠直接看見天空的夜幕,底樓除了幾間明顯是廂房的隔層之外顯得極為寬廣,佈局是某一小塊地方擺著統一大小的長案和坐席,一眼望去有不少人跪坐交談或是暢飲。

  呂哲好奇打量的同時,徐陽卻是一臉不耐煩的看向蒿。

  蒿好像是被看得心慌慌,行禮之後急急忙忙跑上二樓。

  “賢弟?”

  “啊?”

  “怎麼是尋花問柳的地方?”

  “不知道啊。”

  徐陽感覺自己不受尊重的原因是,這個時候不認識或者說不熟悉的人根本不會邀請客人來這種地方見面。

  第一次見面的場合在古人看來應該是嚴肅或者古雅一些的場合,再不濟也應該是樸實一點的地方,請人不請嫖這種行為在現代的某些地方還是一種交友的習俗。

  說實話,如果不是蛟曲說有辦法幫呂哲,那麼徐陽現在絕對拂袖離去。

  兩人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在小斯的引領下也就脫掉靴子踏上木質地板前往旁邊的區域。

  哦,忘了說,現在的建築物地面並不是一般高低,進門之後並不是馬上踏在建築物的主體,也就是地面。通常地面有兩種,一種是土質結構的地,另一種是被木質結構加高的地面。

  這樣區別的用意其實並不複雜,主要是加高與地面距離。以目前的技術來說,除非用極大的人力物力來修整地面,不然再怎麼弄地面都會有凹凸不平。而加高的木質地板不需要多大的人力物力就可以辦到,簡單就能讓地板平整,那麼誰不這麼選擇?同時被加高的地面目的是隔離“地氣”,其實就是散熱和防止露水、蟲子之類的東西。

  當然,是不是這麼做全看家庭條件。

  儘管時間過去這麼久,呂哲依然不習慣屈膝跪坐的姿勢,與徐陽在這種場合他也無需注意禮儀,以至於剛剛坐下他就將雙腿伸展出去。

  徐陽的眉頭已經皺了許久,刹那間看見呂哲坐沒坐姿,可能是近來不順的關係沒來由的一陣煩躁:“馬上就是戌時了,要不然賢弟先行回營?”

  其實現代人都有一個通病,說好聽點就是有個性,其實就是以自我為中心,呂哲自然也有這種毛病。

  他幾乎沒有去想過徐陽為什麼非得幫他,從出發到現在也根本沒有觀察過徐陽的神色。

  聞言抬頭看去,呂哲點頭應:“軍規不能違背。那我先回去?”

  也不知道是該苦笑還是責斥,徐陽覺得這位賢弟也實在太……唉,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

  得到回應,呂哲站起來整理穿著,笑了笑轉身抬步。

  徐陽看著結拜小兄弟的背影終於苦笑出聲。不過吧,出身于貴族家庭的他見慣了勾心鬥角,見慣了虛偽面具下的險惡,內心裡其實還是很喜歡呂哲這種有什麼說什麼,幾乎把所有想法都明明白白表達出來的人。

  表情從苦笑轉變成溫和笑容沒多久,他看見呂哲穿靴穿到一半竟然重新穿上小跑著回來,那姿態不僅讓他嘴角一勾心裡莞爾。

  “差點忘了啊……”呂哲顯得比較大大咧咧:“我想清楚了,其實選鋒的事情對我來說可有可無。如果蛟曲提出什麼過分的交換條件,大兄可不要答應。”

  徐陽聽得似乎呆了一下,他覺得呂哲是怕他為難,這麼一想心裡面的煩躁莫名平復了:“為兄自有主意。賢弟且回營罷,若是鳴號之前沒有回去要挨軍棍了!”

  呂哲很認真的又重複了一遍,之後才轉身離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34

第0036章 首遇劉邦

  進來時有人引路,出去卻是沒有這個待遇,如果沒有意外依靠記憶力呂哲可以按照原路返回,那麼回到軍營其實也就只需要半小時,根本不會誤了點卯。可是,當他路過一個亭子聽到一聲稱呼時,表情一愣不由停下腳步。

  朝著聲音的來源轉頭過去,呂哲看到一個粗壯的鬍鬚男正在追打一人,嘴巴裡還在罵著“劉季站住”“劉季你這個騙子”之類的話,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視線有些昏暗,又有障礙物遮住,呂哲只看了個模模糊糊,只見鬍鬚男追到人之後,那被撲倒在地的人嘻嘻哈哈不斷討饒。

  說話的人一口的楚音,不過呂哲絕對沒有聽錯!一種莫名的悸動在他心裡發酵,驅使著不斷靠過去。

  鬍鬚男長得十分強壯,一臉繞腮胡的同時有著一字眉,那“哇哇”大喊的嘴巴張地很開,瞪得賊大的眼睛裡滿是戲謔的笑意。

  “哎哎,你別啊……”不斷掙扎著,被遮住大半身影的人扭著身體:“真的別啊。平白讓人看了笑話,這不是丟咱們沛縣人的臉麼?”

  原本還有不確定,聽到“沛縣”這兩字呂哲終於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他越離越近,腦海裡的思想不斷翻滾思量著。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個被壓在身下不斷討饒的那個人以後的成就了,一種幹掉他或許可以改變未來的想法蹦了出來。

  什麼未來?是跟隨秦軍一起覆滅的未來!

  “嘿!”鬍鬚男突然抬手指了過去:“你是在看笑話?”

  突然被指著的呂哲下意識就朝腰間摸去,一摸摸了個空。

  現在還叫劉季的劉邦,他趁鬍鬚男注意力被轉移果斷打了個滾爬起來,那摸樣要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可是還“哈哈”大笑嘲弄:“屠狗的,你這個傻蛋,老子隨便一句話你就上當了!”

  呂哲摸空之後差點破口大駡,他平時是甲不離身劍不離腰,偏偏今天既沒穿甲又沒帶劍!

  劉季從模樣看去應該是有三十多歲,他的長相並不特別,只是那時刻帶在臉上的笑意給人一種豁達的印象。他似乎現在才發現有陌生人存在,好像十分認真的觀察一番穿著和臉色,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訝異道:“這位兄弟,可是我倆嬉鬧吵著你了?”

  呂哲可以想像現在自己的臉上的表情該是怎麼的僵硬,他張了張嘴……

  鬍鬚男粗著嗓子:“這裡是院子,哪有誰吵誰啊!倒是你,看什麼看?”

  劉季依然是笑嘻嘻的模樣:“莫怪,這位兄弟莫怪,我這兄弟是個粗人,不知道禮貌,我為他道歉。”指了指一間廂房,“要不一起進去喝幾盞?”

  鬍鬚男還想說什麼,被劉季拉著低聲提醒“你眼瞎了?那人是秦軍”給嗆得閉上嘴巴。

  從頭到尾呂哲沒有出聲,他見劉季邀請一起喝酒下意識搖頭,眼曚專注地看著,似乎在做著什麼激烈的思想鬥爭。

  鬍鬚男名叫樊噲,他撇開劉季,一臉不爽地嘀嘀咕咕咒駡著,似乎覺得沒什麼意思,自顧自向著廂房走去。

  劉季見這秦軍臉色不斷變換,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一種不安從心頭升起,他突然喊著“屠狗的,等我呀”,然後對那人不好意思的連連抱拳,用一種看去很搞笑的姿勢追了過去。

  直到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呂哲這才有些回過神來,他握了握拳發現自己的手心有些濕潤,只覺得這次遭遇實在太讓人驚訝了。

  如果沒有記錯,呂哲記得徐陽說過劉邦是押送刑徒前往邊塞的膚施,那似乎是兩個月前的事情了?

  出了院門,呂哲轉頭注視一眼仍然熱鬧非凡的青樓,腳步不停地朝軍營的方向邁步。

  剛進轅門,還沒有走多遠就聽到點卯的號角,疾奔回到帳篷的呂哲呼著氣,定定地坐在席子上思考起來。

  目前的劉季還是一個亭長,從見面的印象看來,呂哲自然發現這人的舉止有著一種跳脫的性格。

  那個嘻嘻哈哈的臉龐不斷在呂哲腦海裡面繞來繞去,交差兩個月了沒有回鄉而是混跡青樓,這該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

  三十多歲的人了,有著跳脫的性格說明幾乎是一事無成,但就是這麼個人最後開創了一個帝國,成為大漢的高祖皇帝。

  呂哲看向旁邊的劍,心裡不斷猶豫是不是該召喚人一起去將現在還叫劉季的那個傢伙殺了。

  也許殺了之後會改變歷史?且先不談能不能殺一人而改變秦帝國的命運,進而改變呂哲的未來,可以確定的是殺了以後就不會有什麼楚漢爭霸,絕對不會再有劉姓的東西兩漢了。

  正想得入神,帳篷外傳來了腳步聲。

  帳簾被掀開,負責今晚點卯的一名百將看見呂哲在,由於是熟人還笑了笑才放下帳簾。

  重新恢復昏暗的帳篷內部,呂哲放開劍柄躺了下去。

  “可以在沒有發生之前殺得了劉邦,難道殺得了全部?不能全部在沒發生之前殺掉,那怎麼去改變歷史?”

  想明白這一層的呂哲突然有點喪氣。

  陳勝吳廣在大澤鄉掀起反秦的第一道旗幟,遠在會稽的項氏一族見有機可乘才殺掉會稽太守舉起反旗,與之陳勝吳廣、舊有的六國貴族來說,在芒碭山起步的劉季似乎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山賊。

  還是那個關鍵的問題,呂哲身份卑微根本不具備改變局面的力量。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放棄幹掉劉季的念頭之後,呂哲倒是對那個嘻嘻哈哈的傢伙有些興趣。

  呂哲決定托人打探一下劉季與樊噲有沒有返鄉的意思,如果沒有要馬上離開,不管是好是壞他都決定于劉季正式認識一下。

  而似乎最近發生的事情都有些令人出乎意料,沒等呂哲托人探聽,軍營竟是進入高度警戒狀態,也就是說軍營進入封閉狀態,除非有手令誰都無法出營了。

  出於鬱悶外加好奇,呂哲打聽了一下,從徐陽那裡知道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原來,始皇帝要北巡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34

第0037章 始皇北巡

  始皇帝北巡?

  呂哲不知道歷史上是不是有始皇帝北巡這麼一件事情,從周遭不斷出現的變化來看,皇帝巡視似乎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選鋒的事情被暫時擱置了,例常的操演停止了,一切的一切都向皇帝北巡而讓步?

  平時並不禁止士卒亂走動的規矩好像也變了,一種嚴肅與莊嚴的氣氛不斷加強再加強,那些平常嚴律克己的軍士突然間有了點莫名的喜悅,笑容和滿足感是那麼的明顯。

  說實話,得知始皇北巡的呂哲也感到很激動,雖然這種激動與其他人不同,所謂的不同就是不像其他人把始皇帝當成心目中的神,不過就是感到興奮。

  現代人已經習慣了高速的生活節奏,等待得知始皇北巡是明年的事情,呂哲明顯有些訝異。

  “悲劇!現在到明年還有大半年,都這麼激動是幹麼?”

  古時候的生活節奏慢,幾個月的時間對於很多人來說一晃眼也就過去了,但是對於呂哲來說幾個月那是非常漫長的時間,他搞不懂幾個月之後才會發生的事情現在搞什麼高度戒備。

  “幾個月就這麼保持戒備?”

  事件發生得有些不是時候,沒有戒備他就可以出營去結識劉季,可以繼續和兩位兄弟每晚飲酒聊天。有了戒備,別說出營了,秦軍很少會發佈的禁酒令也被下達,他已經有四天沒見過徐陽和李良,一天天除了必要的執勤,他只能待在帳篷閉門造車似得回顧兵法進行書寫。

  而似乎,皇帝北巡是關乎到整個郡的事情?不但是軍隊保持戒備,民間的出遊也被進行限制。各個縣城的城門開始增加兵力,負責捉拿雞鳴狗盜的縣尉頻繁下達指令,那些負責治安的“求盜”和“遊繳”像是陀螺似得開速運轉起來。

  身在軍營的呂哲自然感受不到外面那種緊張的氣氛,他更加不知道郡守為了應付始皇帝北巡時所需要的敬獻而有些跳腳。

  皇帝出巡,地方需要額外徵召徭役搭橋修路,個別縣城還會修整城牆,那麼需要民玞的數量是非常龐大的。

  這個徭役不能算進每年的份額,也就是說是特殊增加的一次徵召。而在冬天即將過去春天即將來臨之際,郡縣發佈特殊的徵召徭役命令,許許多多的人都在為春耕感到擔憂。

  被召集的人員需要自帶糧食,他們從每個亭每個裡向鄉進發,鄉里的三老需要向縣裡的縣丞報告,那麼會有縣裡下派的令史前來進行安排。

  皇帝出巡時所需要的錢糧是由地方來提供的。跟隨皇帝巡視的軍隊加上相應的僕人數量多達十余萬,一邊要提供二十余萬的駐軍一邊要為出巡的皇帝進行敬獻,可以想像地方的經濟壓力應該有多大。

  某天,當呂哲看見不斷有大大小小股的人群湧向陽周城時,他有些沒反應過來還以為是在聚眾鬧事。後來看見那些人距離城牆三裡,距離軍營五裡開始建造窩棚,他更是感到不解。

  “那些人是做什麼的?”

  “回屯長,看著像是服徭役的民玞。”

  民玞?那些人看著至少有一兩萬人,東一頭西一頭的搭建窩棚,佔據的面積不斷擴大。不過似乎有一個界限?他們根本不敢接近城牆三裡,不敢靠近軍營五裡。

  有明顯的一點,他們大概是以“鄉”來聚攏,搭好窩棚之後就會有人進入縣城,每次歸來時總會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有軍官過來通知,民玞那邊發生摩擦,執勤的軍士需要前去彈壓。

  得到命令的呂哲快速集結屯裡的士卒,準備完畢的士卒在蛟曲的率領下列隊出了轅門。

  駐軍的數量在訓練中多多少少有些減員,而呂哲這個屯的人數自訓練造成減員之後根本沒有進行補充,其餘的屯其實也都差不多。

  沒有滿編的部隊到達民玞的區域時,呂哲不得不佩服人為的破壞力,原本存在的草皮成了窩棚的屋頂,樹木被砍伐成了窩棚的枝幹,最詭異的是不到半天的功夫個別地方竟然佈滿了屎尿。

  在到來之前呂哲其實在腦海裡想像過,以為所謂的鎮壓就是出兵殺無赦的節奏,不過似乎並不是這麼回事?

  原來,這次根本不是像在監督直道的經歷那樣,來了是直接派兵鎮壓,採取的手段溫和得呂哲有些不太適應。

  帶隊的蛟曲命令將兩幫人分開後並不直接進行處理,而是等來了雙方鄉里管理徭役的嗇夫。

  雙方所謂的摩擦其實有些令人哭笑不得,其實就是割了認為是某方的草料。兩幫人從頭到尾也沒有動手,就只是那麼分成兩邊不斷對罵噴口水。

  稍微瞭解一下,呂哲知道了不動手的緣由,不是他們多麼的斯文,而是秦律禁止私鬥。秦律嚴苛且對於黔首來說基本沒有什麼法外人情那麼一說,有摩擦不動手算小事,一旦動手輕則挨鞭撻重則砍頭示眾。

  今天是民玞聚在陽周縣城旁邊的第一天,從上早到旁晚蛟曲帶著人斷斷續續處理了不下於十次糾紛,以至於後來軍營裡的校尉乾脆傳下了命令,蛟曲這一隊人專門負責監督民玞。

  坦率而言,相對於只能待在軍營,呂哲十分喜歡這樣的任務。至少不用沒事就受到待在帳篷的約束,不是嗎?

  每日醒來,帶隊前往民玞區域,偶爾處理一下民玞之間的摩擦,呂哲瞭解到更多的秦時風俗民情。他在許多時候很喜歡與人聊天,聊得次數多了也就與一個叫鄭敏的游繳成了朋友。

  游繳其實也是徭役,只不過與普通徭役有區別的是,他掌巡察地方、緝捕盜賊。

  這一段時間呂哲從鄭敏那裡充分瞭解到了鄉土情況,有次正聊得起勁,屯裡的黑夫跑來報告說民玞與縣城裡的人起了衝突。

  “衝突?”

  呂哲知道詞語的區別,那就是說明雙方動手了。

  帶著人緊趕慢趕,來到衝突地點不遠處,呂哲耳朵裡傳來怒吼和慘叫聲,遠遠看去十幾個人正圍了兩人,沖進去的人被一個壯實的人幾拳打倒在地,這樣的畫面不斷重複。

  靠近了,呂哲看見什麼似得先是表情一愣,隨後竟是大笑出聲:“這下好了!”

  原來被圍著的人是劉季和樊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34

第0038章 天堂地獄

  圍著兩人的民玞來自同一個鄉,他們看似沖地凶其實顯得有些顧慮,反而是被圍的人彪悍吼叫下手極重。

  不斷有沖上去的民玞被打倒,擋在前面的樊噲大呼過癮地挑釁,嘴巴裡罵得極為難聽,刺激得本來有些猶豫的民玞火起,本來有些顧慮的民玞顧不得許多,“哇哇”沖上去亂戰。

  呂哲帶兵來時,圍觀的民玞讓出一條路來。他看到的情況是樊噲擋在前面,劉季大呼小叫躲在後面偶爾抽冷來那麼一下子。

  很多時候是劉季見樊噲把人打倒才沖上去猛踹,他踹時還不斷吐口水,那摸樣看起來真的是太不得體且顯得鬼祟。

  不知道為什麼呂哲看劉季的舉止總是能看到猥瑣的影子,以至於讓他愣了一小會才下令將人分開。

  打得起興的樊噲似乎沒發現這一次沖上去的是秦軍士卒,他“啊嘿”的喊叫一聲躲開,閃身的刹那後腳踢出去,一名士卒被踢得退了三步。後面沖上去的兩名士卒棲身撲去,樊噲蹲身揮出左拳將撲到半空的一名士卒擊倒,右臂做環抱形狀將另一名士卒瞬間按倒在地上。

  劉季習慣性地過去伸腳就要踹,看見地上的人的穿著時呆了一下,急忙收回已經踢出去的右腳,可能是收力過猛的關係,用很搞笑的姿勢自己摔在地上。

  愣了愣神,確認沒有看錯的劉季臉色忽地變得慘白,他幾乎是哆嗦著嗓子:“樊噲,這事要遭!別打了,他們是秦軍,快住手!”

  那聲線的音量根本不足以阻止打得起興的樊噲,直至他被七名士卒圍攻打倒在地時,這鬍鬚男被架起來還在破口大駡。

  呂哲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一種“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的詭異想法讓他臉上佈滿了笑意。

  依照秦律,鬥毆不問緣由參與者都要收監一年,挑事的人鞭撻三十,並且需要繳納罰金。情節嚴重的話,挑事者除了以上的懲罰還需要刺字服勞役,成為刑徒。若是鬥毆造成死亡,則是賠命。

  被幾十名士卒圍著的劉季感到非常緊張,他慘白著臉縮著手,那雙眼睛四處亂轉。

  嗇夫來時,呂哲已經帶人完全控制住場面,包括劉季在內參與鬥毆的二十三人被士卒圍成了一團,看管下全部蹲在地上。

  秦律嚴苛已經是常識,按理說這時樊噲也應該害怕,可是這傢伙卻好像缺根筋似得還在破口大駡,他這舉動嚇得劉季額頭佈滿了冷汗。

  看到什麼似得,手腳顫抖得厲害的劉季突然站起來,張口還沒說話背上被敲了一棍。他腳下一倉促爬到地上,昂著頭眼睛盯著手案劍柄的呂哲不知道在尋思什麼。

  嗇夫問了緣由,臉色不善地掃視樊噲與劉季,又看了看那些臉色頹廢的民玞,轉身對呂哲說:“勞煩屯長將這些人押回縣衙。”

  這時,樊噲想要掙扎又挨了一棍子,悶哼過後竟是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呂哲走過去看了看,發現躺在地上的樊噲已經昏迷過去,這魯莽的傢伙後腦勺的土面有些血跡。

  他蹲下探了探手,對著什長良說:“包紮一下,別給人流血流死了。”說完看向動手的士卒。

  剛才動手的士卒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

  站起來時,呂哲刻意看了一眼劉季,看到這傢伙一臉驚恐的模樣,他很詭異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留下必要數量的士卒,呂哲帶人押解著往縣城走。

  士卒在押解時有很明顯的區別對待,相對配合的民玞沒有捆綁,只是士卒在旁監視;鑒於樊噲的彪悍,雖然他昏了過去,但是同一陣營的劉季卻是被牽連到。兩人同樣被捆起來,只不過一個是被人抬著,另一個自己走。

  剛到縣衙門口,昏過去的樊噲醒了過來,這搞不清楚狀況的鬍鬚男見自己被捆綁著又是一陣破口大駡,這一罵惹怒了抬著他的士卒,被很不客氣地丟了下去。

  樊噲重重地砸了下去,“碰”的一聲似乎被摔得有些發懵,久久沒再吭一聲。

  這時,同樣被捆綁的劉季急了,他大呼一聲什麼東西,陪著笑臉小心翼翼走到呂哲身前,在呂哲沒反應過來之際猛猛地跪了下去:“我這同鄉有腦疾,容易犯糊塗,請不要跟他這粗人一般見識。”

  回過神來的樊噲本來還想大罵,見劉季跪在地上求饒,張了張嘴終於沒再出聲。

  呂哲看著跪在地上滿是狼狽樣的劉季,其實這一刻心裡面的感覺很夢幻。

  以後會改名叫劉邦的劉季,如果歷史沒有出現差錯的話,他將會領著一幫兄弟開創一個王朝,成為大漢的高祖皇帝。而就是這麼一個人,現在雙手被反綁,以一種怪怪的跪姿跪在地上討饒。

  如果呂哲願意付出代價,他現在甚至可以抽出劍來將這個註定不凡的人一劍刺死。這畫面怎麼能讓瞭解其未來成就的他心裡沒有觸動?

  劉季見呂哲沒有出聲,壓低聲線:“秦軍兄弟,求你了。看在‘伊春風’請您喝過酒的份上,求你了。”

  說的是青樓那晚的事情,呂哲見劉季拉交情不由感到好笑,別說沒有一起喝過酒,哪怕是有一起喝過酒,在嚴苛的秦律之下,講交情有用嗎?

  沒有多說什麼,讓人繼續抬著樊噲,呂哲帶著士卒將人押進縣衙的牢房,關上牢門想要走時,後面又傳來了劉季的聲音。

  “兄弟,兄弟!”鬆綁後的劉季正在揉麻木的雙臂,見呂哲停下腳步轉身看過來,他露出笑臉,往懷裡掏了掏拿出一個錢袋:“能不能麻煩一件事?”

  呂哲現在還沒想清楚應該怎麼對待劉季,見他很明顯地擺弄錢袋,做著明顯的賄賂姿態,心裡覺得很搞笑。他心裡想搞清楚這傢伙想幹什麼,問道:“什麼事?”

  劉季腆著笑臉:“能不能在縣衙幫忙找一個叫蕭何的人,告訴他劉季和樊噲犯事了?”

  聽到這名字的呂哲呼吸頓了頓,哪怕他對秦末歷史再怎麼不熟悉都知道蕭何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甚至說起劉季在未來有那麼大的成就,有一半其實都是蕭何的功勞。

  心裡急轉思考,雖然還沒有全盤考慮清楚,但是呂哲心下已經有了一點點想法。他這時也有了決斷,且不管要怎麼對待劉季這個人,也不管蕭何是怎麼來到陽周,一定要趁這個機會將蕭何留在北方!

  呂哲現在只是個屯長自然無法招攬蕭何,但是徐陽不一樣,只要他運作得當,哪怕徐陽也沒有資格招攬蕭何,但是蒙氏一族可以招攬啊!

  “應該怎麼來運作這件事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35

第0039章 良機難尋

  未來充滿了奇妙,誰能想像現在舉止搞笑神態猥瑣的劉季以後會有那麼大的成就?哪怕是知道歷史的呂哲現在去告訴劉季,在將來他會成為大漢的開國皇帝,劉季第一個想法估計不是興奮而是被活活嚇死。

  剛剛出了牢門還沒來得及適應光線,呂哲迎面撞到一個行跡匆匆的人。相撞之下,他只是退了一步,那人“噔噔噔”連退三步才穩住。

  來人身材修長,配合著那長袖的長儒看去氣質古雅,他揉著被撞疼的肩膀,表情歉意:“對不住。”說完拱了拱手,又要邁步。

  出於一種奇異的心理,呂哲幾乎可以肯定來人就是蕭何!

  出於禮貌也抬手作鞠的呂哲沒有說話,他向旁邊閃了閃了示意士卒先走,自己站立在牆根像是在等待什麼。

  果然!沒過多久已經走進去的蕭何又退了出來,看管牢門的獄卒甚至臉色不善地跟著後面,嘴裡低聲咒駡著什麼東西。

  讀了秦律的呂哲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他心想:“這如果是楚地自然可以進去,但這是老秦人的陽周。”

  獄卒罵罵咧咧進入牢門“晃當”關閉後,剛才還在道歉的蕭何抬頭歎了口氣,他轉身要走時看見了扶著劍柄站在牆邊的呂哲。

  無聊玩著劍柄的呂哲見到蕭何看過來,他露出自以為和善的微笑。

  蕭何很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那個看上去笑容傻傻的秦軍軍官,他迷惑的表情只是一閃而過,好像理解到什麼似得,毫不猶豫走向呂哲。

  走到當面,蕭何致意:“這位上造有禮了。”

  呂哲回禮:“蕭縣丞有禮。”

  沒有見過面這人竟然知道官職的疑惑在蕭何心中生起,他思想輾轉之間馬上得出理解:“多謝上造關照劉季與樊噲。只是……”

  帶著老長的尾音,呂哲知道在詢問根由的意思,答:“我也是聽蕭大人稱呼之後才知道他們的名諱。”言下之意就是,他和劉季、樊噲沒有什麼交情。

  蕭何首次毫不掩飾的露出迷惑的表情,他本以為呂哲是劉季到陽周之後結交的朋友,犯事之後囑託這個朋友找自己求救,沒想不是那樣。

  沛縣人不會懷疑劉季交朋友的能力,或許劉季沒有什麼特別的才能,但是獨獨“交朋友”這一個本事是他人所難學習的。

  沒有搞懂狀況的蕭何抬手做虛請姿勢,沒等他說什麼,呂哲就說……

  “依照秦律,鬥毆監禁一年,致傷三人以上鞭撻三十,情節嚴重刺字服勞役(刑徒)。”

  蕭何臉上的笑容沒有了,他不解的看著呂哲。

  “剛才受傷的民玞人數有十八人,其中兩個嘔血嚴重,明顯是傷了內臟。”呂哲神態很誠懇:“依照秦律,請縣城教我,他們二人該判什麼?”

  這下蕭何終於變了臉色,他已經猜出眼前這個人正是拘押劉季、樊噲的軍官。他深深瞭解,如果這名軍官上報時把情節嚴重化,那麼劉季和樊噲絕對討不了好。

  “還沒請教名諱?”蕭何得知軍官叫呂哲,再次做出虛請的姿勢:“還請移步。”

  呂哲笑了笑拒絕道:“軍命在身,恐怕無法接受好意。”頓了頓繼續說,“在這裡等蕭大人是想和您說下,還請蕭大人不要像在楚地那般種種。”語氣變得嚴肅,“老秦人刻板律己,如果蕭大人像在楚地四處求情,四處賄賂……恐怕結局會更糟。”

  說句很真實的話,蕭何真的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不然他也不會知道劉季與樊噲被關押的消息就往牢房闖。

  這時被一個陌生人提醒,蕭何終於反應過來楚地和秦地完全不同,知道做某些事情非但得不了好反而會更糟,搞不好連他都會被牽連進去,刹那間反應過來之餘竟是內心生出感激的情緒。

  一直在觀察其神態的呂哲見到蕭何眼神裡的變化心裡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已經初步得到蕭何的好感。

  蕭何真切討教:“還請上造明示。”

  呂哲知道言多必失的良言,他搖頭:“我在這裡等不是為了那兩個人,而是不想蕭大人這樣的人身陷牢獄。”說完整了整衣裝,對著愕然的蕭何笑了笑,毫不猶豫地抬腳就走。

  整整有那麼幾分鐘,蕭何一直是那種發愣的表情站在原地。

  依照秦律,賄賂者與被賄賂者是共同有罪的,所以呂哲那麼說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讀過秦律的蕭何自然也是知道賄賂罪,他只是很不明白一點,他是首次來到上郡,在陽周縣逗留也是為了一些公務,除了辦公與任何人都沒有私交。

  如果說是劉季、樊噲告訴呂哲一些事情,那麼知道人名是自然的,最使訝異的是呂哲第一次見面而已,為什麼對他蕭何有一種十分明顯的善意呢?

  “不明,實在不明。”

  搖了搖有些漲的腦袋,蕭何又看了一眼牢房。

  他是沛縣縣丞,劉季是泗水亭的亭長,樊噲是泗水亭一個殺豬的(服徭役期間的遊繳)。三人來自同一個縣,來上郡也是為了一個共同的公務,那便是押送徭役前去上郡首府膚施。

  這時押送徭役是需要“回持”的,所謂的回持就是證明確實完成任務的憑證。這種憑證需要接收徭役的獄掾(縣獄的典獄長)和縣尉共同蓋印才算數,他們已經得到獄掾的印章,而膚施的縣尉因為有公務來到陽周縣,所以也就追過來了。

  三人來陽周縣已經半個月,沒想到膚施縣尉一直沒空接見。

  蕭何一直是在縣衙等待,至於劉季和樊噲兩個浪蕩子出門有點財貨則是動不動就跑去青樓瀟灑。

  他們是已經拿到縣尉蓋了印章的回持,放鬆下來一開心當夜喝得伶仃大醉,本來說好隔天醒酒就要啟程回鄉。

  然而,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始皇即將北巡的告示已經張貼,民間已經嚴禁走訪。

  這不是最壞的,糟糕的是本來沒醒酒的樊噲天亮又喝了一頓,惹出了鬥毆的事。

  有人倒楣就有人開心,比如呂哲的心情就非常不錯!

  劉季和樊噲最輕的懲罰也是需要被關押一年,而由於“禁行令”,蕭何也會在陽周縣待上至少半年。

  那邊,看著忙碌的民玞們,呂哲心情愉悅:“至少有一年的時間。呵呵!”

  他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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