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543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8:21

第250章 聯手挖坑(二)

  “好叫皇瑪法得知,去歲河南賑災之際,鹽引之售賣乃至核銷,皆是孫兒一手包辦,若有差池,那也是孫兒的錯,與阿瑪並無干係,然,孫兒卻是別有疑義,還請皇瑪法能准孫兒問過范郎中。”

  儘管弘晴也算是機智百變之人,可驟然遇襲之下,一時間還真就沒想得太過深入,更不可能注意到身後那幫阿哥們的詭異眼神,一門心思只想著為三爺脫開罪責,當然了,弘晴從來都不是只挨打不還手的主兒,既是敢站出來,自然是已有了反擊的手段,攬罪上身的同時,也準備好了絕地反擊的算計。

  “嗯,准了。”

  老爺子本意就是不想重處三爺,自然不會阻攔弘晴的反擊,毫不猶豫地便准了弘晴之所請。

  “孫兒多謝皇瑪法隆恩。”

  弘晴之所以提出要與范時捷對質,固然是反擊的信號,其實也不凡試探一下老爺子底限之用心,這一見老爺子慨然而允,自是知曉老爺子其實並無就此事處罰三爺之意,心中自是稍安,這便緊趕著謝了一聲,而後側轉過了身去,不屑地瞥了范時捷一眼,語調淡然地開口道:“范郎中請了。”

  “不敢,晴貝勒有甚指教,下官聽著便是了。”

  范時捷在戶部一向有著“強驢子”之稱,生性執拗得很,旁人畏懼弘晴的銳利辭鋒,可范時捷卻是並不在意,早在戶部清欠之際,他便有著與弘晴見個真章的想頭,可惜是時壓根兒就沒他發揮的餘地,心中自是頗多遺憾的,這會兒見弘晴要與自己辯論當場,范時捷不單不驚,反倒是躍躍欲試了起來,面色雖淡然依舊,可眼神裡的炙熱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不敢言指教,只是有幾個問題還請范郎中解惑一二,唔,據范郎中所言,孫家運鹽五十萬斤至湖北,據查,比之核定多出了十萬斤,可有實證否?”

  一見著范時捷眼神不對勁,弘晴心中不禁為之一頓,可也沒怎麼在意,客氣了一句之後,便即直奔了主題。

  “晴貝勒問得好,此事下官還真就有實證在,湖北鹽運使丁懷川半月前發來公函,言明已查扣了孫家偷運至武昌的十萬斤鹽,另,據兩淮鹽運使何明福來函,兩淮鹽運使衙門已抓獲此案之關鍵人物,並已取得相關供詞,案情正在進一步審理之中,不知晴貝勒可還有甚疑義否?”

  范時捷自忖有憑在手,還真就不怕弘晴細問案情的,這便一拱手,滿臉自信狀地解說了一番,末了,又轉守為攻地反詰了一句道。

  “有勞范郎中解惑了,然,本貝勒還有一問,且不知孫家偷運之事是僅有此次,還是長期如此?”

  弘晴並未理會范時捷的挑釁之眼神,而是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神清氣定地又接著往下追問道。

  “這……,何鹽運使並未言明,下官實不敢妄言。”

  范時捷本正得意間,冷不丁聽弘晴如此問法,頓時便起了疑心,很明顯地遲疑了一下之後,愣是沒敢信口開河,只能是老老實實地推說不知。

  “皇瑪法明鑒,孫兒以為鹽鐵二利乃朝廷之根基也,斷不容有失,似此番之鹽引乃特批之舉措也,竟都有敢夾帶者,更遑論平常,此案須得往深裡查將下去,以儆效尤!”

  弘晴沒再理會尷尬不已的范時捷,而是一旋身,朝著老爺子便是深深一躬,一派義憤填膺狀地進言道。

  “皇阿瑪,兒臣以為晴貝勒所言甚是,此案須得徹查到底,朝堂稅賦根本萬不容有失,此事既是由晴貝勒而起,不妨便由晴貝勒去負責詳查也好,若是能就此將糜爛之鹽務整頓一番,怕不是好的,此兒臣之淺見也,還請皇阿瑪明斷!”

  弘晴話音方才剛落,沒等老爺子有所決斷,卻見大阿哥已是昂然出了列,順著弘晴的話頭唱了幾句高調,而後話鋒一轉,竟是就此提議由弘晴去整頓鹽務。

  “皇阿瑪明鑒,兒臣以為大哥所言甚是,以晴貝勒之能,該是整頓鹽務之最佳人選也!”

  大阿哥這麼一提議,九爺跟著就冒出了頭來,同樣是一派出自公心狀地附和了一句道。

  “皇阿瑪,鹽務之利巨也,久不整頓,糜爛難免,今是該到了厘清之時了,由晴貝勒出面,正適其宜!”

  九爺這麼一出頭,十爺自然也不肯落後,同樣冒了出來,大嘴一咧,無甚客氣可言地便將整頓鹽務的重擔往弘晴身上壓了去。

  “陛下,臣附議!”

  “臣亦附議!”

  “陛下,微臣以為晴貝勒屢破奇案,正是整頓鹽務之不二人選!”

  ……

  九爺、十爺的話顯然就是個信號,呼啦啦地便有一大波朝臣們全都站了出來,亂哄哄地附議著,一時間弘晴還真就成了眾望所歸的人選了。

  “啟稟皇阿瑪,兒臣以為諸臣工所言有理,鹽務者,朝廷稅賦之重地也,一旦糜爛,後果恐有不堪,今,朝臣們既是一致舉薦晴兒,兒臣也以為可也,還請皇阿瑪聖裁!”

  朝臣們哄鬧之聲未落,原本坐在臺階下的太子已然起了身,朝著老爺子瀟灑地一躬,滿臉憂慮狀地進言了一句道。

  嗯?怎麼回事?這味道不對啊!

  弘晴此番站將出來,本意只是幫著三爺脫罪,卻壓根兒就沒想到會惹出如此大的場面來,心頭發沉之餘,疑心不由地也大起了,只是一時半會也難以看清這一幕背後所隱藏著的玄機所在,正因為此,弘晴也就不敢輕舉妄動,而是冷眼旁觀著,可腦筋卻是高速地運轉了起來。

  “嗯,晴兒,諸臣工如此盛情舉薦於爾,爾可有甚要說的麼?”

  老爺子對鹽務向來重視,也沒少專對鹽務一事下詔,可說到效果麼,還真不好說得很自打三藩之亂平定之後,到如今已是二十餘年過去了,人口都已是增加了近倍,可鹽稅所得卻僅僅只多了三分之一略強一些,這顯然有些不對勁,為此,老爺子可是前後派出了數任欽差前去稽查,卻全都一無所得,哪怕老爺子撤換了幾任的兩淮鹽運使,這等情形也無甚改觀,老爺子縱使不滿於心,卻又因著用力過度導致鹽務崩盤之故,實也不怎麼情願去大動干戈,只能是默認了現狀了事,這會兒見群臣如此踴躍地舉薦弘晴,還真就將老爺子心底裡的想頭又給勾了起來,只是為了慎重起見,倒是沒直接下個決斷,而是將問題拋給了弘晴。

  “皇瑪法明鑒,諸位叔伯以及諸位臣工們如此盛情,孫兒自不敢辭也。”

  說?到了這份上,弘晴還能說出個“不”麼,就算說了,老爺子也未見得便會准了,與其被人硬架上火爐,倒不如自個兒乾脆一些好了,有鑑於此,弘晴自是不多猶豫,很是爽利地應答了一句道。

  “嗯,那好,朕回頭便給你旨意。”

  老爺子對弘晴之能還是很欣賞的,本心也是屬意弘晴去辦此差使,此際一見弘晴答應得毫不拖泥帶水,龍心自是大悅,也沒多囉唕,直截了當地便拍了板。

  “是,孫兒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爺子金口既開,縱使滿心的狐疑,在此等時分,弘晴也就只能是恭謹應諾的份兒,只是心中的疑惑卻是不免更濃了幾分,他可不相信幾位阿哥如此這般的聯手而為會有甚好心可言,奈何卻是怎麼也看不穿迷霧背後的真相究竟是甚,心情自也就好不到哪去,若不是城府深,只怕臉上還真有些掛不住了的。

  “散朝!”

  鹽務一事既定,後頭的議事也就平和了許多,再不曾出現群臣亂議之場景,大體上也就是些各部俗務,議了一陣之後,也就全都消停了下去,而此時,天已是近了午,老爺子也就沒再在乾清門前端坐的興致,起身行回了後宮,侍候在側的秦無庸見狀,趕忙高呼了一嗓子,持續了一早的朝議到此便算是告了個終了,諸般臣工恭送了老爺子回宮,也就這麼三三兩兩地全都散了去。

  “晴兒,來!”

  朝既散,弘晴滿腹的心思,自也不想多逗留,剛想著轉身離去,卻見太子在臺階下含笑招呼了一聲。

  “臣侄叩見太子殿下。”

  儘管滿心的不耐,可君臣分際擺在那兒,就算再不情願,弘晴也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失了禮數,也就只能是疾步搶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大禮參拜道。

  “嗯,免了,免了,晴兒啊,鹽務乃國之根本也,斷不容有所閃失,爾此去責任重大,須得謹慎行事方好,卻不可意氣用事,當然了,若是有不軌之徒敢於造亂,卻也無須客氣,只管蕩平了去,無須擔心,一切自有本宮為你做主。”

  太子與弘晴說起來其實真沒啥交情可言的,反倒是硬碰過幾回,不過麼,此際的太子卻是一派長者的風範,淳淳教誨個不休,可說出來的,卻偏偏全都套話虛言,當真有些不知所謂。

  “是,臣侄都記住了。”

  弘晴此際心有牽掛,又哪有心去聽太子的廢話連篇,不過麼,肚子裡腹誹可以,卻是萬萬不能帶到臉上來的,也就只是恭謙地應了一聲,並無旁的言語。

  “嗯,那便好,本宮……”

  太子的興致顯然很高,哪管弘晴心中作何感想,笑呵呵地便又要說叨上一番,只是話尚未說完,卻見秦無庸領著兩名小太監匆匆而來,不得不就此停住了口,眉頭也因此而微皺了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8:31

第251章 迷霧的背後

  “陛下有旨,宣,多羅貝勒弘晴,乾清宮覲見!”

  秦無庸快步走到了臺階下,先是朝著太子躬身行了個禮,而後方才站直了身子,面色一肅,一板一眼地宣了老爺子的口諭。

  “臣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弘晴還真就沒想到朝議這才剛散,老爺子便來了召見之口諭,一時間頭腦不禁有些發懵,好在反應倒是夠快,條件反射般地便跪倒在了地上,恭謹萬分地謝了恩。

  “晴貝勒,請。”

  待得弘晴謝過了恩,秦無庸並無二話,只是側身擺了下手,示意弘晴先行。

  “有勞了。”

  弘晴遜謝了一句,但並未急著動身,而是恭謹地朝著站在一旁的太子欠身行了個禮道:“皇瑪法有招,臣侄不敢稍有耽擱,還請太子殿下海涵則個。”

  “嗯,晴兒且自去無妨,回頭本宮自當設宴為你踐行。”

  太子就是一好面子之人,這一見弘晴如此尊崇自己,臉上的笑容頓時便更和煦了幾分,這便滿面春風地虛抬了下手,客氣了一句道。

  “孫兒叩見皇瑪法!”

  弘晴沒再與太子多囉唕,趁著轉身之際,給了三爺一個會意的眼神,而後便即一路無語地隨著秦無庸向乾清宮方向行了去,一路穿堂過巷地來到了乾清宮的後殿寢宮之中,入眼便將老爺子正端坐在榻上,自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搶到了近前,規規矩矩地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平身罷。”

  老爺子深深地打量了弘晴一眼,而後展顏一笑,和煦地抬手叫了起。

  “孫兒謝皇瑪法隆恩。”

  老爺子叫了起,弘晴也就順勢謝了恩,站將起來,微躬著身子,垂手而立,作出一派恭聽聖訓之模樣。

  “晴兒當知鹽務乃朝廷稅賦重地,須輕忽不得,爾此番前去必是險阻重重,若有甚礙難處,且直說好了,但消朕能給的,自當給了便是。”

  老爺子當初平三藩時,可是沒少讓鹽商們捐錢捐物,自是清楚兩淮鹽商們的財雄與勢大,儘管對弘晴之能頗為欣賞,可卻還是不免擔心弘晴能否真挑起這麼副重擔,畢竟弘晴的實際年齡也不過才剛十歲出頭而已,儘管早慧得比成年人更精明上不老少,可幼沖之齡卻是擺在那兒的,正因為此,老爺子此番將弘晴叫了來,除了打算給予額外的支持之外,也不凡想聽聽弘晴的整頓方略之思忖。

  “回皇瑪法的話,孫兒確有兩事須得皇瑪法格外開恩,孫兒對兩淮之地並不熟稔,然,想來鹽商們既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販運私鹽,想必脫不得官商勾結,欲整頓鹽務,須先整頓官場,若不然,一切恐將是水中花、鏡中月,有鑑於此,孫兒望皇瑪法能准孫兒與巴軍門聯手為之,此其一也,其二,孫兒還想請皇瑪法給孫兒一道調兵令,千數以下即可,除此二條外,孫兒再別無所求。”

  老爺子既是開了金口,弘晴自是不會放過這麼個撈實權的大好機會,這便沉吟著提出了要求。

  “嗯,朕都准了,唔,若有需要,晴兒大可與曹寅聯絡,想來其還是能幫上你不少忙的,多的話朕便不說了,在外辦差,一切須得以安全為要,遇事多與巴、曹二人商議,爾且自去好了,回頭朕便予爾旨意。”

  老爺子雖想著就辦差一事再多叮囑上幾句,可轉念一想,似乎並無此必要,也就沒再多囉唕,這便擺了擺手,下了逐客之令。

  “是,孫兒告退。”

  今兒個這麼場鹽務大戲發生得極為突然,弘晴到了此時還是有些看不透個中的蹊蹺,正自急著回府找陳老夫子商議,這一聽老爺子如此吩咐,倒是正中下懷,自不敢再多遷延,緊趕著謝了恩,便即起了身,打算就此向外退了去。

  “嗯,爾此去只管專心鹽務,朝中一切自有朕在,爾就不必掛懷了,去罷。”

  還沒等弘晴抬腳,老爺子突然又開口吩咐了一句道。

  “是,孫兒都記住了。”

  一聽老爺子這話說得蹊蹺,弘晴不由地便是微微一愣,只是一時間也沒能瞧破老爺子此語的用心之所在,但卻不敢發問,只能是規規矩矩地謝了恩,就此退出了寢宮,腳步不停地出了天安門,也沒去工部點卯,僅僅只是派了新提拔起來的貼身書童觀雨去工部告了個病假,直接乘轎子便往自家王府趕了去。

  “徒兒見過師尊。”

  三爺與李敏銓都不曾回府,寬敞的內院書房中只有一身白袍的陳老夫子獨自端坐在幾子前,默默地打著譜,一路急趕回府的弘晴見狀,忙疾步走到了近前,恭謹地行禮問了安。

  “嗯,朝中可是發生了甚事了?”

  這一見弘晴如此早便趕了回來,陳老夫子的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也無甚客套,直截了當地問了一句道。

  “回師尊的話,確是發生了些蹊蹺事兒,今兒個早朝時……”

  弘晴早就習慣了老夫子的睿智,自不會對其一語中的而感到奇怪,這便飛快地組織了些語言,將今日早朝所發生的諸般事宜詳詳細細地解說了一番,便是連老爺子召見的情形也不曾拉下。

  “樹欲靜而風不止,該來的終歸是會來,此調虎離山之計也,看樣子一眾阿哥們對三爺的忌憚之心已是到了容忍之極限,這是要聯手而為了的,好在聖上睿智,宵小之輩縱使鬼魅,卻不過是做無用功耳,倒是爾此去怕是難有太平可言矣!”

  陳老夫子不愧是當世智者,只略一思忖,便已看穿了迷霧背後的真相之所在,言語間對弘晴此番整頓鹽務的差使有著濃濃的擔憂。

  原來如此!

  弘晴的智商極高,先前之所以沒能看穿迷霧,概因身在此山中,不識得廬山真面罷了,被老爺子這麼一提醒,自是立馬便反應了過來,此無他,三爺在奪嫡路上的一馬當先已然嚴重威脅到了所有阿哥的前程,自然也就成了公敵,偏生又有著弘晴在工部互為犄角,再加上五、七、十二乃至十五、十六等阿哥的幫襯,無論明面實力還是暗底勢力都已堪稱龐然大物,眾阿哥們便是聯手,也未見得真能佔據上風,唯有設法將弘晴或是三爺之一調開,方能有各個擊破之可能。

  “師尊所言甚是,弟子離宮前,皇瑪法言語中已是有所提示,想來不致令阿瑪吃了大虧,倒是弟子此去確是頗有風險,然,若能真將鹽務一事整好,于阿瑪之大業卻是大利也,且此事關國脈之要務也,身為社稷臣,本就該有所擔當,弟子既是領了旨意,自當禪精竭慮以為之,唯不放心京中局勢詭異難料,還請師尊能留京助我父王一臂之力!”

  想明白了事情的關鍵之後,弘晴並不曾有中了圈套的沮喪,反倒是鬥志盎然而起,默默地思忖了片刻之後,慷慨激昂地表明瞭態度。

  “嗯,小王爺只管安心去辦鹽務,京中之事為師自不會袖手!”

  陳老夫子之所以辭官就府,看重的不是三爺而是弘晴,自是不願見到弘晴有歷險的可能,只不過老夫子卻不是感情用事之輩,就算對弘晴此去有所擔心,卻也不敢因此離京相陪,畢竟三爺身旁的李敏銓雖小有才學,可離當世智者的級別卻顯然有著不小的差距,萬一要是誤了大事,那後果可不是耍的!

  “那就拜託師尊了,聖旨恐將到矣,弟子不日便將離京,有些事尚須得事先安排停當,弟子這就先告退了。”

  能得陳老夫子的承諾,弘晴自是安心了不少,又念及商號以及“尖刀幫”那頭還有著不少的事情待定,自是不敢多加耽擱,這便恭謹地欠身謝了一聲,而後起了身,便打算就此離去。

  “慢,此番前去揚州,官面上的事有聖旨與調兵令在,再算上巴軍門與曹家之勢力,倒也無須擔憂過甚,然,江湖宵小之輩卻是不得不防,爾此行不妨將小串子胡同的人多帶些去,至於京中麼,暫時偃旗息鼓為好,以免惹來諸方勢力之傾軋。”

  沒等弘晴轉身,老爺子卻是突然一抬手,神情凝重地吩咐了一句道。

  “這……,也好,弟子這就去調集人手。”

  “尖刀幫”可是弘晴傾盡心力打造出來的暗底勢力,在“”那頭源源不斷的金錢支持下,如今已是控制住了西城三分之二的局面,不禁如此,還將觸手伸進了京師各衙門、各兵營中,儘管眼下所能控制住的還只是底層而已,可發展的勢頭卻是越來越迅猛,再有個數年時間的經營,絕對可以跟老爺子手中的十三衙門一比高下,此時若是偃旗息鼓的話,顯然士氣與發展的勢頭都得大受影響,自由不得弘晴不猶豫再三的,然則見陳老夫子面色凝重如此,弘晴自不得不慎重考慮再三,末了,雖是答應了老夫子的提議,可心底裡卻並未打算徹底偃旗息鼓,只是想著另行安排上一番。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8:31

第252章 少年欽差

  燕子磯,號稱萬里長江第一磯,坐落于金陵城北郊,向來是遊客如織之所在,今兒個的燕子磯同樣是人山人海,所不同的是來的所有人等全都肅然而立,無人敢隨意走動上一下,周邊更有無數著甲持械的兵丁或是往來巡視,或是持槍戒備,一派的緊張氣氛,數萬人聚集在一起,竟是井然的緘默,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自覺不自覺地遠眺著長江的下游,無論是屹立在佇列前方的地方大員們,還是排在後頭的鄉紳百姓們,莫不如此。

  “來了,來了!”

  “快看,龍舟!”

  ……

  巳時過半,燕子磯彎角處,一艘巨大的龍舟在三艘戰艦的護衛下,逆水而上,緩緩地露出了真容,早已等候多時的人群中,立馬響起了一陣騷動之聲,很顯然,眾人所等的主角到了!

  “奏樂!”

  這一見龍舟已到,屹立在迎候隊伍最前端的巴錫精神立馬便是一振,也不管龍舟其實離岸尚遠,一揮手,已是迫不及待地高聲下了令,激動之情溢於言表,頗顯失態,然則緊隨其後的諸般地方大員們卻並不以為奇,個個臉上都是理所當然之神色,這也不奇怪,只因即將到來的人正是欽差貝勒弘晴,說起來,兩江地面上的官員們或多或少都欠著弘晴的情兩江地面的清欠能得以過關,全有賴弘晴的支持,否則的話,還真不曉得有多少人要被抄家拿問的。

  “下官兩江總督巴錫率各有司官吏恭迎欽差大人!”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緩緩行駛的龍舟終於靠上了碼頭,踏板方才鋪好,就見一身整齊貝勒服飾的弘晴在一大群侍衛的簇擁下,緩步走出了船艙,面帶微笑地掃了眼前來迎候的地方官民們,而後一抖大袖子,順著踏板行上了江岸,早已等待多時的巴錫趕忙搶上前去,一個標準的打千,恭謹萬分地大禮問了安,他這麼一跪下,迎候著的官民們也全都跟著齊刷刷地跪滿了一地。

  “巴軍門客氣了,有勞諸公如此盛情迎候,本貝勒感激不盡,且都請平身罷。”

  弘晴任正欽差雖說方是頭一次,可這等萬眾迎候的大場面卻是早已見過多回了,自不會有甚緊張可言,很是坦然地受了眾人的大禮,瀟灑地虛抬了下手,甚是和煦地叫了起。

  “謝欽差大人恩典。”

  弘晴既是叫了起,一眾人等自不敢稍有怠慢,齊齊謝了恩,這才紛紛站了起來。

  “巴軍門,一別數月,您還是這麼矍鑠,當真令人豔慕啊。”

  儘管身份與爵位都遠比巴錫要高出不老少,可對於巴錫這等老爺子的絕對心腹,弘晴卻是不敢拿甚架子的,待得眾人起了身,弘晴已是笑呵呵地上前一步,拉著巴錫的手,煞是客氣地寒暄了起來。

  “晴貝勒客氣了,老朽不過苟延殘喘而已,當不得晴貝勒年少有為啊,兩江百姓對您的到來可是翹首以盼多時了。”

  所謂花花轎子眾人抬,弘晴如此客氣,巴錫自是須得投桃報李,同樣是笑顏逐開地寒暄著,儘管都是些不甚著調的虛言,可對於搞活氣氛來說,卻又是必不可少之事。

  “巴老大人過譽了,本貝勒此來可是來攪鬧的,若是出了甚岔子,還須得巴老大人多多擔待則個。”

  這等迎來送往的場合,弘晴應對起來自是遊刃有餘得很,談笑間,揮灑自如,渾然不似剛十歲出頭的少年,倒像是積年老手一般,當真令從未見過弘晴本人的一眾兩江官民們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了“見面勝似聞名”之感慨。

  “該當的,該當的,晴貝勒但有所需,老朽自當盡力,今,驛站已是準備停當,請晴貝勒移駕。”

  對於弘晴的來意,巴錫自是早就從老爺子發來的密件裡得知了的,也有心要幫襯著弘晴一把,只是這等場合下卻是不好深談,也就只能是含糊地應了一句,而後側身一讓,比了個“請”的手勢,打算就此將弘晴迎到客棧之後,再做詳談。

  “巴大人且慢,下官府中也已是備好了庭院,若是晴貝勒肯駕臨,實下官三生之幸也。”

  不等弘晴移步,卻見白髮蒼蒼的曹寅從旁閃了出來,一派謙卑狀地也向弘晴發出了邀請,此言一出,巴錫的臉色不禁微微有些不好相看了起來,顯然是對曹寅這等劫胡的行為大為的不滿,只是礙於場合,不好惡言相向罷了。

  嗯?這兩位不是通家之好麼?怎地鬧起了生分來了?

  巴錫的臉色變化雖是輕微,可弘晴卻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心下裡不由地便是一動,疑雲頓起,只是卻也不好在此際追問,可腦筋卻是高速地運轉了起來。

  “曹大人既是如此盛情,那本貝勒也就厚顏叨嘮了。”

  儘管搞不清巴、曹二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何等甚彆扭,不過麼,弘晴卻是不想去參合,只是一想到曹寅曾兼任過兩任的兩淮鹽運使,又是老爺子派在兩江地面的暗樁,對弘晴接下來要辦的鹽務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于公於私,都不好拒絕曹寅的邀請,正因為此,哪怕有可能會惹得巴老爺子不痛快,弘晴還是乾脆地答應了曹寅的邀約。

  “多謝晴貝勒體恤,您請!”

  曹寅此際冒出來劫胡雖說是早就有所謀劃的,可到底能不能達到效果,卻不是他所能控制得了的,還真擔心弘晴會,這一聽弘晴居然如此爽快地便允了,當即便樂得老臉都笑成了朵菊花,也不敢再多囉唕,忙不迭地一側身,恭謹萬分地比了個“請”的手勢。

  “嗯,諸公都請罷。”

  身為欽差貝勒,自該有欽差的體面,弘晴自不會在此時去理會曹寅的殷勤,也不會去管巴老爺子究竟是何想頭,矜持地點了下頭,甚是和氣地擺了擺手,而後抬腳便行向了早已準備在一旁的八抬大轎,自有隨侍在側的一眾王府侍衛們急行上前,將弘晴護送進了轎子,須臾,一聲號令之下,浩浩蕩蕩的人群便盡皆魚貫著向不遠處的金陵城趕了去……

  曹府很大,就占地面積來說,比之親王府都要大上幾分,按說是有著違制之嫌,不過麼,這卻是老爺子特許的,滿天下就這麼獨一號,裝潢考究,說是極盡奢華也不為過,尤其是弘晴所入住的“凝翠軒”更是裝潢一新,處處金碧輝煌,貴氣逼人,縱使是弘晴這等見過無數大場面的,也不禁為之暗自咂舌不已的,只不過咂舌歸咂舌,弘晴卻並未拒絕入住,也無甚閒情逸致去享受那等奢華,不為別的,只因光是應付那些前來拜見的地方大員們,便將弘晴折騰得夠嗆,沒法子啊,兩江地面乃是富庶之地,光是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員就足足有兩百餘人之多,身為欽差,自是不好厚此薄彼,能見的自是都得見上一番,不僅是見,還得禮賢下士地閒扯上幾句,要不怎顯得體恤下情,至於後果麼,自然是苦了弘晴自個兒,大半天的接見下來,嗓子都有些黯啞了,好不容易方才消停下來,得,巴老爺子又轉了回來,說是要擺宴為弘晴洗塵。

  “巴軍門,這接風宴就不必了,兩江地面清欠如今尚未完結,一切還是從簡也好,心意,本貝勒領了,若是不棄,就在這曹家隨意將就幾口,回頭再行詳談可好?”

  自打四月十五日離了京,這一路坐船已是足足走了一個來月,儘管一路順風,可畢竟沒個活動的餘地,早將弘晴被憋悶得骨頭都有些生銹了,這好不容易才踏上地頭,自是不想再去酒場裡泡上一回的,再說了,他此來是整頓鹽務的,又不是來巡視整個兩江地面的,真弄得場面浩大,沒地要遭人詬病,萬一要是被言官們參上一本,那樂子可是小不到哪去,正因為此,對於巴老爺子的設宴邀請,弘晴自是敬謝不敏了的。

  “曹家的酒精貴,下官用不起!”

  一聽弘晴如此說法,巴老爺子的臉色瞬間便陰沉了下來,儘管不曾朝弘晴發作,可甕聲甕氣的回答聲裡卻滿是不加掩飾的憤懣。

  “巴軍門莫非是與曹大人有了甚誤會麼?”

  弘晴原本也就只是隨口邀約罷了,卻沒想到巴錫反應居然如此之大,不由地便是一愣,再一聯想起碼頭那會兒巴老爺子與曹寅之間的不對付,心中的疑雲頓時便大起了,沉吟了片刻之後,還是開口問了一句道。

  “罷了,也無甚大不了的,老朽失言了,晴貝勒留步,下官告辭了。”

  弘晴不問還好,這一問之下,巴老爺子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幾分,可顯然不願多提,也就只是面色鐵青地搖了搖頭,這就起了身,氣鼓鼓地告辭而去了。

  呵,這老爺子好大的火氣,到底咋回事來著?

  弘晴還真就沒想到巴老爺子會是這麼個反應,一時間不禁愣在了當場,待得回過神來,卻見巴老爺子已是走得沒了影蹤,無奈之下,也就只能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8:32

第253章 曹家小精靈

  “稟小王爺,曹寅、曹大人來了。”

  巴老爺子才剛走,弘晴一個懶腰方才伸到半截,就見李敏行大步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疾步搶到了近前,一躬身,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宣罷。”

  對於曹寅的到來,弘晴一點都不感到奇怪,沒旁的,這住的地兒是曹家的,那幫子來請安的官員們都走光了,自也就該輪到曹寅這個主人出面了不是?儘管累得慌,可該見的卻還是得見上一下的,弘晴也沒怎麼多想,直接便允了下來。

  “下官,江甯織造郎中曹寅叩見欽差大人。”

  李敏行允諾而去不久,便陪著一身整齊官服的曹寅又從外頭轉了進來,這一見弘晴端坐在上首,曹寅自不敢稍有怠慢,緊走數步,搶到了近前,恭恭敬敬地大禮參拜不迭。

  “曹大人不必多禮,且請平身罷。”

  不等曹寅大禮行到位,弘晴已是起身行到了近前,很是客氣地伸手虛虛一扶,和煦地叫了起。

  “謝欽差大人恩典,下官已備下了薄酒,還請小王爺移駕屈就則個。”

  曹寅能得老爺子的絕對寵信固然是因緣際會,可也不凡其會做人之故,這不,一見弘晴如此客氣,曹寅的臉上立馬便露出了感激涕零之色,卑謙地躬著身子,小意地發出了邀請。

  “也好,那就叨嘮曹大人了。”

  自打到了曹家,弘晴就一直沒能閑下來,始終在忙著接見地方大員們,到了這會兒,午時早過,自不免又困又餓,實在不願去赴甚酒筵的,然則既是入住了曹家,再怎麼著,也得給曹寅這個主人一個面子,況且弘晴還指望著曹寅能在鹽務整頓上出大力,自是更不好拒絕曹寅的邀宴,也就只能是強打起精神,笑著應允了下來。

  “晴貝勒,您請!”

  別看曹家現如今是貴極,可曹寅卻是從來不敢掉以輕心,不為別的,只因他很清楚眼下的一切都來自于老爺子的厚愛,一旦老爺子去了,曹家如此大的家業必然要遭人窺覷,若是不能在諸皇子的傾軋中站對隊,那後果自是不堪設想,正因為此,曹寅不得不小心再小心,往日裡從不私下跟阿哥們私相往來,可自打上回與弘晴私會之後,曹寅在震驚於弘晴的睿智之餘,還真就起了攀附之心,只是苦於無法親近罷了,此番難得弘晴前來兩江,曹寅可是早早就起了心思,寧可再一次得罪巴錫,也要將弘晴請到自家府上,這會兒巴巴地趕來請弘晴去赴宴,自然也是想著能跟弘晴再更親近上一些,此際一見弘晴慨然允了,自是大喜過望,趕忙一側身,笑顏逐開地道了“請”。

  “曹大人,請!”

  以弘晴之機敏,自是能察覺得到曹寅的巴結之用心,然則弘晴卻並不以為意,只因在弘晴看來,將曹家這等老爺子的心腹親信拉進自家陣營並不是啥好事兒,反倒會惹來老爺子的無端猜忌之心,不過麼,能與其搞好關係卻也是好事一樁,至少在鹽務一事上,還真就離不開曹家的幫襯,正因為此,弘晴很是坦然地接受了曹寅的殷勤,笑著回應了一句,便即緩步行出了會客廳,與曹寅一道說說笑笑地向曹家內院行了去。

  “叩見欽差大人!”

  曹家家大業大,可在子息上卻並不算繁茂,在江南一地也就只有曹寅與其弟曹荃兩家人,各有一子,其中曹寅之子名為曹顒,年僅十五;而曹荃之子則為曹頫,年僅十三;然則兩家的女兒卻是極多,各有十女,除了成年已外嫁的之外,在府上的還有十數人之多,再算上諸曹的大小夫人眾多,整個曹家實在是有些陰盛陽衰之像,這不,待得弘晴與曹寅轉過了一道院門,鶯鶯燕燕的請安聲大起間,還真令弘晴一時間有些轉不過彎來,沒旁的,滿族雖不甚講究男女大防,可也少有在迎客時讓女眷們齊齊出面的時候,很顯然,曹寅這等巴結之心著實是太過熱切了些。

  “免了,都快快請起罷。”

  弘晴到底是經過無數大場面的,儘管心中有些犯嘀咕,可還是很快便回過了神來,這便和煦地虛抬了下手,溫聲叫了起。

  “謝欽差大人恩典。”

  曹家先後接駕數次,對朝廷禮儀自是熟稔得很,一聽弘晴叫了起,謝恩之聲還真是整齊得很,只是吳人軟語,怎麼聽怎麼像是一群百靈在鳴叫,當真令弘晴頗為不適的,好在城府深,倒也不致帶到臉上來,只是被數十雙美眸這麼打量著,臉上的笑容卻是難免稍稍有些僵了。

  “晴貝勒,您裡面請。”

  曹寅乃是老於世故之人,自是瞧得出弘晴有些個不自在,唯恐弘晴心中見怪,自不敢怠慢了去,趕忙一伸手,將弘晴往內裡讓了去。

  “嗯,曹大人請。”

  想當年弘晴前世那會兒混社會的時候,可是將臉皮練到了城牆一般的厚實,蹲大街上看美女的事兒可是沒少幹,可這會兒被眾美女當稀罕物來看,卻叫弘晴很有些掛不住的,似乎有些個越混越回去了,這一得曹寅相讓,當真就有著眾解脫之感,隨口應了一聲,趕忙緊著便向院子裡行了去,若不是腳步還算沉著的話,那就有些個落荒而逃的架勢了。

  “啪、啪!”

  或許是察覺到弘晴的不自在之故,曹寅設宴並未再讓女眷們參與,僅僅只是與其弟曹荃左右作陪,至於其子並侄兒則在堂下侍候著,好酒好菜地上了不少,好話也說了一大籮筐,啥野聞趣事地閒扯著,倒也賓主盡歡,不多會,酒已過了三巡,卻見曹寅神秘地一笑,伸手連擊了兩下掌。

  嗯?這琴曲……

  這一見曹寅笑得如此詭異,弘晴自不免為之一愣,還沒來得及發問,卻聽廳堂一角的屏風後頭琴聲悠然響了起來,赫然是一首千古名曲,這曲弘晴也能彈上一番,自是熟稔得很,只一聽便知彈琴者相當之不俗,意境之演繹頗為到位,只是技巧上卻是稍欠了些火候,很顯然,這演奏者年歲應該不算大,浸淫此道也不算太久,尚算不得絕頂好手,真要論起來的話,也就不過是宮中一般樂手的水準罷了,當然了,若是拿到市井間,那就算得上不錯的一把好手了,可對於弘晴這等聽慣了名家奏曲的天家子弟來說,卻顯然有些不夠看,問題是曹寅如此神秘兮兮地推出此人,其用意當不致是在獻醜罷?

  “雙兒來,趕緊見過晴貝勒。”

  正當弘晴心中嘀咕不已之際,卻聽數聲弦響過後,琴聲已歇,餘音嫋嫋中,一名身著青色長裙的小女孩已是婷婷嫋嫋地從屏風後頭行了出來,年歲並不大,估摸著也就是十歲左右的樣子,身材高挑,瓜子臉上眉目如畫,儘管尚未長開,可一眼看過去便是個小美人胎子,沒等弘晴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卻見端坐身側的曹寅笑容滿面地一招手,將那小女孩召到了近前。

  “小女子曹雙兒見過晴貝勒。”

  聽得曹寅招呼,那小女孩自不敢怠慢了去,緩步行到了席前,朝著弘晴便是盈盈一福,細聲細氣地見了禮。

  “曹姑娘客氣了。”

  一聽這小丫頭也姓曹,弘晴的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動,隱隱已是明白了曹寅的用心之所在,雖不甚喜,卻也不好冷落了去,也就只能是和煦地虛抬了下手,溫聲地叫了起。

  “晴貝勒,此是小女曹雙兒,素好琴舞,且讓其舞上一曲,為晴貝勒祝酒可好?”

  曹寅一直在偷看著弘晴的臉色,此際見弘晴並無不悅之表示,“推銷”起來自是更熱衷了幾分。

  我勒個去的,京師裡的娃娃親還掛在那兒,這廝又來了這麼一手,得,還真就沒完了!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曹寅這才一推銷,弘晴自是更篤定了先前的猜測,頭自不免因之大了幾分,奈何此番還多有須得曹寅幫襯處,實是不好在此等時分落了曹寅的面子,也就只能是假作不知狀地點了點頭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來人,奏樂!”

  一聽弘晴准了自己的提議,曹寅自是大喜,滿面紅光地一擊掌,高聲呼喝了一嗓子,旋即便見一隊身著盛裝的女樂師手持各式樂器從院門外魚貫而入,齊齊行了禮之後,便即各自就了位,一聲雲板過後,舞曲已悠然響了起來。

  舞曲方一響,原本靜靜立於堂前的曹雙兒小小的身軀一扭間,兩隻水袖已是飄蕩而起,腰肢柔若無骨,眉目傳神至極,隨樂曲翩翩起舞,身形閃動中,時而有若一隻花間的小精靈,盤旋飛舞,時而又似暴雨中的海燕,迎風搏浪,時而又如雪中之青松,任憑風雪再大,也不屈不饒,當真演啥像啥,縱使是弘晴這等見多識廣之輩,一時間也被小丫頭的舞蹈所震懾,恍恍然間,心神隨舞飄飛,一時間物我兩忘中,酒不醉人,人自醉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8:32

第254章 鹽務之要(一)

  “晴貝勒,小女之舞尚顯稚嫩,倒叫您見笑了。”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樂曲漸消,翩翩起舞的小精靈也緩緩地凝固成了一尊雕像,而弘晴卻依舊未曾從曹雙兒演繹的意境中醒過神來,一見及此,曹寅眉宇間的笑意頓時更濃了幾分,笑眯眯地自謙了一句道。

  “雙兒姑娘之舞技出眾,實本貝勒所未見也,好!”

  被曹寅這麼一說,弘晴倒是從迷離中醒了過來,可臉卻是不由自主地微紅了一下,趕忙掩飾地叫了聲好,心裡頭卻是情不自禁地一陣蕩漾,愣是沒搞懂自己今兒個怎會失態如此,要知道這些年來,弘晴可是沒少見識各色美女的,不說旁的,光是自家小院子裡的美女就不老少,今兒個居然被一小蘿莉給迷了眼,心下赫然自是難免。

  “雙兒來,給晴貝勒滿上一樽酒。”

  這一見弘晴臉色微紅,曹寅自是更自得了幾分,可也沒敢再出言調侃弘晴,而是一招手,將香汗淋漓的曹雙兒招到了近前,笑呵呵地吩咐道。

  “是,阿瑪。”

  曹雙兒乖巧地應了一聲,款款地行到了弘晴身旁,伸出素手,輕輕地端起了酒壺,將弘晴面前的酒樽斟滿,而後雙手捧起,低著頭,一派靦腆狀地遞到了弘晴面前,吳人軟語地開口道:“請小王爺滿飲一樽。”

  “有勞雙兒姑娘了。”

  望著眼前那張羞答答中透著強烈媚意的俊俏小臉,饒是弘晴生性沉穩,也不禁有些個心慌意亂,口中含糊地謝了一聲,忙不迭地伸手去接曹雙兒手中的酒樽,手指不經意間碰上了曹雙兒的芊芊細指,但覺一股細滑感襲來,本就亂的心不由地更是一蕩,酒樽輕晃不已,酒水險些就此灑了出來。

  “哎呀。”

  儘管只是手指輕觸,可曹雙兒卻有若觸了電一般,心神一恍惚,不由自主地便輕喚了一聲,待得回過神來,原本就紅著的小臉瞬間漲得如晚霞一般,羞澀難耐之下,一扭腰肢,人已是有若受了驚嚇的小鹿般躥得沒了影蹤。

  “……”

  曹雙兒這麼一逃走,弘晴當即就傻了眼,尷尬地捧著酒樽,飲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自有一股子悵然若失之感不由自主地狂湧上心來,一時間還真就有些癡了。

  “小女無狀,還請晴貝勒海涵則個。”

  曹寅費盡心機地折騰了如此一番,甚至不惜再次得罪巴錫,為的便是創造出眼前這一幕的效果,當然了,曹寅並非是急著將女兒嫁給弘晴,要的便是讓兩人有所接觸,最好能彼此產生好感,如此一來,曹寅自也就能處於進可攻退可守的有利位置上將來三爺要是真的得勢,曹家就能抱上條粗腿,若是不能,曹寅也無須真將女兒嫁給弘晴,大不了就當沒這麼回事也無妨,此際見弘晴反應若此,曹寅自是很有種算計得逞的自得之感,不過麼,也沒敢表現得太過露骨,也就只是笑著致歉了一句道。

  “無妨,本貝勒有些不勝酒力,就先到此好了。”

  儘管事先就已猜到了曹寅的算計所在,可弘晴還是不免有些不甚痛快,只是他自己也分不清這等不痛快到底是由何而起,這便一口將樽中的酒飲了下去,而後將酒樽往桌面上一擱,擺了下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了一句道。

  “那好,還請晴貝勒移駕,且到書房用茶可好?”

  弘晴既是不想再喝酒,曹寅自不敢強求,這便趕忙起了身,小意地請示道。

  “也好,曹大人請!”

  弘晴此番下江南乃是奔著鹽務去的,目的地是在揚州,至於金陵麼,不過是路過而已,自是不能久呆,最多兩天便得起行,實是耽擱不起,自是樂得跟曹寅私下談談,也好對鹽務的現狀有個大致的瞭解,自不會拒絕曹寅的提議,爽快地點頭允了下來,站將起來,與曹寅笑談著走向了不遠處的書房,待得到了地頭,分賓主坐定之後,自也一眾曹府下人們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各自退出了房去,只留賓主二人獨自奏對。

  “曹大人該是知道的,本貝勒此番領旨出京,為的便是整頓鹽務,曹大人既曾先後連任了兩任兩淮鹽運使,想來對鹽務之事當不陌生,不知可有甚教我者?”

  弘晴此際心緒不寧,實是沒了與曹寅虛與委蛇的興致,蔔一落座,也無甚客套,端起茶碗,細品了一口之後,便即直截了當地切入了主題。

  “不知晴貝勒對鹽務一道可知曉多少?”

  一見弘晴面色肅然,曹寅自不敢掉以輕心,沉吟了片刻之後,也沒敢胡亂給弘晴出主意,而是謹慎地反問了一句道。

  “略知一二耳,實不敢言熟稔,唔,這麼說罷,本貝勒來前也曾調閱過些文碟,只知鹽商分窩商、運商、場商、總商四類,尤以總商為最,只是這兩淮地面上所有之總商不過四家,場商、窩商次之,也不過三十之數,唯運商卻多,足足有六十之巨,個中良莠不齊,非不知內情者難明究竟,曹大人久任鹽運使,想必是知曉個中蹊蹺的,還請不吝賜教則個。”

  弘晴雖早知鹽務一道乃是朝廷稅賦之根本,可卻甚少去關注,也就是穆寧等人被陷害入獄之後,弘晴才起了瞭解一下鹽務的念頭,只是礙於管道所限,也沒能瞭解得很深入,哪怕是臨出發前,以聖旨的名義調出了戶部那頭的一些文碟,同樣沒能有太多的所得,此際說將出來,自個兒都不免有些赫然的。

  “晴貝勒說的甚對,鹽商固然不過四類而已,個中總商雖重要,卻屬可控者,也甚少會幹出販運私鹽之勾當,無論劉、董、孫、王四大總商為人如何,家財殷實都是不爭之事實,又與官場有密切之聯繫,坐而發財即可,自是不會去冒殺頭之危險,此一條,下官倒是可以做保,晴貝勒要查案,大可引這四家為援,至於場商麼,只管賣鹽,不管其餘,參與私鹽一事的可能性也不甚高,然,卻一準是知情者,晴貝勒若欲知消息,唯有從此處入手,方可知根底;至於窩商麼,只管放鹽引,靠的是祖輩的恩蔭罷了,雖能得巨利,本身卻無實力參與私鹽勾當,也無甚消息管道之來源,當可置之不理,唯獨運商卻須得謹慎對待。”

  曹寅畢竟是幹過兩任兩淮鹽運使的老手了,此際說起鹽務一事來,還真是頭頭是道,直聽得弘晴連連點頭不已。

  “聽曹大人這般解說,本貝勒深受啟迪啊,然,本貝勒聽聞總商者,亦不過是運商中實力最雄厚者,其餘運商皆是掛名在總商之下,所行諸事大體上要受總商之節制,若無總商之縱容,下頭的運商怕未必敢胡為罷?”

  儘管點頭連連,可弘晴顯然不甚同意曹寅的見解,只是出於禮貌,並未打斷曹寅的話頭罷了,直到其說完之後,這才指出了問題的關鍵之所在。

  “這個……,呵呵,晴貝勒所言甚是,只是,只是……”

  曹寅本以為弘晴一向不曾接觸過鹽務,該是對個中道道無甚所知的,卻沒想到弘晴居然一下子就點中了鹽務的關鍵點,一時間還真不免有些尷尬不已的,支支吾吾了半晌,愣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曹大人可是有甚難言之隱麼?”

  弘晴可不相信當過了兩任兩淮鹽運使的曹寅會真對鹽務的關鍵點視而不見,這一見其眼神躲閃,心中自難免有些不快,這便微微一皺眉,不甚客氣地追問了一句道。

  “也罷,晴貝勒既是一定要問,那下官說便是了,這四大總商中實力最強的便是劉家,其後依次是董、孫、王,其中劉、董兩家是姻親世交,而孫、王兩家則一向交好,四大總商之間雖各有地盤,然彼此間之關係卻是盤根錯節,恩怨難明,牽一髮而動全身,倘若晴貝勒一定要動,後果恐難逆料,故,下官竊以為須得慎之再慎,若為交差故,不妨從運商下手為妥。”

  曹寅雖算不得清官,可也絕不是貪官,實際上,曹寅在江南一地的官聲還是很好的,若不然,其輪番當著江甯織造與兩淮鹽運使這兩大肥缺,真要撈銀子的話,早就富可敵國了的,也不致於因虧欠了六十萬兩白銀而險些被逼上了絕路,其之所以一上來不說總商之事,並非其與鹽商們有瓜葛,而是實實在在地為弘晴著想,唯恐弘晴少年心性之下,會有盲動之虞,萬一要是弘晴因鹽務一事陷了進去,一者是曹寅的投資計畫要受挫,二來麼,他也怕沒法向老爺子交待,這才會避重就輕地說上一通,可惜弘晴似乎不怎麼願領這等好意,曹寅無奈之下,也只好隱晦地點破了個中之蹊蹺,又為弘晴謀劃了一條看起來過得去的辦差法門抓小放大!

  “嗯……”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自是一聽便知曹寅所言的真意之所在,儘管不甚認同,可也沒直接出言反駁,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輕吭了一聲,眼中隱隱有精芒在閃動著,顯然內心裡並不似表面上那般平靜。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8:32

第255章 鹽務之要(二)

  抓小放大的策略若是平常時期,倒也不失為穩妥的整頓之道,弘晴離京之前也不是沒考慮過此點,奈何卻是行不通,不為別的,只因此番辦差乃是一眾阿哥們聯手挖下的坑,自然不可能讓弘晴輕易地過了關去,真要是玩出這麼一手瞞天過海的把戲,一準會被眾阿哥們群起而攻,真到那時,弘晴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的,正因為此,弘晴早就將這等看似穩妥實則隱患重重的辦法否決了去,這會兒哪怕明知曹寅所言乃是出自好意,弘晴也斷然不會接受,問題是該如何徹底整頓好鹽務,又不致於傷及稅賦根本,卻令弘晴為之犯愁不已的,沒說的,就一個詞投鼠忌器!

  “晴貝勒,請恕下官直言,鹽務乃稅賦之重地也,若是稍有不慎,後果恐是不堪,一切還須得小心從事方好。”

  儘管弘晴沉吟著不曾表態,可曹寅卻是看出了弘晴對抓小放大之策的不以為然,真就怕弘晴莽撞行事之下會吃大虧,忙謹慎地從旁又提醒了一句道。

  “曹大人放心,本貝勒自有分寸,唔,且請曹大人細細說說這四大總商都有甚靠山來著。”

  對於曹寅的好意,弘晴自是心中有數,奈何事涉阿哥們的党爭,有些話弘晴實是不好與外人分說,也就只能是含糊地吭了一聲,便即將話題轉了開去。

  “好叫晴貝勒得知,四大總商排第一的便是劉八女,別看其名女像,可實則是個赳赳漢子,早年間本是一普通運商而已,十年間不單成了總商,更坐擁良田無數,乃是揚州府之首富,便是整個兩江地面上,能與其並駕齊驅者亦是不多,據聞其根子在朝中,卻無人能得知詳情;排名第二的董家麼,其家主董文濤,乃是世代以鹽為業,其祖本是淮南人,後因捐助有功,得了和碩豫親王多鐸的賞識,被指為總商,至今已有三代,與劉八女是姻親,關係密切,據聞,其與現任兩淮鹽運使何明福私交甚篤,具體如何,下官也不甚了了;排名第三的孫家本與明相(納蘭明珠)頗有來往,然,自打明珠失勢之後,便不曾聽聞孫家有甚靠山,或許正因為此,孫家便由排名第一之總商跌到了如今的第三,至於王家麼,不瞞晴貝勒,確系與下官乃是姻親世交,平日裡往來也有不少,然,下官確實不曾因私而廢公,此一條,下官可以對天盟誓。”

  曹寅確是真心想要與弘晴拉上關係的,分析起四大總商的情形來,並無保留,甚至連其與王家的關係都坦然相告。

  “曹大人不必如此,您對皇瑪法之忠心天下人皆知,本貝勒對曹大人之清廉心性又豈有信不過之理,唔,那王家可靠否?”

  弘晴手中雖是握有“尖刀”這麼把利器,奈何這把刀還不夠鋒利,除了京師之外,各處的分舵能力其實有限,這段時日以來,雖是多方打探,可得來的確實之消息並不算多,自是比不得曹寅這等老鹽運使的講解,待得曹寅解說完畢,弘晴心中已是有了個大概的計畫,但並未說將出來,而是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道。

  “若是晴貝勒要用人,下官可即刻去信,王家定會全力配合,至於能派上多大用場,下官卻是不敢妄言。”

  曹寅顯然對王家很有信心,當即便大包大攬地要請王家為弘晴打下手。

  “如此,那便有勞了。”

  前番菜市口一案時,弘晴其實已跟董、孫、王三家的子弟都有過接觸,只是那會兒弘晴的心思都放在了刑部一案上,並未與這三家子弟有太多的聯繫,僅僅只是宴請過幾回,便即打發這幫鹽商子弟離京,是時,還真就沒想到此番會被眾阿哥們聯手坑來整頓鹽務,臨時要用人,自是不便得很,能得曹寅如此隆重推薦王家,弘晴自是樂得姑且先用上一用的。

  “晴貝勒只管放心,下官知道如何做的。”

  曹寅費盡了心機便是為了能攀附上弘晴,此際一聽弘晴如此說法,哪有不趕緊作出保證的理兒,當即便滿口子應承了下來。

  “嗯,曹大人與巴軍門可是有甚誤會麼?”

  鹽務一事繁瑣得很,自不可能一蹴而就,再說了,曹寅離任也已是多年,儘管有著王家這麼個姻親在,對鹽務上的事兒卻也不可能知道的太清楚,再問將下來,想來所得也不會太多,既如此,弘晴自也懶得再多費唇舌,這便將話題轉了開去。

  “這……”

  一聽弘晴提起此事,曹寅的臉色瞬間便是一紅,斯斯艾艾地支吾著,卻是半晌都沒說出句完整的話來。

  “呵,曹大人不必介意,本貝勒也就是隨口一問罷了,能說則說,不能說的,就當本貝勒沒提過好了。”

  弘晴其實也不是愛八卦之輩,先前之所以問起此事,也就真的只是好奇心使然罷了,其實並不是太在意此事,此際見曹寅滿臉的為難狀,當即便笑了起來,擺了擺手,示意曹寅可以不說。

  “此事說來話長,嘿,晴貝勒您是知道的,陛下派下官來這兩江地面上,確是有過交待,對兩江地面上的事兒每隔些時日便須得據實上報,唔,這麼說罷,去歲巴軍門從京師歸來後,便下令重整秦淮河,多設花船,卻又征了重稅,偏生這兩江之地富庶,花船一多,蠅營狗苟之徒還就趨之若鶩,搞得金陵城中一派烏煙瘴氣,下官倒是私下勸過巴軍門幾回,奈何其就是不聽,無奈之下,只得據實上報,此實是下官使命所難,當真非是故意為難巴軍門,卻不曾想陛下聞之大不悅,申誡了巴軍門一回,這冤仇可不就結下了。”

  曹寅的老臉雖是漲得個通紅,可到了底兒還是將與巴老爺子結怨的經過簡單地述說了一番。

  “原來如此,呵,這事兒還真不能怨巴軍門,其實這主意卻是本貝勒所出,為的也真不是那風花雪月的好看,只是想著能以此填補一下兩江地面的虧空,巴老軍門是個實在人,若非兩江地面的虧空實在太大,想來他也不屑如此行事的,這事兒說來都是誤會罷了,回頭本貝勒與巴老軍門解釋一下,能揭過去怕不是好的。”

  一聽曹寅說起此事,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來,概因這餿主意還真就是弘晴出的,當然了,效果顯然是不錯的,這不,都已是大半年過去了,兩江地面上的虧空始終能按著還款合約還著,說起來還真就是煙花之地的功勞,只是駡名卻是讓巴老爺子給背了去,弘晴自是能體會得到巴老爺子心中的委屈,也有心緩和一下巴曹二人的關係,這便笑著搖了搖頭,揭開了巴老軍門此舉的良苦用心之所在。

  “那就有勞晴貝勒了。”

  聽完了弘晴的解釋,曹寅當真有些哭笑不得,敢情金陵城中“世風日下”的根子居然是出在弘晴的身上,這真令飽讀聖賢書的曹寅一時間還真就不知說啥才是了。

  “無妨,小事而已,說開了便好,這樣罷,後日本貝勒便要啟程趕赴揚州,明日便設個宴,邀您二位一併暢飲上一番,如此可好?”

  該聊的都已是聊得差不多了,旅途勞頓的弘晴也已是疲了,自不想再多深談,這便起了身,笑著給出了個約定。

  “一切聽憑晴貝勒安排,下官別無異議。”

  儘管對弘晴所提出的秦淮河開發一事還是不甚贊同,可曹寅卻也不好再多言,畢竟秦淮河之所得乃是用於還兩江地面上的巨額虧空,又不是弘晴自己裝口袋裡去,真要怪,那也只能怪歷任兩江官員們太不檢點,弄出了數百萬兩銀子的虧空,再說了,曹寅原本就不願意跟巴老爺子鬧了生分,弘晴既是願意當這麼個中人,曹寅又怎會有不同意之說。

  “嗯,那就這麼定了,曹大人且請留步,本貝勒這就先告辭了。”

  這一見事情已定,弘晴也就不再多囉唕,點頭示意了一下,便即抬腳向書房外行了去,曹寅見狀,趕忙跟著出了書房,殷勤無比地將弘晴送到了“凝翠軒”的院門處,方才告辭離去。

  “小王爺,揚州來信了,您請過目。”

  曹寅這麼一離開,弘晴忍不住便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困意一湧將起來,身體實在是有些撐不住了,拖著腳便向臥房行了去,只是方才走沒幾步,就見李敏行匆匆迎了上來,一邊從衣袖中取出了封信件,一邊低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哦?”

  弘晴在離京之前,可是專門飛鴿傳書通知了“尖刀”的金陵分舵,要求分舵加派人手趕往揚州細查鹽務上的事兒,同時也將京中“尖刀幫”的好手撥出大半秘密潛往揚州,以為奇兵之用,這麼些安排說起來也只是盡人事而已,弘晴其實並不敢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尖刀”身上,畢竟“尖刀”金陵分舵的實力還很弱小,實難以派上太大的用場,卻沒想到派去的人居然如此快便有了回音,精神立馬便是一振,緊趕著接過了信函,飛快地撕開封口,從內裡取出了封密信,只一看,弘晴的眉頭不由地便緊鎖了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8:32

第256章 老十六發飆(一)

  “小王爺,可是出甚事了?”

  這一見弘晴臉色不甚好看,李敏行心頭疑慮立馬大起了,這便趕忙出言詢問了一句道。

  “嗯,是出事了,不過不是揚州,而是京裡出了些岔子。”

  弘晴點了點頭,但並未詳加解釋,僅僅只是簡單地點了一下,便即收了口,目光炯然地望向了北面的天空,面色雖平靜,可眼神裡不時閃過的精芒卻顯示出弘晴此刻的心情斷然不似表面上那般輕鬆……

  康熙四十四年五月十四日,晴,碧空萬里無雲,天將午,日頭正豔,街上行人漸稀,本就地處偏僻之所在的小串子胡同口更顯安靜,也就只剩下幾名值守的勁裝大漢在胡同口百無聊賴地閒扯著,一切看起來似乎都跟平日裡無甚區別,當然了,似乎也就只是似乎而已,那幾名勁裝大漢看似閒散,可實則卻是警覺得很,人雖都是鬆鬆垮垮地站著,可時不時望向巷子口的眼神裡卻滿是警惕,隱隱然還帶著幾分的期盼之意味。

  “轟轟……”

  午時正牌,一陣隆隆的腳步聲突然在長街上暴然響起,一隊隊披甲兵丁在一名參將的統領下如潮水般向小串子胡同高速沖將過去,雖無呐喊之聲,可肅殺之氣卻是沖天而起,顯見來意之不善!

  “小三,快去稟報陳掌櫃!”

  一見到如潮水般漫湧過來的兵丁,原本正閒散站著的勁裝大漢們頓時全都猛然挺直了腰板,其中一名頭目模樣的漢子緊趕著便喝令了一嗓子,自有一名壯漢高聲應了諾,一轉身奔進了胡同,一溜煙地竄進了院門,急匆匆地向內院趕了去。

  “圍住院子,有敢頑抗者,格殺勿論!”

  官兵來得極快,小三方才竄進院門,數千官兵已如奔雷般沖到了近前,為首的參將一把抽出腰間的大刀,重重地一個虛劈,高聲呼喝著下了將令。

  “喳!”

  參將既已下了令,數千官兵自是不敢稍有怠慢,齊齊轟然應命,飛快地分散了開來,毫不客氣地將小串子胡同對立的兩棟院落全都團團圍困了起來,至於原先在胡同口值守的勁裝壯漢們更是毫無反抗地被如狼似虎的官兵們一舉拿下,只是眾官兵們卻是沒注意到街對面幾名閒逛的漢子不知何時已悄然失去了蹤影。

  “這位將軍,不知您此來何意?草民……”

  那名參將嘶吼了一聲之後,便即領著百余軍士大步行進了胡同,二話不說地撞開虛掩著的院門,毫無顧忌地便向內裡闖了去,方才行進門,就見得了消息的陳思澤已是領著數名夥計快步迎上了前來,陪著笑臉地探問著。

  “本將接到線報,此處有盜匪麋集,奉命清查,爾等還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時?來啊,將所有人等一體拿下!”

  那名參將根本不給陳思澤將話說完的機會,一揮手,一派公事公辦狀地呼喝了一嗓子,自有身後跟隨著的一眾兵丁一擁而上,不由分說地便將陳思澤等人全都架了起來,向一旁拖了去。

  “將軍,將軍,此地乃是孤兒院,您不能如此行事,草民不服,草民不服……”

  陳思澤顯然沒想到那名參將會如此野蠻行事,頓時便急了,待要掙扎,卻哪能強得過如狼似虎的官兵們,硬是被押解到了一旁,口中才呼喝了幾聲,就被邊上的官兵們強行塞住了嘴,幾刀柄砸將下來,陳思澤已是就此血流滿面,其狀可謂是慘不忍睹!

  “搜,給老子徹底搜,不得放過任何疑點!”

  統軍的參將壓根兒就不曾理會陳思澤的慘狀,一邊大步向內裡闖去,一邊高聲喝令著。

  “喳!”

  參將這麼一下令,後頭跟著湧進了院子的官兵們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齊聲應了諾,如蝗蟲過境般地沖進了內院,四下亂搜了起來,翻箱倒櫃間,也沒忘將遇到的好東西往自家口袋裡裝,整個院子頓時就此亂成了一團。

  “報,十五爺,十六爺,小串子胡同出大事了!”

  天過了午時,剛用完了膳的老十五哥倆個照例又貓在了“麒麟商號”帳房後頭的小房間裡,各自躺在搖椅上,人手一隻小茶壺,一邊愜意地品著茶,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扯著,時不時地還伸手去取用身旁幾子上擺著的時令鮮果,當真是逍遙得緊,正自樂呵間,卻見門簾一掀,一名便裝大漢已若旋風般從外頭闖了進來,顧不得喘上口大氣,便即緊趕著稟報了一句道。

  “什麼?王凱,你給爺說清楚點!”

  那名漢子闖進來之際,老十六正端著小茶壺往口中灌著茶,冷不丁一聽這麼個震撼消息,大吃一驚之餘,險些被茶給噎了一下,生生憋得個小臉通紅,一口茶水猛然噴將出來,濺得滿地都是,可卻顧不得去擦拭一下嘴角邊掛著的殘茶,霍然跳了起來,圓睜著雙眼便嘶吼了一嗓子。

  “回十六爺的話,半柱香前,九門提督衙門參將齊武鳴突然率部包圍了小串子胡同,小的見勢不妙,自不敢耽擱,特來請二位爺做主!”

  那麼闖進來的漢子名叫王凱,乃是“尖刀幫”中層骨幹之一,負責的便是與“麒麟商號”之間的聯動,跟老十五哥倆個平日裡便沒少見面,自是清楚老十六的性子,這一見其發了急,自不敢怠慢了去,趕忙將事情的經過簡單地述說了出來。

  “奶奶個熊的,這幫混球還真敢動手,嘿,好,好得很,十五哥,您在這盯著,小弟這就去看個究竟!”

  幾天前老十六就已聽到了有人要對小串子胡同圖謀不軌的事兒,這幾日可是一直在等著呢,此際一聽是九門提督的人出的手,老十六的火氣可就憋不住了,罵了一嗓子,對老十五交待了一句,便即竄出了帳房,領著數名侍衛便乘馬車向小串子胡同狂趕了去……

  “站住,九門提督衙門辦差,閒人勿近!”

  老十六尚未封爵,又不曾開府建牙,儘管手中有的是錢,馬車也算是豪華得很,可那些個回避牌之類的東西卻是半個都沒有,帶著的侍衛也大體上都是宮裡指派的三等蝦而已,攏共也沒幾個人,這會兒又是溜號出的宮,自是都不曾著官服,一眾九門提督衙門的兵丁自不可能認得出老十六的大駕,這不,一路狂奔的馬車方才趕到了小串子胡同附近,就被一名把總率隊攔了下來。

  “混帳行子,作死麼,關喬,給爺掌這混球的嘴!”

  老十六這會兒正自火氣大得很,一聽那名把總居然敢大放厥詞,登時便怒了,一掀車簾子,從車廂裡跳了下來,怒睜著雙眼,毫不客氣地便嘶吼了一聲。

  “喳!”

  關喬乃是宮裡指派給老十六的三等侍衛,堂堂的正五品武官,比之把總那區區正七品可是足足高出了四級,又怎會將這等小蝦米看在眼中,老十六方才一喝令,關喬立馬一挺腰板,從馬背上騰空而起,人尚在空中,手掌已是毫不客氣地掄了起來,一巴掌甩得那名把總整個人都飛了起來。

  “大膽狗賊,安敢……”

  那名把總不過尋常人而已,武藝比之關喬著實差得太遠了些,哪能躲得過關喬的揮擊,騰雲駕霧般地摔倒在地,暈頭轉向不已中,怒火頓時狂湧了起來,一把抽出腰間的橫刀,嘶吼著便打算上前動手了。

  “別衝動,是十六爺!”

  “快停手,是十六爺來了!”

  ……

  沒等把總竄起身來,邊上有認得老十六的官兵可就急了,忙不迭地各自搶上前去,七手八腳地將那名把總按在了當場。

  “啊,十六爺,小的不知是您來了,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老十六時常在各有司衙門裡晃蕩,年歲雖不大,人脈卻是極廣,各處衙門裡認得老十六的不知凡幾,實際上,那名把總也沒少跟老十六打過照面,只是先前倉促中沒認出老十六的尊容罷了,這會兒被手下人一攔阻,這才驚醒了過來,再定睛一看,那黑臉叉腰而立的不是老十六更是何人,心一虛,哪還顧得上臉頰的疼痛,趕忙丟下刀子,哈著腰,低聲下氣地道著歉。

  “哼,滾一邊去!”

  老十六躁得很,哪有心思跟一把總一般見識,喝叱了一嗓子之後,也沒管一眾九門提督衙門的兵丁們作甚感想,領著手下一眾侍衛昂然穿過了警戒線,急匆匆地行進了小串子胡同之中。

  “報,齊將軍,十六阿哥來了。”

  小串子胡同的兩座院子都不小,要想徹底搜查仔細顯然沒那麼容易,這都近半個時辰過去了,內裡還亂糟糟著,啥有用的證據都不曾搜到,這令統軍的齊武鳴極為的不滿,正自喝叱連連地吼著之際,卻見一名遊擊將軍急匆匆地從外頭竄了進來,腳不沾地地沖到了其身旁,壓低了聲音地稟報了一句道。

  “啊,什麼?”

  一聽老十六趕了來,齊武鳴的身子不由地便是一震,臉色瞬間便有些不好相看了,雙眼滴溜溜地狂轉了起來,顯然對老十六的突然趕至有著深深的忌憚之心。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8:32

第257章 老十六發飆(二)

  “去,帶些弟兄,擋住了,就說此處正剿匪,為安危故,請十六爺暫避!”

  齊武鳴乃是九爺的門下,自是清楚老十六與弘晴之間的關係有多密切,在這等搜查尚無結果的情況下,自不願被老十六打攪了去,只是他自己卻是不敢去直接面對老十六,這便沉吟著給前來報信的遊擊將軍下了道命令。

  “齊武鳴,你要誰暫避,嗯?”

  齊武鳴的話音方才剛落,背後已傳來了一聲冷厲無比的嗓音,赫然是老十六已然到了。

  “末將參見十六阿哥!”

  齊武鳴萬萬沒想到老十六到得如此之快,臉色不由地便是一白,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可卻不敢失了禮數,也就只能是硬著頭皮地迎上前去,恭謹地行禮問了安。

  “少跟爺來這一套,說,爾剛才要何人暫避,嗯?”

  老十六素來是得理不饒人的主兒,加之對老八一夥人等素來無甚好感可言,這會兒占了理,又怎可能讓齊武鳴輕鬆過了過去,但見其冷冷地一揮手,毫不容情地揪著齊武鳴先前的話頭不放。

  “這……,呵呵,十六爺,您誤會了,末將這正辦著公務,兵荒馬亂的,實是擔心您尊體有所閃失,所以……,呵呵,十六爺,要不您先且先回了,回頭末將定專程去向您請安可好?”

  齊武鳴雖是對老十六頗為忌憚,可真要說怕麼,倒也不是太怕,畢竟他身後也站著阿哥,還不止一位,再說了,他此來徹查小串子胡同可是握有九門提督托合齊下發的正式將令,自是不怎麼擔心會有甚大麻煩,當然了,能不與老十六發生正面衝突的話,齊武鳴還是樂得說上幾句軟話的。

  “公務?放你娘的屁,誰給爾的命令,竟敢擅闖此地,當真好膽!”

  老十六此來就是要將事情往大裡鬧了去的,自是不會給齊武鳴留甚情面,雙眼一瞪,粗口已是毫無顧忌地爆了出來。

  “十六爺息怒,此事也並非末將胡為,實是上命差遣,不得不為耳,若有甚得罪處,就請十六爺多多包涵了,來人,護送十六爺回宮!”

  被當眾如此辱駡,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更別說齊武鳴這等一向自視甚高之輩,當真就被老十六氣得個頭冒青煙,真恨不得拔刀子活劈了老十六這個混小子,奈何想歸想,做麼,就算再給齊武鳴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這麼做了去,也就只能是強壓住火氣,鐵青著臉地頂了一句,一揮手,便要下頭兵丁們上去趕老十六離開。

  “大膽!誰敢妄動,給爺砍了他的狗頭!”

  一見九門提督的兵丁蠢蠢欲動,老十六可就火了,黑著臉便斷喝了一嗓子,緊跟在其身側的關喬等大內侍衛們自不敢怠慢了去,紛紛抽刀在手,怒吼著將老十六保護了起來。

  “慢!十六爺,您如此妄為,可是妨礙公務,若是事情真鬧大了,怕不是耍的罷?”

  齊武鳴雖是惱火老十六的態度,可卻哪敢真跟老十六刀兵相見的,這一見情形不對,趕忙揮手止住了手下將士的盲動,陰沉著臉,怒目圓睜地死盯著老十六不放,幾乎是一字一頓地發出了威脅之言。

  “好,有種,爺也不跟你爭,爾既是自言有上命在身,那爺就只看爾之將令何在,拿出來罷!”

  老十六天生就膽子大,在這等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下,卻是一點都不怯場,伸手撥開關喬等人的保護,緩步走到了齊武鳴的身前,一伸手,毫無顧忌地要查驗齊武鳴所謂的將令。

  “十六爺既是信不過,那就請驗了也好。”

  齊武鳴雖是萬分惱火於老十六的態度,不過麼,卻是真心不願在這等時分與老十六發生直接衝突的,愣了愣之後,還是咬著牙,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枚調兵令,雙手捧著,遞到了老十六的身前。

  “嘿,很好,托合齊這個狗才當真好膽,竟敢公然派兵查爺的產業,騷擾爺所辦的孤兒院,有種,爺也懶得跟爾等計較,這就進宮找皇阿瑪評理去!”

  老十六伸手接過了將令,細細地辨認了一番,立馬認定這確是真貨,嘴角頓時一挑,露出了絲猙獰的笑意,也沒將將令還給齊武鳴,而是順手塞進了自己的衣袖之中,冷笑著丟下句場面話,扭頭便向外行了去。

  “十六爺且慢,這將令您不能帶走!”

  齊武鳴此番受的是托合齊之將令沒錯,可其實卻暗自又受了八爺等人的囑託,為的便是以突襲來搜集弘晴之不法證據,只消在這院子裡找到弘晴與江湖幫派有染的證據,便足以一舉將弘晴搞垮,進而牽連到三爺,這可是幾位阿哥聯手的傑作,真要是就這麼被老十六敗壞了去,那後果自是不堪設想,正因為此,一見老十六拿了將令要走,齊武鳴可就急紅了眼,一閃身,大手一抓,便要去搶被老十六揣進了袖子中的將令。

  “找死!”

  齊武鳴方才一動,早已抽刀在手的關喬立馬後發而至,身形一閃間,已是切到了齊武鳴的側面,刀子一橫,已是毫不客氣地架在了齊武鳴的脖子上。

  “別、別亂來,某乃朝廷將官,爾安敢放肆如此,小心國法無情!”

  齊武鳴雖也有一身的好武藝,奈何壓根兒就沒料到關喬會暴然出手,措手不及之下,當即就被關喬給制住了,又驚又氣之下,也就只能是色厲內荏地吼了一嗓子。

  “關喬,看好這廝,休要讓其溜了,其餘人跟爺走,進宮面聖去!”

  老十六本意就是要將事情鬧大,又怎會在意齊武鳴的威脅,壓根兒就沒理睬齊武鳴那幾欲噴火的雙眼,丟下句交待,領著數名侍衛便向外行了去,圍在四周的九門提督衙門之官兵們見狀,自不敢胡亂出手,只能是眼睜睜地看著老十六就這麼揚長而去了……

  “啟稟陛下,十六阿哥在宮門處求見,說是有緊要事要奏。”

  末時將盡,一向有午休習慣的老爺子方才剛起,還沒來得及洗漱,就見秦無庸匆匆而入,邁著小碎步,湊到了龍榻前,低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嗯?”

  對於老十六這個頑皮的孩子,老爺子雖談不上寵愛,可也並厭惡,當然了,也從來沒打算給老十六甚表現的機會,這會兒冷不丁聽說老十六居然有緊要事要奏,疑惑之心還真就大起了。

  “陛下明鑒,老奴曾追問過,只是十六阿哥不肯明說,只說一切須得陛下做主才成,老奴見其一臉急怒狀,不像是再耍笑,自不敢耽擱,還請陛下明示。”

  老爺子雖只是輕輕一吭,可秦無庸卻是立馬便猜知了老爺子要問的究竟為何,自不敢稍有耽擱,趕忙出言解說了一番。

  “嗯,朕知道了,宣罷。”

  一聽秦無庸這般說法,老爺子的好奇心自是更盛了幾分,也沒再多想,這便揮了下手,言簡意賅地下了旨意。

  “喳!”

  老爺子既是開了金口,秦無庸自不敢稍有怠慢,緊趕著應了一聲,急匆匆地退出了寢宮,不多會,便已是陪著滿臉怒氣的老十六從外頭又轉了回來。

  “兒臣叩見皇阿瑪,求皇阿瑪為兒臣伸冤!”

  老十六疾步搶到了榻前,一頭跪倒在下,滿腹委屈狀地叫起了屈來。

  “嗯?何事?說清楚了!”

  這一見老十六話沒說先叫屈,老爺子的眉頭不由地便皺了起來,不悅地掃了老十六一眼,寒著聲喝問道。

  “皇阿瑪明鑒,兒臣早年間曾與晴哥兒投資了個商號,也賺了些錢,前些年一時糊塗,被小人蒙蔽,以致擅離京畿,被罰之後,痛定思痛,這就開了個孤兒院,以收養各地之孤兒,早已報備至五城巡防司處,並無隱瞞之意,此事京師百姓知者眾矣,非是兒臣沽名釣譽,實是不忍無辜生命受苦受難,本是一番好心,可卻被小人汙為盜匪之地,更有甚者,今日九門提督衙門竟發兵數千,強行闖入孤兒院,大肆搜刮,侵擾無算,以致眾孤兒受驚嚎啕者眾,兒臣憤而責之,那九門提督參將齊武鳴竟以刀兵相逼,兒臣無奈,只能來請皇阿瑪為兒臣做主!”

  老十六的演技雖不如弘晴,可也不是等閒之輩,這一說將起來,既憤且急,說著說著,便已是淚流滿面,語不成調,就宛若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什麼?竟有此事?爾有何憑證?”

  京師調兵剿匪可不是小事,儘管九門提督衙門有著調兵之權,可在行動之前,卻也須得經老爺子批准方可,就算事情再緊急,那也須得及時稟報,可眼下老十六都將狀子告了來了,老爺子居然還被蒙在鼓裡,這可就真犯了老爺子的大忌,氣急之下,老爺子的眉眼立馬便豎了起來,一聲斷喝中,怒氣已是勃然大起了。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此處有九門提督衙門的調兵令在,另,兒臣的侍衛關喬已將那齊武鳴當場拿下,眼下正在城西之小串子胡同對峙之中,還請皇阿瑪聖裁!”

  一見老爺子暴怒如此,老十六心中當真是樂開了花,不過麼,臉上卻依舊滿是委屈之神色,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從齊武鳴手中騙來的將令,高高地舉過了頭頂,誠惶誠恐地解說了一番。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8:32

第258章 急轉直下(一)

  “秦無庸!”

  這一見老十六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老爺子的臉色可就黑沉了下來,但並未就此發作,而是微皺著眉頭,沉吟了片刻之後,陡然提高聲調斷喝了一聲。

  “老奴在!”

  秦無庸原本就侍立在一旁,這一聽老爺子點了名,自不敢稍有耽擱,趕忙從旁站了出來,高聲應了諾。

  “爾帶幾個人到那小串子胡同去看看,究竟都是怎麼回事。”

  老爺子從來都不是個偏聽偏信的主兒,儘管相信老十六不敢跟自己撒謊,可為了保險起見,老爺子還是決定自己派人去探看個究竟之後,再行定奪。

  “喳!”

  老爺子金口這麼一開,秦無庸自不敢有甚異議,緊趕著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寢宮,領著數名小太監,在老十六的侍衛們的引領下,一路策馬向小串子胡同急趕了去……

  “報,八爺,小串子胡同出事了,齊將軍率部搜查方才進行到一半,十六爺突然出現,控制住了齊將軍,騙走了將令,如今已向皇城趕了去!”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老十六去宮中告禦狀的事兒,卻說老八一夥人正都聚集在後花園的亭子間裡一邊閒聊著,一邊等著小串子胡同傳來的消息,果不其然,消息倒是很快就來了,不過麼,卻顯然不是八爺等人所要的結果。

  “什麼?老十六那混小子竟敢如此妄為,奶奶個熊的,八哥,小弟這就去看看去,萬不能讓那臭小子壞了大事!”

  十爺脾氣向來暴躁,這一聽老十六出面攪了大傢伙合力佈置好的局,登時便惱了,跳將起來,大罵著便要向外沖了去。

  “十弟,休要衝動,坐下!”

  八爺雖也同樣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震懾得不輕,可畢竟城府較深,倒也不致於將怒氣帶到臉上來,可一見十爺毛躁的老毛病又犯了,當即便有些個氣不打一處來,眉頭一皺,不悅地斷喝了一聲。

  “八哥,我……”

  老十也就是一時激憤罷了,被八爺這麼一喝,心氣立馬就頹了,嘴角抽搐著待要解釋上一番,可再一看八爺的臉色已是陰沉得有若鍋底一般,自是不敢再妄言,也就只能是頹然地坐了下來。

  “先生,您看此事當何如之?”

  事態緊急,八爺自無心去理會十爺的委屈,也沒心情讓眾位弟弟暢所欲言,直截了當地便將問題拋給了沉默不語的陸純彥。

  “十六爺此去必是告禦狀去的,他既是敢如此行事,想必是有所準備,顯見行動的消息早有走漏,事已難為矣,而今之際唯有及早收手,以免惹禍上身,至於太子那頭麼,該承擔甚後果,且讓其自受去好了。”

  此番諸位阿哥雖是聯手行動,可彼此間其實並未直接碰面,僅僅只是通過中間人取得一致的默契而已,說起來八爺一方陷入得並不算深,事情一旦鬧大,真正要倒楣的人是太子,而不會是八爺一方,正因為此,陸純彥雖心有不甘,也只能是謹慎地建議八爺丟車保帥,當然了,丟出去的車麼,自然就是太子無疑了的。

  “難不成就這麼平白便宜了那幫混球?要我說,乾脆來個硬的,左右那小串子胡同如今已被圍著,隨便栽上些罪名也沒啥大不了的,再說了,老十六不過一混小子而已,就算是告了禦狀又能怎地,我等如此多人聯手,還怕其能鬧翻了天去不成?”

  若論跟弘晴的仇怨,在座的就屬十爺怨念最深了的,這一聽陸純彥說要收手,當即就不樂意了,大嘴一咧,沒甚好氣地便放了一大通的厥詞。

  “來不及了,若是某料得不差,此際陛下該是已派了人去現場,此時再要有所動作,恐有弄巧成拙之虞,倒不若掉過頭來敲掉托合齊為上策。”

  還別說,十爺的話雖糙,可理卻並不糙,話音一落,諸位阿哥雖都不曾介面,可臉上卻都流露出了贊同的神色,一見及此,陸純彥自不敢輕忽了去,趕忙出言解說了一番。

  “八哥,小弟以為陸先生所言甚是,出了這麼大的岔子,就算太子再如何強辯,也斷然保得住托合齊,我等不若順水推舟上一番,將那渾球拉下馬來,倒也算是失之桑榆收之東隅,這買賣大可做得過去。”

  老十四反應最快,陸純彥話音一落,他已是一擊掌,高聲贊同了一句道。

  “嗯,可行,八哥,總讓托合齊那廝把控著九門提督也不是個事兒,借此機會反戈一擊也是好的。”

  九爺的反應也不慢,老十四話剛說完,他已是點頭連連地附和道。

  “嘿,也成,就這麼定了也好,省得托合齊那廝總在那兒礙手礙腳,幹了!”

  十爺雖不情願就這麼被弘晴父子過了關去,可眼瞅著事已難為,自也不敢再多囉唕,掉過頭來也表明了支持陸純彥之言的態度。

  “好,那就這麼辦了去,諸位弟弟且隨為兄一併去面聖好了!”

  八爺早就對九門提督一職垂涎三尺了的,這一見眾人的意見高度統一,哪有不樂意的理兒,自是不再多猶豫,這便打算去打太子這條落水狗了。

  “慢!”

  八爺這麼一起身,其餘阿哥們自是也都坐不住了,紛紛站了起來,相攜著便要就此向外行了去,卻不料陸純彥猛然叫了停。

  “嗯?先生之意是……”

  八爺正自精神抖擻地想大幹上一場,冷不丁聽陸純彥叫了停,不由地便是一愣,狐疑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八爺莫急,陛下一旦查明真相,必然會召諸重臣議定此大事,不妨就先等等好了,至於齊武鳴麼,也須得派個可靠的人去招呼上一聲,就讓其一口咬死是奉了托合齊之命行事,其餘的話就全都爛在心中,萬不可節外生枝。”

  陸純彥不愧是當世之智者,儘管此番沒能算計到弘晴父子,不過麼,卻並未因此而有甚失態的表現,反倒是將“將計就計”這麼條策略發揮到了極致,甚至連老爺子可能的反應都已是猜了個分明。

  “嗯,那好,就再等等也罷,重鋒(鄭明睿的字),爾即刻去走上一趟,設法接近齊武鳴,務必讓其咬死托合齊,都記住了麼,嗯?”

  一聽陸純彥如此解釋,八爺自是不會再盲動不已,這便又端坐了下來,沉吟了片刻之後,朝著侍立在一旁的鄭明睿一招手,神情凝重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此番突查小串子胡同的事先偵查便是由鄭明睿所負責的,實際上,他也切實派人摸清了小串子胡同的底細,本以為此番突襲之下,應是能一舉建功,從而順藤摸瓜地將三爺父子通通拉下馬來,卻萬萬沒想到事情居然演變成了眼下這般詭異之情形,這會兒早聽得有些傻了眼,直到八爺點了名,這才如夢初醒般地應了一聲,自不敢再多逗留,匆匆便向府門方向趕了去……

  “啟稟陛下,老奴已去過了現場,現已將齊武鳴將軍以及小串子胡同內的相關人等都帶到了天安門廣場,請陛下明示行止。”

  秦無庸的辦事效率顯然很高,前後不過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而已,便已將小串子胡同的事兒都已搞定,這一行進了寢宮,可算是將被老爺子考功課考得快焦糊了去的老十六從苦海裡解脫了出來。

  “嗯,情形究竟如何?說!”

  老爺子今日個的心情實在不好,一者是因九門提督衙門的擅自調兵,二來麼,也是被老十六的不學無術給氣的,沒旁的,就一些簡單的課業而已,老十六居然都答得個七歪八斜的,這令一向以儒家子弟自居的老爺子大為的光火,若不是考慮到呆會還須得用到老十六,只怕早拿家法好生侍候老十六一把了的,正因為此,老爺子問話的語調自也就冰冷生硬得緊了些。

  “回陛下的話,老奴在現場轉了一圈,確實見到數百孤兒被九門提督衙門的兵扣在當場,另有十數名自言是管院的也盡皆被拿下,除此之外,並未見有甚盜匪嘯聚之情形。”

  這一聽老爺子語氣不善,秦無庸情不自禁地便打了個寒顫,哪敢打甚埋伏眼,緊趕著將所見之情形簡略地道了出來。

  “當真?”

  一聽秦無庸這般說法,老爺子的臉色不單沒有緩和下來,反倒是更冷厲了幾分,咬著唇,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硬梆梆的字眼。

  “老奴不敢虛言哄騙聖上,所言句句是實。”

  老爺子這語調冰冷得驚人,秦無庸哪敢有絲毫的怠慢,腿腳一軟,人已是跪倒在了地上,緊趕著以賭咒的語氣回答了一句道。

  “哼,去,宣朕旨意,凡在京之從二品以上大臣皆到養心殿議事,不得有誤!”

  老爺子是真的怒了,儘管並未當場發飆,可眼神裡的寒意卻已是濃烈得嚇人,擠出來的話語裡自也就煞氣驚人得緊了些。

  “喳!”

  老爺子金口這麼一開,秦無庸哪敢有甚耽擱,緊趕著應了一聲,逃也似地便竄出了寢宮,自去安排傳旨之相關事宜不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2 08:33

第259章 急轉直下(二)

  老爺子下了急詔,所有從二品以上的大員自是沒誰敢輕忽了去的,這才半個時辰不到,養心殿裡已是擠滿了人,近六十名有資格參與的議事的朝臣們分成若干個小群體,正低聲地交換著線報,很顯然,能成為極品高官者,都是些耳聰目明的主兒,儘管都不曾去過小串子胡同的現場,可一個個早就已得了準確的線報,所不清楚的只是老爺子究竟持甚態度罷了,而這,正是眾人議論的焦點之所在,儘管都只是竊竊私語,可人一多,聲音自也就顯得極為的噪雜,嚶嚶嗡嗡地,就有若一大群蒼蠅在開大會一般無二。

  “皇上駕到!”

  眾朝臣們正自議得起勁,冷不丁後殿處一聲尖細的嗓音陡然響了起來,眾朝臣們趕忙各就各位,飛快地排好了佇列,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了前後殿的交接處。

  “兒臣(臣等)叩見皇阿瑪(陛下)!”

  喊道之聲未消,就見老爺子已是當先行出了後殿,後頭還跟著個垂頭喪氣的十六阿哥,朝臣們見狀,不由地皆是一愣,然則卻無人敢在此時失了禮數,盡皆跪倒在地,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老爺子並未理會朝臣們的見禮,臉色陰沉地走到了正中的龍榻前,一撩衣袍的下擺,端坐了下來,目光森然地環視了下跪滿了一地的朝臣們,聲線陰冷地叫了起。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一聽老爺子聲色不對,朝臣們心裡頭可就都不免有些個犯嘀咕了,只不過心情卻是各異,有的喜有的愁,可不管是何等心情,卻是無人敢有甚失禮的行徑,也就只能是按著朝規齊齊謝恩了事。

  “托合齊!”

  眾臣們方才各自落了位,老爺子已是極之不耐地一皺眉,寒著聲便斷喝了一嗓子。

  “微臣在!”

  托合齊顯然早就料到老爺子會點自己的名,但卻絲毫不懼,只因此番突查小串子胡同乃是諸位阿哥們一體的意志,他托合齊不過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自忖有著諸位阿哥們的支持,托合齊還真就不怕老十六的禦狀能告得贏,這一昂然出列,自信之情已是溢於言表。

  “爾給朕說說,小串子胡同都是怎麼回事,嗯?”

  儘管已派了秦無庸去瞭解實情,也有了老十六的控訴之辭,然則老爺子還是沒一上來便拿托合齊來作法,而是給了其一個辯解的機會。

  “回陛下的話,前些日子西城發生數次小規模之械鬥,疑是江湖幫派火拼所致,末將承蒙陛下厚愛,得以執掌九門,自不敢有負聖恩,已下令徹查此事,今早得可靠線報,已知連日來之械鬥主凶就藏在小串子胡同裡,事態緊急,末將唯恐走了疑凶,不得不緊著調兵前去圍捕,正自搜查中,卻不料十六阿哥竟率人強闖,以致圍捕半途而廢,末將所言句句是實,還請陛下明斷!”

  托合齊一者是自忖聖眷甚隆,二來麼,也是自恃有著太子與八爺等阿哥們的支持,儘管聽出了老爺子的語氣有些不善,卻並不怎麼放在心上,依舊按著預先與太子商量好的策略,強硬無比地回了老爺子的問話。

  “可靠線報?說說看,這線報從何而來,又是何人所獻,嗯?”

  老爺子前幾年之所以會將托合齊提到九門提督這麼個要職上,看重的是其之忠心,可卻萬萬沒想到托合齊一上了任,便跟太子打得火熱,這可是深深地犯了老爺子的忌諱,之所以沒急著將其拿下,一來是不得其便,二來麼,也不乏麻痹太子之用心,可此番托合齊居然不請旨而調集大軍,已是令老爺子深為警醒了的,這就準備借此機會拿下此獠,不過麼,老爺子畢竟不是昏庸之輩,儘管已是起了意,卻並不急著發作,而是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聲線低沉地接著往下追問道。

  “陛下明鑒,此線報正是此番率部剿賊的參將齊武鳴所獻,並有大量人證為據,正因為此,末將這才同意其率部進剿。”

  若是論及武藝,尤其是馬上騎射能力,托合齊確是一把好手,可說到本性麼,他其實就是一紈絝罷了,當上了九門提督也只是因緣際會罷了,說及政治眼光麼,其實當真差到了極點,否則的話,也不致于跟太子廝混到一處去,這都死將臨頭了,他還一點自覺都沒有,暢暢而談之狀,宛若真是手握真理一般,卻是沒看到兩旁八爺等人眼裡都流露出了鄙夷之神色。

  “去,宣齊武鳴覲見!”

  這一見托合齊在那兒自以為是地瞎表演著,老爺子的臉色可就有些不好相看了,不過麼,還是強忍著沒發作,而是一擺手,不鹹不淡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老爺子金口一開,站在一旁的秦無庸自不敢稍有耽擱,緊趕著應了一聲,匆匆奔出了大殿,不多會,已是陪著面色慘澹的齊武鳴又從外頭行了進來。

  “末將齊武鳴叩見陛下!”

  齊武鳴的精神狀態極差,沒旁的,只因他很清楚自己這回算是栽了,儘管有著八爺那頭透過來的消息墊底,可不管怎麼說,鬧出了如此大動靜的情況下,他齊武鳴都斷難過眼下這一劫,最好的情形怕也就是被發落出京師,至於會不會被發配到邊關效力,還尚在未定之天,可不管怎麼說,有了八爺的死命令,就算下場再慘,齊武鳴也只能忍著,這一見到高坐在上首的老爺子,齊武鳴行禮問安的動作倒是不慢,只是精氣神卻是怎麼也提不起來,一頭跪倒在地之後,便是連頭都不敢抬上一下。

  “齊武鳴,托合齊稱此案是由爾所報出的線索,也是由爾親自主辦的,可有此事?”

  一見到齊武鳴那等頹廢的小樣子,老爺子自是不喜得很,可也沒發作,只是面色陰冷地問了一句道。

  “回、回陛下的話,末將實不知托大人為何如此說法,末將只是奉了托大人的將令前去徹查小串子胡同,其餘諸事,實非末將所能知者。”

  小串子胡同的事兒還真就是齊武鳴透給托合齊的,為的便是聯合太子一併狠坑三爺父子一把,為此,八爺那頭的暗底勢力可是全力出擊了一回,也拿下了幾個旁證,只是為恐打草驚蛇故,並未對“尖刀幫”的主要人物出手,當然了,就算八爺想出手也難,不為別的,只因“尖刀幫”的大半主力已被弘晴調走,剩下的重要人物也早就在弘晴離京前轉移走了,而今的小串子胡同其實只是一個空殼而已,只不過有著陳思澤這個總瓢把子在維持著,看起來還像是“尖刀幫”的總部罷了,這一切,齊武鳴原本是不清楚,可今番突襲失敗之後,便已猜知恐是反中了弘晴那頭的埋伏,原就起了退縮之意,又得了八爺那頭傳來的消息,齊武鳴推卸責任之心自是更堅,這會兒聽得老爺子見問,當即便毫不客氣地將所有責任全都推到了托合齊的身上。

  “嗡……”

  群臣們大多原本並不知小串子胡同究竟是怎麼回事,可知曉老十六大鬧搜捕現場,便已隱約猜出小串子胡同必是與三爺那頭有關聯,原以為此番該是諸位阿哥聯手鬥三爺的大戲,卻沒想到戲碼演到此際,居然完全變了調,風頭似乎轉向了八爺坑太子的局面,都不禁為之驚詫莫名,一時間私議之聲不由地便大起了。

  “大膽齊武鳴,爾安敢信口開河,本將定……”

  不止是群臣們沒料到會有這等變化,托合齊更是被齊武鳴的話震得頭暈目眩不已,好不容易才醒過了神來,心中的怒氣已是怎麼也壓制不住了,雙眼一瞪,也不管此處乃是御前,張口便大罵了起來。

  “放肆!”

  不等托合齊徹底爆發起來,已是忍無可忍的老爺子猛然一拍龍案,怒氣勃然地斷喝了一嗓子。

  “陛下息怒,末將失禮了,實是齊武鳴這廝血口噴人,末將忍無可忍,這才……”

  一見老爺子震怒,托合齊自是不敢再放肆,趕忙一頭跪倒在地,連磕了幾個響頭,滿臉子委屈狀地哀告著。

  “哼,朕不想聽爾狡辯,爾既是說小串子胡同乃盜匪藏匿之地,而今盜匪何在,嗯?”

  老爺子既是起心要趁此機會拔除托合齊,又怎可能去理會其的辯解之辭,不待托合齊將話說完,老爺子已是極之不耐地一揮手,沒甚好聲氣地喝問了一句道。

  “末將,末將……”

  不得不說托合齊的政治智慧實在是糟到了極點,事情都已發展到了如此之境地了,他才真正醒過了神來,大感不妙之餘,竟不知該說啥才是了,只是一味地拿求助的哀怨目光瞟向如坐針氈的太子,就指望著太子能在此時站出來為其緩頰上一番了。

  “皇阿瑪明鑒,兒臣以為此事恐別有蹊蹺,須得徹查為要。”

  太子其實是個很聰慧之人,到了此時,又怎會看不出風頭已是不對了,奈何他實在是沒有壯士斷腕的勇氣,實際上,他也斷不起,只因托合齊如今已是他最得用的堅實依靠了,哪怕明知道此際站出來會觸怒老爺子,卻也顧不得許多了,這便站將起來,一旋身,朝著老爺子深深一躬,委婉地進諫了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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