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回下崗時代 作者:肖邦亂彈琴 (連載中)

 
albert1225 2018-11-16 05:19:1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3 103797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8-11-16 05:53
20.我要出書

  從這一天開始,張年發直接變成一塊橡皮糖了,整天膘著劉萬程,有時候還能晚上跑到他住的宿舍裡來攪和,鬧的剛剛和肖涵成了哥們的劉萬程,連和肖涵套近乎的時間都沒了。

  銷售問題、車間重新組合問題。什麼叫零庫存,什麼叫不給錢白使喚人,什麼叫暗競爭機制……

  劉萬程突然就警覺起來。有一回,他已經和徐潔商量好了晚上去市裡玩,這剛在食堂吃飽了回宿舍,老張竟然比他還早,坐在他床上等著他了。

  呵,你這還讓不讓我活啦?那時候電話沒這麼方便,他也裝不起BP機,沒法通知徐潔他去不了。怕徐潔在市裡等不著他,一個人回來不安全,他只能把老張扔到宿舍裡,沿途去找徐潔。

  徐潔怕在廠區被別人看見,一般都是自己先去市裡等著劉萬程的。劉萬程跑到市裡他們商量好見面的地點,才找著徐潔,兩人再打黃面的回來。徐潔回家,劉萬程繼續回宿舍和老張對付。

  老張也真可以,一個小時過去了,還在宿舍裡和肖涵神侃,愣是不走。

  打發走肖涵,劉萬程就急了。你這是連談戀愛的時間都不給我啊!我這打滴的錢得你給我出!我明白了,你留我一個月,是不是想把我肚子裡的東西都掏出來?

  其實,做了二十多年的國企人,劉萬程心裡也不是對江山機器廠沒感情,對廠裡這些職工,他心裡也是割捨不去的。這個,恐怕他自己都不一定完全知道。

  如果可以讓江山機器廠避免走向末路,如果可以讓上萬工人今後不面臨下崗,有一個光明美好的前途,他還是願意竭盡全力的。

  你老張不是想要我肚子裡的東西嗎?不要緊,沒問題!但你不能佔用我私人時間呀!這連找媳婦都受限制,誰受得了?這麼著,你還有什麼東西不明白?全寫下來,我一併給你解答成不成?別整天這麼纏著我,成不成啊?我怕了你啦!

  老張一聽,這主意好!我怎麼沒想到呢?我給你列個提綱,然後你按著提綱都寫下來,交給我。就這麼辦!

  老張走了,劉萬程坐在床邊那張桌子上,看著他留下的提綱,一大堆問題!他琢磨過味兒來了。

  這麼一大堆問題,他要挨個回答,不寫個幾十萬字,是講不清楚的。嘿,你個大老張,你這是逼著我出書啊!

  那時候沒有電腦,更沒有手機,不能粘貼,更沒處查資料。劉萬程只能用鋼筆,一個字一個字地寫,這工作量,別說一個月,半年都夠嗆!

  劉萬程發現,他又掉到老張編的套裡了。

  嘿,前一世我鬥不過你,讓你坑慘了,這一世你還不放過我!

  可是,他也知道,說良心話,張年發在江山機器廠算個好領導。如果他可以利用他後來痛定思痛,總結出來的這些辦法和經驗,說不定就能挽救二分廠,甚至可以挽救整個江山機器廠!

  想到這裡,劉萬程不由嘆息一聲,和這企業,和周圍這些的工人們,畢竟有過二十多年的感情。得,就算我欠你們的,我寫!

  就這麼著,劉萬程寫幾頁紙,回答提綱上一個問題,就給老張送過去,臨走還不忘囑咐他,你仔細點看,別給我弄丟了,將來我要出書!

  一個星期之後,張年發拿著劉萬程寫的,厚厚的一沓信紙,去了總廠辦公大樓,生產副廠長袁佩華的辦公室,他要提劉萬程做他的副手,當二分廠的副廠長。

  總廠副廠長的辦公室就講究了,寬大的老闆桌,桌子上電話就有兩部。背後大窗戶鋥明瓦亮,陽光透進來,把寬大的辦公室照得一片光明。

  袁佩華皺著眉頭,隔著寬大的辦公桌,審視著坐在對面的張年發,半天才沉吟著說:「提拔個才畢業一年多的學生當副廠長?老張,你沒喝多吧?」

  張年發撲棱一下腦袋:「袁廠長,你這什麼話?這大早上的,我喝什麼酒啊?再說我分廠工人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我還有心思喝酒?我沒心沒肺呀我?」

  「沒喝酒你說胡話!」袁副廠長的臉就黑下來,「一個毛孩子,他懂什麼?說,他給你送了多少東西?趕緊給我都退回去!不然,小心我辦你!」

  張年發就又撲棱腦袋:「你這都什麼呀,我老張幹過收人東西的事兒嗎?是這小子確實有才,比我厲害!這幾天老子,啊,不是。這幾天我淨受這小子冷嘲熱諷的氣了,肚子都快氣爆了!」

  袁佩華不幹了:「啊,他給你氣受,然後你跑到這裡來氣我?給我滾蛋!」

  「嗨!不是,我快讓你攪和糊塗了,他是這麼回事!」張年發這才鹽從哪兒咸,醋從哪兒酸地,一五一十,把他和劉萬程這大半個月鬥智鬥勇的經過說給袁佩華聽。然後,又把劉萬程寫的那些東西,放在辦公桌上說,「這就是他給我的一些方案,還有很多,他正在寫。說實話,受益匪淺,自嘆弗如啊!開始吧,我也不相信一個毛孩子有這麼大的能耐,可事實擺在這裡,你讓我不相信也不成啊!」

  袁佩華狐疑地看一眼張年發,拿起那些信紙,戴上老花鏡,開始看,足足半個小時沒說話。

  張年發一個人給撂在一邊,沒著沒落的,順手就去褲兜裡掏煙,剛把煙和火掏出來,一抬頭,迎上袁佩華銳利的目光,只好把煙又揣回褲兜裡。

  「淨整這些沒用的!」他發牢騷,「飯都吃不上了,還搞什麼全廠禁菸!我不抽菸根本過不去一天!」

  袁佩華就冷冷地說:「這是市委提倡的新衛生運動,也是為了工廠安全。是總廠黨委、廠部、劉廠長一致通過的決議!怎麼,你有意見?」

  張年發就嘿嘿兩聲:「我一個大頭兵,我敢有意見?您抬舉我。」

  袁佩華厲聲說:「你這態度,分明就是有意見!」嚇張年發一跳,然後就四下瞅瞅,用手裡的信紙遮著嘴,小聲說,「我也有意見,有意見也不許說!」

  張年發就嘿嘿笑了:「怎麼著,你也憋不住了?」

  袁佩華指指門口說:「憋不住就去廁所,樓道東面。」

  張年發轉身就走,又被袁佩華叫住了。

  他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說:「這個小夥子確實不錯,有水平。可是,一下就提拔到副廠長的位置上,不合適。咱們是國家二級企業,分廠負責人,就相當於處級幹部了,也就是過去的縣團級。這個,太高了,不行。可以先讓他在分廠裡幹個中層,慢慢實踐,觀察後效。老張,說得好不如做的好,這是咱們機加行業的真理!紙上談兵,不能說明什麼。」

  張年發就急了:「還中層?給他個副廠長能不能留住他,我這心裡還沒底呢!你難道就讓我這麼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才,從我的分廠,從咱們江山機器廠走了?咱們最缺的是什麼?有新觀念、新思想的人才!你怕他紙上談兵,不還有我呢嗎?我在他身後,給他掌著舵,有我在,你還怕翻船嗎?」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8-11-16 05:54
21.醋意頓生

  劉萬程溜溜兒給張年發寫了一個星期的東西,他又倒過悶兒來了。老張絕對不是僅僅要讓他寫這些東西這麼簡單,他是想用這個辦法拖住他,不讓他走!

  這些東西,別說老張,就是他親自去執行,都不見得成功。

  那老張要了這些東西去不執行,他還寫個什麼大勁兒?

  想到這裡,他創作的熱情一下就無影無蹤,寫不下去了。

  科長韓素雲好像知道點什麼,坐在那裡正眼都不瞧他。也不再給他派活,他愛幹什麼幹什麼,權當他不存在。

  既然沒事幹,又寫不下去,他就不在技術科呆著了,乾脆出去閒逛。

  老子就這樣了,你老張催我就寫點濫竽充數,你不催我就裝傻。反正到了一個月,你說啥我也不聽了,走人拉倒,愛咋滴咋滴。

  當然,他出去瞎逛,主要還是惦記著去二車間找徐潔。一個月之後他就走了,兩個人再見面,還不知道哪猴年馬月呢。

  這天,他逛到徐潔的車床跟前,徐潔就告訴他說,韓素雲已經找過她了,問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劉萬程緊張起來,趁著徐潔幹活間隙,坐在窗子邊的連椅上休息的時候,坐到她跟前問:「你怎麼回答她的?」

  徐潔說:「我就按你教的,承認了,說我們確定關係一個多月了。」

  劉萬程再問:「她還說什麼了?」

  徐潔就搖搖頭。

  劉萬程皺眉思索,韓素雲肯定是知道了自己要走,而張年發不許這個事情。她為什麼不借此立功,在徐潔身上下功夫,讓徐潔變成她的,一個留住劉萬程的棋子呢?這個是很有成功的希望的。

  徐潔本來就不想讓他走,這個從兩個人之間的話語裡,他也可以聽出來。

  他當然知道,徐潔不想讓他走,是擔心他以後會變心。

  老奸巨猾的韓素雲,肯定可以猜到徐潔的心思,她為什麼不利用這一點,用南方的混亂和思想解放嚇唬一下徐潔?單純的徐潔肯定會上當。

  只要徐潔明確表態,不許他去特區,他還真就去不成。因為過去,他有高秀菊這潑婦的時候,欠徐潔太多了。

  這麼分析的話,張年發還果真沒有要留住他的意思。可是,他要他寫那些東西,他又無法運用到自己的管理上去,又有什麼意義呢?

  車間裡機器轟鳴,噪聲很大,大家在這樣的環境裡,彼此之間離得稍遠點,就無法聽清對方說什麼,只能利用儘量簡單的話語,大聲喊著說話。實在表達不清楚,就得加上手勢,或者拿個扳手敲擊幾下,來傳達相互之間的意思。

  劉萬程在這樣的環境裡,當然沒法和徐潔談情說愛,只能簡單說幾句話。他心裡的懷疑也不能告訴徐潔。

  徐潔從他皺眉思索的神態上,就可以知道他又在胡亂推理了。他的這個以後養成的,國企裡幹部間勾心鬥角所需的臭毛病,連徐潔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徐潔就借轉身去桌子上拿水杯的機會,自己的嘴接近了他的耳朵,然後說:「別胡思亂想了,你怎麼總把別人想的那麼壞呀?」

  這個問題太複雜了,劉萬程沒法用幾句簡單的話說清楚。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人到中年的經歷,讓劉萬程太佩服這些古人總結後留下來的至理名言了。

  人活在世上,真的是如履薄冰,一步算計不到,就會被別人算計了。他上一輩子,就是被韓素雲和高強給算計了。對了,還要加上這個張年發!當初他就是不知道換位思考,不知道去揣摩別人的思想,才稀里糊塗地混個窮困潦倒,這輩子絕對不能再犯這個錯誤了!

  這哪兒是一個二十四的陽剛小夥子啊,這就是一整天瞎琢磨的人精!

  這時候,徐潔把水杯放回去,嘴再次接近了劉萬程的耳朵,她說:「你別老在我跟前轉悠啊,會被別人看出什麼來的!」

  劉萬程肚子裡正琢磨陰謀詭計,聽了順口答說:「看出來咋了?我未婚你未嫁,我們在一起談戀愛,犯法了?」

  徐潔頭就停在他耳朵邊那兒不動了,接著說:「我不想讓別人過早知道咱們的事。我還不到二十一,離能開出介紹信來還差三年多呢!」

  劉萬程說:「你怕我在這三年裡會變心?你怎麼那麼對我沒信心?我是那種人嗎?」這話就有責怪徐潔的意思了。

  徐潔哪裡是對他沒信心,她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她太怕失去劉萬程,而劉萬程又這麼不理解她。這事兒在車間裡沒法解釋,心裡委屈,眼圈就紅了。

  劉萬程隔著徐潔戴著的大防爆鏡,已經看到那兩隻大大的眸子開始精光閃爍了。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徐潔怕什麼,他是知道的。

  「好,我錯了。我立刻走。」他拍拍徐潔的肩膀,準備離開。

  「在車間裡,不許動手動腳!」徐潔顯然生氣了,身體猛往後一撤,躲開他的手,接著就拉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劉萬程就有些尷尬,嘿嘿一笑,從椅子上站起來。這丫頭看來脾氣也比高秀菊好不到哪裡去,就是隱藏的有些深罷了。

  「明天禮拜天,咱們去市裡吧?」

  他站起來準備走,問出的這句話因為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大,徐潔不一定可以聽到。但徐潔的目光始終在他臉上,他相信徐潔通過看他口型,可以猜出他說什麼。

  在機加車間工作久了,大家都會看口型分辨對方說什麼,徐潔當然也應該會這個技能。

  果然,徐潔依舊在椅子上坐著,嘴唇卻動了動。

  劉萬程看她口型,知道她說的是「不去」兩個字。

  他就站在徐潔面前不走。徐潔抬頭看他,他也出口型不說話。

  口型的意思是,你不去我就不走!

  這傢伙就是願意看她著急的樣子,太無賴。徐潔沒招,只得也動嘴:「下班說。」

  劉萬程看著她:「哪裡說?」

  徐潔想想:「小樹林,七點到。」

  劉萬程轉身走了。

  他得設法把徐潔心裡這個心結給打開。離開這裡的日子越來越近,徐潔再不相信他,將來難免後患無窮。

  他得讓她相信,他不會因為她的家庭而嫌棄她,更不會因為她姐姐徐豔那樣,就聯想到徐潔也那樣。他相信徐潔是個純潔善良的好姑娘,比相信自己是個好男人還堅定不移。

  當然,他不見得是什麼好男人,一肚子陰謀詭計。可他善良,沒有壞心眼兒!

  幹嗎呀?談個戀愛還跟當年兩個人背著高秀菊做賊一樣,這不吃飽了撐的嗎?這裡面已經沒有她高秀菊什麼事兒了!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他心裡正想著高秀菊呢,高秀菊竟然從車間大門那裡進來了,還是穿著個白大褂。

  她來幹什麼?難道,她也穿越回來了?媽呀,這躲到二十年以前了,怎麼還躲不開她?

  劉萬程直接嚇的站在原地動不了地方,眼睜睜看著高秀菊婀娜著,由遠而近走向他。

  高秀菊正眼都沒瞧他,從他身邊走過去了,順便帶起一陣香風。

  好久,劉萬程才琢磨明白,這時候的高秀菊,還不認識他!

  那麼,高秀菊不好好在她的理化計量室裡呆著,跑這裡來幹嗎?

  啊,對了,他在徐潔那裡坐著的時候,看見吳曉波了,這熊孩子今天來上班了!

  對了,明天是禮拜天,高秀菊跑過來,是來找吳曉波,密謀明天去哪兒玩!好啊,你們這對狗男女!

  一股醋意,不由從劉萬程心底噴薄而出!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8-11-16 05:55
22.貓爪狗咬

  吳曉波一年以前就不怎麼上班,他在市裡一條小街上,租了一間門店,開了個美發店,不剃頭,專門給大姑娘小媳婦燙頭,還外帶新娘化妝、盤發。

  吳曉波人長得瘦瘦高高,自身就帶著一股酸氣,挺「娘們兒」,幹這個倒是人盡其才。

  工廠效益不好,張年發的二分廠養不了這麼多工人,可他又狠不下心來,把用不上的人轟回家。像吳曉波這樣的,能自己謀一條生路,不來上班就不上班,他也就睜一眼閉一眼。

  高秀菊只聽同事說市裡有家美發店,是江山機器廠一個工人開的,頭髮做的挺時髦,並不認識吳曉波。可吳曉波認得高秀菊。凡是廠裡有名的大美人,他就沒有不認識的。

  高秀菊跟著同事去他店裡做頭,他就藉機討好她,不但不收錢,還三天兩頭地給她換個剛剛流行的樣式,教她怎麼化妝。

  一來二去,兩個人就好上了。

  其實,高秀菊也就是整天在理化計量室裡沒活幹閒的,有些空虛。

  江山機器廠實行分廠制之後,各單位獨立結算,去理化計量室校驗量具就得各單位自己掏錢了。哪個生產單位還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去校驗量具玩啊?不是量具實在沒法用了,也不花那個冤枉錢。其餘如強度試驗、金相化驗一類,也是如此。理化計量室這幫官老爺們,竟然想不到對外營業,坐吃山空等死。

  現在看來,這是相當可笑的一件事情。可是,那個時代,這種可笑的事情就那麼真實地發生著。

  不止理化計量室如此,其餘技術處,質檢處,全面質量辦公室,研究所,等等的一些總廠服務單位,都是如此。

  一個時代的變革,竟然將思路依舊不改的江山機器廠所有的人員,隔離在了那個舊時代,宛如建立了一道無形的時空屏障一般無法穿越,也不知道是可笑、可悲、可嘆,還是可憐?

  高秀菊和吳曉波這事兒,很快就傳到高強耳朵裡去了。高強那熊脾氣,對上和他一樣熊脾氣的閨女高秀菊,老高家可就熱鬧了。

  這高秀菊死隨她爹,你越不讓我幹的事我越幹,你越不讓我和他好,我偏和他好。

  張年發是高強的師弟呀,兩個人經常晚上湊一塊兒喝點。看師兄跟閨女水火不相容,就出了一個以毒攻毒的損招,讓韓素雲給高秀菊說劉萬程。

  原本的發展路線是,劉萬程在韓素雲家裡看見高秀菊,饞的哈喇子都差點流下來,從此想盡一切辦法追高秀菊。

  再說劉萬程比起吳曉波,那是真正的文雅,談吐不俗。高秀菊的心思,本來也不怎麼在吳曉波身上,就是為了和她爹較勁。

  有劉萬程比著,吳曉波明顯就感覺不對了,高秀菊對他沒有以前熱情了。

  這時候,韓素雲又出一損招,自己親自去吳曉波店裡做頭,有意無意地,就把高秀菊和劉萬程談戀愛這事兒透露給吳曉波了。

  吳曉波去找高秀菊證實,反倒被高秀菊臭罵一頓。

  高秀菊在吳曉波心裡,那就是皇后。他不敢惹高秀菊,就去找劉萬程,打算教訓一下這個大學生。

  劉萬程不會打架,可他是農村出來的,本身身體強壯,在大學裡三大球都是班級的主力。

  吳曉波照著劉萬程臉上打了兩拳,把劉萬程給打急了,抬腳對著吳曉波胸口就是一下。吳曉波這高粱桿兒的身子哪裡受得了?直接吐血住院,

  這事兒就鬧大了。

  吳曉波本來就名聲不好,大家又都向著劉萬程,特別是一、二倆分廠的一把手,都罩著劉萬程。吳曉波別說是先動的手,沒理。就是有理,要不是吐血住院,也被保衛處當勾引女青年的流氓給抓起來了。

  事後,韓素雲對著高秀菊添油加醋損吳曉波,怎麼怎麼丟人,有影沒影兒的說一大堆,高秀菊從此對吳曉波死心,和劉萬程好上了。

  九十年代是個千變萬化的神奇時代,不光人多變,世界更是一天一個變化。吳曉波憑著自己聰明,從電視電影裡學來的那些流行髮式,很快就過時了,店裡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要不是惦記著高秀菊,他早就關了店門,跑南方去學新技術去了。

  這下和劉萬程打一架,徹底把高秀菊打到劉萬程懷裡了。出院以後,他從此徹底死心,去南方學習新的理髮技術。幾年之後回來,再開美發美容店,生意火爆。

  可是,穿越回來的劉萬程,沒按著原定計畫走,張年發的「以毒攻毒」之計,就失敗了。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張年發託人通知吳曉波,三天之內,必須上班,不然,就開除他。

  他是想通過上班把吳曉波禁錮在廠裡,讓他沒時間去和高秀菊呆在一起。至於下班以後,則要看高強的本事了。只要他能把自己的寶貝閨女關住,不讓她跑出來,這倆人就永遠沒有機會待在一起。然後,再設法給高秀菊物色更好的對象,繼續「以毒攻毒」。

  這老一代人的想法,和新一代人畢竟天差地遠。高秀菊這一代人,年青的時候,正面臨著社會巨變,沒有老一代中規中矩的思想約束,可以說,是最為叛逆的一代。

  年青人幹柴烈火,這種限制自由的辦法,恰恰適得其反。這不,高秀菊知道吳曉波不得不關了市裡的門面上班,立刻就知道,是他爹串通了張年發鬧鬼。

  你們不是想拆開我們嗎?我偏去找他!反正呆在理化計量室的辦公樓裡,也沒什麼事幹,她直接下樓,到二分廠來找吳曉波了。

  雖然高秀菊現在已經和劉萬程沒有一毛錢關係了,可是親眼看著高秀菊去找吳曉波,劉萬程心裡竟然貓抓狗咬一般難受。

  你說你個臭娘們兒,眼光怎麼連你家老頭兒都不如呢?那吳曉波是個什麼東西?就是一臭流氓!

  不成,這事兒他得站在高老頭一邊兒,幫著他們把這事兒給攪和黃嘍。

  可他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去勾引高秀菊,把自己給搭進去呀?那是堅決不能幹的事情!何況他已經和徐潔開始了,這正是他一直追求的愛情和自由!

  從二車間往外走,邊走劉萬程就邊想,怎麼把這對狗男女給拆了呢?

  其實,按照理智的想法,劉萬程就不該想這個,更不該趟這個渾水。可是,他的腦袋竟然不聽他的指揮,自然而然就往那裡想了。

  想一下午,也沒想出個合理的主意來。晚上去食堂吃飯,既沒看見徐潔,也沒看見那對狗男女。

  這些人都在宿舍區有家,晚上不加班,當然就都回家吃飯了,只有像他這樣的單身,才會跑這裡來吃。

  有一次他下了班,也忘了自己是單身了,稀里糊塗就去二宿舍了,那裡是他和高秀菊的家。直到走到應該是他們住的宿舍樓的地方,沒有看到樓,還只是一些平房,他這才反應過來。

  在食堂裡吃著飯他還在想,要不,把自己屋裡的那個肖涵介紹給高秀菊?就是肖涵也比吳曉波那小子強!

  可是,肖涵只是個大專生,長得太黑了,還滿臉痘痘。個頭兒也不行,高秀菊穿高跟鞋的話,恐怕比肖涵都高了。高秀菊肯定看不上他。

  哎喲,這可怎麼辦?

本帖最後由 albert1225 於 2018-11-16 06:13 編輯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8-11-16 05:55
23.橘子與饅頭

  徐潔雖然答應劉萬程晚上七點去那片小樹林,可劉萬程知道,七點徐潔一定到不了。

  這是夏天,七點天還大亮著呢,她怕別人看見,怎麼著她也得墨跡到八點天黑以後。

  這個時候,社會還沒有像後來那樣開放。年青人談戀愛,還多是希望背著人的,何況徐潔還有那麼多的顧慮。

  她當時說七點,無非就是怕劉萬程不滿意,賴在她的車床跟前不走,先打發他走了再說。

  現在,去小樹林時間還早,回宿舍吧,他心裡有事,不想和肖涵胡扯,影響思路。

  和肖涵熟悉起來之後他才發現,原來這小子是個碎嘴子,一會兒不說話都難受。他就納悶了,原先沒記得他這麼能說啊,這怎麼突然就轉了性了呢?難道他回來的這個世界,和原先不是一個世界?

  廠裡的食堂一般到晚上九點才關門。晚上有上夜班的,隨時可以去食堂加一頓餐。劉萬程就乾脆在食堂飯廳裡,找個僻靜的角落坐著,獨自想心事。

  他和徐潔重新認識,已經半個多月了。當初和高秀菊的時候,是一個多月以後,他們才開始親密接觸,很快就進入了實質階段。

  那時候的劉萬程是個地地道道的雛,一個多月進入實質,已經不算慢了。現在的劉萬程,已經不能算雛,可以說經驗豐富了。

  半個月,他已經和徐潔親密接觸了,遠遠超出了原先他們在一起許多年時候的親密。

  原來他們主要就在一起說說話,拉拉手,頂多徐潔靠在他肩上,享受一下二人世界的溫馨,連嘴都沒親過。

   徐潔家裡、廠裡都要幹活,吃的也沒法和高秀菊比,當然就瘦瘦乾乾的了。

  當初,和高秀菊親密起來,沒有幾次,高秀菊就繳槍投降了。可是徐潔卻拒絕再往更深的層次發展,始終堅守最後一道防線,絲毫不為劉萬程所動。

  從這一點上說,徐潔比高秀菊意志力堅強多了。

  想到這裡,劉萬程忽然腦袋裡「嗡」的一下。高秀菊在和自己認識之前,和吳曉波在一起多久了?這個淫蕩娘們兒,根本把持不住,別再是給他戴了二十年的綠帽子吧?

  當初他們第一次的時候,是在理化計量室高秀菊的工作間裡。大晚上的,怕有人突然過來,黑燈瞎火,慌裡慌張,劉萬程又是雛,根本分辨不清高秀菊是不是第一次啊!

  嘿,好你個高秀菊,認識你我算是倒八輩子黴了!吳曉波,你竟敢給老子綠帽子戴,老子要不報復你,老子就不姓劉!

  胡思亂想半天,心裡更加狗撕貓咬,看看表,已經快八點了,這才慌慌張張出了食堂,趕往小樹林。

  趕到小樹林附近的時候,他遠遠就看見徐潔已經在公路邊上了,穿著他們第一次在咖啡屋見面時穿的那身連衣裙。

  他忽然就記起來了,徐潔真正穿出門去的衣服很少,他曾經偷偷攢私房錢,給徐潔買過衣服的。

  這可真是怪了,那時候的徐潔,總是在暗示他,他們可以再進一步,她不會和高秀菊爭。現在他們完全可以無所顧忌了,徐潔倒變得固執起來。看來,他來到的,應該不是過去那個世界。

  徐潔看他走近,一臉幽怨地問:「你怎麼才來啊?」

  劉萬程衝她嘿嘿一笑說:「哪回都是你讓我等你,這回我也讓你嘗嘗等人的滋味!」

  徐潔拉下臉來說:「這裡人少,到處是樹,我害怕。」

  劉萬程問:「我等你的時候就不害怕了?」

  徐潔就咧嘴說:「無賴!你是男的你怕什麼?」

  兩人打著嘴仗,又往前走了一里多地,身邊的公路拐了個彎。兩個人下了公路,沿著公路一邊的小路,向著更遠的林子裡去了。

  這裡的樹林更密,到處黑乎乎的,路邊半人高的茅草沿著公路延伸出去,進入遠處的黑暗裡,一片荒涼。

  徐潔就抓緊了劉萬程的胳膊。劉萬程側頭看看她,黑夜裡她的臉色就顯得更加蒼白,神色緊張。

  劉萬程笑說:「怕了?你要不堅持不讓別人知道,咱們也用不著這麼著,跟做賊一樣!」

  徐潔不說話,反正她不想現在公開。

  劉萬程攬住她的腰,和她並肩走,邊走邊說:「你爸的情況,你姐的事我都知道,我不會因為他們而對你有別的看法,更不會聽信別人胡說八道。你說,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好久,徐潔才說:「別說這個了好嗎?我心裡亂。你給我點時間,我會想通的。」

  劉萬程就嘆一口氣,不再說話,攬著徐潔,走到一片林子邊上,找一塊乾淨的地方坐下來。

  徐潔想坐在他邊上,卻被他拽過來坐在他的腿上。徐潔就乖乖坐在他腿上,雙手自然環上他的脖頸,頭依偎在他肩上。

  徐潔是個出奇安靜的女孩,和高秀菊完全不一樣。和高秀菊在一起的時候,劉萬程唯一的感覺,就是鬧。這娘們兒嘰嘰嘎嘎,沒一會兒的安穩。

  一會兒功夫,劉萬程的手就沿著徐潔連衣裙的下襬,伸到裡面去。

  徐潔的腿細長光潔,腹部平滑,與高秀菊相比,是另一種的感覺,另一種的美。

  當他的手掀開徐潔胸衣的時候,徐潔動了一下,並沒有反抗,只是將頭又往劉萬程的肩上方靠了靠。

  過一會兒,劉萬程的手再次下來,試圖探索下面的神秘的時候,徐潔的手過來,隔著裙子阻止了他。

  「說會兒話吧?讓你撓的心癢。」徐潔說。

  劉萬程就知道,徐潔不想讓他繼續。其實,戀人之間,朝夕相處,有時候要的,就是這樣的安逸和柔情,話語倒成了多餘的。

  「對了,我看見你們車工組的吳曉波,今天來上班了。」劉萬程沒話找話說。

  「那個人,特討厭!」徐潔說,「總是沒話找話,吹他生意多麼好,讓我做頭髮的時候找他。稍給他點好臉,就敢動手動腳。」

  劉萬程嚴肅起來,看著她問:「他騷擾過你?」

  徐潔說:「這次沒有。上一次他來的時候,我正在車床上幹活,他拿手摸我後背,氣的我拿扳手把他爪子打腫了,大罵了他一頓!」

  劉萬程不由大怒說:「還特麼反了他了,我明天找他算賬!」

  徐潔就阻止他說:「算了,他沒佔著便宜。再說這都過去好長時間了,那時候咱們還沒談呢。」

  劉萬程皺起眉來不說話,同時,一個惡毒的主意,已經逐漸在他腦袋裡產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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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bert1225 發表於 2018-11-16 05:56
24.補償與跟蹤

  第二天禮拜天,兩個人去市裡逛街。

  雖然徐潔還是躲躲閃閃,唯恐碰上本廠的人,但不管怎麼樣,他們還是敢白天出來逛街了。這要放在以前有高秀菊的時候,就算徐潔敢,借劉萬程個膽子也不敢。

  而且,劉萬程還花了一百多塊錢,給徐潔買了一件漂亮的連衣裙。加上兩個人在外面吃飯,花了接近兩百塊,相當於劉萬程一個月的工資加獎金了。

  看著自己一直想買的裙子,徐潔心裡樂開了花。可是,讓劉萬程花這麼多錢,她又有些不落忍,這把錢都花了,離發工資還早,不過啦?

  其實,劉萬程屬於那種很摳門兒的人,對別人摳門,對自己也摳門。

  他除了在食堂吃飯,平時很少捨得花錢。每月得給在農村的父母寄五十塊錢去,父母還拉著兩個弟妹呢。

  所以,劉萬程平時把一分錢看的比月餅都大,入廠一年多,這麼低的工資,都能攢不少的錢。這習慣,大概是從他在農村的爹媽那裡繼承來的。

  給徐潔買裙子,是他在昨天晚上見到徐潔的一剎那,就決定了的。

  過去徐潔和他在一起,兩個人出去消費,基本都是AA制,這回劉萬程花錢,下回徐潔就搶著花。

  這倒不是因為劉萬程摳,而是那時候他有老婆高秀菊。每月就那麼幾個死工資,高秀菊有數,花多了沒法交代。

  劉萬程一點一點的,從獎金和平時買菸的錢裡往外摳,足足摳了一年,才給徐潔買了一件衣服。

  記得徐潔當年看到那件衣服,激動地兩眼放光,高興地跟孩子似的。

  在劉萬程心裡,他覺得欠了徐潔好多好多。這一次,沒有高秀菊這潑婦了,他決心盡一切所能補償徐潔,對誰摳都不能對這可憐的丫頭摳。

  兩個人如膠似漆地在市裡瘋了一天,直到半夜都舍不得回來。要不是考慮到徐潔第二天上班還要幹活,倆人恐怕玩到天亮都舍不得分開。

  劉萬程還是送徐潔到她家所在的那條胡同口上,黑夜裡看著徐潔依依不捨地轉頭離去,心裡竟又生出許多柔情來,猛然追上去,抱住她,吻住她的唇,許久捨不得放開。

  徐潔掙扎半天,才擺脫他的魔爪,輕聲喊:「你要瘋啊!」眼睛裡明明亮亮,反射的卻是驚喜和同劉萬程一樣的不捨得分離。

  她又撲到劉萬程懷裡去,讓他抱了許久,這才從他懷裡出來,狠心轉身跑了。

  這時候的劉萬程,才是真正陷入戀愛裡,把高秀菊和吳曉波完全從記憶裡刪除了。

  可惜,這刪除只是暫時的。

  第二天一上班,劉萬程就開始注意理化計量室方向,看高秀菊什麼時候出來。

  理化計量室在二分廠西面,和二分廠技術科隔著一條土路,是一座三層的小樓。

  這種老式的小樓,公共走廊在樓的外部,邊上焊著鐵欄杆,裡面則是一排房間。房間裡的人從裡面出來,就會出現在走廊上。而劉萬程坐在技術科的辦公桌前,正好可以透過身旁的窗戶玻璃,看見那小樓二層以上的走廊。

  劉萬程過去去過高秀菊的工作室,就在三樓中間。他的人生第一次,就是在高秀菊的工作室裡。至於那時候高秀菊是不是第一次,他到現在也在深深懷疑。

  給高秀菊當了二十年男人,他對高秀菊和高強,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高秀菊對他本事挺大,說一不二,對她爹高強,卻是明面上不服、作對,骨子裡還是怕的。

  高強不准高秀菊晚上出門,估計高秀菊真就不敢晚上出來。當然,他和高秀菊的時候,那是高老頭默許的,他們在外面鬼混到多晚,老頭都不聞不問,假裝不知道。

  這麼分析下來,張年發把吳曉波禁錮在廠裡,沒法去市裡的店舖,高秀菊想見吳曉波,就不能偷跑到市裡去,只能利用上班時間,她爸沒功夫管她的時候,跑到二分廠來。

  高秀菊在三樓上班,一般用不著下來。

  她在三樓走廊上出現,沒有出現在二樓走廊上,就說明她只是出來上廁所,或者因為工作去其他的工作間。如果她很快出現在二樓的走廊上,就說明她是要離開理化計量室,到廠區來。

  這段時間,韓素雲不管他,張年發也不催他寫東西,劉萬程正好閒的沒事,有的是時間盯著高秀菊。

  終於有一天下午,三點多鐘,他看見高秀菊穿著白大褂,出現在二樓的走廊上。

  劉萬程裝作若無其事地從自己的位子上慢慢站起來,溜溜躂達地出了技術科的門,然後他就快速穿過冬青樹叢間的小路,來到分廠辦公室的屋後。

  從那裡,有一條小路可以直接走到二車間的門口去。如果高秀菊是來找吳曉波,就必然會經過這條小路。

  果不然,一會兒功夫,高秀菊就出現在那條小路上,裊裊娜娜地向著二車間過去了。

  劉萬程利用屋角遮住自己的身影,看著高秀菊過去,身子被另一間房子擋住,這才從屋角那裡轉出來,去二車間東面。那裡還有一個小門,從那個小門出來,再從二車間與三車間夾出的胡同裡過去,就是廠區的邊緣了。

  這幾天,劉萬程都琢磨透了,這對狗男女在聲音嘈雜的生產車間裡談戀愛,那根本就做不到。這一點,他已經從徐潔那裡得到了證明。

  高秀菊和吳曉波在車間裡呆不到三分鐘,就一前一後,從那個小門裡先後走了。

  出了那個小門,穿過胡同,在廠區圍牆附近,有備戰備荒年代廠裡挖的防空洞。

  防空洞很深,裡面冬暖夏涼。如今防空洞已經荒廢多年了,曾經出租給附近農村的個體戶,在裡面種香菇。

  這農村人不瞭解國企工人什麼都敢幹的本色,香菇開始收穫的時候,最閒的沒事幹的機修組幾個小子,拿了工具,弄開了防空洞大鐵門上的鎖。

  再大的鎖,防賊興許管用,防備工具齊全,專門鼓搗修理機械的機修工人,那簡直就是笑話。

  劉萬程過去經常去機修組下象棋,和他們很熟,他們從防空洞裡弄出了成麻袋的香菇,還給了劉萬程不少。

  不過,這是劉萬程和高秀菊結婚以後許多年的故事。

  現在的防空洞,大鐵門還是鎖著的,但大鐵門前面有一道水泥台階,從地面上通到大鐵門跟前。那個水泥台階在地面以下,這裡又很少有人過來,正是高秀菊和吳曉波這對狗男女幽會的絕佳場所!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8-11-16 05:56
25.防禦神功

  沿著廠區的圍牆,有一條掩映在雜草叢裡的小路,那是保衛處的人夜間巡邏踩出來的。

  小路在東面的圍牆那裡,正好彎了一下,經過防空洞的大鐵門。

  劉萬程卡著時間,估計高秀菊和吳曉波到了那個鐵門跟前,就沿著那條小路,向那邊走過去。

  走到鐵門上面的時候,他故意回頭,向著鐵門那裡望一眼,接著就站下了。

  這對狗男女果然在那裡!

  關閉的鐵門中間,兩個人相向站著,高秀菊還兩手交叉抱在胸前,這是她的習慣動作。

  「喲呵,這不吳曉波吳師傅嗎?好久沒見了。」劉萬程故意裝出偶爾發現他們的樣子,站下來,熱情地打招呼。

  鐵門距地面也就十來米的樣子,不用大聲喊,下面這對狗男女也能聽的一清二楚。

  吳曉波不經常上班,和劉萬程也就是互相知道有對方這麼一號人,並沒有說過話。

  聽劉萬程打招呼,吳曉波挺吃驚,心說劉萬程這小子犯什麼毛病了?我們不熟,沒說過話呀?但也不好不接話,轉一下身子,衝著劉萬程說:「噢,我才上班。」

  劉萬程可不管這一套,裝出和吳曉波很熟的樣子來,看著高秀菊問:「這是你對象?真漂亮!」

  吳曉波沒說話,高秀菊冷冷盯著劉萬程,也不說話。那意思,自然是希望劉萬程識趣,趕緊走開。

  劉萬程偏不識趣,接著和吳曉波嘮:「吳師傅啊,你真厲害,找這麼漂亮的對象!這以後有對象了,可就得收斂點,別再騷擾車間裡的女工啦,要不然鬧大了傳出去,可好說不好聽啊!」

  劉萬程這句話一出口,吳曉波這才意識到,感情這小子這是誠心找茬來了。當著高秀菊的面揭他的短,這不等於往他的尾巴上踩嗎?

  吳曉波就急了,沖劉萬程叫:「嗨嗨,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騷擾女工啦?」

  劉萬程裝傻充愣,瞪眼看著他說:「這你有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不騷擾人家,你那手背是怎麼腫的?摸人家屁股,讓人家用扳手砸的吧?這個二車間誰不知道?」

  高秀菊的眼光已經離開劉萬程,開始有些惡毒地盯住吳曉波,接著就去看他的手。

  吳曉波這下氣大了。他平時跟劉萬程無冤無仇,好好的劉萬程這麼擠兌他,這不欺負人嗎?

  他就從地下上來,來到劉萬程跟前罵:「你特麼有病吧,找抽是不是?」

  劉萬程就笑了,他就是要這個效果。

  吳曉波打扮的跟社會上那些流裡流氣的,好打架的皮孩子差不多,可這小子是繡花枕頭,不禁打。這個,他在前世裡已經領教過了。

  他依舊裝傻充愣,嬉皮笑臉:「喲喲喲,這還急了。敢做不敢當,是男人嗎你?」

  「我特麼就讓你看看,什麼是男人!」吳曉波咬著牙,不待劉萬程說完,一拳就砸向他的鼻樑。

  劉萬程知道吳曉波這兩下子,早有防備,仰身躲開他的拳頭,裝出吃驚的樣子來喊:「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怎麼還動手啊?」

  他故意這麼文質彬彬地咋呼,就是想讓吳曉波以為他是學生出身,害怕打架。吳曉波果然上當,見他這麼說,以為他是怕了,更加得勢不饒人,第二拳又沖著劉萬程的臉打過去。

  這回劉萬程還手了,一把就攥住了吳曉波瘦竹竿一般的手腕子,反手一擰,吳曉波就轉了個圈兒,疼的「哎喲喲」直叫喚。

  劉萬程並不想算完,抬起一腳,直接踹在吳曉波的屁股上。這回他接受上次的教訓,不往他胸口上踹了。

  劉萬程接近一百八十斤,吳曉波不到一百二,兩個人個頭差不多。這一腳踹上,吳曉波還是支撐不住,直接來了個狗啃屎,搶到一邊的草叢裡。

  「還特麼想打我?就你這熊樣,我讓你仨知道不?」劉萬程得意了,「特麼敢做不敢當,神馬東西!」

  忽然,頭上髮根一疼,劉萬程知道不好,立刻雙手抱頭,彎下腰去。接著,雨點般的拳頭攻擊,就如暴雨而至。

  他光顧得意了,忘了下面還有一個高秀菊呢!劉萬程挨她的打不下二十年,早習慣了,並由此就練就了一套防禦神功:抱頭、捂臉、彎腰,把最皮實的後背留給她。

  「我這是為你好!你個臭娘們兒,你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劉萬程邊施展防禦神功,嘴裡還不乾不淨,完全就是前世在家裡,和高秀菊打架的翻板。

  高秀菊雨點般的拳頭終於停止,大聲嘶吼一句:「要你管,給我滾!」

  劉萬程聽話,立刻抱頭鼠竄。饒是他有神功護體,胳膊上仍是被高秀菊的長指甲劃了一道血印子。

  雖然付出了血的代價,但劉萬程心裡高興,值了!

  吳曉波摸徐潔後背,被徐潔打一扳手這事,二車間的人都知道。當時徐潔竭嘶砥礪大發作,整個車間的機床都停了下來。只要高秀菊到二車間,隨便找個人一打聽,吳曉波的罪證就算坐實了。

  至於吳曉波當時摸的,是徐潔的後背還是屁股,估計高秀菊不好意思問那麼仔細,人家也不能給她說的那麼詳細。

  依據這小娘們兒的為人,只要吳曉波這條罪證給落實了,他們今後絕對沒戲!

  嘿,老高頭兒!我雖然沒上你的當,給你做了倒霉女婿,可我也算幫了你,仁至義盡,老子不欠你們高家任何東西了吧?

  只是,把吳曉波摸徐潔後背改為屁股,有點對不住徐潔了,這要讓她知道,非得跟他急眼不可!

  得,這事兒還得千萬保密,不能讓徐潔知道!

  只是,自己幹了這麼一件偉大而光榮,損人不利己的大好事兒,不跟個旁人說道說道,實在是憋的心慌!

  這是他穿回來之後,第一次聽到高秀菊那比高八度又高八度的嘶吼,可這一次,他感覺這聲音並不難聽。不但不難聽,聽著反而有一種聽仙樂的感受,以至於他當時竟突然產生了不抱頭鼠竄,繼續挨高秀菊的打,繼續激發她的能力,讓她繼續嘶吼的衝動。

  幸虧他當時意識到,他已經恰到好處地完成了自己的陰謀,沒有必要畫蛇添足,這才強迫自己跑掉了。

  「這真是犯賤啊!」跑出好遠之後,他還在心裡想,「難道,自己還在留戀和高秀菊在一起的日子?」

  隨即他就想到了老高家一家人怎麼對他,高秀菊又是怎麼對他,心裡的恨生出來,生生遏制了他往下回憶的衝動,這才恢復了正常,滋個啷地溜躂著,回技術科了。

  剛進技術科的門,韓素雲就在座位上衝他喊:「跑哪兒去了你?張廠長來電話,找你好幾回了。趕緊去廠長辦公室,張廠長在那兒等著你。」

  劉萬程看看韓素雲,奇怪問:「廠長找我?沒說什麼事兒嗎?」

  韓素雲搖頭說兩個字:「沒說。」就繼續低了頭,看手頭的圖紙了。

  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劉萬程在肚子裡嘟囔,才開心不到二分鐘,這個討厭的大老張,又來給他找麻煩了!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8-11-16 05:57
26.立字為證

  張年發在辦公室裡,把書記劉勇給支出去,專門等著劉萬程,卻不料劉萬程跑出去,執行他蓄謀已久的陰謀去了。

  廠長大人有請,劉萬程不得不去。

  推門進外屋,屋裡只有張靜坐在辦公桌裡,看他進來,只是飄了他一眼,就低頭假裝做事了。

  這小娘們兒估計是自己和張年發在裡屋說話,她趴在門口偷聽了一些去,知道他現在是廠長大人的紅人兒,所以直接來個不聞不問了。

  劉萬程心裡想,這個勢利眼娘們兒倒知道些眉高眼低,怪不得張年發不討厭她,在她和劉勇的事兒抖露出來以後,還試圖保她。估計老張想取劉勇而代之的好事是一定的了,但這小娘們兒察言觀色,乖巧懂事,倒確實是個當小三的材料。

  他這麼瞎琢磨著,直接推門進了裡屋辦公室。張年發對他還挺熱情,親自起來,把他讓到劉勇的座位上。接著,就向他宣佈一個重大喜訊:總廠研究決定,任命劉萬程為二分廠第一副廠長,主持所有工作。

  劉萬程果真如張年發所料,大吃一驚,這的確是他料想不到的。想當官的太多太多了,他一沒關係二沒後台三沒資歷,僅僅有個大學文憑,以現在這年齡,當官的事,應該八桿子都打不到他頭上。

  他猜測了許久張年發留他一個月的目的,幾乎把所有的可能都設想了,唯獨沒有往這方面想。看來,張年發在總廠的能量還不小,連這種不靠譜的事情都能做到。

  但接下來,他的表現,就不在張年發意料之中了。

  他沉默半天,沖張年發呲牙一笑:「嘿嘿,不幹,給個正廠長也不幹!說好了的,堅持到月底,你簽字,我走人!」

  張年發就奇怪:「小劉,你可想明白,這可是處級幹部,好多有前途的大學生在廠裡呆一輩子,也得不到這個職位,這可是總廠領導對你的絕對重視和信任!」

  劉萬程心說,老子就特麼是那個混了一輩子也沒當上副廠長的大學生!不過老子現在想開了。

  他微微一笑,打著官腔說:「謝謝領導對我的信任。」但接著就恢復了他劉萬程的本來面目,「可惜啊,在下沒那個好命,幹不了這個,讓您費心了。」

  張年發奇怪地看著他問:「為什麼不幹,你總得有個合理的理由吧?」

  「理由?」劉萬程就笑了,「就說你當這個廠長,拿分廠平均工資的1.4,能拿多少錢?出那麼大的力,操那麼多的心,拿三百塊錢,值得嗎?只能靠貪污來彌補不足了。我劉萬程沒那喝工人血的狠心,幹不來貪污受賄的事,這麼點工資就想讓我賣命?對不起,我還沒傻到那個份上。」

  張年發哭笑不得:「我說你這孩子,說話嘴上怎麼沒有把門的呢?我什麼時候貪污啦?你說這話是要負法律責任的,你知道不知道?」

  劉萬程立馬就改口說:「我可沒說你貪污。您是誰呀?思想覺悟特高,心理素質倍兒棒,您當然不會貪污了。我是說我自己。我幹了拿不到合理的報酬,心理不平衡,自然就會想到貪污來求得心理平衡。所以,我還是不幹的好。要不然咱江山機器廠就又多一貪污犯,對你,對廠領導們,都不是什麼好事不是?」

  張年發讓他給氣笑了:「你哪來的這麼多歪理?年紀不大,滑頭的本事不小,我原先怎麼沒看出來?」

  劉萬程心說,你看不出來就對了。你要看出來,還不得把我送科學院去當試驗品?好麼,四十多歲的油膩大叔能穿回來,變二十多歲的小夥子,那還不連宇宙都轟動了?

  張年發見劉萬程好一會兒都不說話,便又說:「你在基層,總廠的一些規章制度,你不知道。對分廠負責人,總廠是有另行獎懲規定的。完成總廠佈置的生產任務,上繳當年規定的應繳利潤,總廠會給分廠領導發年終獎。這年終獎可不是小數目。比如我,如果完成了總廠規定的目標,年終獎就是兩萬。」

  劉萬程撇撇嘴:「你是正廠長,分廠二級法人,獎勵是給你的,不是給我的。」

  張年發說:「這個獎勵,我可以大部分給你。只要你有辦法讓分廠有了高額利潤,就算咱倆對半分,也不是個小數目!」

  劉萬程不言語,心裡卻滿是鄙夷。不是小數目是多少?在你張年發眼裡,估計五千塊你都能拿著當巨款!你會捨得把屬於自己的獎金分給我?再說辛苦幹一年,才弄萬數塊,老子才不為這點蠅頭小利給你賣命呢!

  張年發看他半天,繼續說:「另外,總廠還有超額完成任務的規定。超額上繳總廠的利潤,分廠法人按照超出金額的10%發放獎金。」

  劉萬程還是不接話,張年發只得說下去:「可惜呀,我能力不行,每年能完成總廠的規定利潤,就算萬幸了。」

  劉萬程就嘟囔:「那你也可以拿兩萬,工人什麼都沒有!」

  張年發就點頭說:「是啊,我也覺得大家辛苦一年,光看著我拿錢,心裡不落忍。我就把這個錢,在年底放假的時候,都換成年貨,給大傢伙分分。說實話小劉,我張年髮長這麼大,受黨這麼些年教育,這心沒有那麼黑,就像你說的,沒有那個喝工人血的狠心!那麼幹了,晚上睡不著覺,出門怕遭報應!」

  張年發就有些激動:「外面好的單位的收入,還有那些個體戶,都是咱們工人的好幾倍!這個我知道。作為分廠領導,四百多號兄弟姐妹的當家人,我沒當好這個家,不能讓大家生活好,讓大家累死累活在廠裡幹一年還過苦日子,我心裡有愧,我對不住大傢伙對我的信任!可是,我沒文化。就像你說的,觀念陳舊,法子想了一大堆,一個管用的沒有。現在,你有法子,你想,我捨得放你走嗎?另外,你算算,以咱們車間的生產能力來講,可實現的最大利潤,應該在每年二百萬左右,這個計畫經濟的時候,咱們每年都沒有少於二百萬。要是能夠恢復到計畫經濟的生產水平,刨去總廠規定的二十萬,咱們超額就是一百八十萬!一百八十萬,你算算,10%是多少?十八萬!每年你能拿十八萬,這比你跑到南方去打工,掙的多出多少?你為什麼不肯幹?是不是你根本幹不了,光在這兒給我說大話,紙上談兵?」

  張年發說到十八萬的時候,劉萬程眼裡就是精光一閃。

  九十年代,還在興萬元戶的年代,十八萬,的確不少,可以說是發財了!別說十八萬,就是和張年發二一添作五,也是九萬!,加上年終獎,那就是十多萬啊!

  這時候他去特區的話,要拿到十萬的年薪,估計也得五年以後。你才去一個新地方,人家不瞭解你,你也對生產環境不熟悉,只能從基層幹起。想成為高級管理,五年的時間已經不算太長了。而且,現在特區人才濟濟,他去了能不能混出來還兩說著呢。

  劉萬程對張年發說的這個事兒重視起來。

  總廠對分廠二級法人的獎懲制度,過去劉萬程是有耳聞的,只是不知道詳細內容。他讓張年發拿出總廠的這個獎懲文件來,他得親自過目才能相信。

  張年發果然就從自己的辦公桌抽屜裡,拿出一份蓋著總廠大印的紅頭文件。

  文件是真的。只是,在江山機器廠大多數單位虧損的情況下,總廠後來並沒有認真執行這份本來不錯的獎懲制度,沒有對完不成任務的負責人就地免職。這就造成了幹部能上不能下的老習慣還是不改,在這個單位混不下去了,給上頭疏通疏通,再去其他單位混。有法不依,這也是江山機器廠將來走向沒落的一個重要原因。

  不過,看文件的下發日期是去年的。也就是說,這個辦法是經過市委批准,剛剛開始執行不久,最近一兩年是不會有太大變化的。我完不成任務不見得執行文件,我完成了任務,你總得執行文件,把該屬於我的獎勵給我吧?

  劉萬程就閉眼思索。幹到二百萬的純利潤,以現在的工人素質和設備能力,可能性不大。二分廠如果能飽和生產,再堵死所有的貪污浪費漏洞,一年一千萬到兩千萬的產值,一百五十萬以上的純利潤完全有可能!

  一百五十萬,獎金就是十五萬,和張年發平分他也能拿到七萬五。而且,以現在的市場價位,有利潤中等的活幹,工人的月平均資就應該能在一千塊以上。那麼,工資加上獎金,他一年的收入應該絕對不少於十萬!

  劉萬程動心了。

  張年發剛才那些窮表白他一句沒聽進去,就聽見十八萬了。漂亮話誰特麼都會說,我還能把自己包裝成英雄呢。都是千年狐狸,你給我裝的什麼清純啊?在鈔票面前,這些就都是屁,一文不值!

  他打斷了張年發的嘮叨,嚴肅起臉來,一字一句地說:「如果讓我幹,就得一切我說了算。書記劉勇,副廠長王會文,包括你,都得聽我的,不經我的允許,不能隨便亂插手分廠的任何事物,不管是生產還是銷售,包括倉儲。另外,你得給我立個字據,將來年終獎咱倆平分!」

  他原來還想老張四他六的,可以他中年人的思維,利益面前什麼承諾都不保險的理論推斷,真到了分錢的時候,老張絕對不肯比他拿的少,能對開就不錯了。不過,還得立字為證!
  
本帖最後由 albert1225 於 2018-11-16 06:14 編輯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8-11-16 05:58
27.哄上賊船

  和劉萬程緊密接觸將近一個月,張年發就發現,這熊孩子掉進錢眼兒裡了。

  辭職為的是錢,就是給他出的那些改革二分廠生產經營辦法的主意,也都是圍繞著一個字:錢。

  在他的觀念裡,設備保養得再好沒用,關鍵得用設備掙錢,只要把錢掙回來,設備造爛了再買新的。產品質量不是關鍵,關鍵在於對方能用,把錢拿回來就成。就是改革營銷體制,也是為了掙錢。不能掙錢,我養你們這些營銷員幹什麼用?

  這無疑與張年發在國企裡幹這許多年,形成的觀唸完全相左。但張年發又不得不承認,劉萬程的這些辦法,的確是唯一可以拯救分廠的手段。

  為留住劉萬程,他只能以毒攻毒,用絕招了,把總廠的獎懲制度拿出來。你不要錢嗎?你真有本事,把分廠的利潤提上去,你就能拿著錢,而且不是小錢,是大錢!

  劉萬程果然中計。可沒成想,這熊孩子竟然還要和他立字據!

  張年發哭笑不得。我一個堂堂處級幹部,能騙你個熊孩子嗎?

  說這個沒用,劉萬程就信字據。將來你萬一反悔,我就拿著這字據,去法院告你!

  張年發一咬牙,和他簽了保證書,劉萬程這才放心。

  他放心了,張年發不放心。自己處心積慮,總算把這熊孩子哄上了賊船。可他只有二十四歲,太年青了。

  在張年發看來,管理,特別是機械加工行業的管理,和工人打交道,是一門很難的學問,不從基層幹上來,積累多年琢磨別人心思的實踐經驗,是做不好當家人的。

  劉萬程可以說一點這方面的經驗都沒有。在大學學得好,動動嘴可以,真正讓他幹,他能行嗎?自己這麼幹,是不是有點過於冒險了?他感覺自從和劉萬程在一起呆著,自己也變得不正常了。

  看劉萬程收好他簽字畫押的保證書,他這才說:「為把你提到這個位置上來,這幾天我沒幹別的,淨在辦公大樓上和領導們鬥嘴了。為了你將來工作順利,禮拜一開生產例會的時候,總廠主管生產調度的袁副廠長、組織部趙部長,勞人處裴處長,都要來參加會議,宣佈對你的任命,給你站台。任命一個副廠長,所有相關部門的一把手,都親自過來站台,這可是少有的事情,就是要給你建立威信!」

  說到這裡,他沉默半天,又接著說:「可說心裡話,我現在心裡反而沒有底了。今後這二分廠你就是當家人,我明面上雖然還是廠長,實際就是給你當副手,這事兒基本就算定了。你現在先給我說說,你具體準備怎麼幹?讓我心裡有個底,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張年發敢用他當副廠長,這膽就比豹子大。要換做是他劉萬程,不明就裡,他也不敢用一個二十四的毛孩子,管四百多工人。

  既然幹這個能掙到錢,為什麼不幹?劉萬程現在才不管其他的。但想掙錢,就得讓這個破分廠創造利潤,就得幹好。幹好的第一步,自然就是要取得眼前這個大老張的信任,穩住他,讓他全力支持自己。

  他問張年發:「你是不是怕我一上任,就把我給你說的那些東西都鼓搗出來,把你的二分廠攪個天翻地覆呀?」

  這正是張年發所擔心的,他看著劉萬程,不說話。

  劉萬程就詭異地笑了:「吃飯還得一口一口吃呢,我又不是傻子,這點道理我還是知道的。」他就把自己的想法一步步說出來。

  他說一步,張年發就點點頭,基本和他心裡想的差不多,是穩重的路子。這小子的思維,比他的年齡恐怕大了一倍不止,老謀深算地讓他吃驚。

  劉萬程本來就是他的徒弟,又有許多在鄉企得來的經驗,現在的本事,恐怕比他強著不止一個檔次了。

  最後,劉萬程嚴肅了說:「就按咱們商量的這個路子,我先組織技術科搞那個齒輪產品的配套熱壓模具。製造出來,估計成本得兩萬左右。兩萬,分廠還能負擔起嗎?」

  張年發說:「沒問題。不過,」

  劉萬程就打斷他:「不過,你得先和減速機廠那邊溝通,告訴他們我們的想法。不過不要說工藝,中心意思就是產品可以降價,但質量會比以前差一些,供貨卻要及時的多。我們成品要經過發黑處理,他們不會從外觀上看出區別來。」

  這正是張年發想說的,得先徵求人家客戶的意見才行啊。

  劉萬程接著說:「這事兒得你親自辦,不能經過劉勇。」

  他記得,這個減速機廠的配套齒輪,二分廠也就幹到今年的年底,到第二年人家就不給幹了。

  二分廠的價格太高了,是南方供貨商的兩倍半,對方實在承受不起了。

  記得當年突然失去了這個最大的產品,二分廠連工資都不能當月發放了,主管營銷的劉勇整天垂頭喪氣,張年發也不得不跑出去找活幹。幸虧是一分廠的高強,張年發的大師兄,也是劉萬程老丈人高強,給二分廠勻了部分自己分廠的活過來,二分廠才勉強將工人的工資發出來。

  所以,為保住這個保命的產品,劉萬程只能先從改造齒輪加工手段開始。

  而當年之所以丟掉了這個產品,主要就是劉勇除了和對方吃吃喝喝,就沒把主要精力放在業務上,根本沒聽明白人家要求降價的中心意思。

  後來張年發弄明白了,人家可以降低質量和材質要求,只要價格壓下一半來就可以,那時候再思考改為熱壓生產,就已經晚了。

  聽劉萬程說不經過劉勇,張年發點點頭,才要開口,劉萬程又說話了:「你放心,我暫時不會插手劉書記主管的工作。營銷機構的改革,我會等到咱們完成製造工藝改革,開始出成品,分廠有了經歷住風浪的本錢,供求穩定以後。」

  劉勇手底下不乾淨,張年發知道,但劉勇能在這裡當書記,背景也不簡單。劉萬程一上任就和劉勇頂著來的話,是不合適的。

  而劉萬程說的,正是張年發擔心和要說的。張年發就納悶,這小子怎麼成他肚子裡的蛔蟲了?

  等一會兒,看劉萬程沒話,張年發這才問:「齒輪製造工藝改動以後,我們好多設備就要閒下來,工人就沒錢掙了,怎麼彌補這個缺口?」

  劉萬程看看張年發,嘿嘿兩聲說:「劉書記不是主管營銷嗎?他要弄不來活,彌補不了設備空閒這個缺口,不就給了你更換營銷主管領導的理由了?」

  張年發就看劉萬程許久。他忽然就有上了劉萬程當的感覺。

  這小子的套路,都是一環套一環的。他要辭職是不是真的呢?這是不是只是他的一個藉口,目的就是為了向我展示他的才能,暗中奪取生產副廠長這個位子呢?要知道,這個位置已經空了許久,好多人都在明爭暗鬥。他是不是已經看到這個機會,巧妙地利用了我急於改革的心理?他忽然就感覺,眼前這個年青人,有些高深莫測了。

  劉萬程和張年發在廠長辦公室裡規劃二分廠未來的時候,高秀菊就在防空洞那裡審吳曉波呢。

  「好好的,他和你無冤無仇,為什麼會陷害你?你老實說,到底有沒有騷擾人家?」高秀菊盯著吳曉波厲聲質問。

  吳曉波確實幹過,這事兒當時鬧的還挺大的。他知道如果高秀菊刻意打聽,肯定會露餡。可他也不敢承認,那現在他們就完了。

  他索性來了個惡人先告狀,抵賴說:「那個徐潔不正常,是個神經病,你從她身邊走她都能賴你騷擾她,不信你打聽去!再說她那個熊樣,一天到晚髒兮兮的,我騷擾誰也不會去騷擾她啊?」

  高秀菊就問徐潔是哪一個?吳曉波就把徐潔在車間裡的機床位置和髒兮兮的樣子,添油加醋給高秀菊描述了。

  聽吳曉波的描述,高秀菊好像對徐潔有點印象,的確是一個挺髒,挺拖拉的女孩。吳曉波喜歡乾淨,按理說應該不會去騷擾這樣一個女孩。

  她盯吳曉波半天,沒發現什麼破綻,這才說:「希望你說的是實話,要是讓我打聽到你撒謊,吳曉波,你就完了!」

  到這份上,吳曉波只能打腫臉充胖子,來個抵死不認了:「你打聽就是,騙你我是小狗!」

  高秀菊扔下吳曉波,轉身走了。

  可是,她沒有回自己的理化計量室,而是去了二分廠的技術科,她和韓素雲認識。

  雖說吳曉波說的有道理,可徐潔為什麼不賴別人,單單賴吳曉波呢?她不放心,決定找韓素雲打聽打聽。

  可你找人打聽也得找對人呀,韓素雲正受了你爹和張年發的委託,巴不得把你和吳曉波拆了呢!

  吳曉波騷擾徐潔這個事,估計是時間過去久了,韓素雲忘記了。

  這下好,高秀菊自己去撞槍口了。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8-11-16 05:58
28.蝴蝶效應

  韓素雲正在技術科自己的辦公桌前坐著,琢磨劉萬程呢。

  最近好好的,老張為什麼不讓她給劉萬程派事做,要她不要管他,他愛幹嘛就幹嘛呢?

  這真是個奇怪的指示。而且,老張幾乎是每天都要把劉萬程叫去一次。幹什麼呢?不會是要這小子來頂我科長的位子吧?

  她學歷比劉萬程低,心裡沒底呀。眼看就混到退休了,再讓人家把位子搶了,她幹什麼?總不能讓她去幹副廠長吧?

  她幹副廠長,也只能管技術,管技術有王會文啊?再說她這個年紀,也過了培養提幹的歲數了。

  話說回來,劉萬程還很年青,老張不可能這麼快就提他幹科長。再說她和老張一直處的不錯,就算老張想換人,怎麼著也得再等幾年,等到她退休啊?

  那老張到底啥意思,偷偷鼓搗什麼呢?難道是為了說服劉萬程甩了徐潔,去跟高秀菊好?老張要這麼幹可太缺德了,不過看跡象也不怎麼像。

  正胡琢磨呢,高秀菊進來了,走到她桌前,笑靨如花說:「韓姨,我來看看你,你最近怎麼也不到我們家玩了?」

  韓素雲心想,沒給你爹辦成事兒,我好意思去呀?臉上綻出笑容來說:「最近家裡事兒多,沒騰出空來。」就指指一邊空著的,劉萬程的椅子說,「快坐下,你怎麼有空過來了?」

  高秀菊嘿嘿一笑說:「我沒事兒出來轉轉,正好就轉這兒來了。對了,順便向你打聽個事兒。」

  韓素雲順口問:「啥事兒?」

  屋裡除了她們倆,技術科還有七八個人呢。這會兒外面熱,除了劉萬程給張年發叫走了,其餘大家都在屋裡坐著。屋裡天花板頂上裝著四台吊扇,正嗚嗚地旋轉著。

  屋子不大,技術部門環境又安靜,大家相互之間辦公桌離得不遠,說話都能聽見,高秀菊哪好意思在這兒問啊。

  韓素雲看她的樣子,就馬上明白了,站起來說:「走,咱們外面說。」就帶著高秀菊去了技術科後面,那塊被冬青樹叢包圍著的空地。

  高秀菊這才問:「韓姨,你們二車間有個叫徐潔的,你認識嗎?」

  韓素雲就是一愣,問她:「認識啊,你問她幹啥?」

  高秀菊就繼續問:「聽說,那個徐潔神經有問題,只要男的一靠近她,就說人家騷擾她,是不是啊?」

  韓素雲審視高秀菊半天,腦袋裡就全想明白了,她說:「你這是聽誰說的啊?淨瞎扯!徐潔好著呢,還是咱二分廠的優秀青工,幹活又快又好,怎麼會是神經病?」

  高秀菊就有點懵圈兒,吱唔半天,不知往下說什麼了。

  韓素雲卻故意拿出不依不饒的神態來說:「這是誰這麼缺德啊,這麼詆毀人家孩子?是吳曉波說的吧?這個吳曉波啊,太不是東西!上回去招惹人家徐潔,被人家打腫了手,自己面子上過不去了,就四下里說人家徐潔有病,真不要臉!」

  她故意裝作不知道吳曉波和高秀菊好的事情,把所有的錯都加吳曉波身上了。

  高秀菊和吳曉波好也是偷偷的,韓素雲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高秀菊還不死心,想半天問:「那個徐潔又髒又醜,吳曉波能看上她?」

  韓素雲就詭鷸地笑了,拉著高秀菊回技術科,邊走邊說:「走,待會兒我把徐潔叫來,你自己看看。」

  兩個人就進了技術科,韓素雲到一角的電話機跟前打電話:「王主任,麻煩你叫下徐潔,我找她有點事。」

  一會兒功夫,徐潔來接電話了,韓素雲就說:「徐潔呀,你換上衣服,來我這裡一下。丫頭,記著把小臉兒給我洗乾淨!什麼亂七八糟的?你有對象我給你介紹什麼呀?對對,我不說。」

  過一會兒,徐潔來了,穿的雖然挺樸素,T恤衫,牛仔褲都是便宜的,卻掩蓋不了優美的體型。

  和劉萬程好了,徐潔不穿工服的時候,也不敢穿的太不像話,怕劉萬程不高興。

  長發雖然盤在腦後,沒放下來,但那張臉卻暴露無遺。從高秀菊眼睛裡冒出的,嫉妒的目光,就可以判斷徐潔漂不漂亮了。

  韓素雲看高秀菊一眼,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嘴角不由露出一絲笑容來,和徐潔閒聊幾句,故意帶著徐潔在屋裡走兩步,這才找了個理由說,分廠上次組織女工活動,有幾個獎品,不是每人都有份,這才把她叫過來,偷偷給她,出去不要亂說。就從櫃子裡拿出一條白毛巾和一個白瓷印花蓋杯,給了徐潔。

  徐潔納悶,領個獎品,你又讓我換衣服又讓我洗臉的幹什麼?嫌我工服髒,把你辦公室弄髒了?高秀菊在這裡幹什麼?

  她想不明白也就不想,拿了毛巾和杯子走了。

  韓素雲送走徐潔,轉身看高秀菊,高秀菊臉都綠了。

  後面的事情,就很好解釋了。劉萬程為什麼要找吳曉波麻煩?人家跟徐潔談著呢,你騷擾人家女朋友,人家不找你麻煩找誰的麻煩?

  送高秀菊出來,韓素雲還沒忘記發感嘆:「這個劉萬程啊,小夥子還真不錯,我原來還想給你說說呢,誰知道他已經和徐潔弄一塊兒去了。不過這事你不要和別人說,徐潔小,不想讓別人知道,我答應替她保密的。」

  韓素雲到底說了些什麼,高秀菊估計一句也沒聽見,稀里糊塗就回自己工作的地方去了。

  徐潔拿了韓素雲給的獎品,心裡也是稀里糊塗。五月份工會組織的女工活動,怎麼到七月了才發獎品,還偷偷發,不讓說?

  更奇怪的是,領個獎品還讓我換下工作服,還得把臉洗了。

  現在離下午下班還有半個小時,換上工服再幹活吧,幹不了一個半個的就到點了。就這麼不去車床那裡,直接回更衣室等下班?半個小時就白搭上了!

  這韓科長,搞什麼鬼?

  那個高秀菊去技術科幹什麼?劉萬程為什麼不在?

  劉萬程說過,韓素雲是想把高秀菊介紹給他的。別再是韓素雲不死心,叫了高秀菊來給劉萬程看,想讓劉萬程變心,和高秀菊好吧?

  和高秀菊比起來,人家就是鳳凰,自己就是草雞。

  對了,韓素雲給她發獎品,其實就是藉口,那獎品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她以婦女主任的名義舉辦活動,發獎品剩下的呢!

  她的主要目的,就是讓自己打扮成生活中的樣子,和高秀菊站在一起,比較給劉萬程看,讓劉萬程自己選擇!

  自己這副樣子,當然一下子就讓高秀菊給比下去了,劉萬程沒準在比較之下,就會去選擇高秀菊!

  劉萬程去哪了?是不是躲在某個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看她們倆呢?

  可是,自己已經給他摸都摸過了,就差,那什麼了……

  不行,我得找著劉萬程,從他嘴裡問個明白話!可是,今晚她和劉萬程沒約好了要出去。

  這回徐潔顧不得猶豫換不換工服了,又踅回去,去找劉萬程了。

  劉萬程這一個小小的陰謀,宛如蝴蝶煽動了一下翅膀,引發了蝴蝶效應,頃刻把世界就給攪和亂了。此刻,他在張年發的辦公室裡,還不知道呢!
  
本帖最後由 albert1225 於 2018-11-16 06:14 編輯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8-11-16 05:59
29.火上澆油

  劉萬程從張年發辦公室裡出來的時候,早就過了下班時間。要不是他惦記著再晚食堂沒了飯,張年發還不肯放他走。

  一個企業,老習慣、老毛病養成了,各種弊端疊加在一起,十分複雜。這就像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下猛藥,試圖讓他一下就從病床上站起來,變成健康人,是不現實的,沒準還會把人給治死。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就像醫生做一台極其複雜的手術,從哪裡下手,如何一點點割開皮膚、脂肪、肌肉,到達病灶,都需要十分小心,萬分謹慎,還要制定一整套程序和方案。

  這麼複雜的一個管理改造過程,短短一兩個小時的交流,是說不明白的。

  好在張年發有豐富的經驗,劉萬程可以預知預判,兩個人經過一個月的交流,對分廠將來怎麼走,基本達成共識,又商量著,先把一開始要做的幾項工作確定了下來。

  劉萬程回到技術科的時候,科裡已經鎖門了。他開門進去,匆匆拿了飯盒往食堂趕。

  食堂裡,大撥吃飯的人已經吃完走了,偌大的飯廳裡,只剩下四五個人。

  他打上飯,隨便找個座位坐下來,心裡還在盤算著怎麼把開頭這幾步棋走好,第一口飯還沒吃到嘴裡,眼前就又多了一個飯盒。

  他一抬頭,就看見徐潔站在他面前了。這丫頭這兩天打扮的乾淨利索多了,也不穿她那肥大的汗衫,T恤、牛仔一合身,就把她讓人眼饞的體型暴露出來。

  劉萬程就問:「你晚上不是回家吃嗎?怎麼,車間裡有急活,加班?」

  徐潔撅著嘴,也不怕別人看見了,兀自在劉萬程對面坐下來,白他一眼說:「要你管!」

  劉萬程感覺到徐潔情緒不對,就問:「怎麼啦?」

  徐潔就問他:「你下午幹什麼去了?」

  劉萬程說:「我沒幹什麼,就在廠裡啊?」

  徐潔就再問:「那你怎麼沒在辦公室?」

  劉萬程不想說自己和張年發之間的事,略一思索,反問徐潔:「你去技術科了?」接著就解釋,「我去外面辦點事,回來已經下班了。」

  徐潔看著他,嚴肅地問:「辦什麼事?」

  劉萬程就吸吸鼻子說:「我怎麼聞到一股醋味啊?我是去辦廠裡的事,跟女的沒關係的。」

  徐潔就撅嘴:「我才不信!你不是要辭職了嗎,還給廠裡辦事!會女朋友去了吧?」

  劉萬程反倒糊塗了:「我女朋友不是在這兒嗎?」

  徐潔說:「你可以腳踩兩隻船啊?」

  劉萬程就生氣了,訓她:「什麼亂七八糟的?到底想說什麼?說!」

  徐潔就說:「高秀菊下午在你桌邊坐著,韓素雲還把我也叫過去了。」就把當時的情況和自己的懷疑都說給劉萬程了。

  劉萬程「噗嗤」一下笑了:「你這小腦袋,想像力挺豐富啊你!我根本就沒見著高秀菊,我回去的時候,技術科門都鎖了。」

  徐潔追問:「那你幹什麼去了?」

  劉萬程說:「大老張把我喊他辦公室裡去了,跟我商量事兒。」

  邊說就邊想,高秀菊跑技術科,肯定是去找韓素雲啊。他們兩家早就有來往,互相都熟。這個是以前和高秀菊在一起的時候,他是知道的。

  那麼,韓素雲又好好的找徐潔幹什麼……他忽然就想明白了,不由嘿嘿地笑了。

  徐潔看著他傻笑,眼淚都快出來了,氣呼呼地問:「你笑什麼笑啊?」

  劉萬程憋住笑說:「我知道怎麼回事了,快吃,吃完了我們出去,我再告訴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個人還是一先一後從食堂裡出來,徐潔遠遠地跟著劉萬程,出了江山機器廠的大門,然後又出了廠區和宿舍區。走出去好遠,幾乎看不到廠區和宿舍區了,才重新走到一起。

  那時候城市還離得這裡很遠,廠區周圍基本都是曠野和莊稼。只要避開廠裡的人,有的是地方可以放心自在地談情說愛。

  這時候,夕陽的餘暉已經漸漸被遠處的山巒遮擋住,天色開始變暗。公路上除卻來往的車輛,已經看不到行人。兩人就下了公路,在路下的坡上,找個茅草稀少,比較乾淨的地方並肩坐著。

  劉萬程把自己下午找吳曉波的事,對徐潔繪聲繪色地描繪了一遍。他說:「我恰巧看著吳曉波去防空洞那裡了,怕他再去騷擾你,就想著藉著那裡沒人,去和他聊聊,誰知道高秀菊也在那裡。這個吳曉波還挺橫,沒說幾句就動手要打我,可他打不過我,反倒讓我給他揍了個大馬趴。」

  徐潔就抱怨說:「誰讓你去找他了?都跟你說了,這事兒過去好久了。」

  劉萬程表功一般說:「我想起他欺負你來心裡就不是滋味,正好碰見他,就沒忍住。」

  現在的劉萬程,比起當年那個真正年青的劉萬程,撒謊哄女孩子的本事,不知又要高出多少倍。他順口就編造了一個自己無辜的故事,而且完全是為了徐潔。

  他倒不說他打了吳曉波之後,自己又被高秀菊給打了的醜事。而且,為實現自己的陰謀,還編造了吳曉波摸徐潔屁股的謊言,這事兒就更不敢跟徐潔提了。

  徐潔雖然嘴上怪他,但他肯為自己去和吳曉波理論,說明他在乎自己。想到這個,心裡反倒甜甜的,根本就沒有埋怨劉萬程的意思。

  但她還是想不明白,又問:「這個和高秀菊去找韓素雲,韓素雲把我喊過去,還是不挨著呀?」

  劉萬程就笑了說:「你想啊,我為什麼和吳曉波打架?為他騷擾你呀。高秀菊知道這事兒肯定得吃醋,肯定得追問吳曉波怎麼回事吧?」

  徐潔想想,就點點頭。

  劉萬程就繼續說:「吳曉波會怎麼回答?他肯定不承認呀。可不承認,這事兒二車間的人都知道,瞞恐怕瞞不過去,他會怎麼辦?」

  徐潔看著劉萬程,不說話。

  劉萬程說:「他肯定要編排你的不是,說你有病,誤會他,然後興許還會說你長得怎麼怎麼丑,他有高秀菊那個大美人,怎麼會去騷擾你呢?」

  徐潔不言語,許久說:「人家就是比我長的好看。」

  劉萬程就笑:「你比她好看,好看一萬倍!」

  徐潔打他一下說:「往下說。」

  劉萬程就說:「高秀菊又不傻,她不可能完全相信吳曉波,自然就要找人打聽。她在咱們分廠裡面,最熟的是誰?韓素雲啊。於是,她就去找韓素雲打聽。在你和吳曉波之間,韓素雲當然向著你啦,肯定說吳曉波胡說八道。為證實這一點,她就找個理由把你騙過去讓高秀菊看。你看,我們徐潔是比你都漂亮的大美女,吳曉波是不是胡說八道糊弄你?」

  徐潔仔細想想劉萬程說的,應該就是這麼一回事。韓素雲也不願意高秀菊這朵鮮花,插在吳曉波這堆臭狗屎上。

  想到這裡,徐潔就釋然了,咧嘴笑了說:「其實,人家高秀菊才真是大美女,我算什麼呀,也就是長得不醜罷了。」

  劉萬程卻在心裡想,韓素雲這老娘們兒也真夠心狠手黑的,她這麼火上澆油一攪和,高秀菊和吳曉波肯定徹底沒戲了,倒省得我替高秀菊這潑婦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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