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回下崗時代 作者:肖邦亂彈琴 (連載中)

 
albert1225 2018-11-16 05:19:1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3 103801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8-11-16 06:24
50.女想衣裳花想容

  兩個人到了這個地步,關係公開不公開的,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所以,徐潔今晚不加班,說是來看蘇媛媛,劉萬程要跟著,徐潔就不反對了。

  姊妹兩個在病房裡說悄悄話,好多都是牽扯到車間的事情。以劉萬程現在的身份,聽見就不合適了。蘇媛媛說話的時候,就總是吞吞吐吐。

  徐潔感覺出來,就對劉萬程說:「你在外面等我一會兒吧?我和蘇師傅說會兒話。」

  劉萬程答應著,卻問蘇媛媛:「廠裡沒給你安排陪護?」

  蘇媛媛就有些尷尬,半天說:「安排了,這會兒回家吃飯了,一會兒就回來了。」

  劉萬程就奇怪,這都八點半了,怎麼才回家吃飯?隨即就明白了,蘇媛媛怕他知道陪護沒上班,回去一說,不給人家考勤。他現在身份不同啊。

  他就「哦哦」了兩聲,轉身出去了。

  出了病房,順著走廊來到大門口,劉萬程菸癮上來,就出了大門,到了病房樓的外面。

  外面迎門有顆皂角樹,是病房樓完工的時候,當時的總廠領導種下的。這個在宣傳部自己辦的廠報上,曾經當做新聞報導過,距今已經過去十幾年了。那皂角樹也由一顆茶杯粗細的小樹苗,長成了參天大樹。

  皂角樹已經落沒了葉子,只留下些乾枯的皂角,依舊懸在枯枝上搖曳。樹下還有冬天裡第一場雪留下來的痕跡。那是下雪的時候,醫院職工將打掃的積雪堆在了它的下面,還沒有融化乾淨。

  劉萬程裹了裹穿在身上的人字呢大衣,從大衣外口袋裡掏出煙來,倚著皂角樹粗大的樹幹,將煙點著。一股藍煙在樓內窗戶射出的燈光下一躥,就隨風飄散了,只剩下黑暗裡暗紅的一點,在那裡一明一滅。

  劉萬程原來是打算,藉著自己年青時不抽菸這個機會,把後來染上的菸癮給戒掉。可是,這半年來,經歷的事情太多太多了,需要絞盡腦汁去思考的問題更多。

  不知不覺之間,他又重新開始吸菸,而且菸癮越來越大,比他當年還厲害,一天一盒都開始不夠了。

  每當他想事情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摸出煙來,點上一顆,深深地吸上一口。彷彿只有這樣,大腦才能夠獲得足夠的能量,開始運轉。

  現在,呆在這病房樓外面,乾冷的黑暗裡,他又開始思考了。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徐潔已經站在他身後了,輕聲說:「別抽菸啦,你抽這麼凶,弄得滿身都是煙味不說,對身體也不好。」

  劉萬程轉回身來,對著她一笑說:「親你的時候我吃塊口香糖,保證讓你聞不出來。」

  「去!」徐潔就伸出提著挎包的那隻手,連帶著挎包,打了他一下。

  徐潔現在的打扮,已經不再土氣了。淡黃的鴨絨大衣,腳上是當時流行的半高腰馬靴,穿著黑色的健美褲。雖然是冬天穿的厚,依舊可以顯出她高挑纖弱的身材。

  這些,都是劉萬程利用禮拜天,和她到市裡去買的,當時最好,最流行的時裝。

  劉萬程已經不摳了,他拿的是廠長的工資,工人平均工資的1.4倍,已經連續三個月拿到一千好幾百了。

  而在九十年代中期,可以拿到這個工資,在這個地區完全可以算得上高收入。

  他除卻郵給父母二百塊錢,其餘的就都拿來打扮徐潔。

  當初和高秀菊談戀愛的時候,記得發了獎金,和她去市裡買大衣。兩個人圍著市裡所有的商場轉了個遍,從上午一直轉到下午天黑,愣是沒有買成一件衣服。

  高秀菊看上眼的,都是動輒幾百塊上千塊的,兩個人的獎金加起來也買不起啊,可便宜的又當真沒法和貴的相比。

  為這個,他還埋怨高秀菊難伺候。買個衣服,逛一天還選不好,還淨找買不起的看,真是吃飽了撐的!最終氣的高秀菊嗚嗚地哭起來,哄了許久都沒有哄好。

  如今,他已經可以理解女人的心態了,女想衣裳花想容呵!他不想當年留在高秀菊身上的遺憾,再一次落到徐潔身上,買就買自己滿意的。

  看著一件大衣要上千塊,徐潔可不是高秀菊,她捨不得。劉萬程不管,穿著好看就行。

  徐潔埋怨他不知道攢錢,將來沒錢怎麼結婚啊?他只是笑笑,並不正面回答她。

  劉萬程真正惦記著的,是分廠上交利潤之後,總廠對他的獎勵,那才是他需要的。這點工資和那個比起來,哪兒到哪兒啊?

  而且,一旦他有了第一桶金,後面他還有更妙的賺錢主意,他們很快就會成為富人,不再為吃飯穿衣發愁了。

  那時候,勞動法和雙休制已經開始實施,而且上級執行的相當嚴格。

  江山機器廠飯都要吃不上了,還被逼著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其他分廠都沒想出好的應對辦法,開始執行雙休制。二分廠因為有劉萬程的定額辦法,雖然也執行了,星期天工人還是會去上班幹活。

  這就怪不得分廠了。分廠是響應上級號召,嚴格執行勞動法的。可工人自己願意呆在工廠裡,我們總不能往外轟大家吧?工廠也是大家的嘛。

  眼看陽曆年將至,劉萬程是硬逼著徐潔不許加班,去市裡給她買衣服,這才把她給弄出來的。

  有時候,劉萬程總感覺徐潔不是他的女朋友,就好像是他的女兒一般。因此,總是哄著她,由著她任性。

  有這樣的男朋友,大哥哥一般地寵她,父親一般地愛她,徐潔是幸福的。只是,當年的高秀菊卻沒有這樣的福分。

  劉萬程逗得徐潔惱羞成怒,一副嬌羞模樣,這才直起身體,由徐潔挽著他的胳膊,從醫院一側的小道上,緩緩走出來。

  沿路之上,徐潔就跟劉萬程嘮叨蘇媛媛。兩口子工資都不高,丈夫已經倆月沒有領到工資了,還有個三歲的孩子。婆婆又對她不好,不管他們。

  而這個時代,年輕夫妻都在一個窮廠子裡,都工資不高。婆家不管,娘家又不在這裡,還帶著個半大不小的孩子,蘇媛媛每月能湊合著把日子過下來,著實不易。這也難怪她可以為了多掙幾個錢而累得吐血了。

  劉萬程卻想到,蘇媛媛去市裡的廣場上跳舞,去違心地討好那個老頭,完全是生活所迫呵。

  一個女人,一個成了家,兩個人有著愛情結晶的女人,為什麼不愛自己的丈夫,去背叛他呢?如果不是被艱難的生活逼迫,這個是說不通的。

  接著,他就聯想到了張靜。張靜和婆婆也是關係處的很僵,丈夫常年在外面跑車,孩子基本沒人照顧。

  孩子在幼兒園裡不適應,生病住院,她就得時常請假。

  一個普通工人,整天的請假不上班,在這個下崗時代,是相當危險和不現實的,她自身就會有一種深深的危機感。

  而劉勇,恰恰可以幫助她解決這一切……

  原來的劉萬程,對這些女工是沒有任何好感的。張靜勢利眼,蘇媛媛嗲的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曾經幻想過,如果讓他主政二分廠,他首先就要借下崗的機會,把這些令他討厭的娘們兒都打發下崗,要不然二分廠就沒有好!

  現在,他不這麼想了。這些人和他,和徐潔,甚至和張年發、高強,包括高秀菊,沒有任何區別。

  生活,逼迫她們,不得不去做自己違心的選擇。而且,選對了,像蘇媛媛,犧牲自己一個人的名聲,卻挽救了一家人。選錯了,像張靜,家和自己就都毀了!

  這個時候,他才體會到張年發那句話,包含了許多的哲理:他們,都是兄弟姐妹!

  他們和他劉萬程一樣,都在時代這條大河裡,用生命學習游泳。劉萬程只不過是首先學會游泳的那一個。他們,則跟隨著他前進,希望他把他們都成功帶向彼岸。

  身邊的徐潔,無疑是幸福的。一反安穩的本性,倒像是高秀菊一般,在他身邊嘰嘰喳喳說個沒完,似乎是想要把自己這一天裡所有經歷的事情和感受,都告訴給他聽。

  她愛著劉萬程,願意把心交給他,所以,她才會恨不得把上一輩子的話,也對他講完。

  而當年的高秀菊呢?也是因為愛著他啊,才會和他嘰嘰喳喳說個沒完!

  想到這裡,劉萬程心裡,突然就有了一種莫名的痛,他選擇徐潔,對得起過去那麼愛著他的高秀菊麼?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8-11-17 05:26
51.好想有個家

  這時候的劉萬程,才總算是徹底明白了女人。

  嘮叨,是女人的天性。如果她不愛你,不信任你,才會對你變的安靜,那是她對你有了戒心。

  所以,每一次徐潔嘮叨,他都會做出專注的樣子,仔細地傾聽徐潔講的每一件事情,每一個感受,不管自己喜歡不喜歡。

  他和高秀菊產生隔閡,大概就是從聽煩了高秀菊的嘮叨開始的吧?他已經不記得什麼時候開始了,除卻吵架,高秀菊開始對他保持沉默。

  想到這些,劉萬程心裡不由湧起一陣心酸來。

  高秀菊跟了他二十年,他並沒有像對待徐潔這樣,給她應該有的尊重,哪怕做出個傾聽的樣子來。卻總是在高秀菊嘮叨的時候,直接表現出自己的不耐煩……

  他忽而就住下腳步,看著徐潔。

  徐潔也站下來,看著他,大大的眼睛裡含著疑問。

  「丫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劉萬程開始叫徐潔「丫頭」,是愛稱,還是因為徐潔比他小許多?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丫頭,」他問,「你告訴我,命重要還是錢重要?」

  徐潔回答他說:「當然命重要啦!」

  劉萬程就笑了,剛想說什麼,徐潔就接著說:「可是,沒有錢,光有命也不行啊!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是怕我累著,要錢不要命,這個你都囉嗦的我耳朵起繭子啦!我又不是傻子,當真受不了,我也不能拿命去換錢呀!我年青,幹活幹慣了,每天多幹幾個小時,沒事的,我有數,你就不要囉嗦啦!」

  劉萬程認真說:「蘇媛媛也一定和你一個想法,自己覺得有數。可是,她幹活的時候,就會對自己說,再堅持一下,幹完這一個就休息。幹完了這一個,她還會對自己說,我還能幹一個。最後,就累吐血了,你明白嗎?」

  徐潔就不說話。她心裡知道,有時候,她正是和劉萬程說的這樣。劉萬程不在的時候,她就是這樣鼓勵著自己,一個一個地幹下去,不知不覺就幹到很晚。

  這就是劉萬程在她晚上幹活的時候,只要有時間就會守在她身邊的真正原因。

  劉萬程忽而就對她說:「現在生產進度過快,要增加檢驗人手,保證質量。我已經和王浩說了,調你去幹檢驗員。他也覺得你仔細,很適合做這個工作。」

  徐潔就搖頭:「大家都知道咱們的關係了,我不想讓別人以為你照顧我。」

  劉萬程就梗著脖子說:「我就是要照顧你,別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沒有我,能有二分廠的今天?我照顧一下自己媳婦,還不應該嗎?不服我讓位,誰有本事誰幹!」

  「誰是你媳婦呀?」徐潔就反駁他,接著就繼續搖頭:「我不用你照顧。再說檢驗員才能拿平均工資,我每月比平均工資高不少呢!我大上個月拿了一千二,上個月是一千六。你猜,我這個月多少?一千九!我覺得幹車工挺好的,起碼錢掙得多。」

  劉萬程就拉下臉來說:「這個你說了不算。元旦過後,老老實實給我幹檢驗去!」

  徐潔就撅嘴,然後就拉著劉萬程的手說:「萬程,你別為難我,我真幹不了檢驗!」

  劉萬程就奇怪:「你尺子用的准,讀圖能力也比一般人強很多,怎麼就幹不了檢驗了?」

  徐潔鼓起嘴來說:「那個有什麼用啊?人家幹廢了,我抓就得罪人,不抓我就得挨罰!你罰款那麼狠,真要幹檢驗,我還不夠給你罰款扣錢的,連現在一半工資也拿不上了!」

  劉萬程就低頭琢磨半天,然後說:「這麼辦,我回頭跟張廠長商量,重新制定一下專檢崗位獎勵制度,就跟職工自檢、互檢制度一樣,檢驗員抓一個,就把罰款的百分之二十獎給檢驗員。你只要不是成心漏檢,估計每月光獎金就差不多和你工資一樣高了。這樣你滿意了吧?」

  徐潔看著他,忽然苦笑了說:「你從哪兒琢磨出這麼多損主意啊?光一個自檢互檢制度,就把大家治的腦袋大了。我這一句話,你又弄出個專檢獎勵制度來!真是罪過,罪過呀!大傢伙要是知道這個跟我有關係,還不得把我給吃啦!」

  無論劉萬程怎麼說,徐潔就是不肯去幹檢驗。

  她喜歡過與世無爭的生活,不願意得罪任何人。

  如今,有個她愛的人愛著她,又可以憑自己的本事掙錢,她已經很知足了。

  她還要打算有個自己與愛人共同建立起來的小窩,不用很大,可以遮蔽風雨。她和劉萬程下班回來,可以在這小窩裡說悄悄話,可以做飯給自己的愛人吃,甚至可以煮上咖啡,兩個人相對坐著,無聲地品嚐。

  這,就是她心裡的所有夢想。而且,她在拚命掙錢,為這個夢想努力著。

  劉萬程家在農村,指望不上,而她父親還需要她來照顧。所以,她不打算靠任何人來幫她建立自己幸福的小窩,她只能靠自己。

  分廠今年在劉萬程的努力下,效益好了,大家可以憑著自己的努力,掙到許多錢。可誰知道這樣的好時光可以維持多久?

  在廠裡呆了這些年,徐潔也不是不關心廠裡的事。她清楚地知道,劉萬程管理分廠的辦法,與所有江山機器廠的分廠比起來,都是另類的。另類不會長久,她有這樣的預感。

  所以,她要趁著工廠效益好的時候多掙錢,猛掙錢,就算哪天分廠又回到過去的樣子,她也掙到錢了,不後悔。

  這,就是她全部的想法。為著這個想法,她在努力。

  劉萬程給她買好衣服,花那麼多錢,她心疼。可是,她不是那種強勢的女人,從小就不是。她阻止不了劉萬程,就加倍愛惜買回來的時裝。好好保存著,不讓蟲蛀了,不讓灰塵落上。平時上班不穿,只是和劉萬程出去的時候才穿。

  這樣的話,這些衣服和鞋子可以穿好多年,穿到她和劉萬程結婚,有了寶寶,甚至穿到寶寶長大。

  她跟劉萬程講這些她天真的想法,逗的他一個勁笑個不停。笑完了,竟然心裡十分心酸,對她說:「丫頭,你要知道,時代在發展,衣服也會過時的。漂亮女人,應該每年,每一個不同的季節,都要去買當時流行的時裝,這才叫生活啊!」

  徐潔不理解,她平時買衣服,也是冬天買夏天的,夏天買冬天的,那樣會買的便宜。

  「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好看就可以,就不算過時!」她這樣對劉萬程說。

  劉萬程只能無奈地搖頭。

  他必須加快掙錢的步伐,即便是用這些以後普遍出現在私企的管理制度,逼迫和引誘著工人們累到吐血,也在所不惜。

  因為現在這個時候,機械加工行業的競爭還不算激烈,利潤率還可以維持在一個較高的水平上。往後用不了幾年,做為工業基礎的機加行業就會分化,普通低難度和精度的機械加工的純利潤率,會降至10%以下。利潤會向貿易和第三產業迅速轉移。

  他在精準地計算著時間點,在那個時間點到來之前,他必須賺到他想要的第一桶金,然後,他手裡的錢會在短時間內翻幾番。

  然後,他就可以利用手裡充足的資本,進入第三產業,或者乾脆進入金融二級市場。總之,有了足夠的錢,他就有了無數賺錢的方式。

  然後,他就和徐潔一起離開這個沒有前途的工廠,讓她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生活。比像現在這樣,兩個人在這廠區到醫院的公路兩邊,他苦口婆心地費唾沫,要管用的多。

  轉過年來,他想和徐潔結婚了。雖然這不符合廠裡的什麼晚婚規定,但劉萬程以現在這個職位,找人去總廠計生辦開個證明,已經不算難事了。

  結婚之前,今年過年,他想把徐潔帶回老家去,給父母看看。

  劉萬程是經歷過婚姻生活的,和高秀菊過了二十年。二十年來,美麗漂亮的高秀菊,一步步變成了以後的大嗓門潑婦。說實話,他心裡還是有些懼怕婚姻,真的怕再一次走入那個圍城,把這麼好的徐潔也變作潑婦。

  可是,隨著他成為分廠副廠長,隨著分廠的效益快速增長,他的地位日益穩定,威望日益提高,徐潔對他,卻越來越沒有安全感了。

  雖然他自己沒有把副廠長這個職位當做一回事,這僅僅是他賺取人生第一桶金的手段。可在徐潔眼中,這個職位卻再一次拉大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8-11-17 05:28
52.跟錢過不去的瘋子

  現在,車間裡所有的人,包括車間主任王浩,對徐潔的態度都變了,徐潔明顯就可以感覺出來。

  組長分給她的活,無論好壞她都不敢說話。因為說話之後,不僅組長,工段長,就連車間主任都能親自跑來向她解釋,解釋完了還要徵求她的意見。

  她就是一個普通車工,她沒有意見,有意見也沒有權力更改活的分派。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因為大家都知道,她的身後就是劉萬程,她是他們領導的「領導」。

  所有的人,包括過去和她關係不怎麼樣的工友,也開始對她熱情,說話上都順著她,討好她。這滋味對她來說,著實不怎麼好受。她都頭疼上班,頭疼進二車間的工房了。

  她感覺這太假了,假的讓她不敢相信自己不是做夢,而是在現實中活著。

  一旦失去這段戀情,會怎麼樣?大家會怎樣對待她?她直接不敢想像。

  她從來沒有想過,和劉萬程在一起,竟然要意味著自己地位、身份的改變,雖然她一直就是一個普通工人。

  她知道,自己承受不起和劉萬程分手,承受不起這大起大落的變化。

  她更加小心翼翼地對待劉萬程,唯恐自己的行為不當,引起劉萬程的反感,從而結束這段戀情。儘管,她知道劉萬程不是那樣的人,不會隨便就和她分手。可是沒有婚姻保障,她就始終要在心裡擔心這個,再不敢率性地和劉萬程在一起。

  儘管徐潔嘴上不說,成了人精的劉萬程還是感受到了徐潔的變化。他只能用婚姻來結束徐潔的擔心。

  可跟著劉萬程回他的老家,徐潔家裡就剩下父親一個人了,她不放心。

  一般快過年的時候,徐豔都會回家,在家裡呆一段時間。有時是幾天,有時還會呆過整個正月,然後又跑的無影無蹤了。

  如果徐豔回來,可以替她照顧父親,她就會跟著劉萬程回家。如果過節的時候,徐豔不回來,她就沒有辦法了,只能等有機會的時候,請假和劉萬程回去。

  她把自己的顧慮和打算,都和劉萬程說了,反正只要劉萬程不變心,這輩子她就是他的媳婦了。

  徐潔這丫頭很乖,比高秀菊好伺候多了,幾乎從來不跟劉萬程提無理的要求。自己有困難,就老老實實說給他聽。

  劉萬程隨即就想到,都要把徐潔帶回老家了,而徐潔的父親就在眼前,他這未來女婿也應該去見見。

  當劉萬程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徐潔猶豫了好久,還是不願意劉萬程去她家裡見父親。

  父親的工資基本都喝酒了,徐潔工作時間不長,家裡太窮了,沒有幾件像樣的東西。她不想讓劉萬程看見自己家裡窘迫的樣子。關鍵還是父親,酒不離口,一天到晚罵罵咧咧,就沒有個清醒的時候。

  徐潔不情願,劉萬程也不想難為她,就不再提去徐潔家見她父親的事。

  而能不能帶徐潔回老家,就看徐豔過年回不回來了。

  元旦過後的第二個禮拜三,張年發把劉萬程單獨叫到了裡屋他的辦公室裡。

  為了防止再出一個劉勇,在新書記張昌文來報到之前,劉萬程就和張年發商量,把辦公室的格局做了一個重新改造。原來的副廠長辦公室一分為二,裡間的小屋歸書記辦公,外屋大一些,王會文和劉萬程對桌。

  原來的會議室,也一分為二,隔出一間小的來,供張靜的辦公職能部門使用。

  張年發是不同意這麼幹的,這樣就把他自己給隔離到最裡面了,你這不是讓我當孤家寡人嗎?

  劉萬程就笑了說:「你這人吧,什麼都好,就有一樣不好,耳軟心活,最適合當孤家寡人了。」

  兩個人經過這一段時間的配合,可算十分默契,而且臭味相投。雖然年齡有差異,卻也能互相開幾句玩笑。

  劉萬程的話雖說是玩笑,但劉勇之所以能夠在二分廠掀起風浪,跟張年發和他在一個屋,朝日相處不無關係。

  張年發這人,你只要和他混熟了,他就不好意思駁你的面子,明知道不對的事情,也不好意思做聲。劉萬程對他的評價,可謂恰如其分。所以,他也沒堅持自己的意思,由著劉萬程改造了辦公室的格局。

  張年發把劉萬程叫到自己的辦公室裡,把一個信封交到他手裡說:「咱們分廠95年的上繳利潤出來了,一共是五十四萬。你主持工作的這最後幾個月,咱幾乎是每個月都超過了十萬。最多的這最後一個月,咱們差點突破二十萬!這五十四萬,大部分都是下半年產生的利潤,是你的功勞。信封裡是個存摺,總廠給的獎金,一共五萬四。」

  劉萬程順手接過來說:「我中午去銀行取出來,再把你那一半給你。」就問,「你是給我個存摺,我直接給你存到銀行裡呢,還是我把現金給你送家裡去?」

  張年發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喝茶,劉萬程就站在他身邊的辦公桌邊上。論年齡,劉萬程算張年發的晚輩,張年發坐著,他站著,也沒什麼不對。

  張年發端著自己的陶瓷蓋杯,吹一口蓋杯上面的茶葉,表情平淡地說:「你不用給我,你自己拿著吧。這功勞本來就是你的。」

  劉萬程差點以為他聽錯了。這個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的老財迷,上下班都穿工服,捨不得買身像樣的衣裳穿。對半分就是兩萬七呀,這在九十年代中期,絕對算一筆巨款,他竟然不要?

  轉念一想他就明白了,老張這是跟他謙虛呢。就也跟著謙虛說:「沒有你在後面給我撐腰,全力支持,分廠也走不到這一步。所以,功勞一人一半,絕對公平,您就別客氣了。晚上我把錢給你送過去。」

  張年發卻搖搖頭,認真說:「我不要,真的。再說你和徐潔不是打算結婚嗎?用這筆錢,在市裡買套房子吧。」

  那時候市裡的房子才五百多一平米,還能貸款,這筆錢連裝修買嫁妝都綽綽有餘了。

  劉萬程站在那裡,愣怔大半天才反應過來,張年發是認真的,他真不要。

  「那怎麼可以,這是你的錢!」劉萬程倒急了,「這錢是我們光明正大掙來的,不是偷來的,不是搶來的,更不是騙來的,你為什麼不要?」

  在他看來,張年發簡直是瘋了。他家孩子也上高中了,眼看就要畢業考大學,將來花錢的地方肯定不少,要不老張不捨得買衣裳穿呢。

  張年發嘆一口氣說:「萬程,我和你呢,按正理說是兩代人,我們從小受到的教育是不一樣的。在我看來,我有,工人沒有的錢,就是不義之財。我知道,這個錢我拿著,別人也說不出什麼來。可是,我會心裡不安,覺得有愧,見了大傢伙抬不起頭來。這個,你理解不了。所以,你也別問為啥了,錢是正路來的,你拿著就是了。」

  劉萬程哭笑不得:「那我拿著,不也成了不義之財了?」

  張年發說:「我是自己跟自己心裡過不去,你和我不一樣,你就是為這個留下的對不對?只要你能拿著心安理得,為什麼不拿?再說你拿不到這錢,轉過年來你心理不平衡,還不撂挑子跑了?」

  老張這話一點沒錯,要拿不到這個錢,打死劉萬程他都不幹這個副廠長。可劉萬程也不是沒良心的人啊,當初講好了一人一半,他也不能昧著良心把老張那一半也吞了吧?那個他良心就過不去了。

  「你不要,我也不要,明年我不幹了,還去南方打工去。」劉萬程真給張年發逼急了,最後就開始威脅張年發了。

  張年發就又嘆息一聲,半天才說:「萬程,我是在組織的人。自加入組織那一天,組織就教育我,加入進來,不是為了陞官發財,是為老百姓服務。我工作做好了,拿的工資就比大多數工人高,心裡就過意不去,再把這個錢揣兜裡,回家恐怕真就睡不著覺了。這個,你能理解嗎?」

  劉萬程把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不理解,一點也不理解。社會主義體制下的按勞分配你懂不懂?崗位工資你懂不懂?你比別人多付出了,得到多付出的回報,有什麼良心不安的?張廠長,你年紀並不大,怎麼跟老古董一個樣子啦?沒有競爭機制,不打破平均主義,任何體制都是瞎扯,這個你該明白啊?」

  張年發說:「我比你明白!咱的工資制度,就決定了我比工人多拿不少錢了,這個額外的獎金,我理解不了。要麼獎勵全體職工,要麼做為分廠的儲備資金,這個我理解。單獨獎勵給個人,我接受不了!」

  劉萬程是直接服了,這都啥年代了,還有跟錢過不去的?可偏偏就有,還讓他趕上了!

  他無奈地問:「那你打算怎麼辦?難不成這筆錢,咱誰都不要,給大傢伙兒分了?」

  按照張年發的理解,這錢就應該給分廠所有職工分了才公平。可是他也知道,劉萬程肯定不幹。沒了這小子的鬼主意,他還真不能把二分廠玩這麼好。

  到底怎麼辦呢?張年發倒為難了。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8-11-17 05:29
53.隱隱作痛

  想半天,張年發說:「要不這麼著,你拿一半,剩下一半咱給大傢伙兒分了吧?」

  「你腦子進水了啊你呀?」劉萬程這個氣呀,「你這不沒事兒找事兒幹嗎?你不分,大家不知道有這個錢,什麼事兒都沒有。你一分錢,大家會怎麼想?大家肯定會想,你自己還不知道掖起多少來呢,分給大家的準是小頭,大頭讓你貪了!你這不沒事幹拿著錢買挨罵嗎?」

  張年發仔細一琢磨,劉萬程說的很對。過去好多幹部清廉了一輩子退下來,還是挨大傢伙的罵,說他貪污了。因為你就在那個位置上,守著錢,守著權,不貪污誰信啊!關鍵還是廠子效益一天不如一天,大家心裡有氣呀。

  想到這裡,他就又在心裡嘆息一聲。風紀敗壞的,老百姓都不相信你了。難怪好多幹部私下裡埋怨,不貪白不貪,不貪也挨罵,還不如貪了,挨罵也值了。

  思慮半天,張年發對劉萬程妥協了,讓劉萬程提出錢來,給他一半,不過不用給他送到家裡,直接送他辦公室裡來就行了。

  劉萬程也沒多想,答應一聲,拿著那個信封出去了。

  張年發讓劉萬程把錢送到他辦公室裡,其實還是不想要這個錢。他打算把這個錢交到會計那裡,單獨存起來,將來補貼到辦公費用裡。

  處理完這個事兒,張年發就一拍腦袋,把大事兒給忘了!他趕忙又跑出去,又把劉萬程給叫進來。

  劉萬程剛坐下,端著杯子喝口水。聽張年發又跑出來叫他,以為他又反悔了呢,就又端著杯子進去,關上門勸他說:「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你用不著想太多。」

  張年發就笑:「不是這事兒了。我忘了告訴你了,我師兄他閨女,就是高秀菊,禮拜天結婚,你去不去?」

  劉萬程剛喝了一口水,這下給嗆的,拚命咳嗽,好懸沒緩過氣來。

  這個大老張,怎麼每回談話都能讓他帶來個巨大驚喜呢?

  張年發也奇怪,高秀菊結婚,你反應這麼大幹什麼?

  好容易理順了氣,劉萬程迫不及待地問:「她和誰結婚,和吳曉波?」

  張年發說:「不是,要是吳曉波,我師兄也不幹呢。是咱廠醫院的內科大夫,姓冼,冼大夫,比秀菊大一歲,韓素雲給說的。」

  這個冼大夫,劉萬程在過去是有印象的。年紀和他差不多大,大高個,長的白淨,文質彬彬的,話不多。當年高老頭鬧病,劉萬程沒少推著他到廠醫院住院,和冼大夫打過交道,人挺老實。

  按理說,高秀菊找這麼個人,應該很不錯了,他們挺般配。可為什麼劉萬程就覺得心裡難過的要死,跟誰在用刀挖他的心頭肉一樣呢?

  張年發看他臉色慘白,就問他:「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去衛生室看看?」衛生室就在廠內,離得近。

  劉萬程擺擺手說:「我喝水嗆的,沒事兒。」就問,「這是多暫的事兒,我怎麼不知道啊?」

  張年發就嘆口氣說:「兩個人剛認識一個多月,本來也沒有這麼快結婚,都是這個吳曉波鬧的!」

  「吳曉波,他又鬧什麼了?」劉萬程急著問。

  張年發說:「吳曉波知道秀菊有了對象,跑去醫院把人家冼大夫打了,把診斷室也給砸了,這事兒就鬧大了。秀菊這丫頭本來就倔,吳曉波這麼一鬧,秀菊反倒非要和冼大夫結婚了。我師兄也覺得他們挺般配,早結了婚,讓吳曉波死心,省得再鬧騰。」

  劉萬程這個氣,好你個吳曉波,在我眼皮子底下,你竟敢背著我幹這麼大的事!你真是笨到家了,你不知道高秀菊是個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倔驢呀?你這麼一鬧,還不正好幫了人家的忙,把高秀菊推人家懷裡去?笨死了你呀!

  可話說回來,你劉萬程這到底算是哪頭的呢?

  稀里糊塗地答應了張年發,禮拜天和他一起去高老頭家,劉萬程就匆匆出了分廠辦公室,去業務科找吳曉波去了。

  吳曉波這會兒這形象就有點慘大了。腦袋弄的跟個雞窩似的,頭髮亂蓬蓬的,老長不說,眼圈兒都是黑的,花襯衫上也滿是褶皺,老遠一看,跟個乞丐也差不到哪裡去了,正趴在桌子上無精打采呢。

  「我說,兩天沒見,你怎麼弄成這副熊樣了,出什麼事兒了?」劉萬程明知故問。

  吳曉波看見劉萬程,就跟看見親人似的,眼圈兒都紅了,嘴撇了撇,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樣子。

  不過這小子倒挺會享受,辦公室搞的比分廠的辦公室豪華多了。貼了華麗的牆紙,吊了石膏浮雕藻井的頂子,換了一色紅木的家具,還搞了一組帶拐角的真皮沙發放在進門的地方。

  沙發前面,弄了個大理石的寬大茶几,茶几上還擺了一套功夫茶具,這可是二十一世紀才流行開的東西。

  不過這一切,都是人家業務科自己出的錢,沒花分廠一分錢,劉萬程看著眼紅也沒辦法。

  讓劉萬程坐下,給他沏上上好的龍井,吳曉波陪著劉萬程在接待客人的沙發上坐下來,卻始終沒回答劉萬程的問話。

  「有話說,有屁放,別一天到晚整的跟死了親娘一樣,幹什麼這是?」劉萬程倒不耐煩了。

  吳曉波就嘆一口氣說:「這回如了你的意了,高秀菊嫁給別人了。」

  劉萬程笑了,半天說:「其實,你們倆真不合適。」

  吳曉波一臉怒氣看著劉萬程問:「你從哪兒看出我們倆不合適啊?你把我們倆拆了,你也不能娶她,有意思嗎?」

  吳曉波自從幹業務科長,對劉萬程還是挺尊敬的,這回說話一點也不給劉萬程面子,看來是真急了。

  劉萬程說:「就是啊,高秀菊又不是嫁給我,你跟我撒什麼急啊?」

  吳曉波還是沒好氣:「看你幸災樂禍的樣子,我這氣就不打一處來!」

  劉萬程說:「我啥時候幸災樂禍啦?我這不才聽說高秀菊要嫁別人嗎?怕你心裡難過,這才過來陪陪你,你看你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了。既然你不稀罕我來,我走成了吧?」說完站起來就要走。

  吳曉波把他攔下來,讓他坐下,這才說:「劉哥,還就是你知道我。你說,我吳曉波現在混得哪裡不行了?論掙錢,那個姓冼的掙一年,還沒我掙一個月多呢!她高秀菊親口答應我的,我混得有出息了就和我重歸於好,你說她怎麼就說話不算話呢?」

  劉萬程心說,你不去醫院打人家冼大夫,高秀菊能說話不算話嗎?可這話他不能跟吳曉波說。

  就勸他說:「這種女人,既然說話不算話,你還把她放在心上幹嗎?你現在條件這麼好,找啥樣的還找不著?」

  吳曉波就苦笑:「我還就是看上她了,其他比她漂亮的都有,可我就是看不上,就是喜歡她。你說,我這是不是犯賤啊?」

  劉萬程就默然了。他過來找吳曉波,是想教他一個拆散高秀菊和冼大夫的損招。

  冼大夫和劉萬程一樣,都是農村出來的,都有嚴重的封建意識殘存,對女人的貞潔看的十分重要。

  只要吳曉波去找冼大夫,真誠地告訴他,他們在一起很久了,都有了男女關係了,求他成全他們。不管這事兒是不是真的,估計冼大夫都接受不了,這事兒也就給攪和黃了。

  在張年發辦公室裡的時候,他的確一時衝動,動了要拆散他們的心思。可到了吳曉波這裡,喝著茶,他冷靜下來了。

  拆散了高秀菊和冼大夫,他又不能再娶高秀菊,難道還真要她嫁給吳曉波嗎?那還不如嫁給冼大夫呢。

  所以,他默然不語。可是,心裡還是不能接受高秀菊嫁給別人,心裡還是在隱隱作痛。

  到底教不教吳曉波這個招呢?他在心裡猶豫著。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8-11-17 05:29
54.成心

  劉萬程最終還是沒有教吳曉波那一招。

  這一世,他已經和徐潔在一起了,而且十分幸福,他應該祝福高秀菊才對。

  可是,他的內心裡,實際是做不到這一點的。他很鬱悶,很沮喪,好像是讓那個冼大夫搶光了他所有的一切一樣。

  吳曉波無疑和他的感受差不多,而劉萬程又不想當著吳曉波的面,把自己心裡的感受流露出來,那在吳曉波看來,他劉萬程成什麼人了?

  在吳曉波那裡坐了一會兒,實在是不知道該對吳曉波說些什麼,又怕自己一時控制不住,把肚子裡那個損招給露出來,他強迫自己離開業務科,去車間裡轉去了。

  進入了噪聲震耳的機加車間,看著工人們在自己的機床跟前緊張地操做,鐵屑從工作台上面帶著溫度飛濺下來,他的心情竟然好了許多。看來,他還真的離不開這種熱火朝天的場面,天生就是搞這行的料。

  就這麼在車間裡轉著,走著,不時看看產品進度,和大家聊幾句,他竟然漸漸地想開了。

  高秀菊早晚是人家的人,他應該像當爹的嫁閨女,盼著她找個好人家才對。

  接著他就苦笑,可惜這閨女是個倔驢,那冼大夫娶了她,說不定會面臨自己過去二十年的命運呢。然後,他倒為冼大夫擔心,可憐起人家來了。

  這位冼大夫,現在恐怕和他當年一樣,正為娶個大美女欣喜若狂呢,等以後他知道了高秀菊是個什麼東西,恐怕哭都來不及了!唉,可憐的冼大夫!

  既然權當是自己閨女出嫁,他這當爹的總得給點嫁妝才好,像別人一樣,去吃個喜酒,拿個三十五十的份子錢,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那時候大家參加婚宴,關係一般的給三十,比較好的也就給五十。只隨份子不去吃酒席的,也就給二十。

  他和高秀菊頂多也就算認識,錢給多了容易引起別人誤會不說,高秀菊也不一定肯要。就算藉著和她爹高強的關係,也多給不了幾個。

  他和高強關係好,總好不過張年發吧?張年發估計頂多也就掏二百,他總不能掏二百權當打發閨女吧?

  嘿,感情這往外送錢也不容易。

  回到辦公室,乾坐了半天,他突然就想起吳曉波來了,接著就有了主意。

  他跑到張靜屋裡,打聽吳曉波打冼大夫的事兒,分廠是怎麼處理的?

  冼大夫挨了打,診斷室也給吳曉波砸了,保衛處肯定要出面處理。要是分廠沒人出面,估計吳曉波早讓保衛處給弄去了。

  果然,張靜告訴他,是張年發讓書記張昌文過去處理的。都是自家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私下解決了。這事牽扯到高秀菊的婚戀,挺丟人的,張年發就沒讓張昌文擴散,所以劉萬程不知道。

  劉萬程就點點頭,若無其事地回了自己辦公室,然後就給醫院打電話,問冼大夫在班上還是已經請婚假了?

  冼大夫竟然還在上班。劉萬程就奇怪,你娶這麼漂亮一媳婦,這馬上就要結婚了,你不回去多陪陪媳婦,怎麼還在上班啊?夠敬業的你呀。

  不過這反而好辦了。他立刻去找張年發請假,說是出去一趟,下午上班回來。

  張年發以為他惦記著取那五萬四的獎金,心裡罵他財迷,但也沒多說什麼。

  劉萬程是要取那筆獎金,但卻不完全是為了取這個錢。

  從銀行把錢取出來,他直接去了廠醫院內科的診斷室,冼大夫果然坐在那裡上班。

  冼大夫有一米八的個頭,不胖不瘦,臉皮白淨,就是眼睛小點,再配上一身醫生的白大褂,絕對不算難看。

  看著冼大夫,劉萬程心說這下好,高秀菊就喜歡穿白大褂,這下你們一家子白大褂,直接就可以在家開醫院了。

  待前面看病的拿了處方出去,劉萬程過去,坐到冼大夫的桌子跟前。他這才看見,冼大夫嘴角有一塊烏青,估計是讓吳曉波打的。

  「你怎麼了,有什麼症狀?」冼大夫頭也不抬,感覺有人坐在身邊,就邊寫前面的病人的病歷邊問。

  劉萬程陪著笑說:「冼大夫,我不是來看病的。我是吳曉波單位的領導,來找你說幾句話。」

  冼大夫這才抬起頭來看劉萬程。劉萬程心裡卻有些失落,看來,離開自己,高秀菊還真找不到比自己好的。

  看冼大夫抬起頭來,劉萬程趕忙說:「冼大夫,您看咱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這診斷室裡,和冼大夫對桌坐著的,還有一個醫生呢。

  冼大夫倒是挺配合,站起來,跟著劉萬程來到外面走廊上,又順著走廊,來到樓後面的綠化帶裡。

  看看周邊已經沒有別人,劉萬程這才站下,從背著的背包裡,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說:「冼大夫,您看我們單位那個吳曉波,他打傷了您,我們也覺得怪過意不去的。這是單位經過研究,讓吳曉波給您的一點補償。吳曉波不好意思來,我就給你送過來了。」說完,就把那個信封,交到冼大夫手裡。

  冼大夫就納悶,這事兒早處理完了,怎麼對方又送錢來了?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接過了劉萬程遞過來的信封。

  劉萬程說:「這事兒就這麼私了了,這錢的事兒,您跟誰也不要提,咱就這麼著,成嗎?」

  冼大夫稀里糊塗就點了點頭。

  劉萬程看他點頭,就轉身告辭走了。

  那信封裡,裝著七千塊錢,是劉萬程「嫁閨女」的嫁妝。與其說「嫁閨女」,其實在劉萬程心裡,是把自己的老婆送給別人了。

  廠醫院的大夫收入不高,他是怕老婆跟著別人吃苦,先想法送她七千塊錢過日子啊。

  到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吳曉波就來劉萬程的辦公室了。他在業務科等一天,以為劉萬程還會過去找他,不料就此沒了蹤影,他只好過來。

  吳曉波是劉萬程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這個全分廠都知道。一開始大家還覺得劉萬程提拔個二流子當科長,簡直就是胡鬧。可吳曉波用自己紮實的業績讓大家全都刮目相看。

  可以這麼說,沒有吳曉波成功的銷售,就沒有二分廠現在飽滿的生產任務,更沒有廣大職工的高工資。吳曉波成了劉萬程的死黨,別人也就沒什麼意見了。

  吳曉波是來找劉萬程喝酒,他心裡悶的慌。

  劉萬程也擔心這小子再想不開鬧出什麼事來。當然,他絕對不會想不開自殺去,他是怕他再去欺負冼大夫,給高秀菊找什麼麻煩。就答應他,下班以後和他去喝點。

  下班以後,吳曉波叫了輛黃面包出租車,直接開到分廠辦公室門口,拉著劉萬程去市郊一處特色酒館。

  這小子手裡有兩個錢,吃喝就開始講究了。哪裡有什麼好吃好喝的,他幾乎都知道。今天他帶劉萬程來的這家酒館,排骨做的最好,清淡不膩。關鍵還是這裡遠離城市,比較清靜,便於兩個人談心。

  而這個時候,市郊偏遠的地方,大多數的酒館,都不是靠著賣酒菜過日子了。

  隨著下崗潮的到來,酒館的門口多了許多穿著妖豔的年青女子,搔首弄姿,招攬顧客。

  吳曉波知道劉萬程不好這一口,帶他來的這家酒館,就沒有這些亂七八糟。兩個人要了個雅間,一會兒功夫,老闆端上一個大砂鍋,砂鍋裡燉著熱騰騰的排骨。

  酒過三巡,吳曉波話就開始多,心裡還是埋怨劉萬程不許他和高秀菊在一起,害的他只能偷偷摸摸去找高秀菊。正趕上那時候高秀菊不待見他,根本不見他,這才讓那個姓冼的鑽了空子。

  而高秀菊之所以不願意見他,還是劉萬程使的壞,把他摸徐潔後背這事兒給他捅出來了,還把後背給改成屁股了。

  藉著酒勁,吳曉波對劉萬程說:「劉哥,兄弟哪一點都服你,就這一點不服你!俗話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你為啥在這點上,老是跟我過不去呢?自從碰上你,我和高秀菊這事兒,就徹底讓你攪和黃了。你告訴我,為啥,這是為啥?你是不是喜歡上高秀菊,要甩了徐潔去追她?」

  看著吳曉波急赤白咧,一副要和他沒完沒了的樣子,劉萬程倒一點不著急,微微一笑,淡淡說:「你猜對了,我就是誠心要拆了你們。」

  「什麼?」吳曉波這下真急了,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差點連桌子都給掀了,「不成,今天你得給我說個理由!姓劉的,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沒個正當理由,我,我就和你拼了!」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8-11-17 05:30
55.醒悟

  酒館雅間裡,吳曉波暴跳如雷,又拍桌子又罵娘。

  劉萬程反倒變得安靜了,只靜靜地看著吳曉波表演。

  待他鬧差不多了,這才不緊不慢說:「你瞎咋呼什麼呀?跟我拚命,你有那個膽嗎?人都是走投無路了才能把命豁出去。你特麼一天到晚吃香的喝辣的,正活的一包勁呢,你捨得拚命?」

  吳曉波就不言語了。劉萬程說的沒錯,他正活的滋潤呢,為了高秀菊把命豁出去?那個就不划算了。

  劉萬程就說:「你呀,別在這兒給我逞英雄。高秀菊在你那裡,只不過算一個你無法捨得的寶貝,還不值得你拿性命去換。乖乖坐下,聽我給你講道理,我講完了,興許你心裡就好受了。」

  吳曉波就當真乖乖坐下了。他服劉萬程,主要還就是劉萬程能看透他,而且能有道理把他給說的乖乖的。

  看他坐下,劉萬程就繼續說:「就算我故意破壞你們倆,我就說了你騷擾徐潔,高秀菊就不搭理你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吳曉波嘟囔說:「她吃醋了唄。」

  劉萬程就搖搖頭說:「那只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就是她本來就不怎麼稀罕你,也就是說,不愛你。如果她愛你,她一定會給你改過的機會,你說對不對?」

  吳曉波想想,自己為這個事兒都給高秀菊跪下了,可她最後還是跟了別人。的確,她不是那麼稀罕自己。

  就聽劉萬程又說:「曉波,說實話,我拆散你們,還是為了你們好。」

  這吳曉波就不明白了,瞪眼看著劉萬程。

  劉萬程慢慢端起酒杯,喝一口酒,又從熱氣騰騰的砂鍋裡夾一塊排骨,慢慢吃著,完了這才說:「高秀菊因為你摸了一下徐潔,就能和你分手,這還說明什麼?說明她這個人,是對愛情考慮的比較理想的那種人。也就是說,她心中追求的愛情是純潔的,排他的,不能有任何瑕疵的,否則,她就無法接受。」

  說到這裡,就看著吳曉波說:「咱就假設,沒有這個冼大夫,你和高秀菊結婚了。曉波,你能保證你永遠只愛高秀菊一個人,不會出軌,不會出去招惹別的漂亮女人嗎?你好好想想,紙裡包不住火,你哪天出軌讓高秀菊發現了,會是怎樣一種後果!高秀菊跟著你這個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她會幸福嗎?你為什麼就不能站到她的角度上,考慮一下她的感受呢?」

  吳曉波就愣在那裡。

  劉萬程繼續說:「咱就不說你和高秀菊好著,還去招惹徐潔。咱就說你自幹業務到現在,你敢說沒招惹過別的女孩子?那些路邊野店你敢跟我說你沒去過?你不要跟我保證說,你有高秀菊就不會幹那個。人都有天性,你的天性就決定了你沾花惹草的性格,你說你能改。我就問你,這句話你自己信不信?」

  吳曉波的頭就低下去了。

  許久,劉萬程才長出一口氣說:「曉波,你應該知道,真正愛一個人,不是就非要擁有她,而是要讓她生活的幸福和愉快,那樣你才會同樣幸福愉快,雖然你並沒有得到她。這個,你能明白嗎?」

  吳曉波端起杯子來,沖劉萬程舉了舉,一口就喝乾了,放下杯子說:「哥,你真是我的哥!今晚上我又從你這裡學不少東西。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喜歡美女。高秀菊漂亮我才喜歡她。假設她變了醜八怪,就是上趕著嫁給我,我都不一定要!我就權當她變醜八怪了,這樣一想,心裡立馬就痛快了!」

  劉萬程愣怔半天,讓他這話給逗笑了。

  吳曉波吃塊排骨,放下手裡的骨頭,又說:「你們文化人的想法就是浪漫。愛一個人,不是為得到她,而是為了讓她幸福!這句話忒特麼有意思了,我達不到這個境界。不過,你說的對,高秀菊跟了我,將來肯定不幸福!啥也別說了,咱們喝酒!」

  兩個人重新把酒倒上,吳曉波就實話實說:「哥,你算是把我看透了,我還真就憋不住。這身邊三天沒個女人,我就心慌的很,非得找一個來解解渴。事後有時候也覺得後悔,不該這麼不靠譜,發誓再不找女人了,可以後還是管不住自己。就我這尿性,高秀菊嫁給我,我還真不敢保證沒有對她不膩的時候。要是哪天膩了,出去找新鮮讓她給逮著,還是得離婚!這麼一看,還是她跟別人的好。」

  說到這裡就問劉萬程:「哎,哥,你有沒有這種時候?」

  劉萬程就搖搖頭說:「我愛一個人,就會對她忠誠,就算憋不住,也不會背叛她。」說到這裡,眼神就有些恍惚。

  他和高秀菊冷戰的時候,有時候也憋不住。那時候他身邊就有徐潔了,而且徐潔已經開始暗示他,他可以和她越過那道禮儀之線。

  可是,他沒有。他覺得那樣做了,對不住徐潔,也對不住高秀菊。因為他心裡非常明白,高秀菊還愛他,只是因為生活的瑣事,他們看法不一致,才會有矛盾,才會冷戰。

  憋不住,他寧可一個人自己解決,也不去傷害兩個女人當中的任何一個。

  這時候,就聽吳曉波說:「哥,你不會是個童子軍吧?要不你怎麼這麼能憋呢?要不今晚上我帶你出去,找個地方給你破了身?」

  劉萬程虎起臉來罵:「滾蛋,喝你的酒,別特麼胡說八道!」

  這一晚,他們一直喝到深夜,才打了車回去。

  第二天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吳曉波才睡醒。業務科沒有基本工資,分廠不給考勤,也沒人專管,上班不上班的,都是自己說了算,只要能隨時給分廠找到活,保證分廠的生產任務飽滿就成。

  吳曉波醒了,並沒有從被窩裡出來,而是半躺著,蜷縮在被子裡抽菸。

  他家住的也是平房,冬天在屋裡燒爐子取暖。這個時候家裡人都去上班了,裡外屋都靜悄悄的。屋裡還挺冷,估計這會兒爐子也滅了。

  他從自己床底下拖出個電暖氣,插上電暖和著。其實,現在吳曉波掙不少錢,家裡根本用不著生爐子,直接用電暖氣還乾淨。可他的父母都是江山機器廠苦慣了的工人,見不得他擺譜,別說全家用電暖氣取暖,就是吳曉波在自己屋裡用也不成。他這個電暖氣是個最小型號的,偷偷買了來藏在床底下,只有父母睡了或者不在的時候,才敢拖出來用。

  吳曉波還有個姐姐,當年參加工作的時候,因為父母都是工人,托不上關係,就沒能進江山機器廠,而是服從社會分配,被分到了市裡的公安系統,在派出所裡幹戶籍警。

  那時候,進廠當工人的工資是37塊多,幹警察才24。沒當成工人,姐姐哭的跟淚人兒似的,死活不願意去市裡報到,還是吳曉波的父親給硬逼著送去的。

  可如今再看,姐姐還是幸運的。要是當真進了工廠當工人,估計也面臨著下崗了。

  坐在被窩裡,昨晚的酒還沒有完全消化,腦袋裡亂七八糟,吳曉波也就隨著這些亂七八糟開始胡思亂想。

  從父母的摳門兒想到姐姐好運,接著就又想到了高秀菊。

  劉萬程的話是有道理的,人不能光想著自己,就像他跑客戶。如果他不能站在客戶的位置上考慮問題,他也就不會跑來那麼多業務。

  他能站在客戶的角度上考慮問題,怎麼就不能站在高秀菊的角度考慮問題呢?如果不是劉萬程提醒,他還真沒有仔細想過這個事兒。

  他縮在被窩裡,抽著煙,把自己當成高秀菊,好多事情就開始逐漸想明白了。

  高秀菊就是閒的無聊,而自己一開始帶給她的,是一種對她來說,全新的生活方式。她沒有見過開美容店,給女人理髮燙頭的工人啊。

  等他被張年發逼著回來上班,又變成和別人沒有兩樣的工人的時候,高秀菊那股新鮮勁兒也就過去了。

  劉萬程說的沒錯,嫌自己騷擾徐潔,只是個引子,並不是分手的主要原因。

  那麼,高秀菊對他有沒有感情呢?還是有的。如果自己不花心,如果她家裡不強烈反對,她興許會嫁給他。

  可是,她嫁給他,他能給她幸福嗎?

  思考許久,吳曉波終於痛苦地承認,他給不了高秀菊幸福。以高秀菊眼裡不揉沙子的性格,無論他們結婚以後貧窮或富貴,都會產生許多矛盾,最後不歡而散。

  還是劉萬程說的對,既然喜歡她,稀罕她,就應該盼著她好。吳曉波不用「愛」這個詞了,因為他現在已經拿不準自己到底是不是愛高秀菊。他僅僅是愛她的臉蛋,愛她的身材,愛她的肌膚。而劉萬程說,這些,都不是愛,是人類原始慾望的具體體現。

  這個劉萬程,怎麼不去當個哲學家呢!

  快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吳曉波終於從被窩裡爬出來,匆忙地洗漱了,出了門,直奔著四區的單身宿舍大院去了。

  他去單身宿舍,倒不是去找劉萬程,而是要去找冼大夫,即將成為高秀菊丈夫的那個男人,好好談談。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8-11-17 05:31
56.佩服

  冼大夫的家在偏遠的農村山區,考學出來,脫離那個窮山溝已是不易。他做夢都不會想到,天上竟然可以掉下個大餡餅,而且就不偏不倚的,砸到了他的腦袋上。

  廠裡有名的大美女,還是一分廠高強廠長的千斤,竟然相中了他這個窮困山區出來了的窮小子。

  這個大餡餅差點把他砸暈。他也是男人,當然也知道高秀菊漂亮,當然也會跟當年劉萬程一樣,哈喇子流老長了。

  可欣喜之中,他又感到有一絲不安。這麼大的一個餡餅,為什麼沒有砸中別人,單單砸中他了呢?這裡面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呢?

  果然,沒高興幾天,吳曉波就找上門來了,被人家一頓飽打,辦公室也給砸了。

  醫院報了警,但不知為什麼,高秀菊卻不讓保衛處抓吳曉波,這事兒就這麼算了。

  冼大夫不是劉萬程,比劉萬程迂腐多了。身強力壯,面對著麻桿一般的吳曉波的拳頭,一不知道躲,二不知道還手,白白挨一頓打。

  但冼大夫的心思卻比劉萬程細多了。他首先想到的是,吳曉波這麼激動,一再對他講高秀菊是他的。那麼,他和高秀菊到底是怎樣的關係?他們有沒有越出談戀愛的界限?城裡人都開放,不用問,高秀菊一定是和這個吳曉波有了實質性的關係了,家裡不同意,這才慌不擇路地要嫁給自己……難不成,高秀菊懷了吳曉波的孩子吧?

  這麼著解釋,這個大餡餅掉到他頭上,就合理的多了。那麼,無論怎麼樣,他們結婚以後,第一胎絕對不能要!

  冼大夫是個十分內向的人,有什麼事都在心裡憋著,不會對別人講出來。他的這些想法,都是在心裡想的,自己說給自己聽,別人絕對不會知道。

  但他有些想法,是與當年要娶高秀菊時候的劉萬程差不多的,那就是他在這裡孤身一人,沒有個像樣的關係罩著,將來是很難有發展的。

  所以,就在他給高秀菊下了定義,甚至懷疑她已經懷了吳曉波的孩子的情況下,他還是答應和高秀菊結婚。

  而當年的劉萬程,竟然根本就沒想這麼仔細,一點也沒有懷疑高秀菊。如果他這麼認為高秀菊的話,絕對不會為了拉上關係而和高秀菊結婚。最少,他要去問高秀菊,得到一個滿意的澄清,才會娶高秀菊。

  冼大夫這樣想高秀菊,是根本沒有拿高秀菊做為自己妻子的。所以,兩個人準備結婚,雙方親家應該在結婚前見見的時候,他就推脫家離的太遠,父母來這邊不方便。再說,來了也沒地方住,沒讓自己的家人過來。

  至於結婚需要準備的事情,有高強一分廠那些精兵強將,他也完全插不上手,他就等著到結婚那天,撿一個現成的老婆了。

  所以,快結婚了,他還在上班。其實,在他心裡看來,這次結婚,也就是走一個形式。哪天自己藉著高家這層關係發達了,才不要高秀菊這被人玩剩下的破鞋,一定要離了,再找一個真正的黃花大閨女。

  今天冼大夫值夜班,白天在宿舍裡睡覺,吳曉波就找過來了。

  吳曉波的心是最細的,連冼大夫上什麼班他都打聽的清清楚楚,要不然他不能把冼大夫堵在診斷室裡。

  他就是要在診斷室裡動手,把事情鬧大,以此證明高秀菊是他的,冼大夫才是第三者。

  他這種幼稚的想法,只是為他自己考慮了,卻沒有想到給高秀菊製造了怎樣的麻煩,給她未來的婚姻,留下的多大的隱患。

  當然,如果冼大夫是劉萬程,這個隱患也就不存在了。可是,冼大夫不是劉萬程啊!

  吳曉波知道今天冼大夫的夜班,所以,從家裡出來,直接就奔著單身宿舍大院來了。

  到門口「梆梆」一敲門,冼大夫開門,一看是吳曉波,嚇得立刻身體往後挪,眼裡充滿了恐懼。

  吳曉波在門口說:「你別怕,我不是來和你打架的,我是來祝賀你的。」

  冼大夫站在宿舍中間,警惕地看著吳曉波,根本不相信他的話。

  吳曉波不管不顧,自己走進宿舍,關了門,在床沿上坐下來,又指著對面的床對冼大夫說:「你也坐下吧?」

  吳曉波穿花襯衣,牛仔褲,尖頭皮鞋擦的錚亮,看著就像個社會上的二流子。冼大夫看他這身打扮就害怕,讓他坐他也不敢不坐,戰戰兢兢地坐到吳曉波對面去了。

  看冼大夫坐下,吳曉波這才嘆一口氣說:「高秀菊願意嫁給你,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我尊重她的選擇。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本來想模仿著劉萬程的語氣,說點文縐點的話,可話到他嘴裡,怎麼聽也聽不出文縐縐的味兒來。

  冼大夫略帶緊張地看著他,胡亂地點了點頭。

  吳曉波就繼續說:「你娶了她,就得對她好,不許欺負她,要由著她。她要幹什麼,你都不許反對。她和我在一起這麼長時間,打我,罵我,我都沒捨得動她一根汗毛,也沒還過一句嘴。你和她結婚以後,要是敢動她一手指頭,我特麼就弄死你!」

  這下又恢復吳曉波的痞子本性了,嚇冼大夫一哆嗦,忙不迭地點頭應諾。

  吳曉波又幹坐了一會兒。和這種三槓子悶不出一個屁來的人坐在一起,實在就沒什麼話可說。

  他從提著的公文包裡,拿出一個大信封,扔到冼大夫坐著的床上,然後說:「這是我給你們的賀禮,一萬!記著,都給我花在高秀菊身上,她要買什麼就給她買什麼,不許虧著她!」

  冼大夫就吃驚,二分廠的人都這麼財大氣粗麼?他順口就說:「你昨天不是託人給過我錢嗎,怎麼還給?」

  吳曉波就吃一驚問:「昨天,誰給你錢了?」

  冼大夫老實說:「昨天你們分廠劉副廠長來過了,給了我七千塊,說是你給我的醫藥費。」

  他是真怕了吳曉波,怕萬一他們錢給重了他不說,吳曉波回頭發現了再來找他算賬。要是多少的有點膽子,他也敢把這錢給昧起來,可他沒這個膽子啊。

  吳曉波就鬧不明白了。分廠絕對不會為他承擔這麼大一筆費用,再說他打冼大夫這事兒已經處理完了,沒有醫藥費的事兒啊?劉萬程好好的拿出七千塊錢來,給冼大夫幹什麼?這小子死摳門兒,哪回吃飯都不肯掏錢,這回怎麼這麼大方?

  他想不明白也就不想,對冼大夫說:「那是劉萬程給的,不算,這是我給的。不過你給我記好,這錢都得花在高秀菊身上。你們工資不高,將來別難為著她,記住沒有?」

  吳曉波撂下這句話走了,他卻想不到,他的這個行動,在膽子如此渺小,只頭腦如此發達,猶善於推理的冼大夫那裡,就更加坐實了高秀菊的不貞。而且,還能再延伸出新的罪名:這是封口費!將來結了婚,這對狗男女恐怕還要偷偷在一起廝混,用這錢買住他,不許他張揚,更不許干涉!

  吳曉波走了,冼大夫看著床上的錢,只氣的臉色鐵青,肝腸寸斷,眼淚不由像斷線的珠子一般,從臉上流下來。

  而這時候,已經走出單身宿舍大院的吳曉波,突然就倒過悶兒來了,劉萬程愛著高秀菊!

  我說他昨晚上一個勁和我說,愛一個人就得讓對方幸福,並不是非要得到她。

  這小子是真能裝啊,說不定那會兒他比我心裡還難受,愣是兜那麼嚴實,一點都沒漏出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劉萬程處心積慮拆散他和高秀菊這件事,就有了合理的解釋了。

  說是為徐潔討公道,狗屁!他就是怕高秀菊跟了我吳某人,打著徐潔的旗號,故意設計陷害我!不許我去找高秀菊,還是不想讓我們在一起!

  可是,高秀菊跟了冼大夫,他為什麼就不出壞水搗亂了呢?冼大夫是老實人,他覺得高秀菊跟了冼大夫不會受委屈。

  想到這裡,吳曉波就嘆息一聲,昨晚劉萬程說的都是實話,高秀菊跟了他吳曉波不會幸福。

  可是,既然劉萬程愛著高秀菊,他為什麼不捨了徐潔去追高秀菊呢?難道,高秀菊不喜歡劉萬程?

  其實,在吳曉波看來,劉萬程和高秀菊在一起,才真的是天造一雙,地造一對。而且,以劉萬程這麼愛高秀菊的話,高秀菊跟了他,一定會很幸福的。

  七千塊錢啊,劉萬程一年才能掙幾個錢?估計是把自己攢的錢全給了高秀菊了。

  這小子,這事兒要是讓徐潔知道,非和他急了不可!

  嗯,這事兒可以先暫時替他保密,將來做為威脅他的把柄!

  但轉念一想,劉萬程這事兒做的夠義氣,自己也是在他的開導下,才想起來去給冼大夫送錢。他如果拿這個做為劉萬程的把柄,那他真就不算好人,真就不是東西了。

  心裡亂糟糟的,吳曉波在江山機器廠的宿舍裡,沿著成排的平房間的小路胡亂溜躂著。累了,就找了個僻靜的牆角站下來,點上一支菸,看著遠處大道上下班回來的工人們,匆匆地往各自的家裡趕。

  他心裡之所以佩服劉萬程,恐怕不只是劉萬程鬼點子多,管工廠有辦法。更重要的,是劉萬程用自己的行動和做法,為他樹立了一個榜樣,讓他知道,做人應該怎麼做。

  這種對人生的理解,對他的做人做事,甚至面對客戶跑業務,都是巨大的幫助。

  嗯,高秀菊說的沒錯。他不由就想,他應該向劉萬程學,跟著他,將來才會有前途。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8-11-17 05:32
57.另一種不正之風

  一分廠老大高老頭的寶貝閨女要結婚了,這就忙壞了一分廠的上上下下。

  從離著正日子還有一個禮拜開始,一分廠大大小小的幹部們,就輪番的來到高強家裡,請廚師,定酒席,搭棚子,掛綵旗。

  儘管高強一再強調,工作為主,沒事兒再過來幫忙,可他家裡還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一分廠的幹部,也的確個個是精兵強將,不但廠裡生產仍舊組織有序,就是高秀菊的婚事,也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誰管廠裡生產,誰管老大家的婚事,今天誰在廠裡忙,誰到老大家裡支應,那真是有組織有紀律,紋絲不亂。

  劉萬程當年和高秀菊結婚的時候,已經見識過這個場面了,他這個新郎官只管做好新郎就行了,其餘一切都不用他過問和操心。

  當年劉萬程沒感覺出來,現在他卻感覺出來了,並為高強的未來暗暗擔心。

  這不客氣的說,也屬於一種不正之風,並不是正常的幹部與群眾,或者說,是正常的上下屬關係。

  在工廠裡有一句話,叫有本事的有脾氣,沒本事的沒脾氣。既有本事又沒脾氣的,那是神仙。

  一分廠的人,卻個個都是神仙。神仙心眼兒就多了,你在位上,他拿你當祖宗供著。你哪天倒霉下來了,你給他當孫子他都不搭理你。

  這就是一種變相的利益群體之間的關係。正常的上下關係,應該是工作之內的。除卻工作,八小時以外,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才對。

  難怪高強出事之後,家裡除了張年發過去,基本就門可羅雀了。所謂人一走茶就涼,說的就是這個吧?

  關鍵是這樣的神仙多了,誰都想當老大。表面上對你尊重,背地後裡沒準就在算計你了。

  高強的事情暴露,最大的可能,就是這堆神仙裡面,有人想當老大了,看著高強遲遲不肯讓位,等不及了。

  能培養出這麼多神仙,跟高強的暴脾氣有絕對關係。跟著他幹,你得頭腦反應快,還得有動手能力,不然,沒幾天他就會煩你,你的位子就保不住了。

  高強能力強,培養出來的幹部能力也不會弱,但在他這種暴脾氣下能忍下來,並且成為幹部,得有多大的心機,多大的耐心?而恰恰高強又是個粗獷的性子,不注意小節。從他這樣在手下們鼓動下,給閨女大張旗鼓辦婚事,就可以看出他的性格來。這就讓以後的事情根本無法避免了。

  婚禮前一天,劉萬程跟著張年發去了高強家一次,主要是想看看能幫上什麼忙?可是看到高強家樓上樓下都是一分廠的人,而且所有的事情都佈置的井然有序,他們不但伸不上手,站在屋裡還礙人家的事,只好早早告辭走了。

  一路上,張年發還一個勁誇一分廠的人能力強,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而劉萬程卻看到了不同的結果。

  時間還早,看看沒什麼事,兩個人就找了個路邊的酒館進去,要倆菜,邊吃邊聊。劉萬程就把自己心裡的想法和擔憂都對張年發講了,希望張年發能在有機會的時候,提醒一下高強,多留個心眼兒。

  劉萬程看問題的角度,往往和別人不一樣,這個張年發早就習慣了。劉萬程這麼說,他也並不感到奇怪。但劉萬程只要說出來,事後證明,他的想法又往往都是正確的,這一點是讓張年發即吃驚又好奇。這小子年紀不大卻料事如神,這不活諸葛亮嘛!

  但沒這活諸葛亮的本事,二分廠取得的卓越成績又怎麼解釋呢?

  其實,劉萬程這麼仔細地和張年發分析這些,也是希望張年發不要總覺得他師兄什麼都好。人都是有缺點的,起碼高強的這種強勢作風和粗獷性格,就不能學習。

  張年發只是聽著劉萬程白話,不住點頭,到底聽沒聽進去,就不知道了。他正為自己分廠去年取得的光輝戰績而興奮呢。照這個勢頭髮展下去,明年二分廠的年上繳純利潤,一定可以超過一分廠,成為全總廠第一!

  他突然就想到一件事,問劉萬程:「你說咱們就按現在這個幹法,明年一年拿下二百萬的利潤來,是不是一點問題沒有?」

  其實,劉萬程也沒有想到分廠能有這麼高的利潤。這主要還是歸功於吳曉波,想不到這小子是個天生的營銷人才,為分廠開闢了大量的客戶,使得分廠有了很大的選擇餘地和利潤空間。

  如果明年還能保持這個勢頭,淨利潤突破二百萬,應該沒有問題。

  想到這裡,他就沖張年發點點頭說:「咱們工人的潛質還是有的,破機床都能幹出高質量的漂亮活。就沖這股勁頭,各部門多少的再加把勁,保二百五十萬的淨利潤,應該可以。」就看著張年發笑,「二百五十萬,獎金可就是二十五萬,你如果還像今年這樣跟我客氣,我可就不和你客氣,獨吞了。那樣我一下就發了!」

  張年發彷彿沒有聽到劉萬程的調侃,思考著說:「一套旋壓流水線,投資也不過一百五十萬左右。你說,咱這些利潤,是不是就可以上一套流水線?到時候整個地區的齒輪產品,就都是咱的,甚至咱還可以用這套線生產各種固定工具,那樣咱們的利潤得翻幾番?」

  劉萬程就嚴肅了:「我說張廠長,你想什麼呢?你的錢都在分廠賬上,超過三千就得去總廠財務處開支票。你還想一次支取一百五十萬?你是不是要學你大師兄,搞小金庫,公款私存那一套啊?我可告訴你,那東西搞不得,千萬不能搞,會把你自己折進去的!」

  張年發就笑笑說:「你放心,我不搞。我可以給總廠打報告,在我們還沒掙到那個錢的時候就爭取讓總廠批准。到時候我們有那個錢了,他們已經批准了,再反悔就來不及了。」

  劉萬程明白張年發,他是打算跟總廠耍個小心眼兒。總廠不會料到二分廠有這麼大的盈利能力,只要你不跟他們要錢,你寫什麼報告他都批。但報告批了,二分廠又有錢了,那時候總廠後悔也晚了。

  聽張年發這麼說,劉萬程就苦笑著搖搖頭說:「你這個主意想晚了,總廠領導們不是傻子。他們已經看到我們去年這最後三個月的成績了,算都能算出咱們明年的利潤來。你現在打報告,就等於是提醒他們注意,你的錢你要自己花,不給他們花了,只能適得其反。」

  張年發說:「咱們試試再說嘛,反正他們就是不批,對咱們也沒啥損失。」

  劉萬程說:「你願意試就試唄,你是老大,你說了算。不過我可再次提醒你,公款私存這個念頭,千萬不能動!」

  張年發就不滿說:「你聽聽你說話這口氣,到底咱倆誰是老大?你不就是怕利潤繳少了,你拿不著獎金嗎?小財迷,你以為我看不透你啊?」

  劉萬程就笑了說:「你知道就好。錢在公家那裡,永遠都不如在自己兜裡放心。」接著就又嚴肅了,「老大,千萬不能動私存的歪心思啊!」

  張年發不耐煩說:「好了,別說了,我有那個賊心,可得有那個賊膽兒啊?」

  這一點劉萬程倒信,比起高強來,他這師弟膽子就小多了。

  明天還要去高家吃喜酒,兩個人也不敢多喝,一人半斤乾光了一瓶老白乾,各自分手回家。

  那時候工廠裡人家結婚辦喜事,還很少有去飯店的,飯店裡貴。不像現在這樣,根據自家請客規模的大小,自身承受能力的高低,選擇一家合適的飯店,到時候親朋都聚在飯店的大廳裡,再請了婚慶公司的司儀來,正經舉辦個婚禮儀式,大家熱鬧一番,然後開吃。

  那時候,大多都是請了廚師來,就在自家不遠的地方,選個寬敞的所在,支起簡易帳篷,帳篷下面壘上鍋灶,架上案板,結婚那天就開動起來,做菜招待來賓。

  至於酒席,就都擺在左鄰右舍的家裡了。左鄰右舍的,也十分願意幫這個忙,你家兩席他家三席的,借桌子,搬椅子,倒也十分熱鬧。

  也沒有司儀主持的結婚儀式,只是迎了新娘子過來,放了鞭炮,找個相熟的,懂紅白喜事規矩的人張羅著,給雙方父母鞠躬,然後小夫妻倆對著鞠個躬,基本就算完了。

  然後便是小青年們瞎胡鬧了。鬧新娘的少,多是鬧伴娘,這個要鬧的很凶。有時候還過於不像話,把伴娘給鬧哭了的很常見。

  所以,姑娘們最愁的,就是自己的好姐妹出嫁,不得不去當伴娘了。

  冼大夫家不在這裡,家裡家長也來不了,這結婚的地點,自然就要放在高老頭家。一分廠五百多號人,又趕上是禮拜天,廠長閨女大婚,大家沒事的基本都會過來。老高家左鄰右舍,連樓下住平房的人家都算上,就都安排了席口。即便是這樣,還得把客人分成中午和晚上兩撥,才勉強招待的開。

  好在高強手下有一幫精兵強將,趕著張羅,倒也把場面辦的不僅熱熱鬧鬧,還有條不紊,紋絲不亂。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8-11-17 05:33
58.兩個醉鬼

  劉萬程和張年發是中午過去吃喜酒的,這也是負責婚禮的一分廠的幹部安排好的。

  分廠的正副廠長,還有書記張昌文,都一起來了,畢竟是一分廠老大嫁閨女,大家都得給個面子。甚至總廠劉總,袁副廠長,總工和各單位負責人,都趕了來湊個熱鬧。

  二分廠的人被安排在一個桌上,劉萬程這才發現,吳曉波也來了。他就靠著吳曉波和他一起坐著,他們倆在這些人裡面年齡最小,負責給桌上所有的人續水倒酒。

  劉萬程和吳曉波緊挨著,主要是怕這小子待會兒喝醉了鬧事,畢竟他喜歡的高秀菊嫁給了別人,他心裡不痛快,還是防備著他點的好。

  菜開始陸續地上桌,大家在張年髮帶領下,開始喝酒吃菜聊天。劉萬程暗暗觀察吳曉波,竟吃驚地發現,這傢伙談笑風生,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大概那天晚上自己對他說的話起作用了。

  他哪裡知道,他送冼大夫七千塊錢的事兒讓吳曉波知道了。此刻,吳曉波已經把劉萬程當成同病相憐的同黨了。既然同黨,你劉萬程可以表現的若無其事,我為什麼就不能?我這輩子發誓,就跟你劉萬程學了!

  一會兒功夫,高強兩口子帶著幾個部下過來勸酒,大家不免站起來祝賀恭喜一番,共同端酒喝一個。然後高強給大家道聲辛苦,又趕往下一桌勸酒去了。

  又過一段時間,新郎新娘也在不少人陪同下,過來勸酒。冼大夫只會點頭,話都讓陪著過來的人替他說,這也當真老實的可以。

  新娘高秀菊挨個給大家端酒點煙,快到吳曉波這裡的時候,劉萬程就踢吳曉波一腳,悄聲說:「給我表現正常點,不許給她出難題!」

  吳曉波就怪異地看劉萬程一眼問:「怎麼,怕我難為她,你心疼了?」

  眼看著一幫人就要過來,劉萬程沒功夫和他鬥嘴,嚴肅了聲音罵:「說什麼屁話?你要搗蛋,小心我回去收拾你!」

  吳曉波還真沒有搗蛋,規規矩矩接過高秀菊端來的酒,一口喝乾了,然後規規矩矩說:「祝你們白頭偕老,永遠幸福!」甚至都沒有讓高秀菊給他點煙。

  高秀菊走近了,劉萬程發現,她的臉上表情木木的,絲毫沒有結婚的喜悅。

  記得她跟自己結婚的時候,也是在這樣的場合裡,挨桌的敬酒。那時候,她的臉上是洋溢著燦爛的笑容的。

  她不喜歡冼大夫?你這個傻娘們兒,你不喜歡他為什麼要嫁給他呀!

  酒席上有張年發坐鎮,來的又都是分廠的幹部,整桌酒席上的氣氛還是歡快而熱烈的,沒有像其他桌上那樣,喝多了說胡話撒酒瘋的。

  看看差不多,張年發大手一揮:「大家把自己門前的酒乾了,撤!」

  大家果然聽話,紛紛離席。

  劉萬程本來是想找個理由再留一會兒,想看看高秀菊為什麼不高興?可被吳曉波拽住了。

  吳曉波顯然沒喝盡興,要拉著劉萬程再找個地方喝第二場。

  劉萬程考慮,如果自己不陪著他去,他還是要找地方自己喝,喝醉了再跑回來鬧事就麻煩了,只得答應他。

  兩個人出了江山機器廠的宿舍區,在公路上攔了一輛出租黃面包,坐著向城裡去了。

  這個城市裡有多少酒館,哪家有什麼特色菜?估計沒有比吳曉波更清楚的了,這小子整天出入這些場所,都摸的門兒清了。

  他找了個帶二樓的,環境比較幽靜的地方,在二樓要了個包間,和劉萬程面對面坐在那裡。

  這種場合,是市裡剛剛興起來的,專門給情人幽會準備的場所,菜做的不怎麼樣,價格倒著實不便宜。

  劉萬程就埋怨吳曉波:「我說,你領我跑這種地方來幹什麼?咱們兩個大男人坐在這裡,這也忒不倫不類了吧?」

  吳曉波說:「你哪來的那麼多窮講究啊?吃你也吃差不多了,嫌這裡菜不好你就別吃,有酒不就完了唄。你想讓我和你去哪裡?去咖啡廳喝咖啡,那是咱們享受的玩意兒嗎?」

  劉萬程一琢磨,也對。起碼這裡環境幽雅,說話沒人打擾。

  「得,你爹是村長,都聽你的。」他就調侃一句吳曉波。

  吳曉波沒有要洋酒,還是要的高度白酒。服務生送了白酒過來,吳曉波開了,給劉萬程和自己跟前的高腳玻璃杯裡都倒滿,然後端起來,一口就乾了,半天才感嘆一句:「還是這麼喝特麼有意思!」

  劉萬程就看著他笑:「我記得你開理髮店的時候,嗲裡嗲氣,娘娘們們兒的,這段時間怎麼一點那毛病沒有了呢?」

  吳曉波看著他問:「你見過我開美發店?」

  劉萬程意識到自己說走嘴了。但話已經出口,也不能往回收了,就說:「怎麼沒見過啊,我有時候就從你開理髮店的那條街上走,就是沒進去罷了。」

  吳曉波說:「糾正你一點啊,哥哥。」這句話就帶了娘們兒腔,不過是他故意裝的,「那叫美發美容店,不叫理髮店,我不給男士理髮的。」

  劉萬程就差點讓他逗笑了,說:「你還是好好說話吧,你這樣我牙都快倒了。」

  吳曉波就恢復了常態說:「幹什麼都有學問,這個你不懂。一個大男人給女人拾掇腦袋,在她們頭上和臉上摸來摸去的,她們會有戒心。你稍微動作大一點,她們就會認為你是故意佔她們便宜。所以,你就要儘量在形體和語言上接近她們,讓她們不自覺間就把你當做了同類,忘記了你的性別。時間長了,她們就會認可你,接受你,寧可讓你幫她們美發美容,也不願意找女理髮師同類了。懂了嗎?」

  劉萬程不由點頭。吳曉波善於琢磨,天生就有營銷潛質,怪不得他能把業務做那麼好。

  劉萬程不由衝他伸大拇指:「服了,今天我跟你學了一招。」

  吳曉波指了指劉萬程面前還滿著的酒杯:「先喝酒,別娘娘們們兒的。」

  劉萬程端起酒杯,和吳曉波一樣,一口氣幹了,長出一口氣:「真特麼痛快!」

  有了中午的酒墊底,兩個人再次推杯換盞,又都只喝酒不吃菜,很快就都喝差不多了。其實,兩個人跑到這裡來,都是為了尋醉,那樣心裡舒服。

  吳曉波半趴在桌子上,醉眼朦朧地看著劉萬程。劉萬程也醉了,後背斜靠著沙發背,眼睛都睜不開了。

  吳曉波問劉萬程:「我說,你們是怎麼,怎麼搞到一起去的?」

  他舌頭有點大,話音已經不是很清楚了。

  劉萬程微微睜眼問:「你說誰呀?」

  「你和高秀菊呀,還有誰呀?」吳曉波傻樂,「別給我裝糊塗,你愛她,我知道。」

  劉萬程抬起手來,揉了揉逐漸模糊的雙眼,含混不清地咕噥說:「我特麼二十年前愛她,寵她寵的沒了邊,把她寵壞了。這輩子,她也該受點罪,養養性子。好和壞,都是她自己選的,我能做的,都做了。」

  吳曉波估計根本就沒聽清楚他說了些什麼,在那裡乾坐一會兒,也仰靠在沙發上,衝著劉萬程嘟囔:「她跟了你,我一點意見沒有。你既然愛她,為什麼還要和徐潔好,為什麼不去追她?」

  劉萬程光聽到他嘟囔徐潔了,就接口說:「高秀菊也好,徐潔也罷,哪個女人希望自己的男人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你這個花花公子再繼續當下去,哪個好女人願意嫁給你,誰跟了你能特麼幸福?你也不小了,收收心吧。你只要改了你這個臭毛病,保證有好女人肯跟你,保證能有個幸福的家……」

  兩個人各自說各自的,誰也不挨著誰。說一陣,就都感到沒意思,不約而同的閉了嘴,屋裡剎時就安靜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劉萬程咕噥一句:「她不快樂。」

  吳曉波就接一句:「臉上沒有笑容。我本來還想逗逗她,讓她罵兩句。看著她那個樣子,心裡先酸了,眼淚差點掉下來。她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

  劉萬程輕蔑地一笑:「你以為,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她的那個樣子就叫幸福?那頂多叫高興。你沒見過她幸福時候的樣子。」

  吳曉波就不服氣:「你特麼見過?」

  劉萬程當然見過。那時候的高秀菊,臉蛋紅撲撲的,嘴角微微的自然上翹,笑是從心裡發出來的。和劉萬程在一起的時候,她是真正幸福的。

  但是,這樣的幸福,並沒有維持多久,隨著高強出事,他們的矛盾也就開始了。這裡面,有他的原因,也有高秀菊的原因。總之,他們原本就不應該在一起。

  看劉萬程不回答,吳曉波就傻笑:「你特麼就會吹牛。」接著就高聲嘶嚎著說,「我敢說,高秀菊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是最幸福的!都是你,活生生把一對幸福的情侶,給我們拆了!」

  劉萬程沉默了,興許是睡過去了,再沒有接吳曉波的話茬。

  吳曉波突然低聲哭泣起來,好一會兒,帶著哭腔說:「可是,我從來沒敢親過她,更沒敢抱抱她,就是拉她的手,還要看她高興的時候。這麼一個漂亮美人兒,特麼白白的就便宜了姓冼的那小子了,老子不甘心!」

  吳曉波的這些話,劉萬程卻都聽見了,自己懷疑讓吳曉波給戴了二十年的綠帽子,這會兒可以放心地說根本沒有了。

  可是,這還有意義嗎?

albert1225 發表於 2018-11-17 05:34
59.猴急

  徐豔在年前臘月十幾的時候,終於回來了,並且承諾說,出正月以後再走。這樣,徐潔就可以答應劉萬程的要求,過年放假的時候,跟著劉萬程回老家了。

  在過去那個世界的時候,劉萬程是聽說過徐豔的大名的。因為這個女子,在整個江山機器廠都算作名人。她與那些不正幹的「皮孩子」們的故事,她與某某處長,某某廠長的故事,都是宿舍區裡那些好嚼舌頭的女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也正是她的這些帶著香豔與誇大的故事,影響了徐潔的心靈,讓她神經病一般去保護自己的名聲。

  劉萬程大學畢業分到這裡的時候,徐豔已經很少在江山機器廠的宿舍區裡露面了。他和徐潔熟識了以後,也曾經談起過徐豔。

  提起自己的姐姐,徐潔是愛恨交織產生出來的傷心。她影響了徐潔正常的人生道路,讓她最終變成老姑娘。

  但從徐潔透露出來的信息裡,劉萬程知道,徐豔似乎是在北上廣這樣的大城市裡混,具體在哪兒,徐潔也說不清楚。反正有時候她是從北邊回來,有時候又是從南方回來,沒有准地方。

  具體她在外面做什麼,她也從來不跟家人說實話。一會兒說在公司裡幹,一會兒說在做生意,也是沒準兒。

  後來劉萬程曾經偷偷猜測,她很可能是做了皮肉生意了。因為據徐潔說,她每回回來,穿的都很洋氣,對過去和她在一起玩的那些皮孩子也愛理不睬的。走的時候,往往會給徐潔留下幾百塊錢,要她照顧好父親,等她在外面混好了,就接他們走。

  可以在大城市裡混下去,又沒能力將父親和妹妹接過去,居無定所。一個美貌女人,又沒有多少文化,除卻做那一行,還能做什麼?

  這個,只是劉萬程私下裡猜測,卻從不敢跟徐潔提起。

  幾年之後,徐潔的父親死了,徐豔回來,和徐潔一起為父親出了喪。那時候江山機器廠已經半死不活,時不時的開始發不全工資了。

  徐豔要徐潔跟著她一起走。徐潔惦記著劉萬程,沒有答應。

  又過了兩年,徐潔興許是最終對劉萬程失去希望,這才走了。臨走,她去了劉萬程的家裡告別。

  劉萬程至今都想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到他家裡來,守著高秀菊和他告別?兩個人找個安靜的地方,靜靜地分別,不是更有情調一些?

  據徐潔說,她是去找徐豔了。那時候徐豔在北邊,徐潔還是不知道她具體做什麼。只是,徐潔說,徐豔給她找了工作,在一家外貿公司做出關檢驗,月薪很高。而且,什麼時候去報到都行。

  從這最後的信息上,如果這個信息是真的,說明後來徐豔的確出人頭地,混的相當不錯了。

  徐潔走了以後,就再沒有給劉萬程來信,也再沒有用任何方式和他聯繫。

  也正是因為徐潔的離開,讓劉萬程和高秀菊的婚姻,步入了更深的危機。

  他的心裡,始終不放心徐潔,始終掛牽著她,幾次生出要離開江山機器廠,獨自去尋找徐潔的衝動。

  這是一種用語言無法形容的無奈和悲涼。

  好在今天,劉萬程終於可以彌補前面的遺憾,這已經是他最大的欣慰了。

  兩個人回老家,見過劉萬程的父母,在農村來講,徐潔就算是他們劉家的兒媳婦了。

  從老家回來,上班之後,劉萬程就託人去總廠計生辦,把介紹信開出來,專門和徐潔請了假,去區裡的計生辦領了結婚證。

  結婚證領了,就得考慮結婚的事。結婚得有房子啊,兩個人工齡太少,就算加上劉萬程的中層幹部副職的積分,也分不到廠裡的宿舍。

  劉萬程是打算,還和當初與高秀菊結婚的時候那樣,到附近的農村去租房子暫住,徐潔卻突然反悔了。

  她和高秀菊不一樣,她還有個酒鬼父親需要照顧。農村的房子,離著工廠宿舍區太遠,住到那裡,她就沒法照顧父親了。

  劉萬程就和徐潔商量:「咱們平時可以直接住你爸家,不回農村的房子住。」

  徐潔臉上就露出為難來:「我家就兩間屋,裡外屋直接不隔音,那怎麼住啊?」

  劉萬程就又改主意:「那,咱們就租大一點的房子,把你爸一起接過去住?」

  徐潔就半天不吱聲。其實,她是不想讓劉萬程看到她爸喝醉了,罵罵咧咧的樣子。

  見她老低著頭不說話,劉萬程就問:「到底行不行啊,你倒是說話呀?」

  徐潔就抬頭看劉萬程,臉上露出討好的神色來,嘻嘻笑著說:「其實,咱都把證領了,結婚是早晚的事,也不在乎早幾天晚幾天,你說是吧?再說,我還不到二十二呢,」說到這裡,看到劉萬程瞪眼看著她,就住嘴不說了。

  劉萬程算是明白了,領了結婚證,徐潔放心了,反正是他的人了,不怕他把她給扔了,結婚不結婚,也就那麼回事了。

  這個小丫頭片子,鬼心眼兒也不少!

  這時候,他們是上午去區計生辦領了結婚證,沒料到這麼快就辦完了。看看時間還早,又到了劉萬程的單身宿舍裡呆著。肖涵上班去了,兩個人一人一張床,面對面坐著。

  劉萬程就問徐潔:「都跟家裡說好了今年結婚,再改主意,你讓我怎麼和家裡人交代?」

  徐潔就小聲嘟囔說:「我又不是不想結婚,可沒房子怎麼結呀?你就跟家裡實話實說唄。再說,我們都年紀不大,幹嗎非要急著結婚呀?」

  劉萬程這個氣,小丫頭片子,你不想結婚,早怎麼不實話實說?

  他就假裝生氣說:「你小,我可不小了,都要奔三十了。」

  徐潔說:「瞎說,你週歲才二十五,連上虛歲也只二十六,怎麼就奔三十啦?」

  劉萬程就過去,和徐潔坐在一張床上,然後就抱住她問:「那你說,我這個歲數,會不會想你?」

  徐潔說:「我們就在一個地方上班,天天見,你還用得著想我啊?」

  劉萬程就趴在她耳邊問:「那我晚上想你了,怎麼辦?」

  徐潔已經感覺到他的手伸進她的毛衣,接著又掀開了裡面的保暖衣。胸衣隨後就被推起來,胸口上立刻就多了一隻大手在揉捏。

  徐潔掙紮了一下,沒掙動,就說:「你這樣,咱們怎麼好好說話啊?」

  劉萬程呢喃著說:「我不想說話,就想要你。」

  說著,嘴就封住了徐潔的嘴,順勢把她壓倒在床上。

  那隻大手已經移到腰際,解開了她的皮帶扣,接著就往下褪她的褲子。

  徐潔雙腿被劉萬程的一隻腿壓著,動彈不得,奮力從他的嘴唇裡把嘴逃出來,大口地喘氣,然後就開始拚命掙扎。

  劉萬程就知道徐潔不願意了,便停止了自己的動作,只壓在她身上,看著她悄聲說:「我們從法律上已經是夫妻了,難道還不可以嗎?」

  徐潔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是眼前這個男人的妻子了,僵直的身體頃刻就軟下來。

  劉萬程沒有再繼續,他不願意違背徐潔的意願,去強行得到她。同時,心裡也奇怪,徐潔為什會這麼抗拒他?難道,她並不愛他?

  徐潔雙頰緋紅,好半天才說:「懷上咋辦?」

  劉萬程說:「咱們有結婚證了,還怕懷上啊?懷上咱們就結婚唄。」

  徐潔就閉了眼,半天說:「科學上說啦,女的二十五歲要孩子,孩子才最健康。我太小啦。」

  原來她擔心這個。劉萬程差點樂了。不過從徐潔的身體狀況來看,的確像是還沒有發育成熟的樣子,怪不得她能這麼克制。

  他撫摸著徐潔散落在床上的長發,輕聲問:「要不,我到樓下去買些避孕的工具來?」

  徐潔就伸過手來,打了他的頭一下,責怪說:「你就那麼猴急呀?這都快中午了,萬一肖涵回來,讓人家碰上,多丟人呀?」

  劉萬程說:「這小子中午都在食堂吃,不會回來的。」

  徐潔說:「我是說萬一,他要萬一回來呢?」

  劉萬程就撇嘴:「你就說你不肯就得了唄,強調那麼多理由幹嗎?」

  徐潔就閉上眼睛,半天才說:「都是你媳婦了,有啥肯不肯的?人家只是從沒有那種事,有點害怕。你就不能找個我不害怕的時候嗎?再說你看你這狗窩髒的,一股頭油味!」

  劉萬程就不高興了:「你那意思,就你是第一次,我不是是不是?」

  徐潔就笑了說:「你是男孩子,你當然不怕了。再說現在聽說這大學亂的很,誰知道你在上大學的時候,有沒有過?沒準兒還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呢!」

  劉萬程的手就到了徐潔的肋骨上,然後就猛烈地運動。徐潔一下就笑的喘不過氣來了,一個勁扭動身體,試圖擺脫劉萬程的控制。可是她過於弱小了,身強力壯的劉萬程壓住她,她根本動不了地方。

  直到徐潔拚命求饒,劉萬程才把手抽出來:「以後再埋汰我,就這麼懲罰你!」

  兩個人在床上鬧騰這一陣子,劉萬程心裡那股邪火,也逐漸地消褪了。這單身宿舍不隔音,門外不時有腳步聲過去,也的確不是讓徐潔成為他妻子的,理想的地方。

  劉萬程是經歷過夫妻生活的,身邊有這麼個大美人兒,卻只許他看不許他動真格,真的是難以忍受。

  但他也知道,徐潔的確是對這種事情有些怕,他不該難為她。

  徐潔是個心思很細的人,她也渴望和劉萬程有個屬於自己的家。可又不願意讓她爸和他們住在一起,她爸的形象實在是有點讓人討厭。她怕在一起住久了,劉萬程會嫌棄她爸,就此產生矛盾。

  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徐潔一直想不到好辦法。沒結婚證的時候心裡不踏實,領了結婚證,她又開始愁怎麼安置她爸了。

  成了精的劉萬程,不用徐潔明說,也知道她心裡想什麼。

  可是,即便是他,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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