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漢當更強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8-11-28 21:13: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0 26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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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三十章吃官司了

    凌縣官府的反應動作很快,才到了第二天上午,凌縣就派出了一隊官差趕來侍嶺亭追查項家兄弟故意幫助項伯逃亡的案子,帶隊的還正是和項家兄弟有仇的單右尉,手拿凌縣縣令親筆書寫的公文,要求仍然兼著侍嶺亭亭長一職的馮仲協助調查,派人把項家兄弟抓到侍嶺亭的亭舍審問。

    單右尉當然是找錯了人幫忙,早就和項康狼狽為奸的馮仲雖然不敢公然違背律法,直接拒絕協助調查,卻也派人早早給項康打了招呼,讓項家兄弟提前做好準備,然後才客客氣氣的把項康和項家子弟請進侍嶺亭亭舍,與單右尉聯手審問項家兄弟。

    審問中,單右尉的滔天怒火幾乎把侍嶺亭的亭舍直接點燃,咆哮著要求項家子弟交代為何會深夜北上,在小破廟里和什麼人見了面,為什麼要故意幫被顏集亭亭卒盯上的可疑人物逃跑?項康則是嬉皮笑臉,一口咬定自家兄弟深夜北上是為了尋找失散落單的同族兄弟項猷,在小破廟裡只是和項猷見面,至於乾擾顏集亭亭卒執法,則是因為不知道張嬰等人的官差身份,誤以為他們是攔道打劫的強盜,依照大秦法律出手救助那個陌生人,絕對沒有故意干擾顏集亭的亭卒執法抓人。

    “狡辯!”單右尉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咆哮道:“大膽刁民,竟然敢鬼話連天,欺瞞本官!來人,把這個刁民拖下去重責二十棍!給我狠狠的打!”

    “諾!”

    “慢著!”

    單右尉發出命令後,他帶來的凌縣官差倒是馬上唱諾,過來就要把項康拖下去用刑,馮仲卻是義不容辭的站了出來阻止,大聲問道:“單右尉,無憑無據,沒有人證物證,為什麼要對我們下相的百姓用刑?”

    “顏集亭的求盜張嬰,還有他手下的四個亭卒,都是人證!本吏就憑他們的口供,就可以對這幾個刁民用刑!”單右尉指著張嬰等人咆哮道。

    “口說無憑,沒有物證,還是不能用刑!”隸屬於下相縣的馮仲不肯買單右尉的帳,又說道:“而且張求盜他們剛才也說了,他們只是懷疑那個逃走的人是罪犯,並不能證明那個逃走的人就是罪犯,項公子他們依照大秦律出手救助,驗明張求盜他們的身份後也沒再繼續阻攔他們抓捕那個可疑男子,依照大秦律,項公子他們沒有任何罪過,如何能對他們用刑?”

    手裡沒有鐵證的單右尉語塞,只能是瞪著馮仲一字一句的說道:“馮亭長,本吏聽說過你和這個項康是朋友,還知道你們合夥開了一家鐵匠鋪,但你不要忘了,故意包庇罪犯,依照大秦律該怎麼給你定罪!”

    “如果單右尉你懷疑下吏故意包庇他們,可以到下相城裡去請縣尊和縣丞等本縣上吏給下吏定罪。”馮仲冷笑著說道:“但也得請單右尉你先出示證據,證明下吏是在故意包庇。”

    還是沒有 證據,單右尉只能閉上嘴巴,那邊的張嬰卻跳了出來,指著項睢和項猷說道:“右尉,下吏可以做證,這兩個姓項的,和昨天那個逃走的男子長得十分相像,從年齡上來看,那個逃走的男子,很可能就是他們的父親項伯,就是那個在下相殺了人潛逃在外的項伯。”

    “那請張亭佐先把我叔父抓來,證明他就是昨天逃走的那個人。”項康微笑說道:“如果不然,我們也可以證明,昨天逃走那個人和我這個堂兄弟長得半點不像,沒有任何關係。”

    項家兄弟紛紛附和,全都一口咬定昨天逃走的項伯和項睢、項猷長得不像,沒有任何關係。馮仲也乘機攤手說道:“單右尉,這就沒辦法了,這些位項公子和張亭佐說的完全不同,除非你能抓到昨天逃走那個人,證明他就是項伯,否則依照大秦律,你既不能對這幾位項公子用刑,更不能把他們抓走!”

    “你……!”單右尉怒視馮仲,其實也在懷疑那人就是項伯的馮仲心裡有些打鼓,可因為單右尉拿不出證據的緣故,卻還是挺起了胸膛,再次要求單右尉出示證據。

    這時,單右尉身邊站出了一個狗腿子,附到了單右尉的耳邊嘀咕了幾句,單右尉聽了緩緩點頭,咬牙切齒的說道:“好,既然你馮亭長堅持要偏袒這些嫌犯,那本吏也不勉強你,本吏去下相縣城,找你們下相的縣令和右尉下令抓人,把這些姓項的抓到縣里去審問,我看你還怎麼偏袒!”

    言罷,單右尉還真的起身就衝出了侍嶺亭的亭舍,他帶來的人緊緊跟上,在項家兄弟的嘲笑聲中直往下相縣城而去。結果也是在單右尉等人走遠之後,馮仲才十分擔心的對項康說道:“項康兄弟,今天為了你,我可是把單右尉得罪到了死。如果縣里的人真把你們叫去縣里問話,你們可要頂住,不然的話,我不但官位難保,搞不好還得去驪山做苦力。”

    “多謝大兄,大恩不言謝,今天的事我記住了。”項康向馮仲拱手道謝,又說道:“大兄放心,這事也和我們有關,如果縣里真來人抓我們去問話,我們絕對不會鬆半點口,絕不會連累到你。”

    馮仲點頭,有心想問昨天逃走那人是否真是項伯,可又知道項康肯定不會說實話,也只好把這個疑問咽回肚子裡,改口問道:“項康兄弟,在這件事上,還有沒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項康想了想,答道:“暫時還沒有,不過如果將來真有什麼麻煩,還請大兄千萬出手襄助。”

    “放心,有需要儘管開口。 ”馮仲苦笑答道:“誰 咱們兄弟倆現在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項康聽了微笑,很是得意自己的先見之明,既提前與馮仲化敵為友,又求得周縣令賣了一個大人情給馮仲——不然的話,馮仲今天肯定是絕對會站到單右尉那邊了。

    再接著,馮仲倒是想要邀請項康等人留下吃飯,然而剛領了馮仲一個大人情的項康卻婉言謝絕了,又反過來提出請馮仲吃飯,心裡多少有些七上八下的馮仲搖頭謝了,項康也不勉強,這才領著項家子弟告辭出門。

    事還沒完,出門之後在亭舍門前,項康又迎頭碰見了一個見過幾次面的虞家僕人,那背著一個包裹的虞家僕人攔住了項康,點頭哈腰的說道:“項公子,是我家老爺派小的來的,老爺要小的告訴你,昨天顏集亭的亭舍把他叫去了問話,他交代說你們是去尋找失散的項猷公子,其他的什麼都沒說。 ”

    項康點頭,謝了虞家僕人的通風報信,虞家僕人則又解下了自己背上的包裹,說道:“項公子,裡面是你在我們虞家替換下來的衣服,另外我家小姐還親手給你做了一件衣服,請你收下。”

    有些激動的接過了包裹,趕緊打開一看時,項康馬上發現自己在虞家換下來的髒衣服已經漿洗得乾乾淨淨,袖子上的補丁也被人重新補過,另外還有一件針腳細密的細紵深衣,大小還與自己的舊衣服完全一模一樣,項康臉上也不由浮現了甜蜜的笑容,由衷的讚道:“想不 那小丫頭還有這麼巧的手。”

    “定情的,帶回去放好了,等正式定親的時候再穿。”項莊陰陽怪氣的指點,旁邊項家兄弟紛紛附和,個個哄堂大笑,惟有項猷臉色陰沉,看向項康的目光中滿是妒忌。

    辦完了差使後,虞家僕人帶著項康道謝的言語告辭離開,項康也在項家子弟的簇擁下滿臉笑容的直接回家,項猷則滿臉陰沉的走到了最後,同時項康和項家子弟都沒有註意到的是,路旁的隱蔽處,一雙眼睛正在緊緊的盯著他們,還注意到了神色明顯不善的項猷……

    …………

    當天傍晚,馮仲最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下相的縣丞和右尉聯名下文,要求馮仲將項家子弟全部押到城裡去接受審問,結果馮仲也不敢再公然包庇,只能是第二天一早就把項家子弟請到了面前,向項康等人說明原委,請項家子弟隨自己進城受審。項康也知道這事馮仲為難,馬上點頭答應,反复叮囑著自家子弟千萬不能鬆口,隨馮仲來到了下相城裡受審。

    也不知道單右尉在下相城裡做了什麼手腳,進城之後,馮仲才剛把項家兄弟移交給下相的獄吏,項家子弟馬上就被押進了縣獄關押。不過還好,並沒有直接關進牢房,而是關進了條件相對比較好、類似於拘留所的縣獄客舍。然後很快就有縣吏過來核實項康等人的身份籍貫,初步調查事情原委,項康等人則繼續一口咬定之前在侍嶺亭的供詞,咬牙抵賴過了第一關,同時按要求暫時交出了隨身武器。

    已經頗為熟悉這個時代,項康很清楚接下來的訊獄才是真正的關鍵,然而讓項康頗為意外的是,當天下午時,下相縣丞派獄吏來押解項家子弟到縣獄正堂審問,竟然點名只押走項猷一人,而不是把所有的項家子弟帶去審問。項康發現情況不妙,忙向來押人的獄吏問道:“上吏,怎麼只押我堂兄一個人去?這事和我們都有關係啊?”

    “上面的安排,我也不知道。 ”

    獄吏攤手錶示自己也不知情,然後催促項猷快走,項康有些擔心,忙向項猷說道:“項猷,說實話,千萬別亂說。”

    目光有些不善的看了項康一眼,項猷也不答話,臉色陰沉的隨著縣吏走了。項康心中更是暗叫不妙,心道:“糟糕,項猷這小子明顯是在妒忌我和虞家小丫頭的親事,他該不會因妒生恨,故意說什麼對我不利的話吧?”

    想到項猷這段時間來對自己的態度,項康的心裡難免更是忐忑,更無比擔心項猷蠢笨無能,被單右尉那幫人單獨問出了什麼口供,結果越是擔心時間就越漫長,還是到了天色全黑之後,此前提走項猷的獄吏才帶著一群差役回到項康等人面前,要求所有項家子弟到縣獄的正堂去接受審訊。項康無奈,只能是一邊對項家子弟使著眼色,讓他們聽從自己此前的安排,不要急著說話,一邊提心吊膽的隨著獄吏走出縣獄客舍,到縣獄正堂裡接受審訊。

    此前先被押來審判的項猷並沒有在正堂上,相反倒是和項康有仇的凌縣單右尉大模大樣的坐在正堂的左列首席,主持審判的則是項康曾經見過一次的下相縣縣丞,坐在右列首席的是下相的獄掾,另外還有一些小吏拿著筆墨在旁邊記錄口供。見項康等人進堂站定,下相縣丞首先開口,說道:“爾等聽好了,下面本官問話,你們務必要如實回答,如有謊言,便是罪上加罪,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項康帶頭答應,說道:“請上吏隨意審問,我等一定如實回答。”

    項家兄弟跟著項康回答,內容大同小異,下相縣丞滿意點頭,然後才向項家子弟問起了前天的事情經過,項康則繼續鬼扯,一口咬定說自己和項家兄弟先後到顏集亭,是為了尋找遊玩時走散的項猷,擔心項猷出什麼意外又連夜尋找,然後準備到下邳去遊玩和訪問鐵器行市,不小心遇上了張嬰等人圍攻一個不認識的先生,因為不知道張嬰等人的身份,又遵照百步之內見到賊匪必須見義勇為的秦律出手相助,然後就惹出了之後的事。

    又讓項康有些意外,自己陳述的時候,單右尉竟然始終沒有開口打斷自己,臉上還一直掛著神秘的笑容,那怕到了最後項康把鬼話扯完,單右尉也沒有急著說話。反倒是下相縣丞開了口,向項家子弟問道:“項康說的供詞,是不是整件事情的經過?”

    “是。項康說的都是事實,都是我們親眼所見,親身經歷。”項莊搶著首先回答,然後項家子弟也紛紛點頭,一口咬定項康的口供就是事實經過。

    “很好。”下相縣丞滿意點頭,突然抬高了一些聲音,說道:“但你們同族兄弟項猷交代的口供,和你們的陳述可完全不一樣。”

    “敢問上吏,我的堂兄項猷,是如何交代的?”項康不動聲色的反問道。

    “他交代說,上前天的晚上,他是和他殺人在逃的父親項伯在一起。”下相縣丞微笑說道:“項猷還說你們不是去找他一個人,是去見你們的叔父項伯,然後項伯被凌縣顏集亭的亭卒發現後北逃,你們發現情況不妙,就回去故意阻攔顏集亭的亭卒辦案,讓你們的叔父項伯乘機逃走。”

    縣丞的話還沒有說完,十來個項家子弟就大半已經變了臉色,項康的心頭也有些打鼓,但臉上卻不動聲色,只是說道:“上吏,我的族兄項猷不可能這麼說,請把他傳來對質。”

    “他受了刑,已經被抬下去醫治了,對質的事只能等以後再說。”下相縣丞搖頭,又舉起了一卷竹簡,說道:“不過有他親筆簽名的口供在此,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項家子弟的臉色更變,坐在左列首席的單右尉卻是笑得萬分猙獰,看向項康的陰毒目光,更是有如一條毒蛇盯住了一隻可憐的青 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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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三十一章就是最大的破綻

    “不過有他親筆簽名的口供在此,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聽到縣丞這話,又看到他手裡的竹簡,不要說是年齡比較小的項揚和項它等項家子弟了,就是年齡最大的項莊和項聲都忍不住臉上變色,心驚肉跳。項康心裡也是萬分緊張,可臉上的神情卻鎮定依舊,說道:“上吏,能不能讓在下看一看我堂兄的口供?”

    “項公子,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了,你還想垂死掙扎嗎?”縣丞答非所問,說道:“本吏再提醒你一句,現在你如實招供,還可以罪減一等,但你如果繼續狡辯說謊,那本吏就是想對你網開一面,也是有心無力了。”

    “項公子,這是縣丞好心給你的機會。”旁邊坐在右列首席的獄掾也說道:“現在你如實招供,可以算是自告(自首),按大秦律可以罪減一等。你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依照大秦律,你的罪行可不是罰為城旦和到驪山服役那麼簡單噢。”

    如果換成了是其他的項家子弟,下相縣丞和獄掾的一唱一和很可能就已經收到了效果,很可惜,下相縣丞和獄掾這次碰到的對手,是經過無數與破案有關的影視劇洗禮的項康。所以不管心裡再是如何的緊張,項康都沒有輕信下相縣丞和獄掾的話,答道:“多謝二位上吏的好心提醒,但是在下沒有犯罪就是沒有犯罪,說的也全都是實話,所以用不著什麼罪減一等。”

    “不見棺材不落淚!”恨項康恨得蛋疼的單右尉終於開口,向下相縣丞拱手說道:“上吏,這幫賊徒冥頑不化,在下認為也不必給他們什麼自告的機會了,讓他們親眼看一看那個項猷是如何招的,然後看他們還有什麼話說!”

    “唉。”縣丞很是惋惜的嘆了口氣,然後才說道:“項康公子,是你自己不要自告的機會了,那就怪不得本吏不念舊情了。來人,把項猷的口供拿給他們看一看,讓他們知道項猷是怎麼招的。”

    “我親自來。”獄掾自告奮勇,起身接過了記載項猷口供的竹簡,展開一部分,又叫人拿來一盞油燈,拿著竹簡和油燈走到了項家子弟的面前,讓項家子弟觀看項猷的口供。

    獄掾是先讓項它和項揚等項家子弟看的口供,結果只是匆匆瞟得竹簡上的文字幾眼,項它和項揚等人就已經是面如土色,身體還不由自主的有些顫抖,其他項家子弟看到口供反應也是大同小異,項莊還失聲說道:“怎麼可能?項猷怎麼可能這麼胡說八道?”

    曾經聽馮仲說過這個時代審案的規矩,知道這個時候胡亂開口要挨竹板抽打十下,不想白受皮肉之苦的項康咬緊牙關,強忍住想要說話的衝動,同時也努力把身體站直,把神情放得輕鬆,讓項家子弟可以在看到自己時找到主心骨的感覺,不至於過於慌亂說出實情。結果這點也收到了項康所希望的效果,看到項康鎮定自若的模樣,項家子弟再是緊張也沒有急著開口,耐心只是等待項康反應。

    獄掾終於把竹簡放到了項康的面前,藉著油燈的光芒,項康一眼看到竹簡上確實有著項猷的親筆簽名,再細看口供內容時,項康發現獄掾卷住了項猷口供的大部分內容,展開幾片竹簡上只是這麼寫道:“……社神廟中與我在一起的,是我的父親項伯,我們項家兄弟故意阻攔顏集亭亭卒辦案,是為了讓我父親有機會逃跑。”

    “怎麼樣,項康公子,看清楚了沒有?”獄掾微笑問道:“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項康公子,說實話吧,不然本吏就要用刑了。”縣丞也微笑著威脅道。

    “上吏,和他客氣乾什麼?”單右尉這麼說道:“這個叫項康的賊匪狡詐異常,不用大刑,絕不會招供!下吏提議,直接用刑!”

    項家子弟的臉色益發蒼白,回想到項猷被提來單獨受審時那怨恨的目光,細密的冷汗也出現在了項康的額頭上,心中飛快盤算的同時,項康的目光突然落到了項猷的親筆簽名上,怎麼看怎麼都像是項猷親筆的簽名上,眼睛又突然一亮,頓時忍不住笑出了聲音,“哈哈,哈哈哈。”

    “項康公子,你笑什麼? ”對面的獄掾疑惑的問,項家兄弟則全都是心中一喜,馬上全部把目光集中到了項康身上。

    “我笑你們模仿的項猷畫押簽名太假,破綻太多。”項康微笑著說道:“上吏,是誰仿造的我族兄簽名?在下覺得你應該打他扳子,仿造得太差了,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不是我堂兄的親筆簽名。”

    說這話時,項康一直緊緊盯著對面獄掾的眼睛,還是在看到那獄掾的瞳孔猛烈收縮後,項康提到了嗓子眼的心臟才落回了肚子裡,知道自己這一把賭對了,看上去像是項猷親筆的簽名,十有八九真是偽造的。

    “你說簽名是假的?”縣丞開口,硬著頭皮問道:“假在何處?”

    “全都是假的,每一筆每一畫都是假的。”項康微笑說道:“還有,能不能勞煩獄掾上吏把竹簡全部展開,讓我看看我堂兄項猷前面的口供內容?”

    獄掾沒話說了,縣丞也閉上了嘴巴,單右尉則是張口結舌,壓根不敢相信自己精心設計的誘供圈套會被項康輕易識破。項康察言觀色,心中益發大定,又向縣丞拱手說道:“不過簽名雖然是假的,但在下真的得感謝各位上吏,謝了。”

    “為何感謝我們?”縣丞好奇問道。

    “如果不是各位上吏設此巧計,在下還真找不到證明自己清白的辦法。”項康微笑說道:“前天發生的事,在下因為遵守大秦律法,出手救助看似被盜匪打劫那位先生,無意中乾擾了鄰縣亭卒辦差,被鄰縣亭卒誤會,真的是百口莫辨,跳進大河(黃河)也洗不清。不過現在好了,在下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了,證明自己說的全是實話了,所以在下一定得感謝各位上吏,設計給我自己辯白的這個機會,證明我沒有說半句假話的機會。”

    言罷,項康又轉向了其他的項家子弟,微笑說道:“各位兄長阿弟,還不快謝各位上吏,他們不這麼設計安排,我們的事就是長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啊。”

    “謝謝上吏,謝上吏,謝謝各位上吏給我們這個機會。”項家子弟紛紛道謝,下相縣丞卻是滿臉苦笑的看向單右尉,單右尉則是臉色青黑,一聲不吭。

    “哈哈哈哈哈!”後堂中突然傳來了一陣爽朗的笑聲,再接著,一直都十分欣賞項康的下相縣令周曾緩步走了出來,大笑說道:“項康公子,本官真是服了你了,遇上這樣的事,居然還可以這麼鎮定自若,真是叫人佩服。”

    “見過縣尊。”

    縣丞和獄掾慌忙起身行禮,單右尉也無可奈何的站了起來行禮,週縣令卻不理會他們,只是接過了獄掾手裡的竹簡,指著上面的項猷簽名好奇的向項康問道:“項公子,這個簽名究竟那裡有偽造的痕跡?你是怎麼一眼看出這簽名是假的?你可知道,方才可是連本官都沒有發現半點破綻啊?”

    “回縣尊,沒有破綻,就是最大的破綻。”項康解釋道:“適才縣丞上吏說了,在下的堂兄項猷因為受刑,被抬了下去醫治,試問一個受刑負傷的人,寫出來的字,怎麼可能還如此工整?不見半點顫抖紊亂?這豈不是最大的破 ?”

    啪一聲輕響,下相縣丞一巴掌拍著了自己的額頭上,苦笑說道:“本吏糊塗,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還以為自己模仿得天衣無縫,誰知道盡是破綻? ”

    “多謝上吏。”項康再次拱手道謝,微笑說道:“若非上吏設此巧計,在下還真是沒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縣丞益發苦笑,週縣令則微笑著衝單右尉說道:“單右尉,現在你可以死心了吧?本官早就說了,沒有證據的事就不能定案,你非要設計誘供,現在項公子已經通過了你的考驗,你還有什麼話說?”

    “縣尊,前天逃走那個可疑匪徒,確實和那個項猷長得十分相像!”單右尉不甘心的說道:“下吏手下的顏集亭求盜張嬰,還有他手下的四個亭卒,都可以做證!”

    “但這些位項公子都做證,說那人和項猷長得半點不像,這你怎麼辦?”週縣令一句話問得單右尉啞口無言,然後又說道:“還 想辦法先找到那個可疑男子,先把他抓來再說吧。”

    單右尉無可奈何的閉上了嘴巴,週縣令則擺了擺手,向縣丞吩咐道:“現在可以讀鞫(宣判)了吧?前天在下邳縣境內發生的事,這些位項公子確實有錯,但他們也是依照律法出手救援,依照大秦律,該如何處置?”

    知道周縣令一直十分欣賞項康,手裡又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項康等人有罪,縣丞只能答道:“回禀縣尊,可以無罪釋放,也可以當面叱責他們的糊塗,誤判善惡。”

    “叱責就免了吧。”週縣令很是大度的說道:“項公子他們也是一片好心,再說了,我們也沒辦法證明逃走那個可疑男子是否真的有罪,所以乾脆連叱責都免了。”

    縣丞答應,然後當面宣布項康等人誤罪,當場釋放,又下令釋放了暫時拘押在其他地方的項猷,項康和項家子弟大喜,趕緊向周縣令連連拱手道謝,那邊單右尉則 臉色鐵青的直接衝了出去。

    “項公子,小心些他。”週縣令握住項康的手,向單右尉離去背影一努嘴,低聲說道:“如果你真有什麼事犯在了他手裡,就是本官也保不了你。”

    “多謝縣尊。”項康再次道謝,心中知道單右尉,也有些擔心單右尉會把火氣撒到虞家頭上,然而轉念一想之後,項康卻又突然發現,如果單右尉真的把虞家逼得無路可走,對自己而言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mk2258 發表於 2018-11-28 21:22



正文卷第三十二章說曹操,夏侯到

    在縣獄的客舍裡將就了一夜過後,第二天一早,項康和項家子弟先是領回了被縣吏暫時扣押的武器,然後才正式離開縣獄回家,結果昨天同樣在縣城裡住了一夜的馮仲早已在縣獄門口守侯,主動提出與項家子弟搭伴回家。

    已經通過項康和馮仲成了關係不錯的朋友,項家子弟當然不會拒絕與馮仲一起回家的提議,不過馮仲卻明顯的有些心事,一起返回侍嶺亭的路上,馮仲除了向項康打聽了一下昨天的審問經過後,路上就基本上沒什麼言語,神情除了有些憂心忡忡外,甚至還有些愁眉苦臉。

    看出馮仲心中有事,還算講點良心的項康便主動問道:“大兄,出什麼事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差事越來越不好乾了。”馮仲嘆了口氣,說道:“昨天縣寺里傳出消息,咸陽那邊又來了文書,要徵發第二輪戍役去戍邊,東鄉又要有人倒霉,我也又要得罪鄉親了。”

    “又要徵發戍役? ”項康一驚,忙問道:“伍遊徼前段時間,不是剛帶著一批人去了雁門服戍役,這才過去多久,怎麼又要徵發戍卒戍邊?馬上就要開始春耕了,把民夫帶走,這春耕還怎麼搞?”

    “我愁的就是這點,今天都已經正月初六了,再有十來天就要春耕了,這時候抽調民夫,得罪人啊。”馮仲長嘆,愁眉苦臉的說道:“才隔了兩個來月就徵發第二輪戍役,照這速度,搞不好明年之內就得把五輪全部徵發完,到時候連秋收都得成大問題。”

    “我屬於第幾輪?”項康趕緊問道 。

    “最後一輪,兄弟你的戶籍是編在右閭,按順序是最後一輪。”馮仲的回答讓項康鬆了口氣,說道:“不過兄弟你的堂兄弟,有一半是在左閭,編在第四輪。”

    言罷,馮仲又低聲說道:“項康兄弟,如果朝廷真的徵發第四輪戍役,到時候你可要多幫我勸勸你的堂兄弟們,請他們千萬別亂來,否則我也得跟著倒霉。”

    “大兄你是代理遊徼,掌管緝盜,怎麼你也會跟著倒霉?”項康疑惑問道。

    “我的戶籍,也是編在左閭。”馮仲愁眉苦臉的說道:“如果朝廷真的徵發第四輪戍役,到時候東鄉帶隊去服戍役的,十有八九就會是我,所以到時候你的兄弟們如果亂來,我也得倒霉。”

    項康默然,馮仲卻是越說越是愁眉苦臉,說道:“希望這次徵發戍役千萬別出岔子,如果象沛縣那樣,搞不好等不到徵發第四輪戍役,我就得先倒霉。”

    “沛縣?!”對這個名字十分敏感的項康心中一震,忙問道:“大兄,沛縣那邊怎麼了?”

    “沛縣有個叫劉季的亭長,帶著去驪山服役的囚犯跑了。”

    馮仲一句話就差點讓項康摔了一個嘴啃泥,也讓知道劉邦原名叫做劉季的項康驚訝出聲,“劉季已經帶著囚犯跑了?”

    “對,聽說跑去了芒碭山當了強盜。”心事正重,馮仲也沒發現項康話裡的語病,只是順口說道:“聽說他押解囚犯去驪山做工,才剛出城就跑了 少人,他知道罪責難逃,就乾脆把囚犯全部放了,帶著十幾個願意跟他走的囚犯去了芒碭山,在那里當了強盜,連累得沛縣的好幾個官吏跟著倒霉。 ”

    “快了。”項康心中慘叫,“劉邦已經跑了,亂世快來了。”

    度過了乍聞劉邦逃亡的驚駭過後,項康很快就冷靜了下來,迅速盤算起了自己的將來,結果不盤算還好,仔細一琢磨,項康發現自己對於亂世到來的準備還是遠遠不夠,雖說自己與馮仲合夥開的鐵匠鋪生意相當不錯,但是鋼鐵產量太少,打造出來的武器和鐵器又要優先出售牟利,賺錢採購原材料維持生產,能夠私藏下來的武器少得可憐,在需要時起不了多少作用。

    其次是人手問題,如果真到了必須起兵的地步,十幾個項家子弟倒是有可能跟自己走,但這點人同樣起不了多少作用。而馮仲手下雖然有一些亭卒和食客可用,但馮仲與自己只是朋友和生意夥伴的關係,到時候會不會跟自己走肯定兩說。同時自己的年齡和威望也明顯不夠,到時候能不能讓項家子弟心甘情願的奉自己為主都還是一回事,更別說是讓馮仲和其他人向自己效忠。

    “難道真要等到項樑和項羽帶著軍隊打到下相再說?”項康一度甚至都有些想放棄,可又不願這麼坐著乾等,又在心裡說道:“但這麼做是不是太被動了?再說了,我肯定已經改變了一些歷史,會不會引發什麼蝴蝶效應,提前給我帶來什麼危險?”

    心事重重的回到了侍嶺亭後,馮仲倒是又邀請項家子弟到自己家裡做客,習慣了混吃混喝的項家子弟也硬拉著項康接受了馮仲的邀請,而因為靠著與項康合夥鐵匠鋪賺到了一些秦半兩的緣故,老馮家的飯菜質量明顯上升了不少,不但有鮮肉鮮魚和淮流域常見的貝類,甚至還有一大塊從市集上買來的病死牛肉,同時馮仲又叫門下食客搬來了比平時更多的米酒,豪爽的招呼道:“項兄弟,各位項公子,放開肚皮吃,放開肚皮喝,不夠我馬上叫人再去買!”

    項家兄弟轟然叫好,一邊向馮仲道謝,一邊甩開了腮幫 大吃大喝,坐在項康旁邊的項冠還用手肘捅了一下項康,說道:“阿弟,你和虞家小妹的事得抓緊,他家那麼有錢,陪嫁肯定少不了,到時候咱們可就能天天吃上這樣的好酒好菜了。”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正在為將來犯愁的項康聽到項冠這話,不由眼睛一亮,暗道:“對啊,我怎麼把老虞家給忘了?他家那麼有錢,如果能拿出來資助我,很多事就好辦多了啊!”

    想到這裡,又想到自己昨天在周縣令面前曾經盤算過的事,一個惡毒卻又絕對是出自善意的念頭,不由浮現在了項康的腦海中——能不能想什麼辦法,借那個單右尉的手,把虞家逼得無路可走,只能是乖乖的把女兒嫁給自己,坐上自己的戰車,把他家的錢拿出來給自己用於起兵?

    “如果能想什麼辦法,讓虞家搬家到侍嶺亭來,事情就好辦多了。”項康甚至還盤算起了計劃的步驟,暗道:“虞家到了侍嶺亭人生地不熟,什麼事都得仰仗我們項家,還有和我穿一條褲子的馮仲幫忙,到時候要他們出錢出力,絕對要比現在容易許多……。”

    心中有了主意和打算,可究竟怎麼才能讓虞家心甘情願的搬到侍嶺亭來讓自己宰割,項康心中一時還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不過還好,項康還有點時間,同時項康也相信凌縣那個單右尉絕對不會就此收手罷休,自己隨時有可能得到他的強力幫助,所以項康也不怎麼著急,是日與交情益發親厚的馮仲盡興而散,次日就又回到自己和馮仲合夥開設的鐵匠鋪中主持煉鋼,管理經營。

    其後的一段時間裡再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單右尉沒有來雞蛋裡挑骨頭,虞家那邊也太平無事,項家子弟照常東遊西逛,項康則在經營鐵匠舖的閒暇時間裡,打著參觀馮仲訓練東鄉各亭亭卒的旗號,結識了下相東鄉十亭的所有亭長,雖然沒象和馮仲一樣結成知己好友,卻還是建立了一定的友誼,見麵點頭互相熟識,稱兄道弟勾肩搭背,多多少少的為自己的將來建立了一點基礎。

    同時侍嶺亭出產的優良鐵器也越來越有名氣,不但周邊的凌縣、下邳、取慮和僮縣等地商人百姓爭先恐後的跑來侍嶺亭採購鐵器,就連曾經是楚國國都的彭城和更遠的蕭縣、留縣等地的商人也紛紛慕名而來,採購侍嶺亭出產的鐵製武器和農具到各地販賣牟利或自用,項康和馮仲合夥開設的鐵匠鋪也因此生意日益火暴,讓項康有了更多的閒錢自用和幫補家計,馮仲也因此笑得天天合不攏嘴,成天就在人前吹噓,說自己這輩子最聰明的一個決定就是和項康化敵為友,結交成手足兄弟。

    這不,這天剛把一爐先煉出來的鋼水倒進模具裡,累得滿身大汗的項康正在大口大口喝水的時候,馮仲就又笑嘻嘻的來到了項康的面前,一見面就滿臉興奮的對項康說道:“兄弟,好消息,大買賣,沛縣的曹獄掾派人帶著傳引來我們這裡,想買六十把鐵刀去給沛縣的官差用,還說如果能給他們一個好價錢的話,曹獄掾可以幫我們勸沛縣的都尉和各鄉的遊徼、亭長,讓他們的人全都買我們侍嶺亭的武器用。”

    “沛縣?”這個時代沒有那個地名更讓項康警覺,有些驚訝的問道:“沛縣的獄掾,專人派人走這麼遠的路來我們這裡買刀?”

    “誰叫兄弟你煉的鐵好呢? ”馮仲笑得益發開心,又說道:“放心,我已經仔細檢查過傳驗了,沒什麼問題,千真萬確是沛縣曹獄掾派來的,人就在外面,我這就把他叫進來?咱們兄弟一起當面和他談談價錢?”

    六十把 刀對項康的小鐵匠鋪來說確實是一筆不小的買賣,所以項康也就點了點頭,同意親自接見沛縣曹獄掾派來的人,然後不一刻,一個滿臉粗硬黑鬍子的彪形大漢就被領到了項康和馮仲的面前,馮仲先給那彪形大漢介紹了項康的名字身份,那看似粗豪的彪形大漢也很有禮貌,馬上就向項康拱手說道:“沛縣獄卒樊噲,奉上吏曹獄掾之令,見過……。”

    “噗!”

    彪形大漢樊噲的話沒能全部說完,因為他才報出了自己的名字,正在喝水的項康就一張口,把一口水噴到了他的面前,還差點直接噴到了態度臉上。再接著,項康又指著樊噲驚叫問道:“你說什麼?你叫什麼?”

    “在下樊噲啊。”樊噲滿頭霧水的回答,又問道:“怎麼?項公子,在下剛才沒說清楚?”

    項康傻傻的看著樊噲,半晌才回過神來,趕緊又問道:“沛縣曹獄掾?樊壯士,你們沛縣的獄掾,叫什麼名字?”

    “在下的上吏叫做曹參。”樊噲繼續如實回答,道:“曹參曹獄掾。”

    項康繼續張口結舌,半晌才在心裡喃喃說了一句,“前些天才提到劉季劉老三,沒想到是說曹操,曹仁把夏侯惇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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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三十三章告密的人叫司馬遷

    “前些天才提到劉季劉老三,沒想到是說曹操,曹仁就把夏侯惇派來了。”

    心裡喃喃說著這句話的同時,項康的右手微微一抖,不假思索的想要摸向腰間劍柄,然而指尖剛動時,項康卻又打住,心中奇道:“我這是想幹什麼?乘機幹掉樊噲?我為什麼要殺他?”

    再仔細一想,項康發現自己確實有些過於衝動,因為樊噲雖然的確是將來老項家的敵人不假,但現在雙方還沒有結仇,同時亂世還沒有正式開始,項康沒有理由、也沒辦法不顧後果的直接幹掉樊噲。而更關鍵的是,樊噲還是中國歷史上最偉大朝代之一的漢朝的開創者之一,是漢人中的英雄和功臣,無緣無故的直接把他幹掉,自己心中有愧。

    想到這裡,項康除了遏制住心中衝動外,不算太醜的臉上也露出了親切笑容,無比由衷的說道:“樊壯士,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在下三生有幸。”

    “哈哈,項公子真會說笑話。”樊噲的性格和影視劇上一樣的爽朗直接,哈哈一笑就說道:“在下區區一個無名鼠輩,那敢當得上什麼如雷貫耳,公子誇張了。”

    “壯士客氣,半點沒有誇張。”項康又由衷的說了一句,然後才招呼道:“壯士快請坐,地方簡陋,事前也沒準備什麼,壯士先將就著喝一口熱湯(開水),一會我們再去酒肆喝酒。”

    樊噲爽快答應,先與馮仲和項康就地而坐,然後才向項康拱手說道:“項公子,我是個粗人,就直接說了,我想向你買六十把刀去沛縣,給我們沛縣的官差用,但是覺得你們的價格有些貴,想請公子你讓一些價,便宜點賣給我,將來我保證一定買更多 ”

    “壯士想要我讓多少價?”項康問道。

    “五百錢一把如何?”樊噲回答得十分直接,又拿出了一個布袋,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現在就付錢,用金給。”

    “太低了。”項康果斷搖頭,說道:“樊壯士,想必你也應該在下相城裡打聽過價格,我們侍嶺亭的刀運進下相城裡都賣一千錢一把,你直接來這裡買,我們按一把八百二十錢給你,已經算是很低的了,實在讓不了那麼多。”

    “是啊,太低了。”馮仲也說道:“這樣吧,看在大家都是官差的份上,我做主,一把給你少二十錢,怎麼樣?”

    “太貴了。”樊噲苦笑,說道:“我手裡沒那麼多錢,還請項公子和馮遊徼發發慈悲,再讓一點價格,別讓我白跑一趟。”

    “樊壯士,我們也要找回本錢。”馮仲搖頭,說道:“壯士你可以找其他商人打聽一下,看我們給他們讓過價沒有?我們能一把刀給你讓二十錢,真的已經是看在你們沛縣曹獄掾的面子上了。”

    應該是確實沒那麼多錢,樊噲又繼續討價還價,堅持要請項康和馮仲再讓些價,馮仲討價還價,雖然 給樊噲再讓了一些,但讓步卻並不大,又說道:“樊壯士,你沒帶那麼多錢也沒關係,能買多少買多少,回去把情況告訴你們曹獄掾,下次帶足錢再來買也不耽擱,反正沛縣離這裡也不算太遠。”

    樊噲搓著手盤算,半晌才說道:“馮遊徼,項公子,這樣行不行,就按你們說的價,我買六十把,但我現在只能先付你五十金,差你們的錢,等下次再補給你們如何?”

    說罷,樊噲又趕緊補充了一句,說道:“馮遊徼項公子放心,我樊噲不是那種欠錢不還的人,差你們的一定會補上,有我們曹獄掾擔保,你們總該不用擔心我會賴帳吧?”

    這事馮仲還真不敢放心,更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是把目光轉向旁邊的項康,沒怎麼參與討價還價的項康也考慮了一下,然後才說道:“樊壯士,這事我得和馮大兄商量一下。這樣吧,反正六十把刀也不一天兩天就能打出來 ,樊壯士你先侍嶺亭住幾天,我和馮大兄商量一下再給你答復如何?”

    樊噲爽快答應,項康也這才邀請樊噲隨自己和馮仲到侍嶺亭的酒肆喝酒,愛喝酒的樊噲聽了大喜,趕緊表示自己請客,立即起身去找地方喝酒,

    和樊噲、馮仲一起有說有笑的到了侍嶺亭的酒肆後,出於對樊噲的敬重,手裡已經有了些繼續的項康搶先掏錢,叫來酒菜與樊噲、馮仲一起享用,三人言談甚歡,期間有意無意的,項康就突然提到了縱囚逃亡的某個沛縣亭長,看似隨意的向樊噲問道:“樊壯士,聽說你們沛縣有個叫劉季的亭長,竟然敢直接放了去驪山做工的囚徒,還帶著一些人去了芒碭山做了強盜,這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有這件事。”樊噲隨口答道:“我們那地方,是有這麼一個亭長,也的確做了這樣的事,我還見過那個亭長。”

    “那樊壯士,那你和那個姓劉的亭長關係如何?”項康又好奇問道。

    “只是見過,不認識,也沒什麼交情。”樊噲很隨意的答道:“那個姓劉的,在我們沛縣是出了名的無賴,最喜歡帶著一幫鄉下無賴到處混吃混喝,經常欠著一屁股的債,懶得搭理那樣的人。”

    聽到這話,馮仲不由有些忍俊不禁,悄悄看了一眼前段時間還在帶著項家子弟到處混吃混喝的項康,心說幸虧這裡是下相了,要是那個叫劉季亭長也在這裡,下相就得有兩幫禍害。項康也笑了,笑得十分開心。然後項康轉向了侍嶺亭酒肆的老闆陳大娘,問道:“陳媼,有沒有狗肉?”

    聽到狗肉二字,在某方面特別出名的樊噲臉上肌肉不由微微抽搐了一下,陳大娘則答道:“沒有,公子如果想吃狗肉,下次殺狗的時候,大娘我告訴你。”

    “明天就幫我殺一條狗怎麼樣?我可以先付定錢。”項康微笑說道: “我明天想請我家兄弟,還有這位樊壯士和馮大兄一起來吃狗肉。”

    陳大娘一口答應,又笑著拒絕了項康先付定錢的好意,樊噲卻是心裡打鼓,悄悄看了一眼笑容神秘的項康,心中暗道:“怎麼回事?難道是湊巧,這小子怎麼偏偏要請我吃狗肉?難道他知道我其實是殺狗的?不可能吧?沛縣離這裡這麼遠,這個小豎子怎麼可能知道我是在沛縣殺狗的?”

    外粗裡細的樊噲這次猜對了項康的心思,其實早在樊噲回答那句自己和劉老三沒什麼交情的時候,知道樊噲就是劉老三連襟的項康心裡就已經明白——秦末漢初著名的小狗狗剋星樊噲,根本不是替什麼沛縣的官差來採購武器,而是替已經當了強盜的劉老三來買刀!而且樊噲還肯定已經加入了劉老三的芒碭山強盜團伙!

    “該怎麼料理這個小狗狗剋星呢?賣了他換賞錢當然不行。”項康心中盤算,暗道:“區區六十把鋼刀,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將來到了戰場上,也起不了什麼決定性的作用,完全可以賣他和劉老三一個人情,幫他這個忙。不過我為什麼要賣他這個人情?憑什麼要幫他和劉老三這幫老項家將來的敵人?”

    盤算著,一個念頭突然湧上了項康的心頭,又在心中說道:“這個忙可以幫,不過不能白幫,得先利用這個小狗狗剋星替我做一件大事!一件我和項家子弟都不能直接出手做的大事!”

    迅速在心中拿定了主意,項康不算太醜的臉上當然笑得更加親切,有說有笑間不斷的勸菜勸酒,很快就把酒量平平的馮仲灌得大醉,然後又打著送馮仲回家的藉口,和樊噲一起把馮仲攙到了侍嶺亭的亭舍住下,也順勢名正言順的和樊噲一起住進了侍嶺亭的村級派出所 過夜。——也別說,樊噲確實當得上膽大心細這四個字的評價,即便身上背著案子,手裡拿的是真假各半的傳引,樊噲還是毫不猶豫的接受了項康的邀請,與項康一起住進了盡是秦朝公安干警的侍嶺亭派出所。

    是夜,項康和樊噲一同住進了侍嶺亭的客舍,確認了夜深人靜沒有外人偷聽後,項康這才向躺在旁邊呼呼大睡的樊噲微笑說道:“樊壯士,想和你聊幾句。”

    回答項康的是樊噲的鼾聲依然如雷,項康卻笑得益發親切,低聲說道:“樊壯士,別裝了,我知道你是在裝睡,放心,我不會揭穿你的,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樊噲的鼾聲節奏稍微有些紊亂,卻依然還是沒有動彈,項康也懶得理他,只是自顧自的低聲說道:“在下相的旁邊,有一個叫凌縣的地方,那裡有個姓單的右尉,他的兒子叫單凡,仗著他父親的權勢胡作非為,欺男霸女,無惡不作,不但動不動就欺壓當地百姓,還連他的妻子,聽說就是死在他手裡。我也和他們父子有仇,還想除掉單凡這個惡霸,樊壯士,你能不能幫我這個忙?”

    樊噲還是鼾聲如雷,項康則失望的搖了搖頭,低聲說道:“ 吧,既然壯士不肯幫這個忙,那在下也不勉強,告辭了。”

    言罷,信奉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項康起身,拿起自己的佩劍就往外走,結果就在取下門閂的時候,項康才說道:“樊壯士,你回到芒碭山的時候,煩勞你替我給劉季劉亭長帶一句話,就是我很敬佩他,希望將來有機會能夠見面,好好喝上一杯。”

    項康的話還沒說話,樊噲的鼾聲就已經戛然而止,人也馬上坐起,低聲問道:“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壯士,何必要逼我說出真相?”項康微笑著低聲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和那個縱囚逃亡的劉季是生死之交,我還知道,你不是替沛縣的官差來賣刀,你是準備買刀去芒碭山,給劉季的人用。”

    樊噲跳起,飛快去拿自己的佩劍,知道他有多厲害的項康趕緊說道:“別動,我沒有惡意,我如果想揭穿你的話,白天當著馮大兄的面,我 已經開口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樊噲緊握佩劍,聲音沙啞的問道。

    “想和你做一筆交易。”項康坦然說道:“你幫我幹掉那個單右尉的兒子,我不揭穿你,還保證你可以用五十金帶走六十把刀。”

    樊噲猶豫,半晌才問道:“那個姓單的,真有你說的那麼可恨?”

    “只比我說的更可恨。”項康微笑說道:“給你準備六十把刀,真的得花點時間,在這之前,你可以親自去凌縣打聽一下那個姓單的到底是什麼人,看看是不是值得你出手替天行道。”

    見項康回答得自信,樊噲倒也信了幾分,稍一盤算就說道:“好吧,你替我準備刀,我去打聽,如果那個姓單的真像你說的一樣該殺,我就幫你這個忙!”

    “多謝壯士。”項康拱手道謝,又說道:“壯士安歇,我先回去了,我要琢磨一下怎麼才能幫你除掉那個姓單的惡霸,還能讓你全身而退,平平安安的帶著刀回芒碭山。”

    說完了,不敢真和樊噲同處一室的項康取下門閂,門就要出去,樊噲忙招呼道:“等等,我要問你一個問題,你是怎麼知道我的事的?”

    “是一個叫司馬遷的人告訴我的。”項康回答了一句實話,又鬼扯道:“他是你們沛縣的人,對我說你和劉季的情況,我很敬重你們的義舉,所以才沒有揭穿你的身份。”

    言罷,項康推門就走,留下樊噲在侍嶺亭的客舍裡傻眼,喃喃道:“司馬遷?我們沛縣,有一個叫司馬遷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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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三十四章虞公子有請

    想辦法把單右尉那個丑儿子引到偏僻的地方,讓本來就已經是強盜的樊噲一刀把他剁來,然後乘機進行自己下一步的計劃,這是項康在侍嶺亭客舍裡琢磨出來的缺德主意。

    還是在離開亭舍連夜回家的路上,再繼續往下琢磨計劃的詳細步驟時,項康才發現自己有些太過想當然,因為最關鍵的一點很難辦到——就是怎麼樣才能把單右尉那個丑儿子單凡引到偏僻的地方動手?還必須是讓樊噲動手後可以迅速脫身的地方。

    當然了,如果不去顧忌其他後果的話,辦法也不是沒有,項康完全可以親自出面,以談判解決虞家小丫頭的歸屬權為藉口,把單右尉那個丑儿子騙到合適的地方,讓事前埋伏在那裡的樊噲跳出來一刀把他剁了。但這麼一來,項康自己當然就要被牽扯其中,不但肯定要被官府抓起問話,就是周縣令和馮仲也很難再包庇項康。

    “我不能出面,也不能留下參與其中的把柄證據,這件事只能是找其他人出面,讓其他人把那個單凡騙到沒人的地方,讓樊噲站出來動手,這樣我才能置身事外,繼續我下一步的動作。”

    這是項康在回家路上得出的結論,然而回到了自己的破爛小院後,坐在地灶旁又絞盡腦汁的盤算了許久,項康卻始終想不出什麼理想的好辦法,也一度有些愁眉不展。不過還好,項康是個很懂得變通的人,突然又想到了這麼一個辦法,心中暗道:“我怎麼鑽了牛角尖?就沒想到把第一步和第三步合成一步走?既合情合理的把那個單凡騙到沒人的地方,又乘機把老虞家拉下水,讓他家和那個單右尉結下不共戴天之仇,方便我逼著老虞家把家搬到侍嶺亭來? ”

    心裡逐漸有了主意,又仔細盤算了計劃的步驟之後,項康發現自己還是缺一個人,缺一個絕對可靠信得過的人,讓他出面打著虞家的招牌行事,同時這人還不能用項家兄弟,只能是用單家和虞家都不認識的陌生人。然後再仔細盤算用誰去辦這件事時,項康卻又哭喪著臉發現,自己手里居然找不到半個合適的人選,不是不方便去辦事,就是靠不住不敢託付重任,思量再三也找不出合適人選。

    “再仔細想想,還有誰可以靠得住去辦這事?我手底下的鐵匠學徒行不行,用我的煉鋼法做交換,讓他去冒險辦這件事?不行啊,知人知面不知心,萬一他們把我賣了怎麼辦?後悔啊,應該早點培養幾個得力聽話的小弟的。不過後悔也沒用,誰叫我以前沒錢,沒錢沒勢拿什麼培養小弟……? ”

    冥思苦想的盤算著,項康不知不覺的進入了夢鄉,還在地灶旁一覺睡到了大天亮,最後還是被做好飯的三叔母叫醒。而跑到三叔母家裡吃飯的時候,項家子弟倒是個個在場,然而項康卻不敢對兄弟們提起這事,只是想起自己請陳大娘給自己殺狗的事,開口邀請自家兄弟下午去吃狗肉,項家子弟轟然叫好,難得放棄了準備進城遊玩的打算,留在了村子裡等待下午的狗肉盛宴。

    項家子弟倒是可以有說有笑的等著下午喝酒,天生忙碌命的項康卻腳不沾地,既得到鐵匠舖裡監督學徒打造鐵器,又得和馮仲商量是否賒刀給樊噲的事。結果也還算好,因為這個時代的人都比較講究誠信的緣故,在項康的巧妙勸說下,馮仲還是答應了賒刀給打著沛縣官差旗號的樊噲。

    也是湊巧,同意了賒刀給樊噲後,要回去署理公事的馮仲前腳剛走,項它後腳就來到了鐵匠鋪,把項康拉到一邊低聲說道:“季叔,三大父有信來了,他已經順利回到了下邳韓叔父家裡,要我們不必為他擔心,還點名要謝你,他知道那天的事肯定是你想出來的辦法,說讓你費心了。”

    根本就沒擔心過項伯的項康點頭,又突然心中一動,忙問道:“是誰給三叔父送的信?”

    “上次那個韓離。”項它答道。

    “他走了沒有?”項康趕緊追問,得到否定答案後,項康忙吩咐道:“去,把他留下,叫他下午和我們一起喝酒。他如果要走,就說我有事想找他幫忙,請他務必留下。”

    比項康小一輩的項它還算聽話,不但馬上回去替項康暫時留住了韓離,又在下午時和項家子弟一起,把他帶到了陳大娘的酒肆和項康一起喝酒,項康見了大喜,忙鐵公雞拔毛叫來許多酒菜款待韓離,還有留在侍嶺亭等待買刀的樊噲,與他們同席共醉,盡歡而散。順便說一句,因為鄰亭出了點事,已經是署理遊徼的馮仲公務繁忙,沒能參與這次盛會。

    是夜,項康當然把韓離請到了自己的房裡住宿,然後又在夜深人靜沒有外人在場的時候,向不斷來回替項伯給自家送信的韓離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要求。而因為項康提出的要求對自己而言沒有任何危險,還有看在自家主人與項伯有著過命交情的份上,韓離也很快就答應了項康的請求,一張天羅地網也因此正式張開,逐漸籠罩到了可憐的單右尉寶貝兒子單凡的頭上…………

    …………

    下面怎麼都應該來看一看咱們單凡單公子的情況了,和項康猜測的一樣,單右尉之所以盯著老虞家不放,還有說什麼都想置項康於死地,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單凡單公子一直對虞家的漂亮閨女念念不忘,說什麼都想把虞間的女兒娶進房裡續弦,也不止一次的逼著老爸單右尉趕緊想辦法,讓自己可以盡快抱得美人歸。這不,這天單公子就又來了。

    “……阿翁(爸爸),你到底那天再去顏集亭給我求親?你不是答應過我,說一定會讓我娶到虞家那個漂亮的女兒,還保證一定會幫我收拾那個姓項的破落子弟?你怎麼說話不算話?說話不算話?”

    從小就被嬌慣得厲害,二十來歲的人,還成過一次親,單凡單公子在老爸單右尉面前說話的語氣依然還是像一個撒嬌的孩子,還拉住了單右尉的胳膊不斷搖晃,就像是還沒有長大一樣。自作自受的單右尉則是焦頭爛額,連哄帶騙的說道:“快了,快了,乖兒子,再給阿翁一些時間,阿翁保證一定能讓你娶到那個虞家小妹,也一定能替你收拾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破落子弟。”

    “那到底要什麼時候?”單公子提高了一些聲音,說道:“萬一時間耽擱久了,那個破落戶先和虞家小妹成了親怎麼辦?”

    “不會,這點阿翁可以保證不會。”單右尉頗是自信的答道:“阿翁早就派人打聽清楚了,那個破落子弟的叔母后來帶著大雁上門定親,姓虞的也藉口他女兒太小,不想太早定日子,擺明了就是看不上那個破落貨,所以你用不著擔心,虞家那個小妹,一定只會是你的。”

    說罷,單右尉稍微壓低了一點聲音,說道:“只是你不能再像上次那樣,為了一點小事,就把你原來的婆娘活活勒死,你知不知道,為了幫你洗脫罪名,阿翁費了多少的 ?”

    “阿翁放心,虞家那個小妹那麼漂亮,我疼都來不及,那捨得把她勒死?”單公子隨口回答,又撒嬌道:“阿翁,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幫我虞家小妹娶過來?我都二十一了,還要我等到什麼時候?阿翁你就不想早點抱孫子?”

    “別急,再給阿翁一點時間,阿翁正在想辦法。好了,你乖乖呆在家裡,阿翁我要去官寺了,別天天亂跑,尤其是不要隨便出城,城裡的人都認識你,是不敢亂來,鄉下那些泥腿子可不認識你,如果傷到你怎麼辦?”

    象哄小孩子一樣的好不容易把已經行了及冠禮的成年兒子哄好,公務繁忙的單右尉帶了兩個從人就到縣寺去辦差了,單公子則像往常一樣,領了幾個幫閒出門到街上閒逛,調戲幾個在街上行走的姑娘,推搡毆打幾個不小心攔住他道路的行人,在市集裡看看有沒有什麼新鮮玩意,也順便到女閭(妓院)裡檢查一下凌縣特殊行業的服務工作,逍遙快活,生活質量遠在同樣每天都是東遊西逛、遊手好閒的項家子弟之上。

    這一天和平時稍微有些不同,進到女閭里之後,還沒等單公子挑好臨時伴侶的人選,門外就突然進來了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直接走到了單公子的面前,點頭哈腰的說道:“單公子,小的給你問安了。”

    “你是誰?我認識你嗎?”單公子有些糊塗的反問道。

    “公子你是貴人,大概把小的忘了。”那青年男子笑瞇瞇的說道:“年前公子你到顏集亭拜訪我家主人虞公的時候,小的曾經和你見過一面。小人叫虞多,是顏集亭虞家的僕人,奉我家虞公子之命,特地從顏集亭來城裡拜見單公子你,給公子你帶個口信。”

    言罷,那自稱叫虞多的青年男子又稍微壓低了一些聲音,說道:“單公子不要見怪,因為事情急,小的一路打聽直接找到了這裡。不過請單公子放心,小的回去不會胡說八道的。”

    考慮到虞家對自己的看法,單公子倒也領這個虞多的情,一邊回憶著自己是否見過這個虞多,一邊問道:“你家虞公子,派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我家公子讓小的給公子你帶一個口信,想和單公子你單獨見一面。”虞多恭恭敬敬的回答道:“談一點關於單公子和我家阿姊(小姐)的事。”

    “你家虞公子,想和我談你 阿姊的事?”單公子又有些驚奇了。

    虞多頗是精明,並沒有立即回答單公子的問題,而是先看了看旁邊的其他外人,單公子會意,馬上揮手趕走了旁邊的女閭老闆和等候自己挑選的妓女,虞多也這才稍微壓低了一些聲音,說道:“不敢欺瞞單公子,其實我家公子是很願意把我家阿姊許給單公子你的,只是我家阿姊自己不樂意,我家老爺也不鬆口,我家公子就不敢做這個主。所以我家公子想和單公子你單獨商量一下,怎麼樣才能勸得我家阿姊回心轉意,讓我家老爺答應這門親事。”

    “真的?”單公子有些歡喜了,問道:“你家虞公子,真的願意把他妹妹嫁給我?”

    “那是當然。”虞多笑嘻嘻的說道:“和單公子你結成親戚,對我們虞家來說有什麼好處,還有對我家公子來說有什麼好處,我家公子心裡比誰都明白。所以我家公子說了,請單公子你放心,你和我家阿姊的親事,包在他的 上。”

    “你家公子,比你家老爺聰明。”單公子終於露出了開心笑容,拍著虞多的肩膀說道:“回去告訴你家虞公子,就說我和他成了親戚以後,絕不會忘記他這個內兄。”

    “小的明白,小的一定把話帶到。”虞多益發的點頭哈腰,又說道:“單公子,如果方便的話,明天勞煩你親自去一趟顏集亭南面的鴨咀圩如何?我家公子明天要在那裡監督傭人春耕,正好方便和單公子你單獨見面談話。”

    “用不著那麼麻煩。”單公子一揮手,說道:“明天叫你家虞公子進城來見我,本公子請他喝酒。”

    “單公子,我家老爺對我家公子的管教有多嚴,難道你不知道?他那敢丟下春耕大事不管,來凌縣城裡喝酒?”虞多苦笑,又說道:“尤其是上次我家公子進城賣了一次糧食,差點被案比為市籍,我家老爺就更不准我家公子擅自進城了。”

    言罷,虞多又補充了一句,說道:“當然了,如果單公子你實在抽不開身,那也沒關係,小的回去照實禀報我家公子就是了,讓我家公子忙過了這段時間,再想辦法進城來拜見單公子你,只不過單公子你得多等一等,我家的田多,沒有十天半個月,怕是忙不完春耕的事。”

    單公子盤算,虞多又說道:“單公子放心,不會誤了你的事,這幾天下相那個項家就算又去我家提親,我家公子也會想辦法攔著,不會讓姓項那個破落戶得逞。”

    虞多的隱晦威脅起到了作用,考慮到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單公子稍一盤算就拿定了主意,點頭說道:“好吧,回去告訴你家虞公子,就說明天我一定去見他。對了,你剛才說,你家虞公子,在什麼地方等著我?”

    “顏集亭南面的鴨咀圩。”虞多複述地點,又很是小心的說道:“單公子,我家公子還有個小小的請求,你去 和他見面的時候,千萬別把你的父親請去,我家公子不敢和右尉老爺見面。”

    “為什麼?”單公子隨口問道。

    “我家公子怕右尉老爺他一見面,馬上就逼著他領你們去見我家老爺。”虞多愁眉苦臉的說道:“右尉老爺的脾氣,我家公子已經見識過了,兩句話不對就發脾氣,萬一我家公子在言語裡有什麼冒犯的地方,右尉老爺發起火來,我家公子實在是吃罪不起。”

    “如果不是看在你家公子的面子上,光憑你這小豎子說的這句話,本公子就該治你的罪!”單公子笑笑,說道:“不過算了,我家阿翁有時候是脾氣有些不好,這事我暫時不告訴阿翁,明天我單獨去見他。”

    虞多謝了,卻沒有馬上提出告辭,還涎著臉說道:“單公子,我家公子還說,他這次不會讓小的白跑,是不是……?”

    “小豎子,敢向本公子要賞錢。”單公子明白了虞多的弦外之音,可心情正好卻懶得和虞多計較,只是叫從人拿了一串秦半兩賞給虞多,虞多歡天喜地的謝了,這才屁顛屁顛的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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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三十五章麻煩大了

    單凡單公子還算沒有冒失到家,雖說兌現了對虞知的承諾,從女閭回家後,沒有告訴單右尉虞知有請的事,不過第二天在單右尉去了凌縣官寺辦差之後,單公子卻還是比較小心的領了五個家中僮僕,又帶上了刀劍等防身武器,然後才乘上自家的馬車,領著僮僕北上向顏集亭這邊而來。

    顏集亭距離凌縣縣城的路程也不算太近,領著幾個步行的武裝僮僕,單公子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才進入了顏集亭的地界,也很快就從路邊農夫的口中,打聽到了虞知約定的鴨咀圩所在,然而在乘車來到鴨咀圩時,還不算是五穀不分的單公子卻頗是驚奇的發現,鴨咀圩一帶的農田大都已經翻耕下種,四周的田地裡連農夫都沒有幾個,更別說是一貫衣著鮮亮的虞知虞公子。

    “公子,不對啊。”負責趕車的貼身侍從王巨也看出不對,勒住馬回頭向單公子說道:“昨天那個虞家的人,不是說虞公子今天要在這裡監督春耕麼?怎麼這裡的田地都已經耕好了,連種子都下了?”

    單公子不答,只是四處張望,尋找自己曾經見過幾次的虞知,然而虞知卻渺無踪影,並沒有在附近等待。單公子心中奇怪,暗道:“怎麼回事?難道姓虞那個小豎子耍我?他吃豹子膽了,敢耍本公子?”

    這時,路旁的一棵大槐樹後,突然走出了一個滿臉粗硬鬍鬚的彪形大漢,哼著不知道那個地界的鄉間小調,徑直向著單公子的馬車走了過來,還遠遠的就操著外鄉口音大聲問道:“敢問一下,車裡坐的,可是縣里來的單凡單公子?”

    “那來的匹夫,敢直接叫我家公子的名字?”王巨替單公子怒聲問道。

    “單公子莫怪,在下是個粗人,不懂規矩。”那粗豪大漢一邊道著歉,一邊不緊不慢的走近馬車,又大聲說道:“我是虞公子派來的人,他叫我在這裡迎候單公子,領單公子去見他。”

    “站住!”王巨還算有點眼色,注意到那粗豪大漢的左手扶住了腰間的劍柄,隨時可以突然拔劍,趕緊開口喝阻,又問道:“你們家虞公子,不是約我家公子在這裡見面嗎?怎麼他沒來?”

    “臨時有事,去了別的地方。”那粗豪大漢不肯停步,一邊繼續前進,一邊隨口說道:“他叫我在這裡等著單公子,領單公子去見他。”

    “站住!”注意到那粗豪大漢已經欺進十步之內,王巨忙再次喝阻,又趕緊衝單公子的其他從人喝道:“注意保護公子。”

    餘下的四個隨從趕緊攔在那粗豪大漢和馬車之間,還未雨綢繆的全部拔出了刀劍,王巨又回頭衝坐在車裡的單公子說道:“公子小心,這個匹夫好像來意不善。 ”

    單公子點頭時,那粗豪大漢卻突然面露詫異神色,衝著車後大聲說道:“公子,你不是說叫我帶單公子去見你麼?怎麼又來了?”

    聽到這話,王巨 四個隨從下意識的一起回頭,單公子也忍不住從車裡探出頭去看後面情況,結果看到車後空無一人時,還沒等單公子和王巨等人做出第二反應,那粗豪大漢已經突然拔出了腰間銅劍,大吼一聲快步向前,徑直沖向單公子馬車的而來。守在車前的四個隨從大驚,趕緊舉起武器準備迎戰,那粗豪大漢早已照著最前面的單公子隨從一劍斬下,咆哮道:“擋我者死!”

    埔的一聲,最前面的單公子隨從頸間鮮血飛濺,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就直接摔倒在道路上,餘下三個隨從也頓時被嚇得目瞪口呆,全都不敢相信面前這個粗豪大漢竟然敢直接拔劍殺人,好在那粗豪大漢也沒理會他們,只是從砍出來的缺口處直衝而過,又是一聲大吼,直接跳上了單公子乘坐的馬車,“死!”

    “匹夫!”

    關鍵時刻,趕車的王巨總算是做出了反應,揮動前些天才在市面上高價買來的侍嶺亭鐵刀,攔腰去砍那粗豪大漢,可惜那粗豪大漢的動作反應卻遠在王巨之上,及時劍擋住鐵刀,金鐵相交發出一聲巨響,結果王巨手裡的上好鐵刀倒是把那粗豪大漢的陳舊銅劍砍出了一個缺口,然而巨大的反震力,卻又讓王鉅的虎口一陣發麻,鐵刀差點脫手飛出。

    “狗娘養的!死!”

    粗豪大漢的動作快得仍然還是讓王巨不敢想像,刀劍相撞剛剛各自蕩開,那粗豪大漢的銅劍馬上又橫著向王鉅的脖子削來,王巨大驚,下意識的翻身滾下馬車。結果王鉅的動作倒是還勉強夠快,及時躲開了這致命一劍,讓那粗豪大漢的銅劍僅僅只是削去他的半邊發幘,然而馬車之上,卻轉眼之間就只剩下了那粗豪大漢和車裡的單公子兩人。

    “壯士!不要亂來!有話好說!”

    滾下馬車的王巨也還算冷靜,百忙之中仍然沒有忘記哀求那粗豪大漢手下留情,可惜那粗豪大漢卻是不理不睬,雙手挺劍大吼著筆直捅進車中,車裡也馬上濺出了一股暗紅色的血液,噴滿了車廂前的竹簾。

    “公子——!”

    王巨和余下三個單公子的隨從都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三個之前被嚇呆的隨從還不假思索的撲向馬車,那粗豪大漢卻大手一伸,探進車內抓起胸膛中劍的單公子往後一甩,將滿身鮮血的單公子砸向那三個隨從,頓時就把兩個隨從砸翻在地。接著那粗豪大漢又一劍劈翻了第三個隨從,操起馬鞭用力一甩,大喝一聲“駕”,馬兒受驚向前急奔,載著那粗豪大漢向前飛馳而去,車輪還又碾在單公子的小腿上,將已經快要斷氣的單公子小腿腿骨碾碎。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鉅野澤彭越彭頭領手下張季殺的人!有膽子,來鉅野澤找老子報仇——!”

    說時遲,那時快,從那粗豪大漢暴起發難開始,一直到他自報身份的餘音在道路上迴盪,前後也絕對沒有超過一分鐘。速度快得不要說是在遠處耕種的農夫過來查看情況,就是連王巨和單公子的幾個隨從,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敢相信那粗豪大漢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連殺兩人,還奪車而逃!最後,還是在單公子口中流著鮮血,嚥下人生的最後一口空氣,王巨才如夢初醒的撲向單公子的屍體……

    “公子——!”

    “快!快!快報官!報官!叫人抓!抓!抓那個兇盜!抓虞家,抓虞家那個公子——!”

    …………

    也是湊巧,大禍即將來臨之時,虞家的現任家主虞間,正好在生平第一次和自己的溫柔大女兒虞妙戈發生了爭執,原因也不為別的,正好是因為虞知之前答應的虞妙戈和項康之間的親事。起因則是虞間和寶貝兒子虞知商量如何派人到項家退親,解除虞妙戈與項康約定的親事,結果正好被虞妙戈聽到,父女之間就發生了爭執……

    “……阿翁,按理來說,女兒的親事是應該由你做主,女兒我沒有說話的份。”虞妙戈的美目中有些閃爍的光芒,十分委屈的說道:“可是女兒覺得,你這麼做……,有些過分了。項公子幾次幫過我們家,還救過兄長,現在我們家的情況才剛好點,你就急著派人去他家裡退親,這是不是……,是不是……,有些忘恩……?”

    “為父是為了你好!”虞知粗暴的打斷女兒,說道:“那個姓項的配不上你!當時我答應把你嫁給他,也是因為縣里的單右尉把我逼到那個地步!本來我還想等一等再說,可他的兩個叔母居然還敢正式上門提親,這麼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怎麼可能還等下去?只能是趕緊把這事結了,讓那個 項的破落子弟死了這個念頭!”

    “可……,可如果退了親,縣里的那個單右尉聽說了,又上門提親怎麼辦?”虞妙戈更加委屈的問道:“難道阿翁你要我嫁給姓單那個惡霸?”

    “放心,為父已經替你安排好了。”虞間面無表情的說道:“北邊司吾亭的陳家,和我們門當戶對,他的兒子陳鳴也和你年齡相當,還幾次探過為父的口風,把你和姓項那個破落子弟的事退了,為父就馬上讓人給他家帶話,讓他家登門提親,到時候單右尉也沒什麼話說。”

    聽到父親這絕親的話,虞妙戈的美目中不由開始有淚水打轉,旁邊的虞知則好心好意的勸道:“大妹,父親是為了你好,我知道你是想報答那個姓項的,可那個姓項的除了經常來我們家混吃混喝以外,也沒幫上我們什麼忙。而且他那個殺人犯三叔,還差點連累到我們虞家,我們虞家怎麼可能和這樣的人家結親? ”

    虞妙戈終於流下了眼淚,哽咽著衝虞知說道:“兄長,項公子還沒幫我們家的忙?難道你忘了,上次如果不是他,你就要被案比為市籍,徵召到邊疆去服戍役?你的良心… ?你的良心呢?”

    虞知有些語塞,半晌才說道:“我們已經謝了他了,他一家十幾個兄弟來我們家白吃白喝這麼多次,難道還不夠報答他?”

    說完了,虞知還轉向了一直都無比厭惡項家子弟的小妹虞姀,問道:“小妹,你說是不是?”

    出乎虞知的預料,素來伶牙俐齒的虞姀這次不但沒有幫他說話,還看了他一眼,神情冷淡的說道:“別問我,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你自己!”

    “你?!”虞知大怒,喝道:“小妹,難道你也覺得你姐應該嫁給那個姓項的破落子弟?”

    “我姐自己願意,我不管!”虞姀替姐姐說出心裡話,道:“姐嫁給那個姓項的,雖然要吃點苦,但是她自己樂意,我不攔著!而且我也覺得,阿姐嫁給那個姓項的,怎麼都比嫁給那個逼得妻子上吊的單右尉兒子強!”

    “住口!”虞間粗暴呵斥女兒,道:“誰說我要把你姐嫁給那個姓 的了?我是要把你姐嫁給司吾亭的陳家!”

    “小妹,說什麼都沒用了。”虞知也陰森森的說道:“實話告訴你們吧,阿翁已經派人給司吾亭的陳家帶個信了,他家在三兩天之內就會派人來正式提親,到時候阿翁會馬上答應。項家那邊,他們願退得退,不願退也得退!”

    “阿翁,你……?”虞妙戈如遭雷擊,淚如泉湧。

    “阿翁是為你好!”虞間冷冷答道。

    “阿翁,阿哥,你們太過份了!你們考慮過我阿姐的感受沒有……?”

    虞姀正要替姐姐和父親爭辯,不曾想大門那邊卻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聲音,虞家父子姐妹四人驚訝扭頭看去時,又更加驚訝的看到,顏集亭求盜張嬰,竟然領著幾個手拿武器和繩索的亭卒直接衝了進來,還異常粗暴的推倒了試圖阻攔的守門老僕,舉著二尺版凶神惡煞的吼叫道:“官差辦案!虞知!虞知在那裡?!”

    “張求盜,出什麼事了?”

    虞知確實是個庸才,明明聽到專門負責抓人的求盜張嬰直接叫喊自己的名字,竟然還走到了客廳門前去迎接張嬰等人,結果迎接他的,當然是粗暴拉扯按壓,還有繩索加身,虞家眾人魂飛魄散,虞間更是連滾帶爬的撲向張嬰,帶著哭腔問道:“張求盜,出什麼事了?為什麼要抓我兒子?”

    “為什麼要抓你兒子?”張嬰的眼睛明顯有些泛紅,青著臉大吼道:“你兒子派人殺了單右尉的公子單凡!姓虞的,你家這次麻煩大了!”

    聽到張嬰這話,正在掙扎求救的虞知頓時呆住,張大了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虞間更是瞠目結舌,然後腦袋一歪,還直接昏死在地上,虞妙戈也嚇得花容失色,狀如呆痴,反倒是調皮搗蛋習慣了的虞姀比較冷靜,先是撲了上去查看父親情況,然後趕緊招呼家中僕人過來搶救虞間。那邊張嬰卻是繼續大吼大叫,要求手下亭卒在虞家眾人中尋找那個叫做虞多的僕人。

    連掐人中帶揉胸口,好不容易把虞間救醒的時候,虞知早已經喊著冤枉和好些個虞家僕人被張嬰等人押走,虞家也被同亭的伍長和什長帶人包圍,不給虞家父女逃亡的機會。虞知別無選擇,只能是拉著兩個哭泣不止的女兒,聲音微弱的說道:“別哭了,快,快求人,想辦法,去給項公子送信,求……,求他來救我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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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三十六章複雜三角

    被甚長和伍長帶著左鄰右閭盯著,虞家父女當然沒辦法親自到侍嶺亭找項康和項家子弟求援,同時涉嫌幫虞知把單公子騙來顏集亭送死的虞家僕人也沒辦法離開。不過還好,虞間除了對項康有些不地道外,對其他人勉強還過得去,家裡又有的是錢,很快就花大價錢求得一個年輕鄰居幫忙,讓他連夜把消息送到了侍嶺亭,送到了項康的面前。

    因為是深夜進村送信的緣故,送信的年輕鄰居不僅驚動了項康的很多同村鄰居,還驚動了距離不遠的兩位叔母,擔心是最疼愛的侄子項康出事,兩位叔母還連夜起身,披著衣服先後跑來項康居住的破爛小院查看情況。而得知了只是虞家出事後,兩位叔母先是長舒了一口氣,然後馬上想起了她們上次到虞家為項康提親遭受的待遇,也頓時氣都不打一處來,三叔母還對項康說道:“康兒,別搭理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家,想幫他家可以,讓他家先把答應你的事兌現了再說。”

    “沒錯。”二叔母也氣呼呼的說道:“先讓虞公收了我們家的大雁,報了他女兒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然後我們家才能幫他家!”

    心裡很清楚虞家倒霉的真正原因,又有更大的圖謀在後,項康當然不會幹出什麼趁火打劫的缺德事,只能是放緩了聲氣對兩位叔母說道:“兩位叔母,你們對小侄的好意小侄明白,但這事太嚴重了,連虞知都被直接抓走了,虞公的身體又不好,突然攤上了這麼大的事,萬一他撐不過去怎麼辦?而且我們項家兄弟也確實受不過虞家的不少恩惠,這會見死不救還乘機逼著虞公嫁 女兒,這樣的事傳揚出去,對我們項家的聲名也不太好是不是?”

    畢竟是名門世家的媳婦,兩位叔母雖然落魄,卻也沒有忘了維護項家的聲望,聽了項康的解釋便先後點頭,然後三叔母又說道:“那康兒你先去看一看情況,能幫就盡量幫,然後再看他虞公有沒有臉再忘恩負義,言而無信。”

    “不過康兒你也要小心,這事太大,千萬別把你牽連進去。”二叔母也說道:“把你的兄弟們全都帶過去,遇事有個商量。”

    項康點頭,說道:“我還要把馮仲也請去,他是官場上的人,和凌縣那邊的官吏打交道,請他出面要方便容易一些。”

    兩位叔母一起點頭稱是,當下兩位叔母馬上發號施令,讓睡眼惺忪又呵欠連天的項家子弟全都帶了武器跟著項康出門,先到了侍嶺亭的亭舍尋找馮仲,把馮仲也請去顏集亭了解情況,和那邊的官吏聯絡交涉。好在馮仲這會基本上是已經和項康穿一條褲子,得知了大概情況後,雖然明知道事情肯定不好辦,卻還是匆匆安排好了亭舍裡的事務,帶上證明自己官吏身份的傳引,連夜和項家子弟打著火把向顏集亭這邊而來。

    一路急行趕到顏集亭時,天色已然微明,擔心虞知會被押到凌縣城裡見不到面,項康、馮仲和項家子弟也沒敢去虞家浪費時間,請送信的虞家鄰居帶路,直接來到了顏集亭的亭社,探望暫時被關押在這裡的虞知。然而還是在到了顏集亭的亭社門前時,項康和馮仲等人才發現自己們還是晚了一步,兒子被殺的單右尉已經帶著一隊差役連夜來到了顏集亭,接手了這個案子,紅著眼睛親自連夜審問虞知和虞家被捕的僕人,聽說還直接用上了刑。

    單右尉帶來的官差把顏集亭的亭舍包圍得水洩不通,項康和項家子弟根本沒有辦法靠近,項康無法,只能是請馮仲出面過去打聽情況,然而馮仲跑到了亭舍門前交涉了幾句之後,卻又很快就垂頭喪氣的回到了項康的面前,說道:“兄弟,沒辦法,守門全都是那個單右尉的人,別說進去打聽消息了,就是問話他們也不回答。”

    “怎麼辦呢?”項康皺眉,因為項康雖說心裡很清楚幹掉單右尉兒子的人,就是前天已經離開了侍嶺亭的樊噲,但是不知道事情的詳細經過,還有無法插手這個案子,項康就是想替虞知喊冤也沒有辦法。

    不過還好,項康最拿手的就是擅長機變,稍一推演就發現了一個機會漏洞,說道:“找顏集亭本地的官差,昨天虞知被抓進顏集亭以後,肯定馬上被問過一次口供,只要找到當時參與審訊的顏集亭官差,肯定可以打聽到一些我們需要的消息。”

    這麼做當然要比直接找單右尉的手下打聽消息容易許多,然後也是湊巧,在虞家送信鄰居的幫助下,項家子弟找到的第一個顏集亭卒,恰好就是昨天曾經參與過初步審訊的顏集亭官差。結果在把那亭卒請到了偏僻無人的地方打聽消息時,那亭卒雖然一度拒絕回答,可是項康把一串秦半兩硬塞進了他的手中,又讀賭咒發誓絕對不會讓其他人知道時,那亭卒終於還是開了口。

    不過這個亭卒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僅僅只是介紹了單公子隨從到亭舍報案的經過,說單公子來顏集亭這邊送死,是因為虞家僕人虞多代表虞知發出的邀請,又說了單公子遇害的大概經過,還有殺人的盜匪自稱是鉅野澤著名大盜彭越的手下張季。末了說道:“張求盜帶著人把虞家小哥抓到亭舍,是大概問了一下,虞家小哥說什麼都不肯承認他派人去城裡請過單公子,也不認識什麼鉅野澤,另外我們問了虞家其他人,虞家也確實沒有什麼叫虞多的僕人。但這件事實在太大,亭長和張求盜他們不敢擅自放人,只能是把虞家小哥他們暫時關在亭舍裡,後來單右尉親自帶著人來了,剩下的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得知樊噲沒有露出什麼馬腳,項康當然是心中大喜,還暗讚了一句樊噲果然和傳說中一樣的膽大心細,居然能夠自行想出謊報身份的主意,故意誤導凌縣官吏的調查方向,增加凌縣官吏的查案難度。而旁邊的馮仲卻是一個辦案老手,向那顏集亭的亭卒問道:“小哥,冒充虞家僕人去送信的那個虞多,還有殺人那個張季,長什麼模樣?”

    “那個送信的虞多長什麼模樣不知道。”那亭卒搖頭,又說道:“不過殺人那個盜賊倒是特徵明顯,中等個頭,長得很壯實,滿臉橫肉,臉很大很黑,長滿又粗又硬的黑鬍子,沒有戴冠,裹的是黑幘,用的是一口市面上常見的銅劍。”

    “中等身材長得很壯實?滿臉橫肉,臉很大很黑,還長滿粗硬黑鬍鬚?沒有戴冠,裹的是黑幘?用一口普通銅劍?”馮仲複述這些相貌特徵,也漸漸的把心臟提到了嗓子眼,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曾經見過幾面的樊噲——不過還好,馮仲還算有點腦子,心裡再是震驚,也沒敢把自己的懷疑當著外人的面說出來。

    這時,那被項康收買的顏集亭亭卒已經提出告辭,說是自己在這裡耽擱久了怕是被單右尉的人發現,有著豐富辦案經驗的馮仲則趕緊又問了幾個案情的重要細節,然後就把那亭卒送走。結果那亭卒才剛走遠,馮仲馬上就向項康問道:“項兄弟,殺人那個盜匪的模樣,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

    “那人就是你領來見我的,我們當然見過。”項康心裡回答,嘴上則說道:“大兄,我們都沒見過。”

    馮仲疑惑細看項康,項康不動聲色的回視於他,馮仲也逐漸明白了項康的意思,點頭說道:“沒錯,我們是沒見過。對了,項兄弟,從沛縣來買刀那個獄卒樊噲走了沒有?”

    “前天帶著刀走了。”項康答道:“前天中午走的,我們鐵匠舖裡的學徒都可以做證。”

    “那就好。”馮仲鬆了口氣,心說只要滾蛋就好了,只要別牽扯到我身上就行,大不了他欠的刀錢我不要了。

    再接著,項康當然是帶著馮仲和項家子弟跑來虞家這邊探望虞間,結果在眾多外人的監視下進到了虞家後,虞間也很快就在虞家女僕的攙扶下來到了項康的面前,一見面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哀求道:“項公子,求求你了,這次你一定要要救救我家,一定要救救我那個兒子,我可就是虞知那一根獨苗啊。”

    “虞公放心,我會盡力而為的。”項康安慰,又裝模作樣的說道:“虞公,剛才我已經打聽到一些情況了,快,把昨天的情況仔細告訴給我,越詳細越好。”

    虞間介紹的情況當然對項康等人來說任何鳥用,而裝模作樣的琢磨了許久後,項康才轉向馮仲說道:“馮大兄,這事真的只能是求你出面了,虞公子擺明了就是被人冤枉和栽贓嫁禍,但那個單右尉如果揪著不放,凌縣官吏又抓不到那個殺人的張季,虞公子怕是要倒大霉,無辜冤死都有可能。還請大兄看在我的面子上,也看在虞公的面子上,千萬要幫這個忙。”

    “兄弟,不是大兄我不幫你,是我幫不了你啊。”馮仲苦笑,說道:“這裡不但不是侍嶺亭,還不是下相東鄉,甚至還不是在泗水郡,隔亭隔縣又隔郡,我這個下相縣東鄉的署理遊徼,實際上還只是侍嶺亭亭長的小小亭長,我能拿什麼幫你 ?而且別說我了,就是我們下相的縣尊,也沒權力插手查辦這個案子啊?”

    項康默然,知道馮仲說的是實情。這時,門前的光線突然一變,這些天來沒少讓項康掛念的虞家小丫頭虞姀,隨著一個年齡稍長的美貌少女款款走進了堂來,在項家子弟驚艷的目光中直接走到了項康和馮仲的面前,雙雙向項康和馮仲跪下,語帶哽咽的一起說道:“項公子,馮亭長,求求你們了,求你們一定要救救我們的兄長,他是冤枉的,他是被冤枉的啊!”

    “你們是……?”從沒見過虞家姑娘的馮仲張口結舌的問。

    “小女虞妙戈。”虞妙戈也是急了,不顧這個時代女子不能輕易告訴外人自己名字的規矩,直接報出了自己的姓名,又指著虞姀說道:“她是我的妹妹,虞姀,虞知是我們的兄長。”

    “原來是虞公的兩位玉姝。”馮仲稍微回過點神,忙招呼道:“二位玉姝快快請起,有話好說,能幫我一定會盡力幫的。”

    虞妙戈和妹妹都沒有起身,只是含著眼淚哀求道:“馮亭長,你是項康項公子的大兄,那你也就是我的大兄了。馮大兄,小女求你了,請一定要救我哥哥,我和項公子以後一定會報答你的。”

    “啥?”局外人馮仲聽出語病,驚訝的轉向旁邊的項康問道:“項兄弟,你和這位小妹,是什麼關係?”

    回答馮仲的是項康的張口結舌,狀如呆痴,看著自己之前從沒見過的虞妙戈,又聽出了虞妙戈話中的弦外之音,項康的下巴幾乎張脫了臼。好不容易回過一點神來,項康又趕緊去看自己真正喜歡的虞姀時,虞姀卻把可愛的小臉垂下,不敢和項康的目光對視,心裡還沒來由的隱隱有些失落。

    “大兄,項公子是我的未婚夫君。”虞妙戈也不知道從那裡冒出來一股勇氣,主動坦白了自己和項康的關係,神色羞澀的說道:“我和項公子雖然還沒有正式定親,但我父親已經親口答應了把我許配給他。”

    “哎呀!”馮仲這一驚非同小可,趕緊重重一拐項康,不無羨慕的說道:“項兄弟,難怪你這麼關心虞公家的事,原來你和虞家的玉姝,已經有了這樣的關係了。恭喜恭喜,將來成親的時候,你的喜酒我喝定了。”

    仔細回憶了一下之前的往事,項康也逐漸回過了一些神,心亂如麻,隨口說道:“以後再說吧,大兄,現在虞公子的事更急,我們還是先商量救他的事。”

    “大兄。”虞妙戈向馮仲膝行了一步,哀求道:“小妹求你了,你是官場上的人,一定有辦法救我的兄長,求你看在項公子的面子上,一定要救救我兄長。”

    “弟妹,不是我不幫你 是我真的沒辦法。”馮仲滿臉苦惱,說道:“以你和項兄弟的關係,還有我和項兄弟的交情,按理來說,就算你不開口,我也要把這個忙幫到底!可我真的沒辦法啊,這裡是凌縣,不是下相,我是下相的官吏,沒權力插手這裡的事,想幫也幫不了啊?”

    言罷,馮仲還轉向了項康,說道:“項兄弟,你主意多,你想想辦法,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救你的未來妻兄,中間我能幫到的,上刀山下火海,赴湯蹈火我都幫!”

    項康的心裡其實比誰都難,不過還好,主意在之前開口向馮仲求援時,項康其實就已經想好了。所以這會努力壓下了心中的紛亂思緒後,項康站起身來,先把馮仲拉到了房屋的一角,又招手把項冠也叫了過去,壓低了聲音對著馮仲和項冠交代了一通。結果馮仲聽了大喜,一拍大腿就說道:“妙計,就這麼辦!這樣我就有理由名正言順的插手這個案子了!能夠插手,事情就好辦多了!”

    “冠兄,這事你要受點委屈,但是求你一定要幫我,以後我會謝你。”項康又向項冠低聲說道。

    “自家兄弟,和我廢什麼話?!”項冠沒好氣的說道:“再敢對我說一聲謝,阿哥揍你!”

    項康不再廢話,只是點了點頭,又回頭去看堂上眾人時,首先就看到了正在探頭探腦向這邊張望的虞姀小丫頭,與小丫頭的目光相撞,項康的心裡不由一陣失落,暗道:“我怎麼一直以為,我是在向你求親? ”

    注意到項康看向自己,虞姀小丫頭趕緊把頭重新垂下,心情同樣是萬分複雜,既覺得有些愧對一直被自己故意欺瞞的項康,心裡那種若有若無的失落感,也突然變得份外強烈……

    項康和虞姀之間的反應動作雖然微小,卻並沒有逃過一直在註視著項康的虞妙戈的眼睛,詫異的看看首先註意自己妹妹的項康,又看看飛快垂頭躲避的妹妹,虞妙戈的心裡難免有些奇怪,暗道:“怎麼回事?項公子和我妹妹之間,怎麼好像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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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三十七章跨郡辦案

    “說!那個叫張季的鉅野澤盜匪,現在在那裡?你是怎麼收買他殺人的?還有那個替你把我兒子騙來這裡的虞多,現在是在那裡?再不如實招認,本吏就又要用刑了!”

    “上吏饒命!上吏饒命!小人不知道,小人真的是被冤枉的啊!小的不認識那個什麼張季的盜匪啊,我家沒有誰叫虞多,我更不敢收買盜匪殺人!小人我膽子小,平時連隻雞都不敢殺,怎麼可能敢買兇殺人啊?小人冤枉啊!”

    “打!給我狠狠的打!打到他老實招供為止!”

    可憐的虞知虞公子聲嘶力竭的哭泣哀號和喊冤,並沒有收到任何的效果,相反還換來了更加猛烈的毒打,在雙眼通紅的單右尉威逼下,凌縣官差掄圓了肩膀,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把手腕粗的竹條一下接一下的抽在虞知虞公子赤裸的脊背上,可憐虞公子的脊背早就被打得血肉模糊,這會又挨毒打,竹條當然是棍棍見 ,棒棒著肉,直把可憐的虞公子抽得是鬼哭狼嚎,淚涕交加,幾次痛昏過去,最後連嗓子都幾乎喊破,發不出什麼像樣的人聲。

    “準備火刑!”

    痛失愛子的單右尉不肯罷休,又咆哮著催促加刑,他親自從凌縣城裡帶來的差役也不遲疑,馬上端來了一盆熊熊燃燒的木炭放到了虞公子的面子,單右尉這才大吼道:“再不如實招供!就火刑伺候!”

    “冤……,冤枉啊……。”虞公子聲音微弱的繼續喊冤,結果換來的是單右尉歇斯底里的咆哮上刑,幾個差役馬上把虞公子抬起,把虞知的胸膛按到火上去烤,讓都已經喊不出聲音的虞知再度發出不似人聲的淒慘叫喊。

    “見過右尉。”一個突然進來的凌縣差役暫時替虞知分擔了一點單右尉的滔天怒火,行禮之後,那差役奏道:“禀右尉,適才顏集亭甚長範流派人來報,說是有一群人進了虞家大門,那一群人都是泗水郡下相縣人,基本上都姓項。”

    “來得正好!”單右尉紅著眼睛一拍面前案幾,咆哮道:“本官正懷疑這事情和他們有關,來得正好,叫本地甚長把他們盯緊,等本官問出口供,馬上抓人!”

    差役領命而去,單右尉則又轉向了正在殺豬一樣慘叫的虞知,先揮手暫時停刑,然後衝虞知問道:“殺我兒子的人,是不是和下相那幫姓項的破落子弟有關?是不是他家的人直接幹的?說!說了本官可以免你一死!”

    如果虞知屈打成招,胡亂招供,那麼項家子弟當然無論如何都會有點麻煩,不過還好,虞知雖然既平庸又懦弱,卻也沒有像單右尉期待的一樣象瘋狗一樣的亂咬人,呻吟著只是艱難搖頭,聲音艱難的說道:“小人不知道,小人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繼續用刑!準備夾棍!再不招供,就給本官上夾棍!”

    上身赤裸的虞公子重新被架到了炭火上炙烤,夾手指頭用的夾棍也被放到 了虞公子的面前,胸膛滋滋作響幾乎就要冒油,倒霉的虞公子慘叫聲也再次達到高峰,“天啊!蒼天啊!我到底是得罪誰了?得罪誰了?!誰這麼冤我害我啊——?!”

    怒不可遏的單右尉失去耐心,繼續火烤虞公子的同時,怒吼著吩咐上夾棍的時候,之前那個差役又跑了進來,向單右尉奏道:“禀右尉,泗水郡下相縣東鄉署理馮仲求見,說是下相那邊有一件盜匪行劫傷人案,也涉及到了這個虞知,請求右尉大人你允許他也參與審訊。”

    “這匹夫還涉及其他案子?”正為虞公子死都不肯招供焦躁的單右尉一聽大喜,也來不及多想,馬上就答應接見,不過差役出去通傳之後,單右尉卻突然心中一動,暗道:“馮仲?這名字怎麼好像在那裡聽過?”

    單右尉很快就知道自己在那裡聽說過馮仲的名字了,因為很快的,曾經壞過單右尉一次好事的馮仲,就滿臉笑容的在差役的引領下出現在了單右尉的面前。而更讓單右尉難以置信的是,和他寶貝兒子有著奪妻之恨的項康,還有一個身材高大的項家子弟,竟然也跟著馮仲走了進來。單右尉見了頓時大驚,脫口問道:“怎麼是你們?”

    “項兄弟,項康兄弟,救我,快救我啊!”虞知也像看到救星一樣的掙扎著喊了起來。

    項康和項冠都沒有說話,僅有馮仲上前,向單右尉拱手說道:“下吏泗水郡下相縣東鄉署理遊徼馮仲,見過右尉大人。”

    “你來幹什麼? ”單右尉像一只鬥雞一樣的怒氣勃發,又指著項康和項冠吼叫道:“還有他們?你怎麼把他們領來了?”

    “回禀右尉大人,下吏來此,是為了追查一件發生在下相縣東鄉侍嶺亭境內的盜匪行劫傷人案。”辦案老手馮仲不卑不亢,先是清楚說明了自己來這裡的原因,又指著項康和項冠說道:“這位項康項兄弟,是我手下的亭卒,來給我幫忙打下手的。這位項冠項公子,是盜匪行劫傷人案的苦主,隨著我來指認人犯。”

    “他是你手下的亭卒?”單右尉指著項康,滿臉狐疑的問,又打死都不相信堂堂的楚國武信君項燕之後,會給馮仲當一個沒有官職編制的小小亭卒。

    “回禀右尉大人,正是如此,他現在是我手下的亭卒。”馮仲坦然點頭——這也就是沒有正式編制的好處了,馮仲說是,就誰也沒有辦法證明不是。

    “那你說的那個什麼盜匪行劫傷人案,具體又是什麼情況?”單右尉警惕的問道。

    “事情是這樣。”馮仲清了清嗓子,說道:“前天大概是下午的時候,這位項冠項公子外出遊玩,在侍嶺亭境內遇到一個自稱叫張季的盜匪,那盜匪說他是碭郡鉅野澤大盜彭越的手下,缺點路費向項冠公子借,項冠公子當然不給,那盜匪就動手強搶,打翻了項冠項公子,強行搶走了項冠公子的五錠金子,然後就往顏集亭這邊跑了。”

    “項公子報案以後,我就帶著他來這邊追查逃犯。”馮仲又接著說道:“結果不查不知道,一查把下吏嚇了一大跳,那個叫張季的盜匪不但在侍嶺亭搶了項公子的金子,還又跑到顏集亭這邊殺人搶馬,又犯下了重罪。後來下吏又查到,那個叫張季的盜匪可能和虞家的虞知虞公子有關聯,又聽說虞公子已經被抓到了這裡審問,所以下吏過來求見,希望能參與審訊,追查那個盜匪張季的下落。”

    馮仲的胡說八道還沒說完,單 右尉就已經把鼻子氣歪了,指著項冠大吼問道:“他被搶走五金?你看他那幅窮樣,身上能有五錠金子?還有,你看他的身板,他不搶別人就算好的了,還能別人搶?!”

    “那個盜匪的武藝太厲害,我打不過他。”項冠理直氣壯的承認自己不如一個小蟊賊,又說道:“至於我的金子,是我康弟讓我交給兩位叔母養家的,沒想到就被那個強盜搶走了。”

    “我名下的鐵匠舖裡,前天做了一筆大買賣,賣了六十把刀給沛縣的官差,得了五十金。”項康也像模像樣的做證道:“有木券為證,木券現在就在我家裡。”

    “那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單右尉氣急敗壞的吼叫道。

    “當然是審問這個虞知。”馮仲一指正在火上烤的虞知,理直氣壯的說道:“我查到那個叫張季的盜匪可能和這個虞知有暗中聯繫,想問他那個張季的下落。”

    言罷,還算熟悉大秦律法的馮仲又裝模作樣的看了正在受刑的虞知一眼,似乎很驚訝的說道:“怎麼已經用上刑了?他更改供詞了?怎麼用灼肋這樣的重刑?”

    秦法規定,如果犯人拒不招認,只能使用笞背之刑,反復更改供詞才能使用更重的刑罰。所以聽了馮仲的話後,知法犯法的單右尉只能是閉上嘴巴,馮仲則得寸進尺,又轉向旁邊負責記錄口供的小吏問道:“他更改了什麼供詞?拿來我看看。 ”

    小吏不敢答話,只能是偷偷去看單右尉,單右尉則衝馮仲吼道:“你少管!現在是本官審案,你一個泗水郡的小小遊徼,沒你說話的份!”

    “右尉大人,可這個案子和我也有關。”馮仲滿臉的苦笑,彷彿很委屈的說道:“按理來說,我這個下相的遊徼,是沒資格攙和凌縣這邊的事。但這個虞知,偏偏和我治下發生的盜匪行劫傷人案有牽扯,我也要問他口供,所以沒辦法,我只能是冒昧參與一下了。”

    說完了,馮仲又好心好意的勸道:“單右尉,還是先把這個虞知從火上放下來吧,不然的話,如果貴縣的縣丞和獄掾知道了,只怕是會覺得你越權。”

    “給老子閉嘴!”單右尉咆哮道:“老子自己的 ,用不著你管!”

    “右尉大人,別逼下吏。”馮仲壯著膽子說道:“我們大秦對官吏的管束,可不止是一般的嚴格。”

    單右尉怒視馮仲,眼中幾乎噴火,馮仲膽怯,目光明顯軟弱,旁邊的項康看出不對,忙開口說道:“右尉大人,如果你不聽我們馮遊徼的好意勸阻,可別怪我們去報官,大秦自有律法在。虞公子身上的傷又這麼重,怕是沒那麼容易瞞天過海。”

    秦朝對官吏管理約束遠比任何朝代都嚴格,官吏一旦犯罪,遭受的處罰往往比百姓還重,這點固然造福了不少大秦百姓,可也便宜了項康這樣的刁民耍詐行姦。考慮到自己在凌縣也不是完全的一手遮天,還有項康肯定會跑到縣里去控告自己濫用刑罰,公報私仇,單右尉咬了咬牙,還是向正在用刑的差役努了努嘴,差役會意,趕緊放開胸膛幾乎已經被烤熟的虞知,虞知落地呻吟,哭泣得要多慘要多慘。

    “多謝右尉大人。”馮仲也做出了一點讓步,拱手說道:“如果右尉大人不介意的話,請讓下吏問他一些話。”

    單右尉板著臉不說話,馮仲則讓項康暫時代筆記錄,跑到虞知的面前裝模作樣的審問,要求虞知交代他和所謂的鉅野澤盜匪張季的關係,暫時脫離苦海的虞知當然是矢口否認,一口咬定自己不認識那個什麼張季,馮仲反復問了確認口供沒有更改,又叫虞知在項康代筆記錄的竹簡上簽了名字,拿到了虞知原始口供的鐵證。然後馮仲才轉向單右尉,裝做擔憂的說道:“右尉大人,這事麻煩了,這個虞知一口咬定他不認識張季,我們又沒抓到那個張季,這事可怎麼辦?”

    “你想怎麼辦?”單右尉怒氣沖衝的反問道。

    “依下吏看,還是先把他押到凌縣城里關押吧。”馮仲也不客氣,說道:“這個案子太複雜,涉及到東郡、碭郡和泗水郡三個郡,想要查清楚絕對不是一天兩天能夠辦到。所以下吏認為,只能是把這個虞知押到凌縣城裡去仔細審問,同時發下海捕文書,捉拿那個殺人搶劫的鉅野澤大盜張季。”

    兇手自稱是碭郡的人,先是在泗水郡境內搶劫傷人,又跑到東郡殺人,盤算了半天,發現這個案子確實複雜得厲害,單右尉也只好勉強點了點頭,喝道:“給這個虞知換上赭衣(囚衣),打進囚車,押進城裡交給吳獄掾!還有抓來那些虞家的僕人,也全押去!”

    聽到這話,項康和馮仲都悄悄鬆了口氣,因為秦朝的監獄和縣尉並不屬於一個系統,彼此間互相不能管理控制,把虞知關進了凌縣監獄,單右尉固然靠著人情關係繼續整治虞知,也可以通過人情關係繼續 打逼供——可老虞家不也是有機會收買那個什麼吳獄掾,讓虞知可以在大牢裡過得稍微舒坦點不是?

    鬆了口氣的同時,看了一眼已經奄奄一息的虞知,項康心中還忍不住生出了一個更加惡毒的念頭,心道:“老丈人那麼有錢,惟一的舅子又慘死在了大牢裡,這老丈人的錢,按道理來說應該是便宜女婿啊?我該不該繼續救我這位未來大舅子呢?”

    某個惡毒女婿在悄悄盤算未來老丈人豐厚家產的時候,單右尉也在眼光陰毒的看著項康,心道:“一定得讓這個小豎子給我的兒子陪葬!不管想什麼辦法,都要把這個小豎子給我拉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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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三十八章偷雞不著蝕把米







    單右尉押著虞知和其他被捕的虞家僕人離開了顏集亭後,項康、項冠和馮仲當然馬上直接回到了被嚴密監視中的虞家,把去和單右尉交涉的前後經過大概對虞家父女說了。得知兒子在亭舍內遭受酷刑折磨,虞間當然是老淚縱橫,向項康和馮仲連聲哀求,“項公子,馮遊徼,求求你們了,趕快想辦法救救我那犬子,不然的話,他恐怕熬不過這一關,得把小命送在大牢裡啊。”

    “虞公放心,我們會盡力想辦法趕緊把虞大兄救出來的。”項康安慰了一句,又說道: “回來的時候,我和馮大兄在路上商量了一下,覺得虞公這次恐怕得多出些血,這樣才有可能把虞大兄從牢裡救出來,也才能幫虞大兄在牢裡保住性命。”

    “沒問題,不管多少錢糧都行,我出。”虞間在錢財方面還算大方,遠比他的庸才兒子看得開,馬上就說道:“項公子,要多少錢?老夫這就去拿給你。”

    “先拿一百金吧。”項康也不客氣,張口就要了相當於五萬七百六十錢的一百金,又說道:“虞公,你要有心裡準備,這一百金只是開始,將來還需不需要 錢,晚輩還不敢保證。”

    虞家的確家底雄厚,即便一百金在這個時代足以買到十幾個成年奴隸(出土秦簡記載為每名奴隸價值四千三百錢),一戶普通的百姓人家即便一輩子不吃不喝也未必掙得到這麼多錢,虞間還是毫不猶豫吩咐兩個女兒攙扶自己起身,拿了鑰匙去後房取錢。項康也這才向馮仲問道:“馮大兄,你在凌縣官場上,有沒有什麼信得過、在縣里說得上話的人?”

    “認識兩個小吏,不過交情一般,恐怕靠不住。 ”馮仲答道:“如果想請他們出面幫忙的話,我最多只敢保證他們能替我們試一試,看看能不能走通那個吳獄掾的門路,但能不能走通,我沒這個把握。 ”

    項康皺眉,片刻後才說道:“我覺得沒必要去試了,單右尉在凌縣的勢力太大,你和他們的交情又很一般,他們恐怕沒這個膽量敢冒著得罪單右尉的危險,去替我們賄賂吳獄掾。”

    “那怎麼辦?直接去凌縣拜見那個吳獄掾?”馮仲問道:“我們和他素不相識,想直接走通他的門路,恐怕只會更難啊? ”

    “只能是去求一求週縣令了。”早就考慮過善後之策的項康答道:“請他去追查盜匪行劫傷人案為藉口,派一個分量足夠的下相官吏到凌縣查案,期間乘機收買那個吳獄掾,請他無論如何保住虞公子的性命,別讓單右尉拿他洩憤,直接把他害了,然後再想辦法證明虞公子的清白,把他救出大牢。”

    “這個辦法不錯。”馮仲點頭,說道:“週縣令這麼欣賞你,我們手裡又有足夠分量的東西,求他派人出面,肯定問題不大。”

    “那我們拿到錢,馬上就回 下相,連夜去見周縣令。”項康說道:“明天就請週縣令派人到凌縣查案,乘機行事。”

    項康和馮仲把主意商量好的時候,虞公已經在兩個女兒的攙扶下回到了項康的面前,讓女兒把黃澄澄的一百金交到了項康的手裡,項康接過,又請虞公借給自己和馮仲一輛雙乘馬車,準備立即趕回下相去找周縣令幫忙。虞知一口答應,又主動說道:“項公子,馮遊徼,天不早了,你們還是休息一晚上再去吧。”

    “不能浪費時間。”項康搖頭,說道:“那個單右尉已經快瘋了,肯定要繼續拿虞大兄出氣,我們在這裡多浪費一點時間,虞大兄在牢裡就要多受一點苦。”

    聽到這話,虞間難免再度老淚縱橫,哽咽著向不辭勞苦為他兒子來回奔走的項康和馮仲連連道謝,虞妙戈也是眼圈泛紅,向項康和馮仲盈盈一拜,哽咽說道:“項公子,馮大兄,大恩不言謝,小女將來一定會報答你們。”

    “弟妹,你說這話就見外了。”當著美女,馮仲也有些話多,微笑著說道:“你和項兄弟是什麼關係,我又和項兄弟是什麼關係?你還用得著對我們說什麼報答?真要報答的話,以後你和項兄弟的孩子,叫我一聲義父就行了。”

    聽到馮仲這話,臉皮極薄的虞妙戈當然是一張俏臉直接紅到了脖子根,羞紅著臉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尷尬異常。旁邊一直垂著頭的虞姀則偷偷去看項康的反應,然後又十分意外的發現,項康的眼睛竟然是在看著自己,虞姀頓時大羞,趕緊把頭重新垂下,心跳也立即加快,暗嗔道:“知道了是我阿姐,怎麼還在看著我?我有那裡好?我阿姐有那裡不好?怎麼還不趕緊把我忘了?”

    為了預防萬一,項康決定還是只和項冠、馮仲立即趕回凌縣,讓其他的項家子弟全都留在虞家,負責保護虞家父女,又囑咐性格相對來說比較穩重的項莊小心行事,寧可暫時忍讓,也不要給凌縣官差有藉口把柄拿人的機會。然後也和馮仲坐上兩匹馬拉的雙乘馬車,讓項冠趕車匆匆返回下相,結果也還算順利,當天的二更時分,項康和馮仲就順利回到了下相城下。

    這個時候下相縣城的城門當然已經關閉,不過還好,馮仲帶著證明自己官職身份的符傳,又有緊急辦案的藉口,一鎰金子拋在城門吏的手裡,下相的城門馬上打開,項康等人趕車入城,直接來到了周縣令的住處門前求見,又靠著孔方兄的幫助,輕鬆求得門子連夜通報,把請求見面的要求送到了已經入睡的周縣令床前。

    週縣令的確十分欣賞項康,睡眼惺忪的聞知是項康求見,不但沒有發什麼脾氣,還馬上披衣起身,在自家客廳裡接見項康和馮仲等人。項康也不客氣,走完行禮等過場後,立即就把事情的原委對周縣令大概說了,還坦然承認了項冠被劫不過是自己情急之中捏造的一起假案,然後雙手奉上三十金,懇求週縣令派人出面到凌縣查辦這個假案,給自己營救虞知創造機會。

    “你們的膽子真不小啊,竟然敢捏造這樣的假案,你們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後果?”週縣令的表情似笑非笑,既沒有過於的憤怒,也沒答應收下項康雙手送上的金子,只是問道:“你們想過沒有?如果凌縣那邊真抓到了那個張季,證明你們做的是假案怎麼辦?”

    “請縣尊放心,晚輩已經準備好應對的辦法了。”項康沉聲說道:“如果真抓到了那個張季,晚輩的族兄去對質的時候,會說搶劫的人不是他,是其他人搶的。如此一來,晚輩捏造的假案,就可以徹底的死無對證了。”

    “大秦的法典啊!”週縣令拍額苦笑,說道:“都這麼嚴密了,你居然還能想鑽空子就鑽空子,連本官都沒辦法揭穿,看來這商君制訂的秦法,遲早得毀在你這樣的刁民手裡。”

    項康離席下拜,表情誠懇的說道:“縣尊,晚輩也是為了朋友迫於無奈,倘若晚輩不出此下策,虞公 不是要死於酷刑之下,就是要被屈打成招,同樣死無葬身之地,所以晚輩沒辦法,只好是捏造這個假案,給我馮大兄一個出面乾預的藉口,這都是晚輩之過,與馮大兄無關。待此事過後,倘若縣尊要以晚輩之身祭秦法之莊嚴,晚輩定當自告(自首)請罪。”

    說到這,項康頓了一頓,又說道:“但現在晚輩還不能這麼做,因為我那位朋友虞公子確實是被冤枉的,晚輩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無罪受罰,無辜慘死,晚輩必須要先救出這位朋友,然後才能向縣尊請罪。”

    前文說過,週縣令最欣賞項康的一點,就是項康的重情重義講義氣夠朋友,現在見項康仍然是為了朋友而犯罪,又聽項康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心裡那點火氣也暫時消散,嘆了口氣,說道:“請罪的事以後再說吧,還是先商量一下怎麼救你那位朋友。”

    “多謝縣尊。”項康大喜,趕緊說道:“縣尊,晚輩冒昧,請你暫時裝做不知道這是一個假案的事,派一位縣中上吏領著馮大兄和晚輩到凌縣去查辦此案,讓晚輩可以有藉口機會和凌縣的官吏接觸,設法讓凌縣的官吏先保住虞公子的性命,免得他被那個單右尉拿了當出氣筒,折磨死在凌縣牢中,或者屈打成招,無罪受罰。”

    “盜匪行劫傷人,不是一個小案,本官可以派官吏去凌縣參與查辦。”週縣令沉吟,說道:“不過項公子,你設法暫時保住那位虞公子的性命後,又打算如何證明他的清白?”

    “這個……。”項康難得有些傻眼,遲疑著答道:“縣尊見諒,晚輩還沒有想好如何證明虞公子清白的辦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臨時想辦法。”

    “萬一你想不出辦法來怎麼辦?”週縣令又問,說道:“秦法雖然的確有空子可鑽,但是要想救出你那位朋 ,你就必須拿出真憑鐵證,證明你的朋友沒有僱凶殺人,然後才有可能把人救出來。”

    “這……。”不是很精通秦朝律法的項康徹底無招了,好在項康甚有急智,靈機一動就說道:“晚輩斗膽,請縣尊派一位精通秦律的上吏去凌縣查辦此案,讓晚輩可以遇事有個商量請教。”

    “不必再去求人。”週縣令露出開心微笑,頗為得意的說道:“下相縣中,說到對秦律的精通熟悉,本官自稱第二,就沒有人敢稱第一!”

    “真的?”

    項康瞪大了眼,半假半真的裝出一幅驚喜模樣,結果週縣令見了果然更是得意,說道:“本官走出學室之後,擔任第一個官職就是臨晉法吏,那可是內史郡(秦朝中央直轄郡)的上縣,上任不到一個月,清理弊案一十一個,當年上計就被考核為優異,積功走到了今天。”

    “可惜你老小子也不是安分的貨,不然怎麼會這麼欣賞我這個好勇鬥狠的鄉下小混混?”項康心中腹誹,臉上卻驚喜萬分,趕緊向周縣令再次下拜,恭敬而又歡喜的說道:“晚輩失敬,竟然不知道縣尊如此高才。太好了,這下子我那個朋友有救了。”

    “前提是你那位朋友真的是被冤枉。”週縣令傲然說道:“在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上,本官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你那位朋友如果真的僱凶殺人,那麼本官不但不會救他,還會重重的治你的捏造假案之罪!”

    “請縣尊放心,晚輩敢拿項上人頭擔保,我那個朋友絕對沒有僱凶殺人!”真正的僱凶殺人者項康語氣無比自信,鄭而重之的拱手答道:“倘若縣尊查出,那個單右尉的兒子,真的是被我那個朋友僱凶所殺,晚輩情願以死謝罪!”

    “那就好。”週縣令點了點頭,說道:“把事情的經過,原原 本的告訴本官,越詳細越好,絕對不能有半點遺漏!”

    項康答應,趕緊把自己知道的情況仔細對周縣令做了介紹,也按要求盡量做到了詳細無漏,然而周縣令仔細聽了後卻覺得十分奇怪,疑惑問道:“項公子,你那位朋友到底得罪了誰?怎麼會有人故意打著他的旗號,去凌縣城裡把那個單公子騙到顏集亭送死?行凶殺人那個兇徒,怎麼也故意打著他的旗號動手殺人?”

    “這……。”項康再次傻眼,猶豫了一下才答道:“這我就不知道了,那個單公子在凌縣橫行霸道,壞失做絕,仇家要多少有多少,誰都可能幹掉他。不過晚輩揣測,可能是那個幕後真兇知道我那個朋友虞公子,和單右尉有過節,所以故意栽贓嫁禍給虞公子,把單右尉引入歧途,徹底擾亂視線,讓他可以逍遙法外。”

    “那位虞公子,和單右尉有什麼過節?”週縣令追問,項康吞吞吐吐,猶豫是否應該告訴週縣令真相,週縣令看出項康的心思,說道:“項公子,如果想救你那位朋友,就最好別有任何隱瞞。不然的話,這種死無對證的事,別說本官了,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那位虞公子!”

    “沒辦法了,只能是說實話了,反正就算我不說,這個週縣令想要知道真相,隨便一查也能知道我和虞家的事。反正官府應該不可能抓得到樊噲,也牽連不到我的身上。”

    別無選擇,項康只能是硬著頭皮,如實陳述了虞家和那個單右尉結怨的經過,也坦然承認了自己和虞妙戈定親的事,然後又趕緊解釋道:“縣尊,晚輩可以對天發誓,那天晚輩之所以向虞家玉姝求親,真的不是貪圖迎娶虞家玉姝,是因為那個單右尉仗勢欺人,強娶強納,晚輩看不順眼,就故意站出來搗亂求親,只 是沒想到陰錯陽差,虞公竟然真的答應了把女兒嫁給晚輩。”

    週縣令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項康,許久後,週縣令突然大聲喝道:“來人!”

    “在!”

    堂外馬上沖進來幾個差役,週縣令又一指項康,喝道:“把這個項康,給本官拿下!”

    “什麼?!”

    坐在旁邊的馮仲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唯一陪同項康而來的項家子弟項冠更是直接跳起,下意識的去扶腰間劍柄。而項康雖然也同樣的震驚萬分,卻也還算冷靜,趕緊喝道:“冠兄,不要亂來!”

    幾個差役撲上,把項康雙手反抄按在几上,另外還有兩個差役橫劍攔住了項冠和馮仲,防止他們暴起傷人。項康則再次要求項冠冷靜,然後艱難抬頭,努力保持冷靜的說道:“縣尊,晚輩犯了什麼罪,為什麼要把晚輩拿下?”

    “項康,那個叫張季的兇徒,是你收買了去殺單右尉兒子的,對不對?”週縣令冷冷問道:“你貪圖虞公女兒的美色,也貪圖虞公家的錢財,擔心虞公言而無信,不肯嫁女,所以收買兇徒盜匪,故意打著虞公子的旗號去誘殺那個單公子,然後乘機市恩給虞公,讓他只能是把女兒嫁給你對不對?”

    “這傢伙是神仙?怎麼能猜得這麼準?”項康大吃一驚——雖說項康早就料到遲早會有人懷疑到自己頭上,甚至老虞家在回過神來後,也會懷疑自己這個利益獲得者,也提前做好了應對的準備,但項康卻萬萬沒想到,平時裡對自己相當不錯的周縣令,竟然能在這麼快的時間裡懷疑到自己頭上,還馬上採取了行動。

    “你一定很奇怪,本官是怎麼知道你的企圖打算的吧?”週縣令又冷冷說道:“很簡單,你的家境本官很清楚,你之前來拜會本官時,窮得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口祖上留下來的鐵劍,像你這樣的人,虞公怎麼可能看得上你?就算被迫答應,事後又怎麼不可能生出反悔之意?如果本官沒猜錯的話,你或許發現虞公準備反悔,或者是虞公已經反悔食言,所以你才挺而走險,設此毒計僱凶殺人,想要賣一個天大的人情給虞家,讓虞公只能是把女兒嫁給你,報答你的恩情,是不是這樣?”

    週縣令的精確推理讓項康徹底無話可說,週縣令又說道:“項康,本官知道,以你之精明,一定會抵賴不承認,不過沒關係,本官可以慢慢的查,查出罪證,馬上就要你的命。你也別跟我說,你可以主動和虞家退婚,以證明你絕無貪圖虞家錢財美色的心思,事情到了這步,退 還是保命,孰輕孰重,誰都清楚。”

    項康心亂如麻,知道自己現在是還可以用抵賴這一招死不承認,可又知道如果自己堅持耍無賴,不但周縣令會徹底看不起自己,已經被押到凌縣大牢的虞知也將必死無疑,同時樊噲和韓離曾經在侍嶺亭出現的事也遲早會被周縣令查出來,即便抓不到人構不成鐵證,自己也將百口莫辨。

    這時,馮仲和項冠早已徹底呆住,也不由自主的開始懷疑項康是真正的幕後元兇,週縣令則又平靜的說道:“項康,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本官給你一次自辨的機會,如果你能證明你的清白,本官馬上放人,但你如果狡辯或者抵賴不認,就算本官現在沒有證據,也要把你拘押起來詳細徹查。”

    “偷雞不著蝕把米。”徹底無計可施的項康心中苦笑,可是又毫無辦法,只能是在心裡說道:“虞知兄,抱歉了,本來只是想讓你吃點苦頭,教訓一下你家的勢利眼忘恩負義,但沒想到用力過度,要連累你送命了。沒辦法,抵賴吧,咦?等等!不能抵賴,我還有最後一個機會!”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8-11-28 22:49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8-11-28 21:22
第三十九章 天良未泯

  努力整理了一下思緒,項康終於開口,語氣鎮定的說道:「縣尊,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假如我處在你的位置上,我也一定會懷疑我這個有可能會成為虞家女婿的人,是真正收買兇手幹掉凌縣單右尉兒子的人。」

  「不錯,和單右尉兒子搶著向虞家玉姝求親的時候,我的確是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小子,身上除了一把祖上留下來的冰裂劍以外,就再找不出半點值錢的東西。虞公他之所以答應把女兒嫁給我,也完全就是被單右尉給逼的,為了不把他的女兒嫁給前妻死得不明不白的單右尉兒子,只能是答應我,用我來當擋箭牌,暫時擺脫單右尉的糾纏,實際上他根本就看不起我,看不上我,這點我心裡很清楚。」

  「和縣尊猜測的一樣,晚輩的兩位叔母,的確帶著大雁跑到虞公家裡向虞家提親,要虞公兌現諾言把女兒嫁給我,虞公也果然食言反悔,找種種藉口拖延拒絕,打的就是想把事情拖黃的主意。」

  「但縣尊你有一點猜錯了。」項康的話語突然出現了一點轉折,說道:「就是虞公一度答應嫁給我的大女兒,雖然的確是美貌動人,溫柔賢淑,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賢妻良母。可縣尊你應該絕對不會相信,其實我對她沒有感覺,我心裡面另外有心上人。」

  「呵。」周縣令笑出了聲音,滿臉譏諷的說道:「項康,你說對了,你這句話本官確實不信,這麼好的女子,你能不動心?」

  「我沒辦法證明我說的是心裡話。」項康苦笑著搖頭,說道:「但縣尊你對晚輩的誤會,晚輩非常理解,因為換成晚輩站在縣尊你的角度,我也會非常懷疑,一個求婚被拒的窮小子,為了能夠娶到有錢又有貌的漂亮媳婦,能有什麼事情幹不出來?」

  「收買兇手刺殺單右尉的兒子,既除掉情敵,又乘機栽贓嫁禍到虞公兒子的身上,然後假惺惺的出面做好人,賣一個天大的人情給虞家,讓虞家在感激之下只能是把女兒嫁給我報恩,我又得美人又得虞家豐厚的陪嫁,一舉多得,這麼好的事上那裡找去?為了能夠達到這個目的,我鋌而走險,有什麼奇怪?」

  「沒錯。」周縣令點頭,坦然說道:「這也是本官懷疑你才是真正幕後元兇的關鍵原因。」

  項康同樣點頭,也不反駁,只是問道:「縣尊,現在晚輩只問你一個問題,既然晚輩是幕後元兇,那晚輩為什麼還要來回奔走,四處磕頭作揖,求人去救虞公子?」

  「廢話!」周縣令冷笑說道:「你不這麼做,虞家怎麼可能會承你的情?為了報恩把女兒嫁給你?」

  「那晚輩為什麼不裝裝樣子,讓虞家領我的情就行了,為什麼還要想盡辦法真的去救虞公子?至冒著被縣尊你懷疑的危險,親自跑到縣尊你的家來求你救他?」項康稍微提高了一些聲音,說道:「讓虞公子慘死在凌縣大牢裡,對晚輩豈不是更加有利?到了那個時候,只有虞公子一個兒子的虞公,他的豐厚家產豈不是都姓了項?都歸了我這個女婿?晚輩我得到的,豈不是更多?」

  周縣令呆住,也這才發現自己忘記了考慮這一點——虞知倘若真的死在了單右尉手裡,情況確實會變得對項康更加有利,項康也確實可以得到更多利益。

  猶豫了許久,周縣令才緩緩答道:「或許你是在擔心,如果虞公子死在了牢裡,虞家在一怒之下堅決悔婚,更加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你,你會人財兩空,所以你才四處奔波,設法營救虞公子賣人情給虞家。」

  「是有這個可能。」項康坦然點頭,又說道:「不過縣尊你可以問問我的馮大兄,今天在我決定做假案暫時保住虞公子性命之前,虞家的玉姝對我是什麼態度?有沒有說過什麼得先救出她兄長,然後才能嫁給我的話?」

  周縣令把目光轉向了馮仲,馮仲還算講義氣,馬上就說道:「縣尊,下吏可以做證,當時虞家的玉姝已經親口承認她是項康兄弟的未婚妻子,根本沒說過什麼一定要項兄弟先救出她哥,然後才能答應嫁給項兄弟的話。而且下吏還看得出來,虞家那位玉姝,是真的在喜歡項康兄弟。」

  周縣令不說話了,項康則又說道:「縣尊,晚輩這麼一個無權無勢的升斗小民,想要從縣牢裡救出一個重犯,對我來說何等之難?可晚輩不但沒有半點退縮,還絞盡腦汁想出做假案的法子,給縣尊你創造乘機插手那個案子的機會,事後又坦然向縣尊你承認真相,情願為了救人而獲罪,試問一個居心叵測之人,一個貪財貪色不擇手段的卑鄙小人,如何可能做出如此犧牲?尤其是虞公子倘若真的無辜而死,最大的受益人還是我,我為什麼還要如此不遺餘力的去救人?」

  周縣令徹底沉默,過了許久後,周縣令揮了揮手,按住項康的官差會意,立即鬆手放人,周縣令也這才說道:「項公子,別怪本官,你確實嫌疑最大。而且本官也可以明白告訴你,我還在有些懷疑你,還會繼續追查下去。」

  「晚輩不敢。」項康拱手,又說道:「縣尊,你不管怎麼查都行,但是在繼續追查之前,晚輩還是要求求你,一定要想辦法救出晚輩的虞家大兄,他真的是無辜的。縣尊你愛民如子,應該不願意看到一個無辜的大秦百姓,被劣跡斑斑的單右尉給活活整死吧?」

  周縣令又沉默了一段時間,然後才說道:「虞家公子的案子,說複雜也複雜,說不復雜也不復雜,關鍵要看查案的人怎麼去查。倘若這個案子是由凌縣那個單右尉一手操辦,你那位虞大兄就死定了,單右尉肯定會不擇手段的把罪名強加到他的頭上,還一定會想辦法把你給拖下水,一箭雙雕幹掉你和虞公子,拿你們洩憤,用你們給他的兒子陪葬。」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項康問道。

  「最好的辦法,是想辦法讓單右尉退出這個案子。」周縣令答道:「換別人主持追查這個案子,這樣倒是可以很輕鬆的替虞公子洗刷清白。」

  「那具體該怎麼辦?」項康追問道。

  周縣令面露難色,說道:「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畢竟本官不是凌縣縣令,沒有直接插手凌縣官場的權力,而且凌縣還不屬於泗水郡,本官就算能夠求得動本郡的郡守出面干預,也是於事無補。」

  「縣尊,那虞公子豈不是死定了?」馮仲擔心的插口問道。

  「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周縣令沉吟著說道:「倘若我們能夠拿到那個單右尉的什麼把柄罪證,倒是可以逼著凌縣的縣令讓單右尉退出這個案子。」

  「縣尊,告單右尉濫用刑罰行不行?」辦案老手馮仲小心翼翼的說道:「今天在顏集亭的亭舍裡,下吏親眼看到那個單右尉濫用刑罰,用這個藉口告他如何?」

  「沒用,濫用刑罰這個罪名對官吏來說可輕可重,倘若凌縣的縣令鐵了心要包庇他,你就告不倒他。」周縣令搖頭。

  「那查他兒媳自殺的案子如何?」馮仲不肯死心,又說道:「下吏在和凌縣官吏往來時,曾經聽說過單右尉原來那個兒媳死得有些不明不白,只不過因為單右尉包庇他兒子,所以沒人敢追查下去。如果能查到那個案子的真相,不但可以逼著那個單右尉退出虞公子的案子,還可以直接扳倒他啊?」

  「有這事?」周縣令詫異的問道:「單右尉涉嫌包庇他的兒子殺人,被殺的人還是他的兒媳婦?」

  「下吏不敢欺瞞,千真萬確有這事。」馮仲如實答道:「這事在凌縣民間早有流傳,下吏治下的侍嶺亭與凌縣接壤,所以聽說過不止一次。而且下吏還聽說,單右尉那個兒媳,很可能是被他那個在民間名聲極臭的兒子活生生掐死,偽裝成了上吊自殺。」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那個單右尉的兒子就死得活該!」周縣令冷哼了一聲,還又瞟了一眼仍然還被自己嚴重懷疑的項康。不過仔細考慮之後,周縣令還是搖了搖頭,說道:「這個辦法不現實,先不說這事不在我們下相官吏的職權範圍之內,就算可以暗中調查,也不是十天半個月能夠有什麼結果,到了那時候,那個虞公子不是已經被單右尉幹掉,就是已經被屈打成招。」

  馮仲徹底無招,只能是乖乖閉上嘴巴,而旁邊一直在絞盡腦汁盤算的項康突然靈機一動,忙說道:「縣尊,如果晚輩有辦法證明單右尉曾經和虞家有過節,能不能讓單右尉退出虞公子的案子?」

  「這個可以。」周縣令答道:「依照大秦律,查辦案件的官吏如果被查之人有陳見過節,就不能參與,必須避嫌。不過你要有鐵證才行,光靠口頭證言,無法取信於人。」

  「晚輩有鐵證。」項康趕緊點頭,又匆匆把自己當初設計騙得顏集亭裡典黍叁寫下簡牘鐵證的事說了,然後說道:「那份簡牘,後來我交給虞公,用來給他們當防身用的證據,現在肯定還在,隨時可以拿出來,逼那個黍叁出面做證。」

  「唉。」周縣令嘆了口氣,苦笑說道:「項公子,你知不知道,本官現在更懷疑事情就是你做的了,只有你這樣的心計,才能想得出僱凶殺人一舉多得的計策啊。」

  「但是縣尊,晚輩如果真有這麼惡毒的話,為什麼不更進一步,故意對虞公子見死不救?」項康也是苦笑,說道:「如此一來,晚輩豈不是可以得到更多?」

  「或許是你天良未泯,不忍心把事情做得過於歹毒,所以才賣力的四處奔走那位虞公子,彌補你的心中愧疚。」

  周縣令猜出真相,又在心中盤算,暗道:「這小豎子確實嫌疑很大,但也不能光憑猜測就斷定這個案子是他幹的,倘若真不是他幹的,他那個未來妻兄就死得太無辜了。不過倘若真是他幹的,他的未來妻兄也同樣死得無辜,還白白便宜了這小豎子人財兩得,獨吞那個虞公的豐厚家產。也罷,先把無辜人的救出來再說吧,然後再查這個小豎子該不該死也不遲。」

  盤算到這裡,周縣令嘆了口氣,說道:「好吧,看在你這點殘存的未泯天良份上,也因為那位虞公子確實是一位無辜受害的大秦子民,本官不能愧對朝廷俸祿,就幫你這個忙吧。」

  言罷,精通秦朝法律的周縣令迅速盤算,很快就圍繞著那份簡牘和黍叁為項康等人設計了一個逼著單右尉退出案子的辦法,然後又答應安排下相的孫獄掾出面,打著所謂的追查盜匪行劫傷人案旗號,到下相去幫助項康等人行事。末了,周縣令又指著項康說道:「項公子,你記住,本官是為了拯救無辜才幫你,你的事,本官會一查到底!一旦查出真是你幹的,本官絕不輕饒!」

  「等你先到芒碭山去抓到那個小狗狗剋星樊噲再說吧,不然你再怎麼懷疑,也休想拿到鐵證。」項康心中不屑,嘴上卻恭敬答道:「請縣尊細查,倘若真是我幹的,晚輩願領一切應得之罪!」

  事還沒完,第二天清晨,周縣令安排了自己頗為得力的手下孫獄掾出面,帶著兩個差役到凌縣幫助項康等人行事之後,又把項康和馮仲等人暫時趕走,單獨向孫獄掾吩咐道:「孫獄掾,你這次去凌縣,除了要辦我剛才向你交代的事之外,還有兩件事,你要悄悄辦一下。第一,你替我本官秘密調查一下,顏集亭那個虞公,是不是真的受了項康的恩惠又言而無信,反悔不想把女兒嫁給項康公子。第二嘛,你替本官秘密調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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