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漢當更強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8-11-28 21:13: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0 263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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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六十章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果真是周縣令來了,紅黑相間的雙馬官車才剛在臨時校場旁停穩,簇擁官車而來的幾個官差馬上翻身下馬,列隊迎接車上乘客下車,緊接著,馬車上的竹簾掀開,氣質儒雅的周縣令就笑吟吟的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馮仲和同樣在場的鄉嗇夫、鄉三老一起步履有些慌亂的徑直衝到了馬車面前,一邊一起對著周縣令點頭哈腰,一邊鄉嗇夫還滿臉諂媚的問道:“縣尊,你怎麼親自來了?下吏該死,不知道縣尊大駕光臨,未能率領東鄉各級下吏遠迎,請縣尊千萬恕罪。”

    “無礙的,本官這次來這裡沒有提前給你們打招呼,你們不知道怎麼能怪你們。”週縣令笑著擺手,又說道:“本來本官是應該早就到了的,都怪這天雨路滑,路上走得慢,不過還好,總算是及時趕上了,沒讓本官失信於人。”

    “縣尊和什麼人有約嗎?”鄉嗇夫好奇問道。

    “不錯,本官和你們這裡的項康項公子有約定,答應過今天要親自來給他壯行。”週縣令坦然說出了來意,又向馮仲問道:“馮遊徼,項康項公子呢,他在那裡?”

    馮仲趕緊回答,又指出了項康所在的位置,週縣令見項康守信重諾,果然真的背了一個包裹拿著武器站在戍卒人群中,心裡不由對項康益發欣賞,乾脆抬步走進戍卒人群,直接走到了項康的面前,先上下打量了項康一番,然後讚許的說道:“不錯,是個壯士的樣子。到了邊疆好好乾,有機會爭取撈個軍功回來,到時候本官再親自出城迎接你凱旋。”

    “多謝縣尊謬讚。”項康拱手行禮,苦笑說道:“能活著回來就不錯了,軍功什麼的,晚輩是想都不敢想。”

    “哎,男人大丈夫,怎麼能沒有一點追求?”週縣令對項康這話有些不滿,又嗔怪道:“還有,馬上就出發了,少說不吉之言。 ”

    項康假惺惺的告罪,週縣令也沒繼續深究,只是領著幾個隨從穿過人群,走到了戍卒隊列前方,面對戍卒隊列站好,然後才大聲說道:“將士們,即將成為大秦軍隊一員的將士們,還有桑梓們,下縣東鄉的桑梓們,本官今天來這裡,是來給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好男兒壯行,你們想不想知道,這位英雄好男兒是誰?”

    大都正沉侵在即將與親人分別的悲傷之中,心中雖然多少有些好奇,但在場的百姓和戍卒卻應者寥寥,並沒有出現週縣令希望看到的應者如雲的激動畫面,週縣令難免有些尷尬,但還是一指站在人群中的項康,大聲命令道:“項康,項公子,請你站出來,站到本官的身邊來。”

    按照週縣令的要求,項康越眾而出,站到了周縣令的身邊,週縣令滿意點頭,拍著項康的肩膀說道:“這位項公子,就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好男兒!他的戶籍本來是右 ,這次用不著到邊疆去服戍卒,可是他要去當戍卒的族侄,前幾天卻突然病了,如果繼續去服戍役的話,就很可能會出意外,但是大秦律又沒有規定,允許生病的侯徵戍卒不必去服役!這位項公子顧及親情,又滿腔俠義,就乾脆請求本官讓他和他的族侄掉換戶籍,自願去替他的族侄服戍卒!”

    大都不知道這件事的眾戍卒和圍觀的人**頭接耳,或是驚訝於項康的義舉,或是低聲議論項康的糊塗犯傻,竟然自願去當死多活少的邊疆戍卒。週縣令則又大聲說道:“還有,你們肯定還不知道,其實這位項公子很快就要成親了,可是他為了他生病的族侄,毅然決定推遲婚期,準備在服役之後再回來成親,這樣的護犢之情,這樣的俠義之舉,你們之前可曾見過?又可曾聽過?”

    圍觀百姓和臨時校場上的戍卒紛紛搖頭,也確實沒見過沒聽說過項康這麼傻叉的人,週縣令見了很是高興,乘機又大聲說道:“這樣的俠義之舉,值得我們學習啊!試問天下壯士倘若都能夠象項公子這樣,不違國法,顧念親情,毅然……。”

    突然出現的幾個項家子弟打擾了周縣令慷慨激昂的演講,項莊、項悍和項睢等人攙著頭戴斗笠的項它,忽然從人群中走出,試圖走到週縣令的面前,週縣令的隨從慌忙上前阻攔,週縣令也驚訝的暫時停止了演講。項康則趕緊對周縣令說道:“縣尊,他們都是我的同族兄弟,被攙著那個就是我的族侄項它,他聽說縣尊你今天可能要親自來給晚輩壯行,就堅持來了這裡,想要當面向你道謝。”

    “原來如此。”週縣令恍然大悟,忙從自己的幾個隨從吩咐道:“讓他們過來,他們都是項公子的同族兄弟。”

    幾個隨從依令放行,項莊和項悍等項家子弟也乘機攙著項它走近了周縣令,週縣令也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逼近,還親自迎上了前去,雙手拉住了項它的手,搖晃著說道:“項它公子,你有一位好季叔啊!”

    “動手!”

    項康突然發出的怒吼讓在場的人一楞,然後還沒等周縣令回過神來,項它就已經雙手一翻,反過來抓緊了周縣令的雙手,就像一對鐵鉗一樣,緊緊夾住了周縣令的雙手,讓周縣令無法脫身。與此同時,項康和項莊、項悍等項家好手同時拔出刀劍,徑直撲向周縣令帶來的隨從,挺劍當胸怒刺,或是揮刀當頭砍落,而因為事發太過突然的緣故,週縣令帶來的幾個隨從根本就措手不及,當場就有兩人被利劍刺死,還有幾人被刺傷砍傷。

    “殺!”還是與此同時,戍卒隊伍裡的項冠、項聲和項猷等人也已經拔刀拔劍,同樣是直接撲向周縣令帶來的隨從,二話不說就是連斬帶刺,與項莊等人聯手,很快又乾掉了兩個週縣令的隨從。同時項它身邊的項先和項甸也雙手反抄住了周縣令的雙臂,硬生生的把周縣令押了跪在地下,取出暗藏在身上的繩索捆綁。

    “殺人了!”

    還是到了這個時候,人群中才響起了淒厲的慘叫聲音,看得目瞪口呆的百姓和戍卒也這才如夢初醒,頓時一片大亂,馮仲和鄉嗇夫等基層官吏則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知道時間比黃金還要寶貴,項家子弟沒有一個不是爭分奪秒的搶時間,腎上腺素猛烈分泌間個個力大勢沉,快若脫兔,幾乎是在轉眼之間就把周縣令帶來的六個隨從全部刺翻砍倒在地。然後項聲和項悍又在項康的指揮下,大步沖向週縣令乘坐而來的馬車,迅速把沒有武器的車夫殺死,搶到了周縣令馬車的控制權。

    “你們想幹什麼?幹什麼?幹什……,嗚!”

    週縣令終於發出的質問驚叫還沒喊完,項它就已經拿一塊布塞住了他的嘴巴,同時迅速扯下他懸掛在腰間的縣令大印,交到了項康的手裡。項康也這才在人群的驚叫中轉向了旁邊的馮仲和鄉嗇夫,神情冷靜的大聲說道:“馮大兄,張大叔,把你們的武器放下!否則別怪我們對你們不客氣! ”

    項莊和項冠等項家好手凶神惡煞,提著滴血的刀劍慢慢逼向馮仲和鄉嗇夫,知道項莊和項冠有多能打的馮仲猶豫一下,做出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選擇——主動扔下了手裡的劍。那邊手無縛雞之力的鄉嗇夫也不敢遲疑,馬上跟著扔下了自己的防身尖刀,項莊和項冠用刀劍抵住他們的咽喉,項猷和項睢兄弟則馬上上前,用繩子把他們雙手捆到了背後。

    還是到了這個時候,項康才稍稍鬆了口氣,但又馬上打起了精神,向馮仲說道:“大兄,過後我會向你請罪,但現在你什麼都得聽我的,叫這裡的人安靜,叫戍卒們重新排好隊,我有話要說。”

    沒敢遲疑,馮仲趕緊大聲喊道:“安靜,安靜!都給我安靜!東鄉戍卒,重新排好隊!項兄弟……,項公子有話要說,項公子有話要說!”

    費了不小的勁,在侍嶺亭算是小有威信的馮仲總算是讓在場的侍嶺亭百姓暫時安靜了下來,戍卒也亂糟糟的重新聚在一起,項康也這才大聲喊道:“兄弟們!馬上就要去邊疆白白送死的戍卒兄弟們!你們聽我說!我們活不下去了!我們沒路可走了!”

    “暴秦無道!”項康大吼道: “拿我們黔首百姓不當人看!昨天加稅,今天加賦,明天徵徭役,後天又逼著我們去運糧做工,還不到一年時間,就先後徵召了四輪戍卒!還馬上就要徵召第五輪戍卒!這叫我們的日子還怎麼過?怎麼活?”

    亂糟糟的人群變得安靜了許多,所有人的目光也集中到了項康的臉上,項康則又大聲喊道:“去當戍卒,是什麼樣的滋味,你們難道沒有聽說過?既得乾苦工修長城修堡壘,又得和邊疆的蠻夷打仗,還得遵守暴秦的種種殘酷軍規,隨便觸犯任何一條,都得被殺頭!去當戍 卒的人,十個人就從來沒有五個人回來過,你們想不想去當戍卒?”

    人群變得更加安靜,然而也沒有一個人回答項康的問題。好在項康對此也有準備,隨便一指近處的一個戍卒,大聲喝問道:“你想不想去當戍卒?”

    那戍卒拼命搖頭,可還是不敢回答項康的話,項康則大聲喝道:“告訴我,你想不想去當戍卒?剛才我明明看到,你的父母拉著你一直在哭,為了你的父母,你想不想去當戍卒?”

    “不想。”那戍卒終於回答出了聲音。

    “大聲點,想不想?”項康咆哮。

    “不想!”那戍卒被項康的憤怒神態震懾,情不自禁的大聲回答出了心裡話。

    “還好。”項康滿意點頭,又指向了一個年紀比較大的戍卒,說道:“你,剛才我看到,你的兒女一直抱著你不放,哭著喊著捨不得你走,為了你的妻子兒女,你想不想去當戍卒?大聲告訴我!”

    “不想!”那年紀比較大的戍卒大聲回答。

    “你們呢?”項康又轉向了戍卒人群,大聲吼道:“為了你們白髮蒼蒼的戍卒,為了你們的妻子兒女,為了你們還沒有過門的妻子,你們想不想去當戍卒?大聲告訴我!”

    “不想!”

    人群中不由自住的響起了參差不齊的大喊聲音,項康點頭,大聲說道:“我也不想!可暴秦朝廷一定要逼著我去,逼著你們去,去給他們幹免費的苦役,去為他們白白送死,我們如果不去,還要全部處死,怎麼辦?你們說,怎麼辦?”

    在場的戍卒無法回答,只能是紛紛搖頭表示不知道,項康卻突然提高了聲音,怒吼道:“不!你們知道!你們只是不敢去做,因為,你們都不是男人!都沒卵蛋!”

    眾戍卒愕然,臨時校場上又突然變得鴉雀無聲,項康也這才重新指住了那個年紀比較大的戍卒,吼道:“我問你,如果有人要你的妻子兒女,你會不會和他拼命?”

    “我…… 。那年紀比較大的戍卒再次愕然。

    “告訴我,如果有人要你的妻子兒女,你會不會和這個人拼命?”項康瞪圓了眼睛,威風凜凜的大吼追問道。

    “會,當然會。”那年紀比較大的戍卒趕緊點頭。

    “那暴秦朝廷徵召你去當戍卒,讓你白白死在邊疆,和殺了你的妻子兒女有什麼區別?”項康咆哮問道:“你走了,死了,你的妻子兒女怎麼辦?你的孩子被別人家的孩子欺負的時候,上那裡去找阿翁?你的妻子種不了田,耕不了地,交不起賦稅錢糧,你的全家吃不是飯的時候,怎麼辦?暴秦逼著你去當戍卒,和殺了你的妻子兒女有什麼區別!暴秦現在就要殺你的妻子兒女了,你為什麼就不敢和暴秦拼命?!”

    那年紀比較大的戍卒沒話可說了,項康則又咆哮道:“所以說,你是沒卵蛋的廢物,不是個男人!”

    那戍卒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額頭上還有青筋開始跳動,項康卻沒有再繼續理會他,只是指住之前的另一個戍卒,吼道:“還有你,別人如果要殺你的父母,你會不會和他拼命?你的父母年紀這麼大了,你這一去,就很可能再也見不到他們了,這和殺了他們有什麼區別?你如果是個男人的話,為什麼就不敢和暴秦拼命?告訴我,為了你的父母,你敢不敢和暴秦拼命?!”

    那年輕戍卒垂下頭,臉上的肌肉不斷抽搐,項康則又衝著戍卒人群接連亂點,連聲說道:“還有你,你,你!你們!你們!別人要殺你們的時候,你們想不想還手,反過來把想殺你們的人幹掉?暴秦現在逼著你們去當戍卒,和把刀架在你們脖子上有什麼區別?有什麼兩樣?你們為什麼不敢和暴秦拼了?你們還是不是男人?還有沒有卵蛋?!”

    眾戍卒變得益發安靜,臨時校場上,也只 下了項康歇斯底里的聲音在咆哮迴盪,“是個男人的,長得有卵蛋的,都知道應該怎麼辦!暴秦要我們死,我們不想死,就只能起兵反秦!打出一條活路!為我們殺出一條生路!大丈夫寧可站著死,不可跪著生!與其去邊疆白白送死,不如和暴秦血拼到底!舉大事,成大名!為你們的父母,為你們的妻子兒女,為你們的情人愛人,殺出一個太平天下,殺出一個榮華富貴,殺出一個公侯萬代!”

    言罷,項康又舉起了自己剛繳獲的周縣令縣令印信,大聲說道:“看到沒有?這是下相縣的縣令印信,誰拿著他,誰就是下相的縣令!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下相縣令了!只要你們跟著我幹,跟著我起兵反秦,我保證你們個個可以活下去,個個都可以過上太平日子!也保證在將來大事成功的時候,給你們封官拜爵,讓你們公侯萬代,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按照項康事前的指點,項冠和項猷等人馬上跳了出來,紛紛大吼道:“兄弟們,反也死,不反也是死,與其窩窩囊囊的死,不讓拼一把,和暴秦拼一個你死我活!成了的話,不但可以活命,還可以有享受不完的榮華富貴!有谁愿意跟我們的兄弟幹?站出來!”

    “我願意!”埋伏在戍卒人群中的項揚跳了出來,振臂高呼道:“與其去當戍卒白白送死,不如和暴秦拼了,有卵蛋的,跟我站出來!”

    “我也願意!”一個比較莽撞的戍卒跳了出來,紅著眼睛振臂大吼道:“項公子,我跟你幹!反正反不反都是死,我跟你和暴秦拼了!”

    “和暴秦拼了!”

    又一個莽漢跳了出來咆哮,帶動了好些戍卒跟著怒吼,而因為從眾心理的緣故,更因為已經無路可走的緣故,越來越多的戍卒也跟著站了出來,大聲呼喊和暴秦血拼到底的口號,之前被項康點名那兩個戍卒 是忍無可忍,握拳振臂,放聲高吼,“和暴秦拼了!項公子,我跟你幹,和暴秦拼到底!給我們殺出一條活路!”

    “大楚興!秦當亡!”項康又咆哮吼道:“前些天社神廟的事,你們是親眼看到的!連鬼神都說暴秦要亡了,大楚要復興了,我們這些楚國舊民還楞著幹什麼?大楚興,秦當亡!誅滅暴秦!興我大楚!”

    “大楚興,秦當亡!誅滅暴秦,興我大楚!”

    項家子弟依照項康的指點,整齊大喊起了這句口號,帶動著眾戍卒也跟著整齊大喊了起來,“大楚興,秦當亡!誅滅暴秦,興我大楚!大楚興,秦當亡!誅滅暴秦,興我大楚!”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項康又振臂吼道:“我們項家祖上的將相之位,是我們項家祖上一刀一劍的拼殺出來的!你們同樣是人,為什麼就不能自己的雙手和刀劍,為你們自己也拼出一個王侯將相?跟我一起喊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眾戍卒整齊吶喊,聲徹雲霄。

    “很好!有卵蛋跟我一起幹的,趕緊排好隊,我們重新編制!一會我會把武器發給你們!然後我們馬上去縣城,去把下相縣城拿下來,把我們楚國的大旗,重新插到下相的城牆上!”
mk2258 發表於 2018-11-28 21:26



正文卷第六十一章進兵縣城

    服從項康的命令,三百多個自願或被裹挾參與造反的戍卒很快就重新排好了隊,項康也來不及去清點人數和甄別精兵輔兵,匆匆任命了項莊、項冠和項聲擔任百人長,讓他們自行任命屯長、甚長和伍長,又把多出來的四十多人單獨編制,由自己親自率領擔任中軍,讓項揚和項它各領一半,負責保護自己和傳達命令。

    這時,那些沒被徵召的鐵匠鋪學徒和項康之前親手培養的民兵,已然紛紛的人群中越眾而出,自發的來到項康面前,請求參加造反,還表示誓死追隨到底。項康見了當然歡喜不勝,趕緊把這些親信全部編制進中軍,大為增強了自己中軍的實力和忠誠度。

    緊接著,又命令項冠率領一支百人隊,趕緊到自己的破爛小院里和鐵匠舖裡把之前暗藏的武器取來,分發給戍卒們裝備,同時命令項揚帶了一些人衝進亭舍,把侍嶺亭亭舍裡的武器和馬匹全部拿來使用,好在侍嶺亭的幾個亭卒早已四散而逃,項揚這隊人沒遭到任何抵抗,就輕鬆拿到了一些武器和三匹馬。

    還沒完,早就推演過行動步驟的項康又叫來項莊,向他吩咐道:“阿哥,帶上你的人,馬上去虞公家,把他家的油和馬車全部借來,他如果不借你就搶。但記住,千萬不能傷人,還有,暫時別告訴虞家人發生了什麼事。”

    項莊領命,趕緊帶上他的百人隊直接沖向虞家,項康又領著些人大步走到了馮仲的面前,一邊親自給馮仲鬆綁,一邊說道:“大兄,給你兩個選擇,一是趕緊帶著丘嫂和你的孩子走,二是跟我幹,事情成了,我絕對虧待不了你。”

    馮仲沉默著不說話,還是在項康把他手上的繩子解開,再次問他如何選擇時,馮仲才一咬牙,說道:“兄弟,我跟你幹。”

    “不後悔?”項康問道。

    “後悔也來不及了。”馮仲回答得很坦白,說道:“你在我這裡殺了這麼多縣里的官差,之前我們倆又聯手乾了那麼多事,就算你放我走,將來我被官府抓到,也肯定逃不過連坐,最輕也是得被發配到驪山去當刑徒。與其去當刑徒,不如和你一起,和朝廷拼了!”

    項康笑笑,向馮仲伸出了一隻手,馮仲會意,伸手和項康緊緊握在一起,用力搖晃。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馮仲才發現項康是早就在憋著這個壞——項它打開了項康之前背著的行李包裹後,竟然從項康的包裹裡拿出一面'楚'字大旗,還有一面稍小一些的'項'字大旗,另外還有幾面朱紅色的小旗,並且還全部都是戰國時的楚式軍旗!再從亭舍裡找來幾根竹竿,把軍旗裝上打起,一支楚國軍隊就在時隔十五年之後,再次出現在了舊楚國的土地上。

    忙碌準備間,項冠首先帶著大量的武器回到了項康的面前,項康趕緊把斬馬刀分發給了此前苦練過斬馬刀法的民兵,也乘機把這些民兵收編進了自己的中軍,再度補強了自己的中軍實力,二十多具鉤鑲也被分發給項康中軍的士兵,其他的普通刀劍和斧頭鎚子等物,則被分成三份,分發給項莊、項冠和項聲手下的百人隊。

    又過片刻,項莊順利趕著幾架虞家的馬車拉著十來壇油脂回到了項康的面前,說虞公光是看到這麼多人衝進他家就被嚇得雙腿發軟,自己剛說借油借馬車,虞公就馬上打開庫房把所有的油脂和馬車借給自己,期間沒起任何衝突,虞家人也沒敢問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項康聽了大喜,忙吩咐道:“行了,把周縣令架到他的馬車上捆好,出發,去縣城!”

    出發命令下達後,按照項康的安排,項聲率領一支百人隊中在最前面擔任先鋒,項莊率領一支百人隊緊隨其後,項康自領中軍押解著周縣令和鄉嗇夫擔任第三隊,項冠率領自己的百人隊走在最後,前後四隊一起大步向前,隊列略顯混亂的向下相縣城開拔。

    實在是太忙太緊張,還是在出發之後,項康才想起了自己忘記向兩位叔母告別,也趕緊回頭去張望侍嶺亭亭舍門前的人群,想要尋找虞姀小丫頭的身影,然而人群混亂,芳踪難覓,再三張望不見虞姀小丫頭的身影后,項康也只好把這個小丫頭暫時拋在了腦後,心道:“寶貝,等姐夫回來疼你。”

    當然,項康並不知道的是,從自己動手開始擒拿週縣令開始,虞姀小丫頭就一直在混亂的人群中默默的注視著自己,一雙美目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的身影,更不知道此時此刻,小丫頭正在人群中雙手合十,淚流滿面的默默禱告,“鬼神啊,上天啊,請一定要保佑他平安回來,求你們了。”

    …………

    很懂得如何凝聚人心,在出發向縣城開拔的時候,按照項康的安排,項家子弟大聲鼓動,帶著三百多戍卒大聲高唱起了仍然還沒有被舊楚百姓完全遺忘的楚國軍歌,開始當然不夠嘹亮整齊,然而隨著多次的反复歌唱,軍歌聲還是逐漸的歸一一體,開始在陰雨中洪亮的迴盪了起來……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云,矢交墜兮士爭先。凌餘陣兮躐餘行,左驂殪兮右刃傷。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軍歌嘹亮的效果就是人心的漸漸統一,高聲誦唱著曾經響徹中原戰場的楚國軍歌,十五年前還全部都是楚人的三百多戍卒彷彿像是回到了秦楚相爭時代,感覺自己就好像是變成了當年抗秦戰場上的楚國勇士,膽怯和心虛的感覺漸漸消失,士氣開始高昂,軍心也逐漸的開始凝固,精氣神都有了大幅度的上升。

    然而即便如此,項康心裡還是非常清楚,知道這三百多戍卒依然還是一群貨真價實的烏合之眾,只要稍有挫折,就隨時可能一哄而散,把看上去還算龐大的隊伍變成只剩下自己這個光桿司令和十幾個項家子弟。而要想解決這個問題,就只有一個辦法,打勝仗!不斷的打勝仗!直到把下相縣城拿下來為止,然後自己才可以有錢有糧擴建軍隊,騰出手來訓練軍隊,準備迎接更大的挑戰。

    也正因為如此,在其實沒有必要的情況下,路過鄉治所在大湖亭時,項康果斷命令項聲率領前軍攻打大湖亭,也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的拿下了亭舍,殺散亭卒砍死亭長,繳獲到了亭舍裡的各種物資,極大的鼓舞了軍心士氣。而再接著,項康又捨近求遠,放棄了直接進兵下相縣城的機會,故意指揮軍隊向下相縣北面的三台亭開拔,要去攻打下相縣戍卒的集結地三台亭。

    “季叔,去三台亭幹什麼?”項它不解的問道:“去既繞路,三台亭那裡又是下相戍卒的集結地,去那裡會碰上很多敵人啊?”

    “正因為那裡是下相戍卒的集結地,所以一定得先去那裡。”項康答道:“不然的話,如果我們在攻城的時候,那些戍卒在縣里都尉的率領下從背後捅我們一刀,我們馬上就得吃大虧,軍隊馬上潰散都不是沒有可能。所以是先打三台亭,先把那裡的戍卒殺散,讓他們對我們形不成威脅。”

    “但是整個下相的戍卒應該全在那裡,我們這麼點人,打得過嗎?”項它擔心的問道。

    “放心,我敢擔保那些戍卒不是我們的對手。”項康微笑說道:“既沒有組織,又沒有提前準備,還誰都不想去邊疆當戍卒白白送命,看到我們殺過去,不馬上一哄而散才叫怪。還肯定會有人願意投降我們,跟著我們幹,壯大我們的軍隊實力。”

    被項康料中,當項康這支新出爐的楚軍突然出現在三台亭時,大吃一驚的下相徐左尉雖然也還算聰明,馬上組織剛集結的下相戍卒向項康軍發起進攻,也成功逼得三台亭的戍卒勉強上陣。然而徐左尉麾下的戍卒卻沒有一個願意真心賣命,項聲和項莊的兩支百人隊才剛發起衝鋒,徐左尉麾下的無數戍卒就迫不及待的開始逃命,還一邊逃一邊喊,“快跑啊!天下亂了,趕緊回家,乘現在趕緊回家!”

    動搖軍心的呼喊導致的是軍隊的迅速潰散,再等項聲和項莊帶著軍隊沖到近前時,徐左尉身邊的六七百戍卒已經只剩下了不到一半,項莊和項聲等人見了大喜,嗷嗷叫著只是直接沖向徐左尉,騎在馬上的徐左尉慌忙挺戈迎戰,也靠著居高臨下的優勢,確實打傷了兩個沖得最快的項康軍士卒,然而項莊看準機會,一劍插在了他的戰馬屁股上後,徐左尉的戰馬也立即失去了控制,載著他徑直衝進了項康軍士卒的人群,先是被項康軍士卒的戰戈鉤下戰馬,繼而又被亂刀亂劍捅死在了地上,死得面目全非。

    徐左尉一死,他身後那些膽戰心驚的戍卒當然是徹底崩潰,幾乎是在眨眼之間就被項康軍的兩支百人隊沖得七零八落,逃亡無數,跪地投降著也是數不勝數,項康軍輕而易舉的殺散這股攻城時的潛在敵人,解決了攻城時的潛在隱患不說,士氣又再度大幅度上升,軍心也變得更加高昂,勝利歡呼聲此起彼伏,久久不歇。

    還是如項康所料,得知了項康軍起事的原因和目的後,那些被俘的下相戍卒果然是爭先恐後的請求加入項康軍,甚至還有此前已經逃走的戍卒得知情況後,也主動回來請求加入,項康軍士卒數量規模迅速突破六百人。項康臨時調兵遣將,又迅速組建了三支百人隊,交給項悍等項家子弟統帥,然後劍鋒一指,又大喝道:“去縣城,拿下縣城!”

    三台亭距離下相縣城已經只有不到十里路,輕裝上陣的項康軍大步趕路間,只用了半個多時辰,就在天色微黑前輕鬆趕到了下相北門城下。但是很可惜,縣城裡已經收到了消息,城池四門都已經關閉,還有許多官差和百姓上到了城門,還正在搬運石頭和木材上城,準備守城作戰。

    “季叔,城門已經關上了,我們進不去,又沒有攻城武器,怎麼辦?”項它焦急的問道。

    “沒事,早在我的預料中,我有辦法。”項康安慰,又吩咐道:“傳令全軍,就地休息,抓緊時間吃乾糧,叫項悍帶著他的百人隊去四處砍伐木柴,捆成柴捆背來,越多越好,一會我有大用。”

    按照項康的命令,項康軍將士立即亂糟糟的就地休息,拿出隨身攜帶的干糧食用——出發去邊疆當戍卒,基本都是戍卒的項康軍將士當然都隨身帶得有裹腹乾糧。項悍則依照項康的命令,帶著自己手下的百人隊四處砍伐木柴,捆成柴捆運來軍中備用,也很快就給項康弄來好幾十捆柴。

    在此期間,也有項康軍士卒試圖生火取暖,項康卻嚴令禁止,下令有敢點火者立即處斬,項它和項揚不解,又問原因,項康卻拒絕回答,只是不斷抬頭觀看天色,讓自己的軍隊逐漸籠罩在夜色之中。

    與此同時,暫時代理縣令一職的下相縣丞也和孫獄掾、鞏右尉等人登上了下相北門,努力張望項康軍的動向,見項康軍不生篝火屯駐郊外,年輕時曾經上過戰場的縣丞難免有些詫異,說道:“這夥亂賊是乾什麼?怎麼連堆火都不點?”

    “可能是想在晚上發起偷襲,怕我們發現他們的動靜,所以故意沒生篝火。”同樣在年輕時上過戰場的鞏右尉分析道。

    “有道理。”縣丞點頭,又命令道:“鞏右尉,今天晚上你就住在這裡,發現亂賊偷城,馬上迎擊,絕對不能讓亂賊爬上城來。”

    鞏右尉答應,又提出擔心自己的人手不足,怕是防範不了這麼周全,縣丞則大手一揮,說道:“城裡臨時徵召的隊伍還有兩百人,都給你,叫他們好生守城,如果亂賊殺了進來,我們誰也活不了!”

    …………

    同一時間,蘄縣,大澤鄉,亭社旁邊的社神廟一帶。

    “大楚興,陳勝王!大楚興,陳勝王!”

    怪腔怪調的喊叫聲驚動了正準備入睡的陳郡戍卒,聽到這類似於狐狸一般的叫喊聲,又看到社神廟裡若隱若現的鬼火,剛互相招呼著準備睡覺的陳郡戍卒沒有一個不是心驚膽戰,也沒有一個不是在交頭接耳,紛紛議論,低聲討論狐狸叫喊的話是什麼意思。惟有一個叫做陳勝的屯長早早就睡在了破草蓆上,還翻了個身,舒坦的哼哼,彷彿睡得正香。

    迷信導致了恐慌緊張,讓這些陳郡戍卒誰也沒有註意到,在戍卒中很得人心的另一個屯長吳廣不知道去了那裡,也誰都沒有註意到,看似正在沉睡的陳勝嘴角邊,已經浮現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

    …………

    畫面回到下相,這次是被縣丞和鞏右尉猜中,過了一段時間後,當時間接近二更時,北門外的黑暗遠處,突然響起了幾面鼓聲和銅鑼聲——鼓和銅鑼都是在侍嶺亭、大湖亭和三台亭的亭舍裡繳獲的,還敲得十分急促,在黑夜中格外的清晰。睡在城樓裡的鞏右尉聽了大驚,趕緊衝出城樓組織官差和臨時徵調的民兵準備迎戰,可是讓鞏右尉摸不著頭腦的是,鼓聲鑼聲只是響了不到半刻鐘就自行停止,同時也不見項康軍的一兵一卒出現在北門城下。

    不敢掉以輕心,帶著官差和民兵死死盯著城外的黑暗曠野,還是在確認了確實沒有任何危險後,鞏右尉才揮手讓官差和民兵下去休息,只留下值夜的官差和民兵繼續嚴密監視城下動靜,自己也滿肚子狐疑重新回到城樓裡睡覺,怎麼也搞不明白城外這股亂賊到底在耍什麼花招。

    抗拒不住睡魔的侵襲,沒過多少時間,操心勞累了大半天的鞏右尉不由又昏昏睡去,然而還沒等鞏右尉睡沉,城外竟然又響起了鼓聲和銅鑼聲,距離還明顯比剛才近得多,鞏右尉大驚,只能是跳起身來,提著寶劍直接衝出城樓。仔細一聽果然,項康軍這次是在距離北門大約半里處敲響了銅鑼和擂響了戰鼓,害怕這是項康軍的攻城信號,鞏右尉只能是趕緊又逼著官差和民兵全部起身準備迎敵,可是過得十來分鐘後,戰鼓聲和銅鑼聲又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踪,城外只剩下細雨如絲,不見半個人影。

    事情到了這步,還算有點戰場經驗的鞏右尉也醒悟過來,知道項康軍是在用疲兵計驚擾自己,準備先用鼓聲鑼聲讓自己筋疲力盡,然後再十假之中突來一真,殺自己一個措手不及。可是就算明白項康軍的用意,鞏右尉也是毫無辦法,手裡的力量過於單薄,臨時徵召的民兵躲在城牆上砸砸石頭還行,硬派出去和敵人拼命,簡直是拿下相城的生死存亡開玩笑。所以沒辦法,鞏右尉也只好一邊大罵著項康的缺德詭計,一邊讓民兵和官差重新回去休息。

    如此又被反复折騰了兩次後,鞏右尉和北門這邊的官差民兵已然是苦不堪言,呵欠連天。同時收到消息縣丞也匆匆的登上了北門,向鞏右尉當面了解情況,得知了項康軍的惡劣行徑和惡毒目的後,縣丞也是破口大罵,還忍不住向鞏右尉問道:“鞏右尉,要不我們派一隊人出去,和他們廝殺一下?”

    “縣丞,這可開不得玩笑。”鞏右尉大驚,忙說道:“縣城裡只有一百多官差,剩下的全都是臨時徵召來的百姓,既沒有多少戰場經驗,戰鬥力也很差,這要是出城作戰,敗軍逃回城來,城門也來不及關上,亂賊乘機跟著殺進城來,下相城可就完了!”

    想想也是這個道理,縣丞也只好放棄了這個打算,無奈的拍著鞏右尉肩膀說道:“鞏右尉,那就只有辛苦你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給郡里和鄰近的僮縣、取慮去了急信,順利的話,最多兩天時間,救兵就能趕到。”

    鞏右尉點頭,剛想勸身體有些贏弱的縣丞趕緊回去休息,不曾想東門那邊突然鼓聲如雷,喊聲震天,隱約還可以看到東門那邊升起了火頭。鞏右尉和縣丞見了一起魂飛魄散,異口同聲的驚叫道:“東門那邊有亂賊?!”

    “中計了!”還算有點腦子的鞏右尉忽然醒悟,大聲吼道:“亂賊是在聲東擊西!故意在北門這邊又打鑼又敲鼓,吸引我們注意力,實際上他們的主力去了東門!向我們的東門下手!”

    縣丞也不笨,聽了鞏右尉的分析,又看到東門那邊迅速增大的火勢,縣丞也醒悟過來,驚叫道:“亂賊在放火燒門!他們要燒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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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六十二章拿下縣城

    火燒城門這個壞項康也是憋了不止一天兩天了,甚至早在下定決心搶著當陳勝吳廣之前,項康就已經模擬推演過攻打下相縣城的戰術,也很快就發現了下相縣城的城門是下相城防最薄弱的環節,也是攻打下相縣城最理想的突破口——受限於青銅時代末期的落後冶煉技術,這個時代的城門不像後世的城門一樣有鐵皮包裹,又用城門釘把鐵皮緊緊釘在門上,防火又防撞,這個時代的城門是用實木拼釘而成,既不耐撞,更怕火攻。

    當然了,如果城裡守軍充足,守城器械完善,守城物資也充足,項康想靠幾捆淋過油脂的柴捆燒開城門,無疑就是癡人說夢。不過秦朝時的郡縣兵制卻幫了項康的大忙,這個時代的郡縣兵制時是郡軍由郡內各縣的縣軍組C縣寺則是軍政合一的軍事行政機構,縣軍的徵發集結,調動派遣,都是由縣令一手負責,沒有縣令的印信發佈公文,就是縣丞也沒辦法集結和組建縣軍鎮壓叛亂,只是臨時徵調一些城內百姓參與守城。

    再加上項康動手太過突然迅捷,中午才在侍嶺亭發難,傍晚時就帶著軍隊打到了下相城下,群龍無首的下相官吏自然更加沒辦法迅速集結和組建縣軍迎戰,也沒辦法佈置嚴密防禦,準備足夠的守城器械和物資防範周全。項康也正是料定這點,所以才敢用區區六百餘人攻打縣城,也敢用在平時把握不大的火燒城門戰術攻城,欺的就是城內守軍形同散沙,守城準備嚴重不足。

    除此之外,項康的聲東擊西之計也在期間起到了重大作用,被鼓聲和銅鑼聲吸引了注意力,下相城裡的大小官吏不但全都把所有註意力都集中到了下相北門,還把僅有的一點預備隊也早早調到了北門侯命,同時下相其他三門也因此嚴重的掉以輕心,認定項康軍的主攻點是在北門,自己可以放心大膽的打盹睡覺。所以項康悄悄帶著起義軍主力迂迴到了下相東門城下時,東門的守軍不僅沒有絲毫的察覺,還大都在倚著城牆箭垛呼呼大睡,壓根就不知道危險已經臨近。

    項康很清楚自己只有一次機會,為了確保能夠一次得手,在派遣項冠率領五十名士兵負薪上前燒門後,項康還親臨第一線親自宣布賞賜,許諾只要能夠燒開城門,項冠這支敢死隊就每人可以獲得五金的重賞,陣亡的則加倍發給他的家人,鼓勵得敢死隊士氣大振,然後才揮手下令,讓敢死隊搬柴上前。

    漆黑的夜色幫了項康軍敢死隊的大忙,再加上守軍嚴重缺乏經驗,沒有及時給城牆上的爵穴灌上燈油點燃燈火,城牆上的守軍根本就沒辦法看到城下黑暗處的情況。最後,還是在項康軍敢死隊大半已經越過城牆,開始在城門處堆積柴禾時,城牆上才有個別守軍士卒發現不對,可惜這士卒嚴重缺乏經驗,並沒有立即敲鼓吶喊發出警報,相反還捅醒了旁邊的士兵問道:“兄弟,你眼神好,看看下面到底是什麼情況,我怎麼聽到下面好像有什麼聲音?”

    同伴打著呵欠把腦袋探出城牆,努力張望了許久,那同伴才象殺豬一樣的嚎叫道:“有人!有人在城下!快敲鼓!敲鼓!亂賊來了,亂賊來打東門了!”

    報警的鼓聲終於敲響,可惜已經晚了,大多數的柴捆已經堆積到了城門處,聽到城上鼓響,帶隊的項冠毫不遲疑,馬上用火種點燃了隨身帶來的易燃物,又點燃了兩捆灑得有鬆香的柴捆,扔到了柴堆上縱火。同時項冠帶來的敢死隊成員也非常爭氣,在頭上隨時可能落下石頭的情況下,竟然脫下了身上衣服搧風助燃,灑有鬆香的柴捆熊熊燃燒,也很快就引燃了淋過油脂的柴堆,火勢迅速增大。

    還是到了這個時候,城牆上的守軍才手忙腳亂的砸下石頭,也瞎貓碰死耗子一樣的砸中了幾個項康軍的敢死隊成員,項冠慌忙率領敢死隊退過護城河,城牆上又稀稀拉拉的射下幾支弩箭,卻是杯水車薪,重創不了已經基本完成任務的項康軍敢死隊。而與此同時,在夜風的幫助下,項康軍敢死隊堆起的柴堆已然是火勢沖天,數里可見。

    城牆上呼喊聲和驚叫聲不斷,還有些水從城牆上潑了下來,但水量明顯不足也不夠持續,很明顯城上的守軍事前沒有做好防範火攻的準備。烈火對面遠處的項康則是面色剛毅,毫不猶豫的向旁邊的項莊吩咐道:“項莊阿哥,帶上你的百人隊,帶上一根檑木,做好衝鋒的準備,我這裡戰鼓一響,馬上沖鋒殺進城去,能不能一舉拿下下相城,就看你的了。”

    項莊答應,剛要下去準備時,旁邊的馮仲卻跳了出來,向項康拱手說道:“兄弟,請讓我和項莊兄弟一起去打前陣。”

    知道馮仲是想乘機表忠心納投名狀,正急著培養親信的項康也沒遲疑,馬上就點了點頭,讓馮仲暫時加入項莊的突擊隊。緊接著,項康又安排項聲率領他揮下的百人隊擔任攻城第二隊,又讓項悍和項猷各領一支在三台亭收編的百人隊擔任攻城第三隊,聽鼓聲發起衝鋒。最後,項康又頒布命令道:“傳令全軍,殺進城後,不許乘亂行劫,不許姦**女,不許濫殺無辜,違令者斬!另外,城破之後,縣庫裡一半的錢糧歸全軍將士所有,論功發放!”

    命令發布,垂涎重賞的項康軍將士紛紛摩拳擦掌,巴不得馬上就能殺進城裡立功受賞。項康卻依然還是神情堅毅,凝視著正在熊熊燃燒的柴堆幾乎一動不動,頗有泰山崩於前而面色不改的鎮定風範。然而在項康的心裡,卻是緊張得心臟都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因為項康太清楚如何破解自己的攻城戰術——用不著辛辛苦苦的搬水上城滅火,只需要在城門內部點一把大火,就足夠讓自己的辛苦努力付諸東流,也讓自己再沒有任何機會和希望拿下下相城。

    還好,在城門裡點火燒斷道路這一手,在後世的戰爭中和一些危急時刻雖然屢見不鮮,可是在秦末時代卻沒有任何先例,再加上下相守軍裡也沒有楊智積之流擅長隨機應變的智者存在。所以城上守軍只知道亂糟糟的挑水提水上城滅火,全然沒有想到趕緊在城門內部也點起一堆大火堵住道路,同時下相縣丞和鞏右尉等人也只知道帶著援軍急匆匆的趕來增援,同樣是沒有想到如何破解項康的火攻破城戰術。堆積在城下的柴堆乘機越燒越旺,很快就把下相東門的城上城下映得一片通紅,實木釘成的城門也迅速的冒煙起火,逐漸變紅燒焦。

    還是到了這個時候,項康才發現自己百密一疏,忘記了計算焚燒城門所需要的用柴數量和燃燒時間,城門都已經冒起大火了,堆積過多的柴堆卻還在熊熊燃燒,同時城上的火把和守軍也越來越多,隨時都有可能想到堵住城門的辦法。不過還好,正當項康在暗暗叫苦時,最近一段時間連綿不斷的秋雨突然跑來幫忙,雨勢突然轉大,迅速把下相東門一帶的火勢壓制住了不少,而城上的敵人卻壓根想到這點其實是在幫項康,相反還歡呼著益發賣命的挑水擔水上城,拼命澆水滅火,幫著項康軍疏通進兵道路。

    另外還有還重要的一點,突然轉大的雨勢還幫了項康軍一個更大的忙,那就是澆濕了下相守軍手裡的弩箭弓弦,動物筋製成的弓弦遇水變軟,不但威力大減,還隨時有被繃斷的危險,導致秦軍主戰武器的秦弩發揮不了作用。所以城上守軍的歡呼聲越熱烈,深知這點的項康心裡就越高興越激動,還忍不住說了一句,“天助我也。”

    終於,在雨水和城上守軍潑水的雙重幫助下,下相東門外的火勢迅速轉小,再也不像之前那樣讓人根本無法靠近,項康見機毫不遲疑,果斷命令敲響戰鼓,項莊和馮仲率領的項康軍前鋒也馬上抬著一根擂木發起了衝鋒,“殺啊!”

    弩箭射來,受雨水影響,箭勢軟弱無力還偏得離譜,幾乎沒起到任何的阻敵作用,項康軍前鋒吶喊著直接衝過護城河,頂著城上亂糟糟砸下的石頭,五六個項康軍士兵抬著檑木,踩著還沒有完全熄滅的柴堆,義無返顧的直接撞在了一片漆黑的城門,只撞得一下,城門就被撞開了一個大洞,項康軍將士歡聲如雷,抬著檑木接連再撞,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在城門上撞出了一個可供數人出入的大洞,馮仲帶頭一聲喊,挺著一把戰戈就直接衝了進去,項莊緊隨其後,後面的項康軍前鋒將士緊緊跟上,用身體就直接把洞口擴大了數倍。

    激戰在狹窄的城門甬道中展開,十幾個下相官差帶著兩百多臨時徵調的民兵在城門甬道中負隅頑抗,妄圖把項康軍重新攆出城去。但是很可惜,臨時徵調的民兵毫無士氣鬥志,根本不敢上前拼命,只敢躲在後面大聲吆喝,吶喊助威,真正敢和項康軍將士正面硬拼的,也就是那十幾個下相縣的官差,還靠著地形上的優勢,一度暫時擋住了項康軍前鋒的攻勢。

    “殺!殺進去!”

    項康之所以任命項莊為攻城先鋒主將,其原因不外乎就是項莊是下相項家子弟中一等一的好手,而到了關鍵時刻,項康這個知人善任的決定也起到決定性的作用。知道時間緊急,也知道戰事一旦不利,老項家剛拉起這幫烏合之眾隨時都有可能土崩瓦解,所以在城門甬道的激戰中,項莊強迫自己變成了一隻下山猛虎,拿著一把上好的侍嶺亭鋼刀連砍帶刺,紅著眼睛只是一個勁的往敵人身上招呼,拼著受傷也要把敵人砍翻刺倒,也成功的激戰中迅速殺死了三名下相縣的官差。

    同時項莊身邊的馮仲也是豁出了吃奶的勁,把戰戈舞得虎虎生風,同樣是迅速殺死殺傷了一名下相官差,帶動了後面的項康軍將士士氣大振,紅著眼睛拼命向前衝殺。而那些負隅頑抗的下相官差卻是心驚膽裂,不斷後退躲避項康軍的鋒芒,還有幾個官差回頭,衝著後面臨時徵調來的民兵大喊,“快上來幫忙,快上來幫忙!”

    沒誰敢真的上前幫忙,只有像徵性的大聲吆喝助威,還有個別人上前兩步又馬上退下,而隨著更多的官差被項康軍將士砍倒剁翻,招架不住的官差被迫逃命時,這些臨時徵調來的民兵更是一哄而散,眨眼間就逃得滿街就是,絕望的呼喊動搖城內軍心民心不說,還阻攔了其他救兵的道路,在城裡製造出了更多的混亂。

    菜雞互啄,城門甬道被突破後,沒有什麼戰場經驗的項莊和馮仲壓根就沒想到什麼守住道路,掩護後續軍隊進城作戰,剛進城就亂糟糟的往城裡深處衝。不過還好,匆匆從城內各地趕來增援的敵人同樣菜雞,也沒想到什麼趕緊堵住道路關門打狗,傻愣愣的只是追著項莊等人而去。同時城外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項康把握戰機,已經搶先敲響了第二輪進兵鼓,讓項聲率領攻城第二隊沖向城門,也成功的搶在城內敵人做出正確反應前衝進了城裡,項康見了毫不遲疑,馬上敲響第三輪進兵鼓,兩支項康軍的百人隊吶喊向前,同樣是直接沖向城門。

    城內大戰就此如火如荼的展開,雖說下相縣丞和鞏右尉等人此前在城裡臨時徵召了六七百人的民兵,兵力、尤其是局部兵力優勢明顯,然而還是那句話,沒軍心沒士氣更組織不完善的軍隊和一群綿羊實際上沒有任何區別,而項康軍雖然也是一群烏合之眾,但是在項莊、項聲和項悍這幾條項家子弟中的惡狼率領下,烏合之眾還是對羊群形成了碾壓性的優勢。

    吶喊聲中,四支先後入城的項康軍百人隊就好像四條餓狼,在下相縣城這個羊圈里左沖右突,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地。亂糟糟的下相民兵卻是如同一群群待宰的羔羊,被項康軍攆得東奔西逃,上躥下跳,哭喊逃命間不斷潰散,扔下武器逃回家中躲藏者不計其數,被逼得走投無路時不斷跪下投降。下相守軍的核心骨幹下相官差雖然還算稱職,大都還能鼓起勇氣抵抗項康軍的衝殺,無奈下相官差人手太少,總共才一百多人,還分佈了各處城門和城裡的各處要害,區區十來人幾個人再怎麼垂死掙扎,也始終抵擋不住項康軍百人隊的集體衝殺,很快就被項康軍將士各個擊破,死傷迅速過半。

    這時,見城里大局已定,項康也已經帶著剩下的軍隊從東門進城,加入了城內戰場,還十分理智的選擇首先進攻東門城樓,想要拿下東門至高點,插上楚軍大旗,讓城內各軍知道自己的位置,便於指揮全局。而做到這一點之後,項康又派項冠率領他的百人隊去向縣寺發起進攻,明令不許放火焚燒官寺,又明白交代允許下相官員放下武器投降。

    項康之所以允許下相官員放下武器投降,原因是項康很清楚下相縣的幾個文武官員相對來說還算廉潔,種種倒行逆施全都是被秦二世給逼的,罪不當死,所以項康決定給他們一個機會,也想給自己的未來儲備一些官吏人才。然而很可惜,項冠在帶著自己的百人隊向下相官寺發起進攻時,不但招降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相反遭到了空前頑強的激烈抵抗,打了許久都沖不進去。項康聞報無奈,也只好趕緊派人聯繫項莊和項聲等將,讓他們率領自己的百人隊去給項冠助戰。

    官寺的防禦工事畢竟遠遠不及城牆那麼堅固,隨著項莊和項聲兩軍的先後加入戰場,官寺最終還是被項康軍將士攻破,負隅頑抗的官差大半被殺,只有二十來人在鞏右尉的率領下放下武器投降,餘下的下相官吏不是搶先逃出了城,就是選擇了向項康軍投降,惟有下相縣丞搶先一步上吊自殺,成了項康軍首次大戰的最大犧牲品。

    攻占縣寺H縣丞自殺的消息送到項康的面前時,天色已然微明,收到這個消息,其實對下相縣丞印像也還算不錯的項康難免有些嗟嘆,可是又無可奈何。同時受到這件事的提醒,項康也這才想起派人把周縣令押到自己的面前,先是親手給周縣令鬆了綁,然後才對周縣令拱手說D縣尊,晚輩得罪了,被迫如此行事,請縣尊千萬不要責怪。”

    “公子言過了,下相縣令的印信在你手裡,下相縣城也已經落進了你的手裡,現在你才是下相縣尊了。”週縣令活動著發麻的手腳苦笑回答,又問道:“敢問項公子,接下來你打算如何處置我?殺頭?還是車裂?”

    “晚輩不敢。”項康恭敬回答,又難得發自內心的說D縣尊,且不說你對我的種種恩情,就憑你為官清廉正直這一點,晚輩就絕不敢有半點加害之心。”

    “那公子打算怎麼處置我?”週縣令又問道。

    “晚輩想邀請前輩你加入楚國大軍,與我一起聯手光復大楚,推翻暴秦,還天下人一個安居樂業的太平盛世。”項康誠懇的說道:“前輩你不但清廉自律,愛民如子,還博學多才,熟悉民政法典,正是晚輩目前急缺的內政長才,所以晚輩斗膽,想請前輩一起高舉義旗,成就大業。他日大事成功,晚輩定當回報以高官顯爵,絕不會再讓前輩委屈在一個區區小縣就職。”

    “我如果不答應呢?”週縣令不動聲色的問道。

    “那晚輩就送給前輩你一輛馬車,讓前輩你帶著你的家人自行離開,以此回報前輩你之前對晚輩的種種恩情。”項康想都不想就這麼回答道。

    “公子就這麼大度?”週縣令有些驚奇的問道。

    “非是大度,報恩而已,將來如果在戰場上遇到,晚輩絕不會再手下留情。”項康回答得很坦白,又說道:“不過前輩,恕晚輩直言,下相縣出了這麼大的事,你身為下相縣令,就算晚輩可以饒了你這次,恐怕暴秦朝廷也饒不了你,暴秦朝廷對於罪官的處置何等嚴厲,想必也不用晚輩提醒了。”

    確實不用項康提醒,週縣令其實早就知道自己這次就算可以僥倖逃生,回到了秦軍的控制地,自己也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最起碼也是一個斬首示眾的下場,自己的妻子兒女也將被罰為刑徒,生生世世都要在驪山工地做苦力。所以猶豫了許久後,週縣令還是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平靜說道:“公子所言不錯,我回去確實只會死得更慘。左右都是死,既然公子錯愛,那在下也就厚顏接受公子的招降了,今後也會盡力協助公子成就大事,幫助公子完成複楚偉業。”

    “多謝前輩。”項康大喜道謝,又迫不及待的說道:“前輩,我覺得我們之前前輩和公子之類的稱呼實在是太生份了,不如這樣吧,以後我叫你亞叔,你直接叫我名字如何?”

    “在下愧不敢當。”週縣令慌忙謙虛,項康卻堅持不許,還一口一個亞叔的叫得親熱,週縣令無奈,也只好默認了和項康的叔侄關係,也結結實實的被綁在了項康的戰車上。不過週縣令卻依然不肯改口叫項康的名字,還是以公子相稱,問道:“項公子,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先頂過暴秦朝廷的第一波反擊。”項康回答得很坦白,說道:“不出意外的,周邊的幾個縣很快就會出兵來反攻下相,我得先把他們都打退,然後才能考慮下一步的打算。還有,在這之前,我得先把下相城裡的內部問題基本解決,解除後顧之憂,才可以騰出手全力應對暴秦朝廷的反撲。所以,在這些方面,亞叔你得多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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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六十三章未雨綢繆

    忙瘋了!

    這是項康成功拿下下相縣城後的最大感受!軍隊的吃喝拉撒就要找項康,接管城防的軍隊部署要找項康,清理城內殘敵和如何打掃戰場要找項康,接管縣寺、縣庫H縣獄後的各種善後問題要找項康,俘虜的收編遣散問題和擴軍問題要找項康,如何分發賞賜要找項康,如何安撫百姓和重新建立城內秩序的問題也要找項康!在沒有多少具體經驗的情況下,項康再是什麼穿越者,也難免手忙腳亂,忙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恨不得自己能夠長出八個腦袋十八手,外加三十六隻腿,這樣才能處理這麼多問題。

    還好,被硬綁上項康戰車的周縣令周曾是內政方面的長才,在安撫民眾、重建城內秩序和接管縣寺這些方面給項康幫了大忙,有條不紊的幫著項康出榜安民,清點整L縣寺文書H縣庫錢糧,又幫著項康重建左右尉衙門,維持城內秩序和負責招攬新兵,給項康分擔了不小的壓力,也讓項康可以騰出手來,把主要精力集中處理目前最為重要的軍事問題上。

    當然了,在內政問題上,身為穿越者的項康也不是毫無作為,在出榜安民時,項康照葫蘆畫瓢,毫不客氣的照抄了劉老三在關中搞的約法三章,宣布廢除嚴苛繁雜的舊秦法,與下相百姓父老鄉親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者刑,盜者抵罪!結果也還別說,這三條簡單的法律公佈後,受夠了秦法折磨的下相城內百姓還真的鬆了口氣,雖不至於真心擁戴剛剛才強佔了下相縣城的項康軍,卻也對項康軍的好感大生,很是希望項康能夠兌現諾言,讓他們過上幾天輕鬆日子。

    軍事方面,接管城防的事好辦,忠誠度無須考驗的項家十幾個子弟隨便提溜四個出來,就可以帶著軍隊牢牢掌握四門,確保城門的控制權,同時還有的是足夠人手帶著軍隊控制城裡的各處要害,不必擔心內部起火釀成大禍。除此之外,為了安撫百姓和嚴明軍紀,項康還毫不猶豫的當眾處死了三個劫掠民財和姦淫民女的士卒——然後又當眾公佈這三個士卒在攻城時的功勞,把他們應得的獎勵發放給了他們的家人,以此收買軍心。

    城內治安被項康交給了主動投降的周縣令得力助手孫獄掾負責維持,副手是剛被項康軍從大牢裡放出來的倒霉小吏倉批——這個已經被刺面只差一點就要被押到驪山去幹終身苦役的倒霉小吏才剛和其他輕罪囚犯一起放出來,馬上就跑到縣寺門前請求為項康效力,而項康得知了他受刑的經過和原因後,也馬上對委以重任,發揮他精通緝盜和維持治安的特長,也利用他暗中監視目前還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的孫獄掾。

    徵兵這件大事被項康交給了項莊和馮仲負責,雖說項康也知道兵以精為貴,但是沒辦法,時間不等人,周邊秦軍的反撲迫在眉睫,項康只能是撿到籃子裡就算菜,讓項莊和馮仲盡量多招募成年男子參軍,擴大自己的軍隊規模,也把願意投降和加入自軍的俘虜全部收編,也來不及嚴格訓練,招募招降到手就馬上編制成軍,隨時準備著拉上戰場聽用。

    還好,縣庫裡還有一些存糧,即便一半的糧食要拿出來獎勵參與攻城的將士,剩下的一半也還夠軍隊吃上一個來月,同時秋收在即,只要能在秋收前重新建立起徵糧制度,項康倒也用不著擔心糧食不足——當然,前提是項康軍能夠挺得過秦軍的首輪反撲,然後才有可能征收糧食供給軍隊。

    縣庫裡還有一些武器,雖然不是很多,卻也勉強夠武裝三四百人,不過項康當然不會就此滿足,城裡的局面才剛剛穩定下來,項康就在縣城裡騰出場地,集中各種必須物資開始冶煉鋼鐵和打造武器。同時項康又派項冠率領一支百人隊返回侍嶺亭,去迎接兩位叔母和搬運鐵匠舖的剩餘物資回城,另外項康又向項冠吩咐道:“阿哥,順便把虞家一家人也接進城裡來,他們如果不願意來,你就告訴他們,說我做了這麼大的事,暴秦朝廷無論如何都不會饒了他們,他們如果堅持不來,一切後果自負。”

    項冠領命而去的時候,時間已經是七月初五下午的接近申時,昨夜一個晚上沒合眼的項康再是年輕,也架不住事情太多操勞太過,忍不住爬在書案上就昏昏睡去,在旁邊幫忙的周曾、項揚和項它等人知道項康疲憊,也忍心叫醒項康,只是由項揚拿了一件衣服給項康披上,然後才低聲討論起了一些細小事務,期間孫獄掾有事進來禀報,也被周曾用眼色示意住口。

    都是好心想讓項康休息一會,那曾想沒過得多久,項康卻驚叫了一聲突然醒來,項它忙問道:“季叔,怎麼了?”

    “做了個夢。 ”項康如實說道:“夢見有兩個人,殺了兩個都尉,領著一大幫戍卒一起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怎麼做這種怪夢?”項它聽得糊塗,疑惑說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不是季叔你帶頭喊的嗎?”

    項康苦笑不答,因為項康剛才並沒有把自己剛才做的怪夢說完——在夢裡,那兩個人帶頭喊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後,又提著劍來找項康拼命,非要項康給什麼版權費,還說要告項康抄襲剽竊,虧心事做多了的項康所以才被嚇醒。

    搖了搖頭努力把怪夢的內容拋在了腦後,項康這才注意到孫獄掾也來到了縣寺大堂上,趕緊問起發生了什麼事時,孫獄掾答道:“回禀項公子,是這樣的,倉批他們抓到了一個乘亂行劫的盜匪,本來依照暴秦法典,那個盜匪應該黥面後發往驪山做苦役,但是現在肯定不能這麼做了,具體該如何處置,請公子示下。”

    “這事你和亞叔商量著辦吧。”項康很隨意的說道:“如果可能的話,你們最好重新搞出一套量刑規範,方便我們以後依法辦案。還有,什麼斷手斷腳的野蠻刑罰就不要了,手腳斷了長不出來,改成打扳子吧。”

    孫獄掾答應,還躍躍欲試的馬上就想和周曾制訂新的量刑制度,可惜項康卻沒有給孫獄掾和周曾這個機會,又向周曾問道:“亞叔,問件事,假如你還在下相縣令的任上,收到旁邊的僮縣或者取慮求救,說是有人聚眾起事,率眾圍 攻僮縣或者取慮的縣城,你會不會派出援軍去增援?假如派的話,會派多少軍隊?又會在幾天之內派出援軍?”

    知道項康是想分析僮縣和取慮的敵人何時發起反擊,週曾仔細盤算了一會才答道:“回禀項公子,我會見機會行事,倘若我知道圍攻僮縣或者取慮的敵人不多,大概只有六七百人,我會在最短時間內集結一支大概千人左右的軍隊增援,其中徵召和集結大概需要兩天時間,然後立即出兵,加上路程所需的時間,大概在三天之內,我的援軍就能趕到僮縣或者取慮增援。”

    言罷,也沒等項康繼續追問,知道項康用意的周曾又主動說道:“倘若在徵召和組建縣軍的期間,我又收到消息,知道僮縣或者取慮已經被敵人攻占,那我會有兩個選擇,一是優先自保,用我手裡的軍隊優先守衛下相縣城,同時向郡守求援,請求郡守派遣郡軍來反攻下相,到時 我再出兵相助。”

    “那第二個選擇呢?”項康問道。

    “假如是僮縣被敵人攻占,我會聯絡取慮縣令,邀請他和我一起出兵反攻下相。”週曾回答得很簡單,說道:“加在敵人在僮縣站穩腳步之前,盡快把僮縣奪回來,把叛亂扼殺在萌芽中。”

    項康的眉頭有些皺緊了,又不死心的問道:“亞叔,那你最有可能會做出那個選擇?”

    “第二個。”週縣令回答得更直接,說道:“馬上和另一個縣令聯手平叛,既可以避免叛亂擴大,威脅到我的治地,又可以爭取立功受賞,從叛軍手里奪回一座縣城,可不是什麼小功勞。”

    項康的眉頭皺得更緊,甚至還有些想要改變自己的戰略計劃,想學歷史上的陳勝吳廣和眾多流寇一樣以攻代守,乘著各地官府還來不及做出反應,搶先向周邊的縣城發起進攻,象蝗蟲過境一樣的以戰養戰,一邊劫掠各種一切有用的物資,一邊壯大軍隊,逐漸聚累起能夠和秦軍主力相抗衡的本錢 。可是考慮到陳勝吳廣和歷史上無數流寇的淒慘下場,還有這麼做丟失的民心、影響和號召力,以及自己手裡這點可憐的軍隊實力,項康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流寇好當,當不好就會死得又快又慘,還沒和小姨子親熱夠的項康可不想攤上這樣的下場。

    又搖了搖頭,把當流寇的不切實際念頭同樣拋開,項康又向周曾問道:“亞叔,那旁邊的下邳和凌縣呢?他們會不會也出兵來打我們? ”

    “可能不大,就算來,也不會很快。”週曾答道:“下邳和凌縣都是屬於東海郡,縣軍跨境作戰,首先要取得東海郡郡守的同意,或者收到泗水郡郡守的增援請求,否則就是有謀反嫌疑,不管是下邳縣令還是凌縣縣令都吃罪不起。所以他們即便會出兵,也不會馬上出兵,怎麼都得耽擱一段時間。 ”

    “那就好,這樣我們就暫時不用擔心來自背後的威脅了。”項康點頭,說道:“只需要先把僮縣和取慮的暴秦軍隊殺敗,這樣我們就可以爭取到一段整軍備戰的時間了。”

    言罷,項康又轉向了堂上自己全部由侍嶺亭鐵匠鋪學徒和東鄉民兵組成的親兵,問道:“我現在需要兩個人,分別去取慮和僮縣打聽消息,打聽他們什麼時候出兵,出兵規模是多少,主將是誰,你們誰敢去?成事之後,我有重賞。”

    好幾個親兵都站了出來自告奮勇,項康憑藉記憶擇憂挑選,選出了兩個平時表現得做事細緻的,各自給了他們一點行動經費,然後就讓他們化裝成逃難百姓去取慮和僮縣刺探消息。末了,項康又仔細考慮了許久,然後才向周曾問道:“亞叔,僮縣和取慮兩個縣令,你和誰的交情關係要深厚一些?”

    “和僮縣的縣令顧畢要熟一些。”週曾想都不想就回答道:“因為公事見過兩次面,聊得還算開心,勉強算是熟識。至於取慮縣令,我從來沒見過。”

    “那就好,正好僮縣距離下相要近一些,僮縣和取慮聯手出兵的話,僮縣縣令最有可能親自率兵來打下相。”項康聽了十分歡喜,忙又說道:“亞叔,辛苦你一下,馬上給取慮那個顧縣令去一道書信,就說你是被迫向我投降,心裡依然還想效忠暴秦朝廷,想假裝幫我騙取我的信任,等待機會充當內應,幫暴秦軍隊重新奪回下相,請僮縣那個顧縣令替你向郡裡禀報。”

    “寫信沒問題,可是公子,這麼做有什麼意義?”週曾疑惑的問道。

    “未雨綢繆,讓敵人那邊知道你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項康隨口用錯了典故,又說道:“只要僮縣那個顧縣令相信你願意當內應,那不管是僮縣和取慮聯手進兵,還是泗水郡的那個趙郡守親自領兵來打下相,我們都可以用這道書信為基礎,更進一步創造戰機了。”

    週曾其實在軍事上方面並不怎麼樣,自然也就不明白項康說這些話的意思,但既然已經被綁到了項康的戰車上,週縣令當然沒辦法拒絕項康的要求,只能是趕緊提筆做書,按照項康要求的內容寫下了一道書信,然後又按照項康的安排,回家後挑選了一個家人,在沒有告訴他事實真相的情況下,讓他攜帶密信化裝成百姓出城,匆匆趕往位於下相西南部的僮縣送信。

    …………

    順便說一句,週曾提筆做書的時候,大澤鄉這邊,陳勝和吳廣也已經乾掉了帶隊的兩個都尉,號召眾戍卒舉兵謀反,結果和歷史上一樣,走投無路的陳郡戍卒紛紛跟著陳勝吳廣高喊起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口號。而再接著,陳勝和吳廣又大聲宣稱說秦公子扶蘇和楚國名將武信君項燕都還沒死,宣布以扶蘇和項燕的名譽發動起義,稱大楚國,陳勝自封為將軍,封吳廣為都尉,並在第一時間向旁邊的蘄縣發起了進攻。

    還是和歷史上一樣,因為距離過近和蘄縣官吏根本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陳勝吳廣率領的起義軍同樣是在當天就一舉拿下了同樣位於泗水郡郡內的蘄縣縣城。然而很可惜,受限於這個時代的交通和信息傳播速度,陳勝吳廣並不知道區區四百餘里外,同樣也有一支起義軍已經拿下了一座縣城,已經遙遙的與他們形成了互為犄角的有利形勢,所以發瘋一樣的劫掠了縣城裡的一切有用物資後,陳勝吳廣又在第二天就統兵西進,殺向了他們的陳郡老家,錯過了與項康起義軍會合的最好機會。

    當然了,就陳勝和項康的性格而言,兩支起義軍沒有能夠會合聯手,或許反倒是一件好事。否則的話,以陳勝的外寬內忌,強橫霸道,項康的笑裡藏刀,表面慷慨大方實際上摳門吝嗇,兩支起義軍碰頭不會打起來的可能性絕對很小很小。

    …………

    也來看看項伯和張良這邊的情況,雖說下邳和下相分別隸屬於東海郡和泗水郡,然而因為距離比較近的緣故,實際上才到了七月初六的晚上,項伯和張良就已經收到了項家子弟在項康率領下發動起義並成功奪佔下相縣城的驚人消息。

    結果聽到這個消息,項伯和張良張大了嘴巴足足有好幾分鐘說不出一個字,最後還是張良首先回過神來,向來報告消息的家人問道:“消息可不可靠?真的是項先生的子侄率領下相戍卒舉旗造反,還拿下了下相縣城?”

    “回家主,絕對可靠。”家人激動的說道:“城裡都已經把這個消息傳遍了,還是項先生的子侄打出楚國大旗,要光復楚國,推翻暴秦!縣寺裡的人也是在這麼說,所以絕對可靠。”

    張良再一次瞠目結舌,萬萬沒想到厚顏無恥在自家混吃混喝了一年多的項伯,竟然會有這麼一幫牛叉的子侄,不但公然打出楚國大旗造反,還直接拿下了一座縣城!然而張良更沒想到的是,項伯突然大叫了一聲,跳起來撒腿就往門外衝,張良忙叫道:“伯兄,你去那裡?”

    “我去下相!”項伯回頭,理直氣壯的說道:“我那幫子侄少不更事,僥倖拿下了一座城池,現在肯定是手忙腳亂什麼都不懂,什麼都辦得亂七八糟,我要去接管我們項家的軍隊,帶著我們項家的軍隊推翻暴秦,光復楚國!”

    “伯兄,是不是太急了?”張良憂心忡忡的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子侄們是怎麼拿下一座縣城的,可我敢肯定,絕對是因為下相那邊來不及準備,猝不及防才被你的子侄得手。現在下相旁邊的暴秦官吏肯定已經收到消息了,也肯定在全力徵召軍隊準備反攻下相了,下相城能不能頂住誰也不敢保證,你現在去,如果正好碰上暴秦軍隊反攻下相,你怎麼抵擋?”

    剛才還自信滿滿要回去接管項家軍的項伯閉上嘴巴,半晌 恨恨說道:“這幫小兔崽子,做這麼大的事,怎麼招呼都不給我打一個?沒我的率領,他們能做得了什麼事?”

    “先派個人去打聽一下情況吧。”張良提議道:“了解了下相那邊的情況,如果可行,我和你一起去下相投軍。如果情況不對,也可以讓我們派去的人給你的子侄捎一個信,叫他們在走投無路時來下邳投奔我們。”

    琢磨了半晌,發現自己最好還是別去冒這個險,項伯也只好點了點頭,同意了張良的主張。不過項伯卻依然還是萬分不滿,又恨恨說道:“絕對是項康那個小兔崽子亂來,我的子侄裡面除了他沒誰敢這麼胡搞,推翻暴秦,光復大楚?我呸!別把我們項家子弟的命全給送掉!”

    …………

    再順便說一句,項康帶著項家子弟起兵复楚和成功拿下一座縣城的消息繼續向南傳播,逐漸傳揚到了長江以南的會稽郡境內後,一個長著重瞳的中二青年聽到這消息,馬上就像發瘋一樣,挽袖彎腰就拔起了一顆垂柳樹,舉著那顆酒壇粗細的柳樹放聲大吼,“康弟!莊弟!你們不愧是我的弟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啊!等著我,阿哥我會盡快來幫你們!”

    …………

    再來看看劉老三這邊的情況,項康帶著項家子弟一舉拿下下相城的消息傳到了芒碭山後,劉老三吃驚之餘還有些茫然,忍不住向自己的連襟樊噲問道:“樊噲,你不是說項康那個傻小子是頭呆肥羊麼?買刀的金子都不會看看真假,怎麼這傻小子還有這麼大的本事,不但敢起兵造反,還直接拿下了一座縣城?”

    “我怎麼知道?”樊噲也十分疑惑的說道: “那天,那個小豎子確實傻得厲害,我遞給他的假金子,他連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收下,我怎麼知道這傻小子還有本事?”

    劉老三默然,半晌才奸笑著說道:“不管他真傻還是假傻,只要他敢鬧就行,還最好是鬧得越大越好。大不了以後把真金子和欠他的錢還他,先堵住他的嘴,然後再慢慢坑這個傻小子。”
mk2258 發表於 2018-11-28 21:26


正文卷第六十四章少帥項康

    帶隊去迎接兩位叔母和虞家人的項冠直到晚上時才回到下相北門城下,用項康此前頒發的親筆手令叫開了城門進城,但是很可惜,守北門的項先派人把消息送到項康面前時,卻又順便說了虞家人拒絕搬來城里居住,項康知道虞公是在擔心自己是秋後的螞蚱蹦達不了幾天,可是又毫無辦法,只能是趕緊領著項揚、項它和自己的親兵隊急匆匆走出官寺,在官寺門前迎接兩位叔母的到來。

    不一刻,項冠的百人隊簇擁著幾輛馬車來到了縣寺門前,火把照耀中,兩位叔母並肩坐在最前面的馬車上,性格剛強的二叔母面帶微笑,遠遠就衝著項康連連點頭,性格有些軟弱的三叔母則一直在抹眼淚,卻也沒忘了向項康揮手。項康見了不敢遲疑,慌忙領著項揚和項先快步迎到了馬車面前,一起單膝跪下,抱拳異口同聲的說道:“小侄等恭迎叔母。”

    言罷,很會討兩位叔母歡心的項康又補充了一句,道:“小侄等兩位叔母擔驚受怕,侄兒不孝,請兩位叔母恕罪。”

    “起來起來,快都起來。”二叔母招呼,又跳下馬車親手攙起了項康,面帶笑意的說道:“好孩子,你如果還算不孝,天下就沒有孝順的孩子了。做得好,幹得漂亮,你長大父在天有靈,看到我們楚國的大旗能夠被你再次插上下相城頭,想來他也可以瞑目了。”

    “僥倖而已。”項康謙虛,說道:“沒有眾位阿哥阿弟鼎力扶持,衝鋒陷陣,奮勇殺敵,我們的楚國大旗也插不上下相的城頭。”

    “都孝順,都爭氣。”二叔母順著項康說了一句,又趕緊一指後面的馬車,說道:“康兒,快看看,誰來了?”

    “誰來了?”項康一楞,忙扭頭去看第二輛馬車時,正好第二輛的馬車竹簾掀開,項康的正牌未婚妻虞妙戈羞答答的站了出來,項康見了又是一驚,驚訝問道:“妙戈,不是誰你家不願意搬來城裡麼?”

    “是阿翁和阿哥不願來,我可沒說我不願來。”虞妙戈含羞答道。

    “那你阿翁和你阿哥能答應讓你來?”項康更加驚奇的問道。

    “你派了那麼多人去我家,我要走,他們敢攔麼?”虞妙戈微嗔,又鼓起勇氣,嬌羞無限的說道:“項公子,以後我可要靠你養了。”

    “沒事,小事一樁。”

    項康的隨口回答換來了二叔母的重重一推,把項康推上前了一步後,二叔母又沒好氣的呵斥道:“有這麼跟你媳婦說話的嗎?還不快點把你媳婦攙下來。”

    這才發現自己對未婚妻說話不夠親熱,項康慌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未婚妻攙下了馬車,然而就在這時候,第二輛馬車的竹簾後卻突然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冷哼,還握著未婚妻小手的絕世渣男項康也頓時眼睛一亮,脫口說道:“小妹,你也來了?”

    竹簾再次掀開,虞姀小丫頭板著臉站了出來,也不等項康上來攙扶,自己就下了馬車,然後才沒好氣的對項康說道:“我不來,留著在外面給官兵抓?你做了這麼大的事,我家怎麼可能不受牽連 ?我阿翁和我阿哥犯糊塗,我能和他們一樣犯糊塗?”

    看著小姨子故意賭氣卻益發動人的俏臉,已經和小姨子勾搭成奸的項康心癢難熬,可是礙於未婚妻就在身邊,項康也只能是強按心中衝動,滿臉堆笑的說道:“來了就好,來了就好,這下子我就可以放心多了,小妹放心,我會向對待你阿姐一樣對待你的。”

    虞姀故意不看項康,臉上卻控制不住的出現羞色,旁邊的虞妙戈則洞若觀火,早就知道妹妹自願跟隨自己來投奔項康的真正原因,可是性格溫柔的虞妙戈卻始終沒有點破,也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解決這個棘手問題。所以虞妙戈現在惟一能指望的,也就是希望自己的未婚夫能夠坐懷不亂,對自己的漂亮妹妹不要生出什麼邪念了……

    歡天喜地的兩位叔母和虞家姐妹請進了縣寺,早就給兩位叔母安排好了住處的項康先是讓項它領著她們下去休息,然後又假惺惺的向虞家姐妹說道:“妙戈,小妹,記得你們在家裡就是分開住的,縣寺裡空房子很多,要不和之前一樣,你們也各睡一房怎麼樣?”

    還沒等虞妙戈答應,早就知道項康沒安什麼好心的虞姀小丫頭就搶先說道:“不了,剛來這裡不習慣,還是讓我和阿姐住在一起吧,互相好有個照應,就這樣了。”

    如果沒有外人在場,項康絕對能馬上把小姨子的衣服扒光,痛打三百棍教訓這個小丫頭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可是沒辦法,旁邊的外人太多,項康也只好是忍氣吞聲的答應,小丫頭則是面露奸笑,很快就摟著姐姐一蹦一跳的去住處安排房間,留下項康在原地臉上堆笑,心裡咬牙切齒,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後還悄悄的對天發誓,發誓有機會時一定要重重收拾故意不給自己偷情機會的小姨子。

    也還好,項康是個知道孰輕孰重的人,才剛到了第二天早上,項康就把如何偷吃小姨子的事暫時放在了腦後,一門心思的撲在整兵備戰和重建楚國政權的大事上,並採納了周曾和馮仲等人的建議,順從這個時代百姓迷信鬼神的習慣,在第二天早上舉行了一次祭天大典,祭祀上天,率眾立誓推翻暴秦,重興楚國。

    再接著,很有政治頭腦的周曾又看出了項康名不正言不順的弱點,極力建議項康繼承祖上爵位,自封楚國武信君和柱國一職,方便以楚國官職封賞部下。然而項康在經過反复思慮後,卻搖頭謝絕了周曾的好意,說道:“我不能自封武信君,原因一是我兩位叔父都還在世,二是我頭上還有八九個兄長,論資排輩武信君這個爵位怎麼都輪不到我,我如果自封武信君,不但天下人不服,我的兩位叔父和兄弟們也不會高興。”

    琢磨了一下,發現項康說的其實是實情,週曾便改口說道:“那爵位的事公子你可以不忙,先自封柱國吧,當上了柱國,公子你就可以設立莫敖、大司馬和左右司馬等官職,也有足夠的武將職位可以封賞部下。”

    項康還是搖頭,說道:“不行,柱國大將軍是楚國僅次於令尹的重臣,我給自己封了這樣的官,楚國人還是不服。而且我們現在才只有一城之地,手中士卒加上新招募的也不過一千來人,給我自己封柱國,傳出去只會讓天下人笑話。”

    “那就只能自封大司馬或者左右司馬了。”週曾失望的說道:“或者,將軍也行,將軍可以任免都尉,都尉不限名額,也可以將就著用。”

    項康沒有繼續搖頭,可也沒有答應,盤算了一陣後,項康突然問道:“亞叔,在此之前,中原大地上可有元帥這個官職?”

    “有,但不是正式官職。”週曾想就不想就答道 “春秋時,晉國名將先軫就被封為過元帥,但這個官職沒有常設,也不是正式官職,只是代表將帥之長的意思。”

    項康咬了咬牙,心裡嘀咕了一句既然是剽竊,那就乾脆剽竊到底,然後才說道:“亞叔,那這樣吧,我自稱少元帥,先不給自己封官,但我是僅次於元帥的將帥之長,就有權任命將軍和都尉這些官職,這樣總行了吧?”

    “少元帥?”週曾沉吟,盤算著說道:“當少元帥,有任命將軍和都尉的權力,既不和別人爭什麼,不容易引來仇恨,又顯得和普通將領不同,還給自己留下了足夠的升遷空間,是個不錯的主意。但這個少元帥,是不是太拗口了?項公子,要不你自稱少帥吧?你叫項少帥,我們的軍隊自稱少帥軍,無論怎麼讀怎麼念都順口,如何?”

    刻意躲避還是沒逃過這個稱呼的項康笑笑,點了點頭,說道:“就叫少帥吧,勞煩亞叔你 上組織人手書寫榜文,雕刻印信,縫製旗幟,把我的新身份正式公佈出去。”

    就這樣,在並沒有刻意追求的情況下,項康還是順從部下心意,厚顏無恥的給自己自封了一個少帥的臨時官職,也把自己的軍隊暫時改名叫做少帥軍。又鑑於目前手裡的兵力薄弱,項康僅僅只是給項莊和項冠封了都尉的頭銜,其他的項家子弟和馮仲等人依然還是出任百人長,週曾被項康封為軍中祭酒,本名叫做孫拱的孫獄掾被封為下相縣丞,項康的文武班底也因此初步成形。

    與此同時,經過項莊和馮仲等人的不懈努力,拼命的招募兵員和招降納叛之後,已經改名叫做少帥軍的項康軍也已經把軍隊數量擴充到了一千二百人以上,然而項康卻不肯滿足,又派項莊、馮仲和孫獄掾等人率軍趕赴下相各鄉,繼續招募鄉下男丁補充兵員,力爭把軍隊擴編到兩千以上,同時也順便查核下相各鄉各亭的基層官吏是否擁戴新建立的項楚政權,任賢用能,方便秋收時徵收糧食賦稅。

    戰爭的陰影也迅速籠罩到了新建立的項楚政權頭上,此前派出去兩個親兵先後派遣同伴回報,說是鄰近的僮縣和取慮不但都在拼命的徵召士卒組建縣軍,還公然喊出了踏平下相、生擒項康的狂妄口號。同時派去下邳和凌縣打聽消息的細作也先後送來消息,說是下邳和凌縣也加強了戰備工作,雖然暫時沒有出兵下相的跡象,卻也隨時有可能因為東海郡郡守的命令或者泗水郡郡守的求援,突然出兵從背後捅項康一刀。

    面對如此困難局面,項康並沒有絲毫的膽怯,相反還在七月初八這天領著周曾和項揚等人走出縣城,親赴泗水岸邊勘察地形,掌握下相東面的泗水各處渡口的具體情況。然而親臨現場勘探的結果卻讓項康十分揪心,因為地處華北平原,即便近來秋雨連綿,水位大漲,泗水的流速仍然相當緩慢,只要船筏足夠,僮縣和取慮的敵人,幾乎處處都可以橫渡泗水,踏足泗水東岸,而項康手裡那點可憐的兵力即便全部拉到泗水戰場,也絕無可能把漫長的堤壩守衛周全,不給敵人任何的渡河機會。

    當然了,這樣的地形對於讀閱過無數古代戰例的項康來說,也不是毫無機會可以利用,倘若項康狠得下心來用毒招,不費一兵一卒就乾掉西來之敵,也絕對不是癡人說夢。然而考慮到秋收在即,還有自己所急需的民心民望,項康也只能是搖了搖頭,把心中已經醞釀成形的毒計拋在腦後,決心不到最後時刻,絕不用那手缺德到斷子絕孫的狠招。

    從北到南的順著泗水走了一段路,來到了下相縣最主要的渡口沙集渡時,正在學習騎馬的項康勒住了戰馬,凝視著沙集渡一帶緩慢的水面發呆,半晌才說道:“取慮和僮縣敵人來了,就用這裡做戰場,引敵人在這裡渡河交戰。”

    “可敵人未必會在這裡渡河啊。”週曾憂心忡忡,說道:“不管是上游還是下游,都有適合渡河的渡口,看到我們在這里屯兵,敵人肯定不會冒險在這裡渡河啊?”

    “沒關係,到時候叫項冠先領一支軍隊在這里屯兵。”項康想都不想就說道:“等敵人來了,項冠假裝望風而逃,主動讓出渡口,敵人以為我們不堪一擊,就會在這裡渡河了。然後等敵人渡河到了一半的時候,我們突然出兵,就可以殺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可敵人如果識破我們的詐敗怎麼辦?”週曾還是十分擔心,提醒道:“還忘了告訴少帥,僮縣那個縣令顧 ,年輕的時候曾經上過戰場,在軍隊裡還當上過五百長,十分熟悉沙場征戰,我們的詐敗恐怕很難逃得過他的眼睛。”

    “未必。”項康自信的笑笑,說道:“顧縣令再有經驗,也不過只是一匹老馬,老馬怎麼都會有失蹄的時候。”

    微笑說完,項康又派人加強了對僮縣和取慮兩縣的監視,然後才率領眾人返回縣城,一路上反复盤算的,就是如何引誘敵人在鄰近下相縣城的沙集渡渡河,還有就是抓住半渡而擊之的有利戰機,給敵人以沉重一擊,各種各樣的餿主意缺德點子在腦海中層出不窮,還有些迫不及待的希望敵人盡快到來,讓自己給敵人一個驚喜。

    取慮和僮縣的敵人沒讓項康失望,兩天后,七月初十這天,此前派去探察敵情的兩個親兵先後返回下相報告,說是僮縣縣令顧畢親自率軍一千八百餘人東進,走官道向下相殺來,取慮這邊則是由縣中左尉晁直統兵一千五百餘人,同樣是走官道東進下相。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遲兩天時間之內,僮縣和取慮的秦軍就將兵臨泗水西岸,直接威脅到下相縣城的生死存亡。

    敵人的總兵力達到三千三百以上,還有戰車共計百餘輛,戰馬超過三百匹,然而項莊和馮仲等人再是如何的為項康招募兵員,少帥軍的兵力才剛剛勉強突破一千八百人,戰車總共只有四十多輛,戰馬一百多匹,與敵人的實力懸殊巨大。所以收到報告後,在軍事會議上,無論是項家子弟還是周曾和孫獄掾等人,都一致建議項康盡快把泗水西岸的民間船隻全部收繳焚毀,給敵人增加渡河難度。

    “沒那個必要。”項康搖頭拒絕了眾人的提議,微笑著說道:“亞叔說過,僮縣的縣令顧畢勉強算是一個沙場老將,肯定考慮過渡河問題,從取慮到下相又有水路可通,船隻順河而下,最多一個白天就可以把渡河船隻送到前線。與其燒船失去民心,不如做過順水人情,把泗水西岸的船留下來給暴秦軍隊去搶,讓他們去得罪黔首百姓。”

    言罷,項康又讓孫獄掾火速給泗水西岸的下相縣鄉亭傳話,說是敵人逼近,建議這些鄉亭的漁民百姓盡快把船隻轉移到東岸躲避,以免被敵人搶走,先把好心提醒的人情賣給西岸百姓。

    孫獄掾領命,先是派出手下小吏急赴泗水西岸傳令,然後才向項康問道:“少帥,既然你不想燒船失去民心,那麼敵人來了以後,我們應該如何抵擋?”

    “現在只做一件事。”項康答道:“亞叔,麻煩你再寫一道書信給僮縣縣令顧畢,就說你已經知道了他親自率軍來打下相的事,請他盡快突破泗水兵臨下相城下,到時候你會找機會把我直接幹掉,或者鼓動你在城裡的舊部造反,幫助顧畢拿下下相將功贖罪。”

    週曾答應,當即提筆做書,替項康寫起了鼓動僮縣秦軍盡快進兵渡河的書信,項康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說道:“亞叔,再加上一條,就說你探得消息,我要派人去收買取慮的縣左尉晁直,離間晁直和他之間的關係,讓晁直故意在戰場上拉他後腿,或者故意對他見死不救,叫他小心提防。”

    “少帥,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週通停筆,有些糊塗的問道。

    “亞叔,假如你是顧畢,你看到了這道書信,你會不會對你的戰友晁直生出提防的心思?”項康微笑說道:“晁直和他手下的取慮軍隊在戰場上稍微表現得不好點,你會不會懷疑晁直收了我的賄賂,故意拖你的後腿?你對晁直生出了疑心,還會不會繼續和晁直親密無間,齊心協力?又會不會事事處處都想把晁直頂在前面,自己躲在後面小心防範?晁直吃了你這樣的虧後,又對你會怎麼想?”

    週曾張口結舌,半晌才嘀咕了一句,“兵不厭詐是沒錯,可是我們這位項少帥,是不是太詭詐了?這還沒和敵人碰面,就已經把敵人算計到了這個地步,等真打起來的時候會有多少花樣,我是真不敢想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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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六十五章一敗再敗

    和周曾介紹給項康的一樣,十多年前時,以學室弟子身份一度投筆從戎的僮縣縣令顧畢,確實在秦軍隊伍中出任過五百長,並且立有軍功。然而周曾不知道也沒有告訴項康的是,顧畢顧縣令從軍時,還曾經參加過秦軍攻滅楚國的蘄縣之戰,所以嚴格來說,僮縣的顧縣令勉強算得上老項家的老對手之一,彼此間要有一筆舊帳值得清算。

    頗有趣的是,雖然項康並不知道顧縣令和老項家有舊仇,顧縣令卻非常清楚項康這個楚國餘孽的底細——這也是因為項康在起兵造反前在下相縣境內就已經小有名氣,起兵後項康更沒有隱瞞自己的姓名、身份和背景,所以顧縣令派到下相的細作才剛把打探的消息送回僮縣,顧縣令就知道什麼叫做不是冤家不聚頭了,也馬上當著幾個親信部下賭咒發誓,立誓要像自己曾經追隨的秦國名將王翦一樣,再一次把楚國最後的頑固家族老項家打敗消滅,徹底的斬草除根。

    顧縣令之所以這麼發誓,原因有兩個,第一是忠於職守,要為秦二世效忠;第二則是顧縣令根本就看不起項康,看不起項家子弟,甚至都有些看不起被王翦逼得兵敗自殺的項康長大父項燕,覺得項燕的本事不過爾爾,也認定項康之所以能夠迅速奪佔下相縣城,全是因為動手突然殺了下相縣城一個措手不及的緣故,事實上並沒有什麼真材實料,所以顧縣令才敢這麼自信的發誓,也對自己一舉殲滅項康亂軍和光復下相縣城充滿了絕對的信心。

    當然了,自信歸自信,熟讀兵書的顧縣令還是非常清楚驕兵必敗的道理,所以在來不及集結迅速更多兵力組建更大規模的僮縣縣軍的情況下,顧縣令除了全力備戰外,又果斷的主動向鄰近的取慮縣令提出了聯手請求,提議僮縣和取慮聯手出兵剿滅項康這股叛匪,光復下相縣城,並承諾得手後功勞平分。

    頗有些交情的取慮縣令一口答應了顧縣令的要求,不但同意傾盡全力幫助顧縣令平叛,還答應讓自己派出的軍隊接受顧縣令的指揮調遣。而與此同時,曾經有過數面之緣的周曾也派家人把請降信送到了顧縣令的面前,顧縣令雖不全信,卻也還是為之興奮得意,益發相信自己的兵臨下相城下之日,就是項康這股亂匪的覆滅之時。

    終於,在經過一番緊鑼密鼓的準備後,七月初十這天青春,連綿的秋雨中,顧縣令親自率領著總數超過一千八百人的僮縣秦軍出發了,先走坦直官道北上,計劃先到下相縣正西的高作亭與取慮秦軍會合,然後再聯手東進,突破泗水,兵臨下相縣城。而因為勢單力薄的項康軍根本不敢主動出擊阻攔,僮縣秦軍便十分順利的在當天下午就趕到了高作亭,與取慮左尉晁直率領的一千五百多取慮秦軍勝利會師一處,聲勢也為之大增。

    與取慮秦軍順利會師後,與取慮秦軍的主將晁直見面沒客套得幾句,顧縣令馬上就向晁直問道:“晁左尉,本官請貴縣縣尊代為準備的渡河船隻準備得如何了?什麼時候能夠送到前線聽用?”

    “請顧縣尊放心,具已準備妥當。”晁直神情輕鬆的回答道:“船隻都已經停泊在取慮北門外的睢水碼頭上,水手也已經徵召到位,只消顧縣尊一聲令下,最多一個白天,渡河船隊就能開抵前線聽用。”

    “那就好。”顧縣令滿意點頭,自信的說道:“我們收復下相這一戰,難的不是攻城,更不是野戰,惟一難的就是如何突破亂賊的泗水防線,把軍隊開拔到下相城下。貴縣既然已經準備了足夠的渡河船隻,這下子本官就可以放心多了,不然的話,如果亂賊一把火把泗水西岸的民船全部燒了,那可就麻煩了。”

    話剛說完,剛剛匆匆來到顧縣令面前的僮縣左尉郝策就馬上打臉,笑嘻嘻的說D縣尊不必擔心,你猜怎麼著?剛收到的細作探報,項康那個逆賊竟然派人傳令泗水西岸的各亭黔首,叫他們趕緊帶著船隻轉移到泗水東岸躲避,還說是如果不趕快把船隻轉移,他們的船就要被我們給強行徵用了。”

    “有這事?”顧縣令一聽大奇,忙問道:“項康那個逆賊,只是叫黔首百姓自行轉移船隻,就沒想到把泗水西岸民船全部燒了的辦法?”

    “千真萬確。”郝左尉笑得益發開心,說道:“我們的細作報告,說是泗水西岸那邊沿岸黔首都已經亂了套了,但只有少部分黔首把船開到了泗水東岸躲藏,餘下的還是留在了西岸,另外泗水西岸的各亭亭長和里典還在秘密的鼓動黔首把船隻留在泗水西岸,準備幫著我們官軍渡河收復下相縣城。”

    “那本官就可以更加放心了。”顧縣令一聽更是大喜,還益發的看不起項康的用兵之能,嘲笑道:“黃毛小兒就是黃毛小兒,形勢都已經危急到這個地步了,竟然還不知道趕緊燒船,見識如此糊塗,其用兵之才,可想而知已。”

    更讓顧縣令歡喜的還在後面,在高作亭附近暫駐了一夜,第二天繼續東進後,還沒到正午時分,此前已經和顧縣令有過秘密聯繫的周曾就又派家中下人送來了一道密信,主動提出給顧縣令擔當內應,設法接應顧縣令攻城以立功贖罪。然而有喜也有憂,在書信的最後,週曾又想顧縣令發出警告,說是項康准備以金錢收買的卑鄙手段,離間分化僮縣和取慮的聯軍,結果這麼一來,週縣令就有些笑不出來了,也難免有些擔心取慮縣令派給自己的副手晁直真的被項康收買過去,故意在戰場上拖自己的後腿。

    相反的,反倒是心腹部下郝策比較看得開,得到顧縣令的允許看完了周曾的親筆信後,郝策馬上就說D縣尊放心,敵寡我眾,敵弱我強,就算項康逆賊真的以金錢收買那個晁直,那個晁直只要還算有點頭腦,就一定不會上當。畢竟,我們一旦攻破項康逆賊,拿到他收受項康逆賊賄賂的鐵證,他馬上就是一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相信他不會不掂量這個後果。”

    仔細一想發現也是這個道理,顧縣令便也放下了不少的心,然而郝策提議說請晁直過來共同看信,讓晁直提前知道項康即將施展的卑鄙手段時,顧縣令只稍一盤算就搖了頭,說道:“沒那個必要,週曾的事,暫時不要讓他知道為好。不然的話,他如果口風不嚴把消息散播了出去,不但周曾性命難保,我們在攻城也將失去內應之助。”

    心裡明白自己的老大是憋著壞準備獨吞破城大功,郝策也不點破,只是趕緊點頭附和。顧縣令則一邊把周縣令的親筆書信小心藏好,一邊順口問道:“前方可有新的探報,項康逆賊那邊,可有什麼新的動靜。”

    “回縣尊,沒有。”郝策答道:“還是之前一樣,項康逆賊的主力龜縮在下相城裡,只有一支大約五百人的亂賊軍隊在一個叫做項冠的逆賊率領下,屯駐在沙集渡東岸。”

    “無能小兒。”顧縣令輕蔑的說道:“以為守住了最適合渡河的沙集渡,本官就沒辦法渡河了?泗水水緩,處處都適合橫渡,本官為什麼一定要在沙集渡渡河?再說了,沙集渡距離下相縣城過近,在那裡渡河還最危險,本官還最不願意在那裡渡河。”

    輕蔑說完,顧縣令又吩咐道:“傳令全軍,加快腳步前進,務必要在申時前趕到泗水西岸,再給前隊傳令,叫他們全速前進,抵達泗水西岸後,馬上徵集沿岸民船和操船民夫備用。”

    命令傳達,僮縣和取慮的聯軍馬上加快了腳步,同時擔任前鋒的僮縣秦軍也以最快速度東進,急匆匆趕赴泗水西岸強行徵召民船和水手聽用。然後也還別說,在沒有遭到任何抵抗的情況下,僮取聯軍還真的按時在下午申時前趕到了泗水西岸,同時先行抵達的僮縣秦軍前隊也順利的強徵到四十多條民船和一些水手備用,而距此只有一河之隔的項康軍則始終按兵不動,沒敢派一兵一卒過河稍作阻攔。

    順利抵達目的地後,雖說壓根沒打算在距離下相縣城過近的沙集渡強渡泗水,然而為了更近一步掌握項康軍的動向,在軍隊立營的同時,又派快馬趕回取慮讓船隊出發前來會合後,顧縣令和晁直等人還是帶著一隊人來到了沙集渡的西岸渡口處,遙遙眺望對岸的項康軍情況,也很快就看到了軍服亂七八糟全靠頭上捆綁一根紅佈區分敵我的項康軍,還有項康軍的新旗幟——少帥軍!

    隔得有些遠,長年在燈下讀書讀得有些近視的顧縣令看不清楚少帥軍的旗幟字樣,不過還好,早有細作已經探得消息,把項康軍的軍名變化直接報告到了顧縣令的面前,顧縣令和晁直等聽了都十分不屑,很是看不起項康的譁眾取寵,故弄玄虛。而更讓顧縣令和晁直等人嘲笑的是,看到他們的旗幟在西岸出現後,東岸渡口處所謂的少帥軍士卒竟然紛紛脫離陣地,跑到岸邊對著他們的旗幟指指點點,軍紀鬆弛得令人髮指,烏合之眾的本質也徹底展露無遺。

    “呸!想不到這樣的烏合之眾,竟然也能打得下下相城。”重重的唾了一口後,晁直向顧縣令說道:“顧縣尊,這股亂賊亂糟糟的毫無軍紀,想來在戰場上也強不到那裡,下吏提議,不如乘著我軍新來,士氣正盛,派一支軍隊過去沖一沖,一是試探一下這股亂賊的真正成色,二是看看能不能拿下這個渡口,如果能夠得手,我們明天就可以在這裡渡河,把軍隊直接開拔到下相城下。”

    “不急,不急,不能大意。”顧縣令搖頭,很謹慎的說道:“細作探報,說是項康那個逆賊在攻打下相縣城時,除了異想天開的用火燒攻城外,又玩了一個聲東擊西,殺了下相守軍一個措手不及,這說明那個叫做項康的逆賊,還是有點奸詐頭腦,我們不能隨便冒險,不然挫折了銳氣,這仗就不好打了。”

    受命聽從顧縣令的調遣指揮,晁直只能是無奈的把嘴巴閉上。然而氣人的事發生了,對岸的少帥軍士卒見西岸沒有任何動靜之後,賊膽漸壯,竟然唱起了楚國的軍歌刺激僮取聯軍的神經,還有好些個少帥軍的士卒竟然掀起了直絝,露出那活兒衝著顧縣令等人撒起了尿,惹得少帥軍的其他士卒哈哈大笑,對西岸的僮取聯軍百般辱罵,肆意嘲笑,欺負秦軍不敢立即過河的囂張嘴臉,溢於言表。

    見此情景,怒火高漲的晁直忍不住再次請戰,請求派遣一支百人隊過河去沖上一沖,打擊一下少帥軍的囂張氣焰。而顧縣令雖然十分懷疑這是少帥軍的誘敵之計,可也有些想要試探一下少帥軍的真正成色,再加上晁直又是主動請戰,去冒險的肯定是取慮秦軍,另外天色還早,打一場接觸仗怎麼都來得及,顧縣令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說道:“好吧,你派一支百人隊過去沖一沖,告訴你的麾下士卒,如果情況不對,馬上給我撤回來。”

    按照顧縣令,取慮秦軍的一支百人隊很快就登上了二十條民船,開始向著泗水東岸發起嘗試性進攻,然後還是到了這個時候,對岸的少帥軍士卒才亂糟糟的開始列隊準備迎戰,還沒等秦軍船隊靠近西岸,就迫不及待的對著秦軍船隊施放弩箭,結果因為距離太遠的緣故,少帥軍發出的第一輪弩箭幾乎全部落入水中,就沒有一支命中秦軍船隊。晁直見了哈哈大笑,顧縣令卻是不動聲色,只是小心的繼續觀察著少帥軍的一舉一動。

    船隊逐漸逼近東岸,少帥軍放出的弩箭也終於有一些成功的射到了秦軍船上,可是因為少帥軍的弓弩數量太少的緣故,也沒有取到多少的阻敵作用,秦軍的船隊不屈不撓的前進,也很快有幾條船靠上了東岸,少帥軍也趕緊令旗一揮,亂糟糟的發起集群衝鋒,妄圖把正在開始登岸的秦軍殺回船上去。

    激戰就此展開,匆忙徵召卻在平時全部接受過軍事訓練的取慮秦軍人人奮勇,拼命跳船登岸,搶占東岸陣地,純數烏合之眾的少帥軍士卒則只是一個比一個吆喝得大聲,全然沒有一個真的敢衝鋒近前,只是在秦軍的外圍大轉,幾乎是眼睜睜的看著秦軍百人隊盡數登上東岸,然後秦軍百人隊也只是發起了一個反沖鋒,早就已經不成隊形的少帥軍將士馬上一哄而散,逃得一個比一個更快,幾乎是在眨眼之間就讓出了渡口重地。

    見此情景,晁直當然是哈哈大笑,迫不及待請求再派士卒過河,徹底控制住渡口重地。顧縣令卻是臉色陰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兵書上的種種詐敗語句,也下意識的想到趕緊撤回已經過河的秦軍,以免落入少帥軍陷阱。

    被顧縣令料中,這時,下相西門上的戰鼓突然敲響,城門大開間,果然有一支少帥軍突然吶喊殺出,之前逃走的少帥軍士卒也紛紛掉頭,大喊大叫著向渡口發起反撲,已經過河的秦軍慌忙排列陣形,結陣迎戰,顧縣令也馬上給東岸傳令,叫東岸秦軍見情況不對就馬上撤退,絕對不能弄險戀戰。

    又一場激戰再次在東岸展開,此前逃走的少帥軍項冠部搶先一步殺到秦軍陣前,然而交戰沒過多久,項冠所部就再一次狼狽而逃,還亂糟糟的直接衝向了剛從城裡殺來的友軍大隊,眨眼間就把勉強還算齊整的友軍隊列沖得大亂,新出城的少帥軍害怕被敵人抓到戰機乘勢衝鋒,乾脆也掉頭就逃,同樣是亂糟糟的直接逃向了下相西門,取慮的秦軍兩戰連勝,成功的守住了渡口重地。

    看到這樣的情況,意氣風發出夠了風頭的晁直當然是再度請求增兵東岸,以重兵守住渡口以便主力過河。而顧縣令也因為兩戰兩勝逐漸放心,點了點頭就說道:“好吧,你再派兩支百人隊過去,然後本官也派兩支百人隊過去,全力守住渡口,明天再讓我們的主力過河。”

    晁直歡天喜地的答應,趕緊調來了兩支百人隊,讓他們乘坐四十條民船過河,顧縣令也匆匆調來了兩支百人隊,準備在第三輪過河,同時顧縣令還忍不住在心裡暗笑自己過於小心,竟然會對少帥軍這樣的典型烏合之眾也這麼戰戰兢兢。

    大約二十多分鐘後,四十條民船載著兩百名秦軍逐漸靠上了東岸,下相西門城上也急匆匆的再次敲響了出兵戰鼓,城門再度打開間,之前先後逃入城裡的少帥軍兩支五百人隊快步出城,迅速到了護城河的對面列隊。不過因為此前兩戰兩勝的緣故,取慮秦軍已然再無懼心,船隻上的秦軍只是有條不穩的迅速下船結陣,成功運兵過河的秦軍船隻也迅速返回西岸,準備繼續運兵過河。已經見識過少帥軍本事的顧縣令和晁直等人更是神情輕鬆,對自軍擊敗敵人守住渡口充滿了信心。

    自信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了顧縣令和晁直等人的臉上,因為再次出城列陣的少帥軍隊列不但再也不像之前那麼混亂得可笑,還有板有眼與尋常軍隊一般無二——順便說一句,託了秦朝更役和戍役的服,少帥軍的將士在此前也都接受過一定的軍事訓練,雖算不上什麼精銳材士,但最起碼還知道怎麼排隊列陣。

    更讓顧縣令和晁直等人膽戰心驚的還在後面,兩支五百人隊出城之後,下相縣城裡竟然還駛出來了三十輛戰車,迅速開到陣前一支排開,直接對取慮秦軍的嚴整陣形形成了致命威脅!

    “中計了!這是亂賊的真正軍容!”晁直殺豬一樣的慘叫,趕緊向顧縣令問道:“顧縣尊,我的三支百人隊已經過去了,怎麼辦?他們沒有戰車,恐怕擋不住亂賊的戰車衝擊啊?”

    汗水出現在了顧縣令的額頭上,悄悄大罵晁直貪功中計的同時,顧縣令心中也委實為難,有心下令撤退吧,這個時候鳴金收兵,已經過河的三百秦軍不馬上潰亂才怪。繼續增兵東岸吧,又有可能打成添油戰術,被少帥軍一口一口吃掉自己的過河之兵,損失很有可能更加慘重。但是事情到了這步,也由不得顧縣令不趕緊做出決斷,只一跺腳,顧縣令就大吼道:“抓緊時間渡河!你我各自再調兩支百人隊過來,繼續增兵東岸!告訴東岸的大秦將士,堅決守住,援軍很快就到!”

    言罷,顧縣令還又在心裡惡狠狠的補充了一句,暗罵道:“狗賊!本官倒要看看,你的烏合之眾就算是以多打少,又能打成什麼的情況!”

    這時候,下相西門城上已然有節奏的敲響了進兵鼓,居先的少帥軍戰車緩緩向前,後面的少帥軍步兵也排列著嚴整隊形踩著鼓點緩緩前進,而隨著進兵鼓的越敲越快,少帥軍戰車和步兵隊的前進速度也越來越快。終於,隨著令旗揮動,少帥軍的戰車全部加鞭催馬,徑直向著早已經有些心虛的秦軍陣列發起了衝鋒,後面的步兵隊更是吶喊著大步跟上,就像一道潮水一樣,洶湧沖向了取慮秦軍的三支百人隊,以絕對的兵力優勢,碾壓向背水結陣的敵人。

    與此同時,在下相的西門城上,項康也雙手十指交叉,抱成一團微微顫抖,心中連連禱告,暗道:“敵人隊伍裡可千萬別有什麼項羽呂布這樣的猛將,這可是我一大半的本錢,如果遇上猛將死守沖不破,我的麻煩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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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六十六章堂堂正正(上)

    對項康來說挺好,頂著取慮秦軍匆忙發出的弩箭,在付出了一定代價後,少帥軍的戰車衝進敵陣時,取慮秦軍中並沒有湧現出什麼像樣的勇將,相反的,取慮秦軍的嚴整隊形還因為少帥軍戰車的衝擊而迅速大亂,前隊直接潰散,後隊陣腳動搖,再也沒有辦法形成一個整體作戰。

    吶喊慘叫聲中,少帥軍戰車的帶刃前軛就像一把把筆直捅刺的利劍,又好像一柄柄向前飛翔橫切的利刀,捅在劈在取慮秦軍前隊士兵的身上,即便站在前隊的取慮秦軍都是軍中材士(精銳),穿著犀牛皮做成盔甲,也沒辦法擋住四匹戰馬同時帶來的衝擊力,或是被車軛的尖刺直接洞穿身體,或是被車軛兩端的利刃削死劈傷,無論如何都站不穩原先位置,不是慘叫受傷身亡,就是被迫潰散而逃,第一排橫隊也因此幾乎是在瞬間崩潰。

    後面的秦軍橫隊情況要稍微好些,但也好不到那裡,戰車巨大的慣性仍然還像一記記重拳一樣,接二連三的砸到秦軍的橫隊身上,直接把秦軍橫隊砸得支離破碎,七零八落,後面的少帥軍步兵大隊再乘機跟著衝上時,一場以多打少的屠殺也由此展開。

    烏合之眾在打順風仗時總是神勇無比,少帥軍將士也不例外,在取慮秦軍已經失去隊形只能各自為戰的情況下,少帥軍的新兵蛋子們就像一條條下山的猛虎,遇到羔羊的餓狼,碰上美女的色魔,撲上去沖上去就是揮刀亂砍,挺劍亂捅,揮舞著戰戈亂打亂敲,仗著人多拼命欺負人少,一通王八拳把取慮秦軍將士打得叫苦不迭,狼狽萬分。

    混戰中,好些個接受過更多軍事訓練的秦軍將士甚至連敵人長什麼模樣都沒有看清楚,就已經被一窩蜂砍來的亂刀和刺來的利劍砍中刺中,慘叫著摔倒在血泊中,死得憋屈無比。而更多的秦軍將士雖然也奮起反抗,卻仍然雙拳不敵四手,擋得住前擋不住後,防得了左防不了右,很快就被潮水般湧來的少帥軍士兵直接淹沒,吐出來無數的鮮血碎肉。兵力在敵人三倍以上的少帥軍將士氣勢如虹,在項莊和項冠兩名准一流猛將的率領下大步前進,宛如洪水一般的迅速包圍了秦軍人群。

    對取慮秦軍來說最糟糕的,並不是他們隊伍裡沒有什麼像樣的勇將猛將可以鎮住場面,而是他們的整體素質其實也只是比純粹烏合之眾的少帥軍高點不多,僅僅只是在服更役戍役時接受過一段時間的軍事訓練,並沒有真正經過什麼像樣的實戰考驗,又是匆忙組建不過數日,彼此間連同伴的名字都不熟悉,更不要說可以在混戰中嫻熟配合,自行結隊而戰。

    所以在陣腳鬆動之後,取慮秦軍也就沒有了再次結陣而戰的機會,被集群衝來的少帥軍大隊沖得天昏地暗,根本分不清東西南北,下意識的後退間互相推搡踐踏,自行倒地無數,大打順風仗的少帥軍將士乘機猛砍猛殺,迅速殺死殺傷了許多的取慮秦軍將士,又逼得秦軍不斷後退,很快就出現了失足落水的狀況。

    這時,秦軍的運兵船隊已經載著兩支百人隊再度逼近了泗水東岸,然而原先的登陸地點已經是人滿為患,擁擠得連根針都插不進去,所以秦軍的運兵船隊也不敢在原來的位置登陸,只能是逐漸的順流而下,想到開闊處登陸集結。

    在這樣的情況下,在西門城樓上指揮的項康最應該做的,應該是分出一支軍隊去阻攔秦軍登陸,給自軍主力殲滅岸上敵人爭取時間,可是少帥軍實在是太缺乏實戰經驗了,不管是項莊還是項冠,帶著軍隊和岸上敵人糾纏在了一起後,都忘了應該騰出一隻手來接受項康的旗幟指揮,所以不管項康的親兵在城牆上如何拼命的揮動旗幟,項莊和項冠都楞是沒辦法立即分兵去阻攔後續敵人登陸,項康也沒有辦法,只能是趕緊命令自己提前準備好的預備隊出擊,讓項聲率領的預備隊去負責阻攔後續敵人。

    還好,少帥軍菜鳥,取慮秦軍也是一幫菜鳥,看到自軍船隊駛向下游,為了求生和獲得支援,岸上的取慮秦軍竟然選擇了主動向下游突圍,還靠著求生的勇氣和慾望,奇蹟般的衝出了一條血路,亂糟糟的沖向下游,已經失去了指揮的少帥軍將士則全憑直覺作戰,也是一窩蜂的沖向下游,在無意之中和敵人聯手擋住了後續秦軍的登陸道路。

    見此情景,泗水西岸的顧縣令當然是破口大罵,大罵取慮秦軍的奇蠢如豬,竟然蠢到不知道為友軍爭取登陸空間。項康則是在下相的西門城上哈哈大笑,趕緊讓預備隊暫時停止前進,留下充裕後手防範萬一,任由歪打正著的項莊和項冠繼續自行發揮。

    項莊和項冠麾下的少帥軍將士沒讓項康失望,亂糟糟的追著岸上敵人不放的同時,少帥軍將士又連沖帶砍,春蠶吃桑葉一樣的不斷蠶食敵人,成功的把岸上敵人逼得緊隨秦軍的船隊前進,聯起手來死活不給後續秦軍登陸的機會。船隊上的秦軍將士和對岸顧縣令等人急得直跳腳,可是又毫無辦法。

    天色逐漸變黑,東岸戰場上的秦軍將士也越來越少,隨著一股全憑直覺作戰的少帥軍將士自行迂迴上前,再次堵住了秦軍殘部的逃竄空間後,已經不到百人的取慮秦軍也就注定了全軍覆沒的命運,前方和左右都是殺紅了眼的少帥軍士卒,背後則是遼闊泗水,走投無路之下,好些個秦軍將士被迫放下武器,跪在地上高喊投降,也好些秦軍士兵跳下泗水,泅水逃向自軍的運兵船隊,偶有幾個負隅頑抗者,也很快就被人多勢眾的少帥軍將士亂刀亂劍砍成碎片,死得淒慘無比。

    仗打到了這個地步,泗水西岸的顧縣令就是吳起重生李牧再世也沒辦法翻盤了,別無選擇之下,顧縣令也只好垂頭喪氣的下令敲響鳴金銅鑼,撤回一直沒有辦法登陸上岸的運兵船隊。少帥軍將士則是歡聲如雷,一邊拼命砍殺捕拿殘餘敵人,一邊迫不及待的搶奪秦軍留下的戰利品,還連沾滿人血的破爛犀甲都不肯放過,再次把烏合之眾的本色發揮淋漓盡致。

    是役,以多打少的少帥軍在付出不多代價的情況下,全殲了首先渡河的三支秦軍百人隊,士氣為之大振,大敵當前時不可避免產生的膽怯畏懼心理也為之大為消減。而三百秦軍只有不到二十人泅水逃上運兵船,士氣遭到重創,軍心也受到了不小影響,之前還意氣風發的顧縣令更是氣得拔劍斬石,破口大罵,“蠢貨!一幫取慮蠢貨!亂賊明明就是一幫烏合之眾,竟然還能把仗打到這地步,打到全軍覆沒,本官也算是服了!”

    “縣尊息怒,縣尊息怒。”親信郝策趕緊開口相勸,一邊向顧縣令使眼色,示意取慮秦軍的主將晁直就在旁邊,一邊好言勸D縣尊,勝敗不過兵家常事,用不著這么生氣。況且我們這一仗雖然輸了,卻也基本摸清楚了下相亂賊的軍隊情況,一幫烏合之眾,不難對付,只要我們取慮的運兵船隊到來,一次可以運載五六百人過河,下相亂賊就算是傾巢出動,也絕不可能再攔住我們登陸。”

    顧縣令臉色陰鬱,半晌才勉強點了點頭,說道:“也算是言之有理,收兵回營吧,等明天取慮的運兵船隊來了,然後再渡河。”

    顧縣令還只是臉色陰鬱,殊不知旁邊的取慮秦軍主將晁直都已經快哭了——第一仗就賠進去了五分之一的取慮秦軍,下相這一仗就算最終能夠打贏,晁直回去也怎麼都逃不過一個處分。所以欲哭無淚的同時,晁直也暗暗下定了決心,發誓接下來絕對不和少帥軍正面硬拼,絕對不能再有半點弄險,要出手可以,怎麼都得等到僮縣秦軍和少帥軍打得兩敗俱傷再說。

    首戰告負後的秦軍營地裡死氣沉沉,不管顧縣令和晁直等人如何的鼓動軍心,如何的宣稱少帥軍其實不堪一擊,匆忙組建而成的僮縣秦軍和取慮秦軍都再沒有了之前的士氣高昂,軍心振奮。還是在到了第二天正午時,從睢水趕來的取慮船隊抵達前線時,秦軍營地中才有了一些聲音,顧縣令也趕緊在自己的中軍大帳裡召開軍事會議,討論搶渡戰術和登陸地點。

    昨天才在沙集渡吃了大虧,這會顧縣令當然是說什麼都不敢再著距離下相縣城過近的沙集渡搶渡登陸了,只能是選擇在沙集渡的下游十里處發起搶渡,還安排了自己最信得過的僮縣左尉郝策率領一支精銳首先過河,嚴守陣地掩護主力發起搶渡。然而就在顧縣令猶豫是今天就發起搶渡還是明天再發起渡河時,帳外突然有人來報,說是少帥軍派遣一條小船打著白旗運載了一個昨天被俘的秦軍士兵過河,給顧縣令送來了一道項康的親筆書信。

    出於知己知彼的需要和一定的好奇,顧縣令當然是在第一時間召見了那名攜帶書信回來的秦軍俘虜,當面向他了解少帥軍的具體情況。但是很可惜,那名秦軍俘虜卻報告說他被俘後直接被關進了下相大牢,今天被押出了大牢後又被蒙上了眼睛,所以對城內情況基本一無所知。顧縣令大失所望,也只好拿起了那名秦軍俘虜帶來的書信打開細看,然而看著看著,顧縣令的臉色不由有些蒼白了,還下意識的擦了一把冷汗,脫口說道:“好險啊!”

    “縣尊,什麼好險?”郝策趕緊問道。

    “項康那個逆賊,嘲笑本官不懂兵法,不識天文地理,把我們的軍隊營地選擇在了一處死地。”顧縣令倒也坦白,蒼白著臉說道:“他說他如果狠得下心來,昨天晚上只要派遣少許軍隊過河,在上游挖開泗水的西岸堤壩,那麼泗水的河水馬上就能把我們的營地淹沒,讓我們全部化為魚鱉!”

    得顧縣令提醒,突然想到近日來因為秋雨連綿而水位大漲的泗水河面,還有自軍立營在了地勢開闊處,郝策和晁直等人也是馬上臉色一變,幾乎當場驚出一聲冷汗。然後郝策趕緊又問D縣尊,那項康逆賊為什麼沒有這麼做呢?”

    “他說他憐惜泗水下游的黔首百姓,不願用這種卑鄙毒招。”顧縣令陰沉著臉說道:“他還說,他只想和本官堂堂正正的打上一仗,一戰決勝負,要本官趕緊率軍過河,和他正面決一死戰。”

    “好狂妄的小豎子。”郝策倒吸了一口涼氣,又趕緊說D縣尊,那我們應該怎麼辦?是不是應該趕緊渡河,把營地轉移到東岸高地上去?”

    顧縣令下意識的點頭,幾乎就想立即渡河轉移營地,然而頭剛點到一半時,已經吃過大虧的顧縣令突然心中一動,忙咽回了已經說到嘴邊的命令,改口說道:“不對!”

    “縣尊,那裡不對?”郝策忙又問道。

    “項康這個逆賊,為什麼要好心提醒本官注意提防洪水?言語之中,似乎還有故意引誘本官盡快過河之意?”顧縣令滿臉的警惕,說道:“這個小豎子,莫非又想玩半渡而擊之的花招?”

    雖說船隻數量已經足夠,已然不用怎麼擔心在渡河時遭到少帥軍的突擊,然而已經吃過一次虧,郝策當然也不願上第二次當,仔細盤算過後,郝策點了點頭,說道:“是得防著這點,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又準備到下游去渡河,就算可以順利渡河,全部把軍隊運過去,也肯定也要運到晚上,黑夜過河,是比較危險。”

    “明天再渡河!”顧縣令一拍案幾,又喝道:“傳令全軍,立即拔營起身,把營地轉移到高處去!項康這個逆賊奸詐異常,我們得防著他言而無信,今天晚上又偷偷挖開泗水西岸,以水代兵破我營地!”

    知道顧縣令是為了全軍將士著想,郝策和晁直當然也沒有反對,當下昨天晚上才匆匆立營的取僮聯軍馬上依令拔營,放棄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營地,急匆匆向高地轉移,期間人喊馬嘶,搬運糧草物資,取僮聯軍將士當然頗為辛苦,不過好在顧縣令和郝策等人已經向將士說明了轉移營地的原因,所以秦軍將士為了自身安全著想,倒也沒有怎麼抱怨。

    等把營地轉移到了高處後,天色已然不早,剛鬆了口氣的顧縣令正想休息,不曾想郝策卻又領著一個斥候匆匆來報,說D縣尊,剛才亂賊又派了一條船過河,船上使者直接與取慮那邊的人取得了聯繫,然後使者還被直接領到了晁直那邊。”

    眨巴眨巴了眼睛,顧縣令果斷說道:“走,去晁直那邊看一看情況。”

    領著一隊親隨急匆匆來到了旁邊的取慮秦軍營中後,有權指揮取慮秦軍的顧縣令當然很快就見到了晁直——還一眼看到了放在晁直面前的一堆金子,還有一個跪伏在晁直面前的秦軍士兵。而晁直也十分爽快,一見面就說道:“顧縣尊,正想去向你禀報,逆賊項康剛才又派了一個我軍昨天被俘的士兵過來,給我帶來一百金,還有一道書信,想離間縣尊你和在下的關係。”

    見晁直這麼坦白,顧縣令當然是心中一鬆,微笑問道:“晁左尉,項康那個逆賊,在信上說了一些什麼?”

    “盡是一些胡說八道。”晁直如實說道:“說什麼我們大秦的法典苛嚴,我昨天吃了那麼大的敗仗,回去肯定後罪責難逃,勸下吏為自己著想,乾脆和他一起造反叛逆,還許諾說我只要跟他一起謀反,他就封下吏為楚國的將軍。”

    “癡人說夢。”顧縣令笑笑,又不肯放心的說道:“晁左尉,書信在那裡?能不能讓本官看看?”

    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晁直明顯的猶豫了一下,然後才拿起案上的書信遞給顧縣令,還解釋道:“書信有些塗抹,可能是項康那個逆賊搞錯了,不小心把草稿給我送了過來。”

    “書信有些塗抹?”顧縣令楞了楞,忙接過項康的書信觀看,結果只看得一眼,顧縣令就發現項康的書信上確實有好幾處塗抹,再仔細一看內容時,顧縣令的臉色就有些微變了——被塗改的地方,居然正是最關鍵的位置!除了項康送給晁直的禮物被塗去一大截外,還有項康要晁直如何幫自己對付僮縣秦軍的地方,也被塗去一大段。而更關鍵的是,項康在提到項家與晁直的舊交那段,更是被塗得一片漆黑,再也看不到半點字樣!

    警惕的看了晁直一眼,不知道誰叫羅貫中的顧縣令盤算了一下,然後才小心翼翼的問道:“晁左尉,怎麼看這書信上的意思,你好像與舊楚餘孽項氏家族,好像是頗為熟識啊?”

    “下吏也在奇怪這事。”晁直如實說道:“下吏與舊楚餘孽項家的所有人都從來沒有見過面,更別說是熟識,不知道項康那個逆賊吃錯了什麼藥,竟然會在信上含糊說起下吏好像和他家十分熟悉一樣,還把下面那段給塗了。”

    “真的是項康那個逆賊塗的嗎?”顧縣令注意到塗抹書信的墨色,似乎與文字的墨汁顏色稍稍有一些不一樣,便乾脆又問道:“晁左尉,還有,項康逆賊在寫到送給你一百鎰金子後,下面的內容怎麼也被塗了?墨汁的顏色,還和文字的墨汁顏色不一樣?”

    “有這事?”晁直一楞,趕緊取回書信細看時,見塗抹文字的墨汁,顏色確實要比文字的顏色稍微 上一些,晁直不由大為驚訝,吃驚說道:“真的啊,怎麼塗抹書信的墨色,會和文字的墨色有些不一樣?難道說,項康那個逆賊,換了一盤墨汁塗抹文字? ”

    顧縣令不說話,只是默默的看著晁直,小心留意晁直的神情變化,晁直則先是被顧縣令的凝視看得莫名其妙,然後逐漸回過神來,驚訝說道:“顧縣尊,不會吧?難道你懷疑是下吏自己塗抹了項康逆賊的書信?下吏吃錯藥了,為什麼要塗抹他的書信?”

    實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顧縣令乾脆直接問道:“晁左尉,本官冒昧問一句,項康那個奸詐逆賊,真的只送來了區區一百金收買你?”

    晁直恍然大悟,同時晁直也忍不住怒滿胸膛,大聲說D縣尊,難道你懷疑下吏故意塗抹項康逆賊的書信,是想貪墨他送給下吏的其他禮物?好,人證就在這裡,送金子來的俘虜在這裡,我的親隨,剛才也一直在這裡,你自己問一問他們,項康那個逆賊,是不是真的只給下吏送來了一百金?!”

    晁直把話說到這一步了,他的親隨們當然是紛紛站出來做證,證明項康釋放的俘虜確實只送來了一百金,然而顧縣令又如何肯相信敢相信晁直親信的一面之辭?乾脆又指著那個剛被放回來的俘虜說道:“晁左尉,如果不介意的話,把這個俘虜交給本官帶回去仔細審問一下如何?”

    “隨便!”知道顧縣令是信不過自己,晁直賭氣一口答應,又憤怒說道:“但是顧縣尊,不能對他用刑,他是下吏從取慮帶來的大秦將士,被俘後既沒有叛變投敵,也沒有屈膝求饒!別讓他回來還受委屈!”

    “不能用刑?”顧縣令心中更為警惕,但還是點了點頭,說道:“好,本官答應你。”

    言罷,顧縣令還真的讓自己的親隨押著那個剛被放回來的取慮秦軍俘虜走了,結果顧縣令前腳剛走,晁直後腳就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案幾,金子灑滿一地的同時,晁直的臉色也變成了鐵青色,板著臉半晌才惡狠狠的冒出了一句,“信不過我!還嫌我們取慮軍隊蠢!打仗的時候就別找我幫忙!免得仗打輸了,你又懷疑本吏故意拖你後腿,故意害你吃敗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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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六十七章堂堂正正(下)

    也是該來取慮的晁直晁左尉要被懷疑,把那個被項康主動釋放的取慮秦軍戰俘押回自己的營地後,顧縣令馬上在第一時間親自審問那個倒霉戰俘,質問他究竟替項康給晁直帶來了多少禮物。而那倒霉戰俘雖然沒有胡亂攀扯,卻又沒有替晁直把話說死,只是如實說道:“禀縣尊,項康那個逆賊只是叫小人給晁左尉帶來了一包禮物,裡面是什麼東西小人開始也不知道,還是在晁左尉當著小人的面打開了包裹後,小人才知道是一包金子。”

    “真的只是一包金子?”顧縣令滿懷狐疑,追問道:“包裹裡除了金子以外,還有沒有什麼東西?”

    “應該只是一包金子。”那倒霉戰俘繼續如實回答,說道:“晁左尉打開包裹的時候,小的只看到金子,沒看到其他的東西。”

    “真的沒有其他的東西了?”顧縣令不敢放心,又追問道:“你看清楚了沒有?除了金子以外,有沒有看到什麼珠寶玉器之類的東西?”

    “小人只看到金子,沒看到其他東西。”倒霉戰俘還是實話實說。

    “你是怎麼看到的?跪著看到的?還是站著看到的?當時你和晁左尉的距離有多遠?”顧縣令一邊在心裡推演當時看到的情況,一邊繼續追問道。

    “小人是跪著看到的。”倒霉戰俘繼續老實回答,說道:“距離的話,大概有五六步遠。”

    在心裡仔細推演了一番,發現這個倒霉戰俘當時應該不可能看到包裹裡的所有物件,顧縣令難免心中更加警惕,趕緊又問事後晁直可有什麼暗藏東西的動作或者暫時離開大帳的舉動,全都得到了否定答案後,顧縣令卻還是不肯完全放心,依然還是懷疑晁直有可能暗藏私吞了項康送給他珍貴禮物,便乾脆直接向那倒霉戰俘問道:“你剛才在晁直的大帳裡,可曾看到他有塗抹書信的動作?”

    對晁直而言還好,這個倒霉戰俘還算講義氣,馬上搖頭表示沒有看到,還不管顧縣令如何追問都不肯改口。然而顧縣令卻死活不肯相信,甚至還忍不住開始懷疑這個倒霉戰俘也是和晁直一夥,甚至還有可能在被俘後已經變節,大怒下拍案喝道:“再不如實交代,大刑伺候。”

    “冤枉啊,縣尊,小人真的冤枉啊!”倒霉戰俘大聲喊冤道:“小人沒敢騙你,小人說的全是實話啊!”

    “動刑!”脾氣有些急噪的顧縣令忍無可忍的大喝下令,然後還是在帳中親隨扒開那倒霉戰俘的衣服打他脊背竹板時,顧縣令才猛然想起自己曾經答應過晁直,答應不對這個戰俘用刑。可是板子已經打了收不回來,顧縣令也只能是將錯就錯,又厲聲大喝道:“繼續打,先打二十板,然後再問!”

    挨了二十竹板後,那倒霉戰俘總算是變得聰明了一些,雖沒敢胡亂栽贓陷害晁直,卻也改口說自己跪伏在地,沒敢怎麼抬頭去看晁直的動作,所以也不敢肯定晁直是否有塗抹書信的動作。顧縣令也這才哼哼著暫時罷休,心裡也對晁直更加懷疑,暗道:“得小心防著點這個匹夫,昨天那仗他輸得那麼慘,回去肯定要受處罰,雖說他因為這點叛變的可能不是很大,但也得防著他真的狗急跳牆。”

    在顧縣令的疑慮重重中,一個晚上的時間很快過去,到了第二天清晨時,按照顧縣令頭一天擬定的渡河計劃,三千秦軍再度拔營起身,攜帶著糧草軍需到沙集渡的下游十里處準備渡河,對岸的少帥軍也分出了五百步兵南下,急匆匆的趕到了秦軍渡河處準備實施攔截,阻攔和遲滯秦軍的渡河行動。

    已經獲得了取慮船隊的增援,在確保船隻機動性的情況下,秦軍船隊也有把握一次性將五六百人送到泗水對岸,顧縣令當然不用擔心對面的少帥軍烏合之眾真的能對自己的渡河船隊形成什麼致命威脅,但是為了謹慎起見,顧縣令還是按照原訂計劃,讓自己的親信郝策率領五百精兵擔任渡河前鋒,殺雞用牛刀一樣的確保渡口控制權。

    少帥軍的表現也一如既往的菜鳥肉雞,看到秦軍船隊逼近東岸淺灘,少帥軍的士卒雖然在帶隊將領項聲的指揮下排列起了密集橫隊,以弓弩齊射秦軍船隊,也多少取得了一些戰果。然而隨著一些秦軍快船捨死忘生的率先沖上淺灘,不要命的近身開始肉搏戰後,嚴重缺少實戰經驗的少帥軍就逐漸開始了慌亂,弩箭對秦軍船隊的威脅大減,秦軍的運兵船隊主力也乘機紛紛搶灘登陸,往對岸投入更多作戰兵力,在經過一番激戰後,始終還是成功的殺退了少帥軍這幫菜鳥,成功的奪佔了大片的灘頭陣地。

    不過項聲麾下的少帥軍也並沒有就此放棄,潰退出數里後,項聲先是努力收攏士卒,重新排列成隊,然後又很快捲土重來,登上渡口附近的一處高地排列衝鋒隊形,擺出了隨時準備衝擊秦軍渡口的架勢。對此情況,已經成功搶占灘頭陣地的秦軍精銳雖然不怕,但為了確保渡口安全,還是列陣高度警惕,同時對岸的顧縣令也不敢肆無忌憚的讓運兵船隊滿載過河,仍然還是讓運兵船隊每次只運五百士兵過河,小心翼翼的不露半點破綻。

    如此往回三遭,還是在把一半的軍隊運載過河之後,顧縣令才命令第四輪過河的士卒開始搶修簡易碼頭,以便搬運戰車、馬匹和糧草輜重過河。同時項聲率領的少帥軍也不敢和數倍於己的強敵長時間對峙,秦軍才剛剛過河一半,項聲就馬上帶著少帥軍緩緩撤退,雖然沒有直接撤回下相城裡,卻也盡量遠離了秦軍渡口,隨時準備撒腿逃命。

    沒有人知道項康出兵攔截卻又不讓少帥軍全力阻攔秦軍渡河的真正用意,頗有沙場經驗的顧縣令也不明白項康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為了謹慎起見,顧縣令只能是選擇步步為營的小心渡河,不敢搶時間全力搶渡,然後還是在到了正午時,第四支過河的秦軍臨時搭建起了幾座簡陋碼頭之後,顧縣令才命令運兵船隊裝載隨軍戰車和一些馬匹準備過河。

    結果也還是到了這個時候,少帥軍那邊才突然有了新的動作——緊鄰泗水的下相西門突然打開,一些項康軍士卒抬著十來條小船快步衝出了城來,迅速將小船放入火中,然後飛快往船上堆積柴草。而斥候快馬將消息報告到顧縣令的面前後,顧縣令也馬上明白少帥軍是打算採取火攻,從水上突襲自己的運輸船隊。為了謹慎起見,顧縣令當機立斷,趕緊命令運輸船隊暫停過河,抽出了二十條小船運兵北上,去搗毀少帥軍的火攻船隊。

    少帥軍火攻船隊的狡猾程度超過了顧縣令的預想,才剛看到秦軍的船隊分兵過來阻攔,勢單力薄的少帥軍船隊馬上靠岸,與之前撤遠的少帥軍項聲部會合,項聲麾下的少帥軍步兵也馬上用弓弩掩護自軍火攻船隊,不給秦軍船隊靠近自軍船隊的機會。不過還好,秦軍步兵也已經兩千人過河,顧縣令只是一聲令下,一千秦軍就馬上大步北上,殺向項聲軍所在的位置,項聲麾下的少帥軍兩面受敵又兵力單薄,不得不趕緊放棄船隊往城下轉移,操縱火船的少帥軍水手也同樣棄船登岸北逃,任由秦軍輕鬆搗毀了自軍的十來條火船。

    “果然是一群烏合之眾。”

    再次嘲笑了少帥軍在野外戰場上的拙劣表現後,顧縣令這才一聲令下,繼續指揮秦軍橫渡泗水,但是為了謹慎起見,顧縣令還是沒敢讓自軍船隊滿載兵員和糧草輜重過河,在船隻數量頗為充足的情況下,仍然還是採取少量多次的辦法橫渡泗水,所以即便少帥軍後來再沒來搗什麼亂,秦軍船隊還是直到下午的申時左右,才把所有的士卒和軍需戰馬戰車這些東西搬運過河,結束了這次耗時漫長的渡河行動。

    天色已然不早,再想立即發起攻城當然不現實,別無選擇,顧縣令只能是決定先在下相南門外建立營地,等第二天再著手發起攻城。然而在尋找合適的高地建立營地時,顧縣令這才發現泗水東岸雖然也有幾處高地,但面積都不算太大,很難將取僮聯軍同時屯駐在一處高地上,所以顧縣令也沒辦法,只能是找來統領取慮秦軍的晁直商量,看是勉強湊合著擠在一座高地上,還是分別立營。

    “分別立營吧。”晁直的語氣明顯有些生硬,說道:“擠在一起,如果下面的士卒發生什麼衝突,事情就不好辦了,所以最好還是分別立營。”

    知道晁直是因為什麼突然變得和自己生分,顧縣令卻不點破,又考慮到營地如果挨得太近,晁直如果有什麼異心自己很難防範,顧縣令便也馬上點了點頭,同意了晁直的建議,又指著下相東南部的一處高地說道:“晁左尉,你帶你的軍隊去那裡立營如何?”

    看了看那處遠離取水點的高地,晁直心中益發窩火,可還是馬上點頭,說道:“好,下吏這就帶軍隊過去。”

    顧縣令含笑點頭,剛想提醒晁直盡量加固營地防禦,以便做長久之計,不曾想幾個秦軍斥候卻突然押著一個手打白旗的干瘦男子來到了他和晁直的面前,禀報導:“禀縣尊,適才此人從下相城中打著白旗出來,說是有賊首項康的親筆戰書要呈與縣尊 人已押來,請縣尊發落。”

    “戰書?項康那個逆賊,敢向本官約戰?”顧縣令有些驚奇,想都不想就趕緊下令道:“快,把那個亂賊使者押來。”

    遠處的少帥軍使者很快就被押到了顧縣令面前,一見面就點頭哈腰滿臉笑容的說道:“小使魏山,見過僮縣顧縣尊,縣尊萬福金安,願縣尊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再祝縣尊……。”

    “項康逆賊派你來的?有什麼事?”顧縣令沒搭理魏山從項康那裡學的馬屁,直接打斷了傲慢的問。

    “回禀縣尊,約戰。”魏山戰戰兢兢的說道:“我家項少帥說,既然顧縣尊你已經統兵過河了,他也懶得和你僵持了,想和你約一個時間地點,堂堂正正的決一死戰,免得戰火連綿,塗炭生靈,連累下相的無辜黔首百姓。”

    “呵呵。”顧縣令直接笑出了聲音,嘲笑說道:“就你們那群烏合之眾,也敢和本官的大軍堂堂正正的決一死戰,項康那個賊頭,難道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顧縣尊,我家項少帥絕對不是在開玩笑。”按照項康的事前指點,魏山小心翼翼的說道:“而且我家項少帥還敢保證,到了決戰的時候,他會讓你見識一下我們少帥軍的真正實力。我家項少帥還說,這兩天顧縣尊也就是欺負一下我們少帥軍的末流軍隊,等我們少帥軍的真正主力出手的時候,縣尊你才會明白我們少帥軍到底有多厲害。”

    “是嗎?那本官倒是真的想見識見識 ”顧縣令冷笑連連,又隨口吩咐道:“約戰書在那裡?拿來本官看看。”

    魏山答應,趕緊從懷中取出了一塊黃綢雙手呈上,親隨把黃綢轉呈到了顧縣令的面前後,顧縣令接過一看,見黃綢上寫的還真是約戰字樣,內容也十分簡單,就短短一句話——明日午時,下相城南,決一死戰,可有膽量?

    輕蔑的笑笑,顧縣令命人取來毛筆,隨手在黃綢上寫下了一句話——戰就戰!怕汝不成?

    寫完了,顧縣令又隨手把黃綢拋給了魏山,魏山接過看了答复內容,馬上就連聲道謝,然後又無比小心的問道:“顧縣尊,那小人現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帶回去交給項康那個逆賊吧。”顧縣令大度的一揮手,又冷笑說道:“順便告訴他,叫他把脖子洗乾淨點,等著引頸就戮。”

    魏山連聲答應,趕緊拱手告辭,抹著汗水快步衝回下相縣城的方向。顧縣令也這才大模大樣的晁直說道:“晁左尉,看到沒有?明天午時,我們和項康逆賊在下相城南決一死戰,快去立營,做好明天決戰的準備。”

    “項康那個逆賊兵微將寡,怎麼會有膽量敢和我們決一死戰?”晁直有些狐疑。

    “剛才沒聽到嗎?人家說他們的主力還沒出動,明天要在戰場上讓我們看看他們的厲害。”顧縣令笑笑,又說道:“放心,是那個逆賊主動提出決戰的,他明天如果不敢出城,傷的是他的軍心士氣,我們不會有什麼損失。”

    雖然還是有些擔心,但因為不滿顧縣令無端懷疑自己收受項康的賄賂,還有更加不滿顧縣令言而無信,對自軍被俘的士卒用刑,晁直還是沒有多說什麼,很快就帶著自己麾下的軍隊去下相的東南角立營了。而晁直前腳剛走,顧縣令後腳就讓自己的僮縣軍隊立營在靠近河邊方便取水的高地上,同時把項康寄書約戰的事公諸於眾,讓自軍將士今夜好生休息,明日出兵與少帥軍決一死戰。

    …………

    魏山這邊,帶著顧縣令的答復回到了下相城下後,還是在進了城後,魏山才發現自己的全身已經被汗水濕透,也再進到縣寺與項康見了面後,馬上就哭喪在臉說道:“少帥,以後這種事能不能派別人去做?別老是叫小的去冒這種險好不好?少帥你可知道,剛才那個姓顧只要隨便下一道命令,小的就得人頭落地啊。”

    “行行行,以後再有這種冒險的事,我另外安排別人。”項康笑著做出一個絕不打算兌現的承諾,又迫不及待的問道:“怎麼樣?那個姓顧的,答應了決戰沒有?”

    “答應了。”

    魏山如實回答,又趕緊拿出了顧縣令批复的戰書交給項康,項康接過一看也馬上就笑了,還讚道:“筆跡剛勁有力,筆力直透綢布,好書法,也好堅決,看來是真準備在明天和我們堂堂正正的決一死戰了。”

    “少帥,現在你可以告訴在下答案了吧?”旁邊的周曾忍無可忍,趕緊問道:“今天你為什麼要讓我們的主力軍隊抓緊時間休息?又為什麼要派項聲帶著一支五百人隊去裝模作樣的騷擾敵人渡河,卻又交代項聲公子不可真的和敵人拼命?還有,我們的實力仍然還和敵人懸殊巨大,你為什麼還要直接寄書約戰?”

    項康笑笑,並沒有回答週曾的一連串問題,還反問道:“亞叔,假如你是顧縣令,你現在會怎麼辦?”

    週曾想了想,答道:“當然是抓緊時間立營,然後讓士卒好生休息,明天一早起身,全力準備決戰。”

    “為什麼要抓緊時間立營?”項 又問道。

    “當然是因為天色已經不早了。”週曾幾乎沒做任何考慮就答道:“不然的話,今天晚上軍隊怎麼休息?又怎麼可以在明天早上起來全力準備決戰?”

    項康笑了,笑容還逐漸開始變得奸詐,奸笑說道:“亞叔,怎麼,還沒明白?這可就是我今天為什麼要派項聲帶軍隊去騷擾暴秦軍隊渡河的答案啊。”

    週曾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醒悟過來,驚叫道:“少帥,你故意派項聲去騷擾敵人渡河,難道是想拖慢敵人的渡河速度,讓敵人在下午才全部渡過泗水,沒有多少立營時間?”

    “亞叔果然高明,一猜便中。”項康鼓掌,又微笑說道:“立營時間不夠,又知道我們明天要出城和他們決戰,亞叔你說,暴秦軍隊的營地,還會不會建立得特別堅固?”

    週曾張大了嘴,項康則又笑道:“還有,我約姓顧的在明天中午的午時決戰,也不是沒有原因,我就是要讓他覺得他的備戰時間充足,讓他和他麾下的暴秦軍隊今天晚上可以放心休息,放心睡覺,然後,我們就有機會了。”

    得到項康的提示,又突然聯想到項康今天讓少帥軍主力抓緊時間在白天休息的決定,週曾總算是徹底醒悟,再次驚叫道:“少帥,難道你約顧畢明天午時在城南堂堂正正的決戰是假,今天晚上出兵去偷襲他的營地才是真?”

    “我是說過明天午時要和他堂堂正正的決一死戰,但我沒說過我今天晚上不去偷襲他。”項康的流氓嘴臉徹底展露無遺,又奸笑說道:“而且我約他決戰也不是假,只不過我也沒說我要出動多少兵力和他決戰。所以今天晚上的偷襲如果不能成功,明天我就會派一個人出去,約他姓顧的在戰場上一對一單挑,他姓 顧的如果不敢接受挑戰,那就是他食言無信,和我沒什麼關係了。”

    “少帥,這就是你所謂的堂堂正正的決一死戰?!”

    週曾和魏山等人一起張口結舌難以置信的時候,項康又自言自語的說道:“但今天晚上的偷襲,無論如何都要全力爭取成功,我只有一城之地,城裡糧食也不多,這場仗如果打成了僵持戰,我的麻煩就大了。”

    事還沒完,項康自言自語的時候,門外又傳來了馮仲求見的通報,項康下令接見後,馮仲也很快就大步走上堂來,還一見面就迫不及待的嚷嚷道:“項兄……,哦不,少帥,事辦妥了,一百套暴秦軍隊的士卒衣服,還有暴秦的百人隊旗幟,都準備好了。”

    項康含笑,滿意點頭,堂上的周曾和魏山等人則是面面相覷,雖不明白項康為什麼要讓親信馮仲準備秦軍士卒的衣服和旗幟,卻也還是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知道城外的秦 軍今天晚上日子絕對不會好過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11-28 21:27



正文卷第六十八章夜間奇襲

    和項康分析推演的一模一樣,在知道第二天正午就要和少帥軍正面決戰的情況下,也在時間有些緊促的情況下,僮縣的秦軍果然沒有花費大量的精力和時間用來建立自己的營防工事,僅僅只是樹立起了營地柵欄,搭建了轅門、幾座哨塔和幾個箭樓了事,連護營壕溝都沒挖,更別說是修築什麼營牆羊馬牆等堅固工事。

    對此,顧縣令的得力副手僮縣左尉郝策雖然也有些擔心,還專門跑到顧縣令面前提醒,但是因為天色已經微黑的緣故,顧縣令並沒有命令軍隊連夜施工加固營地,還大手一揮就說道:“就這樣也差不多了,我們明天還要和亂賊決戰,不能讓將士們睡得太晚,影響明天的打仗,今天晚上加雙倍崗哨就行了。”

    與有些大意的僮縣秦軍不同,兩天前才剛吃了輕敵大虧的取慮秦軍汲取教訓,在營防工事花了大力氣修築堅固,除了爭分奪秒的挖掘了一道又寬又深的護營壕溝外,又用挖掘出來的土方修築了一道護衛營地的羊馬牆,讓秦軍弩手可以安全的躲在牆後張弩放箭,極大的加強了營地防禦強度,雖不敢說什麼天衣無縫,卻也可以確保讓少帥軍難以偷襲得手。

    除此之外,晁直還主動派人聯繫顧縣令,要求與顧縣令約定夜間甄別敵我的統一口令。然而很可惜,出於對晁直本人和取慮秦軍將士的不信任,害怕口令流露的顧縣令卻選擇了拒絕,說道:“不必統一口令了,各用各的口令吧,反正我們的營地離得遠,就算斥候出外巡邏也碰不到,沒那個必要了。”

    使者把顧縣令的答复帶回取慮秦軍營地後,得知自己的熱臉蛋貼到了顧縣令的冷屁股上,本來就已經對顧縣令萬分不滿的晁直當然更是窩火,氣得又是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案几上,憤怒說道:“不想統一口令就算,晚上巡邏隊如果撞在一起不小心打起來,一切後果由你負責!”

    很可惜,晁直所期望的打臉機會並沒有出現,因為營地確實隔得有些遠的緣故,只是在營地周邊近處活動的取慮秦軍和僮縣秦軍的巡邏隊始終沒有接觸交集,自然也就沒有出現因為夜間口號不統一而發生意外的情況。不過還好,晁直也不是那種特別小肚雞腸的人,並沒有為了報復顧縣令而故意指使自己麾下的巡邏隊和僮縣秦軍巡邏隊發生磨擦,還很快就把打臉的事忘在了腦後,二更剛到就和無數的秦軍將士一樣,在溫暖的軍帳中進入了夢鄉。

    取慮秦軍睡得香,僮縣秦軍睡得更香,遵照顧縣令親自頒布的備戰命令,才剛吃完晚飯不久,僮縣的秦軍將士就紛紛入帳休息,一個個睡得又香又甜,軍營裡也為之鼾聲成片,只有極少部分的哨兵和巡邏隊成員在黑夜中努力圓睜著眼睛,小心注意著遠處的動靜,也期盼著換崗時間盡快到來,讓自己可以趕緊回帳睡覺。

    時逢月半,應該正是明月皎潔之時,可因為這個月天氣一直不好的緣故,今天的夜空依然還是陰雲密布,看不到半點星光月光,地面上的光線更是糟糕,雖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卻也還是很難看到十步開外的情況,給秦軍哨兵和巡邏隊增添了許多麻煩。不過還好,兩座秦軍營地的周邊一直都是風平浪靜,不見半點異常,秦軍巡邏隊只是稍微辛苦了一點,倒也不用怎麼擔心自身的安全。

    快到三更時,這一情況終於出現了一點改變,一個正在營門附近巡邏的僮縣秦軍士卒眼尖,隱約看到緩坡上似乎有人影晃動,也趕緊提醒帶隊巡邏的甚長,然而那甚長努力睜大了眼睛仔細張望了許久,卻始終只是看到一片漆黑,便說道:“是不是你的眼睛看花了?沒什麼人影啊?”

    “應該不是眼花。”那眼尖秦兵如實說道:“雖然只是晃了晃,但我看得很清楚是人影,還不止一個。”

    猶豫了一下,那甚長做出了一個正確決定,說道:“好,拿我們打著火把下去仔細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

    按照甚長的吩咐,秦軍巡邏隊打著火把走下緩坡了,已經帶著少帥軍奇襲隊潛伏在了緩坡下半端的項莊和馮仲,也一起把心臟提到了嗓子眼,知道自軍很可能已經露出了蛛絲馬跡,讓敵人生出了警覺,也趕緊低聲商議。由馮仲壓低了聲音問道:“項莊兄弟,我們可能已經暴露了,怎麼辦?”

    “沒辦法了,他們不可能再走遠了,只能是賭一把運氣了。”項莊低聲說道:“傳令下去,我一動手,馬上一起動手,先乾掉這支暴秦軍隊的巡邏隊,然後直衝暴秦軍隊的營門!無論如何都要衝進去!”

    馮仲答應,低聲把項莊的命令向後傳達,讓精挑細選出來的一百名少帥軍好手做好衝鋒準備。項莊則雙手緊握刀盾,默默注視著緩緩走近的秦軍巡邏隊,心裡不斷禱告,“上天保佑,一定要馬上乾掉這支巡邏隊,一定要一下子就直接沖開營門。不然的話,今天晚上我們就白辛苦了。”

    出於小心,無意中發現了些許蛛絲馬蹟的這支秦軍巡邏隊走得併不快,用了好幾分鐘的時間才走到緩坡的坡腰處,也因為始終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而互相埋怨。然而就在這支秦軍巡邏隊以為自己們將白白辛苦一趟的時候,火把光芒照耀中,一個壯碩的人影突然躍起,提著刀盾直接撲向了他們,而更讓這支秦軍巡邏隊大吃一驚的是,這個突然出現的壯碩男子,竟然還穿著和他們一模一樣的秦軍軍服!

    “有敵人……。”

    項莊本來就是下相項家子弟中的頂尖好手,這會身負重任動作更是快若脫兔,威猛如虎,打著火把走在最前面的秦軍士卒甚至還沒能把話喊完,項莊手裡的鋼刀就已經捅進了他的胸膛,同時項莊左手的盾牌也準確擋住了秦軍巡邏隊甚長匆忙捅來的一劍,右手拔刀飛快回砍,那秦軍甚長的右臂也應聲而斷,握著劍掉在了地上,痛得那甚長當場哭出聲音,“我的手!”

    與此同時,全部穿著秦軍軍服的馮仲和余下的少帥軍好手也已經紛紛暴起發難,跳起來舉著刀劍戈矛就毫不猶豫的沖向了那支秦軍巡邏隊,而那支秦軍巡邏隊的其他成員一看黑暗中竟然潛伏著這麼多敵人,魂飛魄散下也沒有任何的抵抗意志,掉轉頭撒腿就往坡上沖,還一邊跑一邊敲鑼吶喊,“敵襲!敵襲!有敵人來偷營!”

    決定成敗的關鍵時刻到來,在距離秦軍營門還有一段距離的情況下,項莊和馮仲率領的少帥軍奇襲隊不敢有任何的遲疑猶豫,大步如飛的只是直接沖向秦軍營門,還按照項康事前的指點,一邊衝鋒前進一邊放聲大喊,“亂賊殺來了!快跑啊!亂賊殺來了!”

    這個時候的混淆敵我並沒有收到什麼效果,雖然很奇怪山下怎麼會突然衝上來這麼多自軍士兵,然而聽到銅鑼報警之後,負責守衛營門的秦軍還是飛快在門後排列成隊,還把弩 伸出營門的縫隙,對著突然衝來的自軍士兵施放強弩,射死了幾個逃在前面的真正秦兵,也射死射傷了幾個項康軍的奇襲隊成員。

    “糟了!還是晚了一步!”

    項莊心中叫苦,知道敵人還是搶先做好了準備,自軍已經很難再直接突破營門殺入敵營。然而就在這時候,旁邊相對來說要細心得多的馮仲突然指著一個位置喊道:“項莊兄弟,快看!有敵人在翻柵欄!好像沒有護營壕溝!”

    順著馮仲指引的方向看去,見確實有兩個秦軍士兵正在攀爬柵欄逃入營中,事前並不清楚敵營情況的項莊頓時大喜,暗叫了一聲天助我也,然後馬上和馮仲領著少帥軍將士沖向了那個位置,避開敵人重兵守衛的營門,直接衝擊僮縣秦軍的護營柵欄,也在衝到近處時萬分驚喜的確認——僮縣秦軍確實沒有挖掘護營壕溝!

    沒有護營壕溝保護柵欄,帶足了斧頭和繩索等物的少帥軍將士當然有的是辦法對付這些木質柵欄,或是掄起斧頭就直接劈砍柵欄,或是用繩索捆住柵欄一起奮力拉動,再等守門秦軍匆匆分兵過來阻攔時,一大排的柵欄已經被少帥軍將士直接拉到,少帥軍將士歡聲如雷,趕緊在項莊和馮仲的率領下潮水般衝入敵營,吶喊著直接沖向剛被驚醒還在睡眼朦朧的秦軍將士。

    混戰由此展開,全部穿著秦軍服裝只在左臂捆綁一根白布辨別敵我的少帥軍將士揮刀舞戈,見人就殺見敵就砍,搶奪篝火踢翻火盆見帳就燒,還一邊殺人放火一邊放聲大喊,“亂賊殺進來了!快跑啊!亂賊殺進來了!快跑啊!”

    與戰術目的明確的少帥軍將士截然相反,可憐的僮縣秦軍將士則是在混戰中徹底暈菜,耳裡聽到的是喊殺慘叫,眼中看到的卻全都是穿著秦軍軍服的同伴,暈頭轉向下根本無法區別敵我,只能是像沒頭蒼蠅一樣的在營地中亂竄,大喊大叫著努力尋找敵人的所在。而更可氣也更卑鄙的是,少帥軍將士還經常一邊大聲喊著是自己人,一邊毫不猶豫的把刀劍往秦軍士兵身上招呼,即便沒能成功幹掉敵人,也讓敵人變得更加稀里糊塗,更加搞不懂身邊的戰友同伴到底是敵是友。

    為了自保和活命,吃過虧僥倖沒死的秦軍士兵普遍都選擇了優先自衛,只要有同伴靠近,不管是真是假,清一色都是先拿武器往同伴身上招呼。結果造成的連鎖反應是秦軍士兵紛紛捉對廝殺,一邊大聲喝問對方的真正身份,一邊玩命的把刀劍戈矛捅刺到對方身上,慘死在自家同伴手上的秦軍士兵數不勝數。而秦軍的混亂也因此越來越擴大,不管是秦軍的中基層將領如何大聲的呼喊命令,都始終無法控制住這一混亂局面,少帥軍奇襲隊也因此益發放膽的渾水摸魚,把秦軍營地的混亂益發擴大。

    這時候,喊殺聲當然已經驚醒了正在溫馨寢帳中酣睡的顧縣令,然而讓匆匆進帳禀報情況的僮縣左尉郝策氣炸肚皮的是,得知是敵人偷襲,睡眼惺忪的顧縣令竟然還有臉這麼驚叫道:“敵襲?怎麼可能?項康那個逆賊,不是約了本官明天午時決戰麼?怎麼今天晚上又跑來偷襲我們的營地?他怎麼言而無信?!”

    “縣尊,我們上當了!”郝策沒好氣的吼叫道:“項康那個逆賊約我們明天決戰是假,騙我們今天晚上放鬆警惕是真,我們又中了他的無恥奸計了!”

    很是用了點時間才回過神來,顧縣令這才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一樣跳起來大吼大叫。“奸賊!無恥奸賊!言而無信!食言反悔!無恥小人!卑鄙惡徒!”

    “縣尊,現在不是罵人的時候,得趕緊想辦法應對現在的局面!”郝策急得直跺腳,飛快說道:“亂賊已經衝進我們的營地了,還全都穿著我們的軍服,現在我們的將士根本分不清楚誰是敵人,都已經開始自己打起來了,你得趕緊想辦法應對啊!”

    “什麼?亂賊還穿了我們的軍服?”顧縣令又是一驚,再次大罵了項康的無恥卑鄙後,顧縣令也只能是趕緊吼道:“快,傳令各軍,各自收攏兵馬,結陣而戰!不聽命令的,一律格殺勿論!還有,派人去給晁直送信,叫他趕緊出兵過來增援我們,亂賊說不定還有後續軍隊!”

    被顧縣令料中,少帥軍不但真的還有後續軍隊,後續軍隊還是項康親自率領的少帥軍主力,同一時間在遠處看到秦軍營內火頭四起後,項康也已經拔劍在手,指著僮 秦軍的營地大吼道:“擂鼓,總攻!殺進敵營,幹掉顧畢老兒!”

    還是在同一時間,看到僮縣秦軍的營地起火後,取慮秦軍的哨兵也迅速把消息報告到了自軍主將晁直的面前,晁直聞報大驚,趕緊披衣出帳查看情況,見遠處的友軍營地內部確實已經處處火起,晁直也沒敢猶豫,馬上就大喝道:“傳令全軍,立即起身備戰,做好增援僮縣友軍的準備!”

    按照晁直的命令,目前還有千人規模的取慮秦軍趕緊匆匆起身備戰,到營中空地上集結侯命,可是取慮秦軍這邊才剛露出連夜集結的跡象,遠處的黑暗中突然鑼聲大作,不下二十面銅鑼同時敲響,聲震四野。晁直也馬上大吃一驚,脫口說道:“我們營地旁邊也有亂賊埋伏!”

    不過還好,取慮秦軍營地旁邊的銅鑼只是敲了一會,就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踪,然而越是這樣,晁直就越是心驚膽戰,也不敢再主動出兵救援僮縣友軍,只能是讓自己麾下的軍隊優先守營地,防範少帥軍也來偷襲自己的營地。接著過了一段時間後,當顧縣令用快馬將求援請求送到晁直面前時,晁直也頓時陷入兩難境地。

    “冒險去救?還是優先自保?”

    內心掙扎猶豫的時候,不由自主的,晁直突然想起了顧縣令這兩天在自己面前的種種醜惡嘴臉,還有自己身上蒙受的不白之冤。然後晁直也很快就下定了決心,向顧縣令派來的求援使者說道:“回去告訴顧縣尊,就說我的營地旁邊也有亂賊軍隊埋伏,我如果這個時候分兵,我的營地也保不住!所以沒辦法,只能是請他自己全力守住營地了!”

    彷彿是為了替晁直做證,晁直的拒絕話語才剛說完,遠處的黑暗中就又傳來了喧嘩的銅鑼聲音,已經不敢再弄險的晁直也益發堅定了優先自保的決心,不管僮縣秦軍的使者如何磕頭哀求,流淚哭請,就是不肯鬆口出兵……

    其實晁直這會就算冒險出兵來救僮縣秦軍,也已經扭轉不了戰場局面——最多也就是能讓僮縣秦軍輸得沒那麼淒慘而已。因為顧縣令匆忙發出的結陣而戰的應變命令,根本就沒起到任何作用,黑夜之中尋人本來就十分困難,戰場又已經大亂,顧縣令的親隨當然沒辦法迅速把命令傳達到秦軍的中基層將領面前,僥倖有幾個中層將領收到命令,也是很難在混亂中找到自己的手下甚長伍長,自然也就沒辦法執行顧縣令的命令要求。而隨著項康親自率領著少帥軍主力殺入秦軍營地,加入了營內戰場,僮縣秦軍的喪鐘也隨之敲響。

    如潮的吶喊聲中,仍然還是純數烏合之眾的少帥軍主力人人驍勇,個個爭先,緊隨著少帥軍的大小旗幟後衝鋒而上,就像一道洪流一樣的直接衝進亂成了一團的秦軍營地,更加瘋狂的見人就殺,見敵就砍,推倒哨塔,掀翻箭樓,把一個個暈頭轉向的秦軍士兵砍成碎片,捅成蜂窩。而秦軍上下則是毫無鬥志,幾乎沒做任何抵擋就紛紛逃向中軍營地,把秦軍中軍營地的柵欄踩得粉碎,扯倒軍帳推翻馬車,同時又徹底衝亂了顧縣令親自率領的中軍隊伍,自相踐踏死者無數,顧縣令和郝策等人急得破口大罵,可是又毫無辦法。

    驅逐著秦軍敗兵為先鋒,大打順風仗的少帥軍主力很快又直接衝進了僮縣秦軍的中軍營地,早已一片大亂的秦軍中軍營地軍心慌亂,無數士兵大呼小叫著撒腿而逃,其中還包括許多的秦軍中軍將士。見大勢已去,還算忠心的郝策也只能是趕緊拉上搥胸頓足的顧縣令,領著幾個親隨混入人流,狼狽不堪的逃向馬棚方向,準備奪馬逃向取慮秦軍的營地暫避。

    很可惜,郝策能在混亂中想到奪馬逃命這點,許多的秦軍士卒也想到了這點,所以等郝策和顧縣令狼狽不堪的逃到馬棚這裡時,馬棚這邊早就是人滿為患,還有許多秦軍士兵為了爭奪馬匹而大打出手。郝策無計可施,只能是大吼道:“讓開!讓開!縣尊來了!顧縣尊來了,馬上讓開!”

    呼喊無用,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的秦軍士兵這會只想著趕緊逃命,又那裡還會讓出道路讓顧縣令大模大樣的上馬?同時郝策歇斯底里的吼叫還收到了反效果,混亂中,一支秦軍隊伍突然席捲而來,大吼大叫的問道:“縣尊在那裡?縣尊在那裡?”

    “我在這!我在這!本官在這裡!”

    顧縣令帶著哭腔不斷大吼,同時擠過人群奮力迎向那支忠心耿耿的秦軍隊伍,也奇蹟般的會合上了那支打著百人隊旗幟的秦軍隊伍,含著眼淚大喊道:“我是顧縣令!快來救我!”

    回答顧縣令的,是那支秦軍百人隊眾人的紛紛獰笑,還有迫不及待砍來捅來的刀劍戈矛,可憐的顧縣令幾乎在瞬間連中三刀兩劍,腦袋上還挨了重重一戈,繼而又在轉眼之間被剁成肉醬,也至死都不明白,“奇怪?本官的手下,怎麼會殺本官?”

    “他們是亂賊!”郝策的反應要比顧縣令的反應快些,才剛看到顧縣令倒下,馬上就猜到這支所謂秦軍的真正身份。然而猜到也已經晚了,距離過近,更多的刀劍戈矛,已經先後招呼到了他的身上,也在轉眼之間,就把他送到黃泉路上給顧縣令做伴去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11-28 21:27
  




正文卷第六十九章嘗試招降

    什麼叫奇蹟?奇蹟不是斗地主時拿了滿把的炸彈虐待地主或者農民,而是拿了一把的爛牌,卻照樣把對手悶殺,打得對手連一張牌都出不了,只能是棄牌認輸。

    臨時地主項康就創造了這樣的奇蹟,兩個對手農民顧縣令和晁直不但牌面要比項康的牌面要好看得多,類似於王牌炸彈的騎兵和戰車也比項康多得多,卻楞是被項康把一手爛牌打出了神操作,用一幫烏合之眾就直接一把推倒了顧縣令的塔,還嚇得距離不遠的取慮秦軍絲毫不敢動彈,眼睜睜的看著兵力與綜合實力都處於弱勢的少帥軍直接爆掉僮縣秦軍的老巢,一舉扭轉整個下相戰場的優劣形勢。

    還是到了五更接近過半的時候,統率取慮秦軍的取慮左尉晁直才通過斥候的反复探察,確認自軍營地周邊應該沒有少帥軍的伏兵埋伏,銅鑼喧嘩騷擾也應該是少帥軍小股隊伍的傑作,同時結合各種情報,晁直又斷定少帥軍的主力應該都投入了突襲僮縣秦軍營地的戰場,不太可能還有後手對付取慮秦軍,取慮秦軍大可以放心大膽的增援僮縣友軍,而不必擔心自軍營地的安全。

    然而得出這個結論已經太晚太晚了,僮縣秦軍的正副主將顧縣令和郝策都已經慘死在少帥軍手中,群龍無首的僮縣秦軍已然徹底崩潰,早就已經逃出了自軍營地還逃得漫山遍野都是,再無可能重新集結成軍,與取慮秦軍聯手抗敵。同時斥候探報還顯示,少帥軍在成功奪佔了僮縣秦軍的營地後,又馬上收攏兵馬準備再戰,只安排了少部分的軍隊打掃戰場,所以這會取慮秦軍派兵過來增援,援軍就得單獨面對士氣正盛的少帥軍主力,勝算不大不說,還有可能再吃敗仗,白白無謂死傷。

    當然了,晁直還有一個孤注一擲的選擇,那就是乘著少帥軍主力還來不及收兵回城的機會,趕緊把剩下的一千二百多取慮秦軍全部拉出去,衝到僮縣營地去和少帥軍決一死戰,那麼在少帥軍夜戰疲憊的情況下,蓄銳已久的取慮秦軍未必沒有翻盤希望,甚至一舉擊潰少帥軍主力,再度扭轉下相戰場的局勢,也不能說是毫無希望。

    但還是很可惜,需要勇氣做出決斷的時候,才幹並不出眾的晁直卻膽怯猶豫了,害怕少帥軍主力士氣正盛,軍心士氣連續受挫的取慮秦軍不是對手;也害怕傾巢出動後營地空虛,被下相城裡的少帥軍乘機出兵抄了自己的營盤;更害怕自己的軍隊在野戰中也乾不過少帥軍主力,被少帥軍一戰擊敗,讓自己在戰場上直接丟了腦袋。所以思來想去,晁直只能是做出了一個穩妥的選擇,決定繼續堅守自軍營地,等待形勢明了再做決斷。

    晁直的膽怯保守當然給了少帥軍從容打掃戰場的機會,雄壯的楚歌聲中,少帥軍的烏合之眾們興高采烈的,把一切能夠收集到軍需物資全部裝車,什麼軍帳、旗幟、糧草、軍械、武器,只要是能帶走和還能回收利用的,少帥軍的烏合之眾們就沒有一點放過。同時許多的少帥軍士卒還貪心不足,連地上秦軍士兵的屍體都要榨乾油水,除了拿走武器和反复搜身外,乾脆還連死者身上的衣服都給剝了下來帶走,弄得許多的秦軍將士只能是光著屁股暴屍荒野,也逼得項康只能是下令禁止這種不道德行為,天才剛亮就下令收兵回城。

    出於謹慎起見,退兵回城的時候,項康除了多派人手嚴密監視取慮秦軍的一舉一動外,又親自率軍殿後,隨時準備著與秦軍追兵交戰。不過還好,已經徹底亂了心神的晁直再度錯過了這個機會,在少帥軍上下全都急著回城的情況下,並沒有果斷出兵追擊,仍然還是選擇了繼續按兵不動,少帥軍也這才得以把所有的戰利品全部運回城中,極大的緩解了少帥軍目前軍需不足的窘境。

    順利凱旋回城之後,少帥軍的上上下下當然更是一片喜氣洋洋,迫不及待的期望項康趕緊下令犒賞三軍,讓自己可以大吃大喝一頓,開心慶祝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結果項康也沒讓少帥軍將士失望,回到縣寺後頒布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犒賞軍隊,殺豬宰羊讓辛苦了一夜的士卒吃飽吃夠。不過讓項家子弟和許多少帥軍將士十分失望的是,項康決定犒賞軍隊的同時,又頒布命令說今天的慶功宴嚴禁喝酒,以免貽誤軍機大事。

    對此,早就習慣了無酒不歡的項家子弟當然人人都是愁眉苦臉,昨夜立下了大功的項莊也站了出來,笑著對項康說道:“阿弟,能不能把你的禁酒令改一下?別禁得那麼嚴,讓大家隨便喝點,意思意思。”

    在場的項家子弟紛紛附和,項康卻是斷然搖頭,說道:“各位阿哥阿弟,不是我不給你們面子,我也知道你們想喝酒,不瞞你們說,打了這麼大的勝仗,我也想喝幾碗慶祝一下。但是沒辦法,城牆外面還有敵人盯著,這個時候如果開了酒禁,一旦誤事,後果馬上就是不堪設想。所以這個口子不能開,一開了就有可能收不住。”

    言罷,項康又向項莊微笑說道:“昨天晚上你立了大功,除了應該給你獎賞外,小弟我應該還要再敬你三碗酒。但是這三碗酒只能先欠著,要等我們幹掉了剩下的暴秦軍隊,徹底打贏了這一仗後,我再在慶功宴上當眾向你敬酒 酬謝你昨天晚上的大功。”

    還好,項莊這個兄長還算通情達理,知道項康是為了大事著想,也沒勉強強求,笑了笑就把這事給抹了過去,然後項莊又迫不及待的向項康問道:“阿弟,怎麼收拾剩下的暴秦軍隊,想出辦法來沒有?什麼時候動手?”

    “不急,怎麼對付剩下的暴秦軍隊,我暫時還沒想好法子。”項康答道:“不過沒關係,我們現在的整體實力已經佔據一定上風了,這場仗我們就算正面決戰也有一定把握,收拾剩下的暴秦軍隊肯定不會很難。”

    “那你快想,想出了好主意就讓我們去辦。”項莊催促,又摩拳擦掌的說道:“最好是像昨天晚上一樣,一仗就把剩下的暴秦軍隊全部幹掉,讓我們可以安安心心的坐下來慶功喝酒。”

    項康含笑答應,旁邊的周曾卻突然開口,說道:“少帥,在下雖然不擅長軍事,但在下還是覺得,剩下的暴秦軍隊 未必一定需要靠打仗解決,用點其他的手段,或許不費一兵一卒就可以解決掉剩下的敵人。”

    “不費一兵一卒就解決掉剩下的暴秦軍隊?亞叔有何妙計?快請指點小侄。”項康有些驚訝的趕緊問道。

    “妙計不敢當,只是想建議少帥你嘗試招降。”週曾答道:“派一個使者攜帶書信,去敵人營中勸說取慮的左尉晁直率眾來降,此事倘若成功,那麼城外的暴秦軍隊不但再不會威脅到下相城池的安全,相反還會成為少帥你推翻暴秦、重興大楚的臂助。”

    “可那個晁直不可能向我們投降啊?”項康驚訝說道:“他現在還有大約一千二百人的軍隊,收攏逃散的僮縣敗軍後肯定只會更多,在兵力和實力上都不處於太大下風,還有一戰之力,怎麼可能會向我們投降?”

    “未必。”週曾笑笑,說道:“晁直匹夫的軍隊情況雖然不算危急,可他本人的處境卻是已經危若累卵。數日之前,他在沙集渡貪功輕進,三支百人隊被我們殺得全軍覆沒,顏面掃地不說,還已經成了待罪之身。”

    “昨天晚上,他又中了少帥你的疑兵計,不敢發出救兵增援他的僮縣友軍,坐 僮縣友軍崩潰,縣令顧畢被我軍斬殺,依照秦律,這又是一條重罪。兩罪併罰,他最起碼也是個斬首棄市的下場。所以在下認為,考慮到他自身的處境,少帥你再對他示之以好,誘之以利,未必就不能把他連人帶軍隊的招降過來。”

    設身處地的替晁直仔細想了想,項康很快就發現週縣令的分析頗有道理,也馬上就拍闆說道:“亞叔言之有理,是可以試上一試,請亞叔你現在就修書一封,給那個晁直陳述利害,許諾賞賜,勸他帶著軍隊想我投降。我馬上安排一個使者,帶著禮物和書信給他送過去,先看看他的反應再說。”

    言罷,項康又馬上命令項它派人去縣牢裡提溜一個取慮秦軍的戰俘過來備用,然而周曾卻攔住了項康,說道:“少帥,你是不是打算又讓取慮的戰俘去送信?”

    項康點頭表示就是這樣,週曾卻搖了搖頭,說道:“少帥,施展計謀的時候派戰俘去送信,確實是一個高招,既不用擔心使者被收買洩露軍機,又不必擔心使者的性命安全。但是去招降不同,招降就得有誠意,尤其這一次我們是真心想要招攬晁直投降,所以一定得派一個真正的使者,還最好是一個稍微有點分量的使者,讓晁直明白我們的招降誠意,這樣才有可能成功。”

    項康點頭,又下意識的把目光轉向了在場的項家子弟,不過環視了一圈之後,項康卻又收回了目光,因為在場的項家子弟中,並沒有一個是擅長機辨勸說的人,同時項康也有些捨不得拿自家兄弟去冒這麼大的風險。不過還好,察言觀色發現項康並沒有派出項家子弟的打算,本名叫做孫拱的孫獄掾站了出來,向項康拱手說道:“少帥若不嫌棄,讓在下去試一試如何?”

    孫拱毛遂自薦,項康卻並沒有為之大喜一口答應,因為項康一是還有點信不過在下相縣寺被攻破後才被迫投降的孫拱,二是孫拱的理政治民能力相當不錯,手下奇缺內政人才的項康同樣也捨不得拿孫拱冒險。所以項康很快還是搖了搖頭,說道:“太危險了,孫縣丞你不能去。這樣吧,亞叔,孫縣丞,下相的舊吏情況你們要熟悉一些,給我舉荐一個膽子大會說話的,我給他封個官,讓他去。”

    知道項康也是多少有些好意,自告奮勇的孫獄掾當然也沒過於堅持,和周曾稍微商量一下,就給項康舉薦了一個許束的文吏,項康也沒遲疑,馬上派人把周曾和孫拱聯名舉薦的許束傳到面前,對他說明原因,又許以重賞,要他去出使敵營。結果這個叫許束的小吏也沒辜負週曾和孫拱的期望,即便明知道出使敵營會有性命危險,也仍然一口答應,毫無懼色的接受命令。項康大喜,當場給這個許束封了一個功曹虛銜,當天就讓他帶著禮物和書信趕赴敵營,嘗試勸說晁直主動放下武器投降。

    使者派出去後,又舉行完了有肉無酒的慶功宴會時,天色已然不早,已經兩天一夜沒有睡覺的項康回到住處,馬上就像一頭死豬一樣的呼呼大睡,不但把遣使招降的事徹底忘在了腦後,還連虞家姐妹一起過來探望自己都不知道,錯過了一次與小姨子眉目傳情的難得機會。不過到了夜裡接近三更時,項康卻又被自己的生物鐘強行叫醒,掙扎著堅持起身,領了項它和一隊親兵上城巡視城防情況。

    最後,還是在結束了夜巡之後,項康才想起打聽派去和秦軍聯繫的許束是否回來,結果讓項康喜出望外的是,項它竟然打著呵欠說道:“回來了,不過那時候季叔你已經睡了,我們知道你累得厲害,就沒叫醒你,讓他先在縣寺的客舍裡休息了。還有,招降的事沒得手,那個姓晁的左尉,把我們的書信和禮物都退回來了。”

    “馬上把許束叫來,我要連夜見他!”

    項康並沒有因為招降失敗而氣餒,相反還激動萬分的決定連夜召見許束,而當許束呵欠連天的被帶到了縣寺大堂上後,項康更是迫不及待,馬上就問道:“具體什麼情況,把前後經過仔細告訴給我,越詳細越好。”

    許束答應,如實交代說自己被秦軍斥候押進秦軍營地後,雖然早早就說明了求見晁直的來意,密封的勸降書信和禮物也被秦軍士兵搜走,提前呈獻到了晁直的面前,然而晁直卻過了近 半個時辰才下令召見他。見面後,晁直也沒有什麼大怒大喜的神情反應,只是笑著說項康和周曾太過小看於他,許束大膽勸說晁直多為自身利益考慮,晁直卻一個勁的搖頭,還打斷了許束話語,要求許束馬上帶著禮物和書信離開,還又說這次是看在許束是個使者的身份上,放許束一馬,但如果許束再敢到他面前絮叨,他就定斬不饒。

    仔細聽完了許束的介紹,項康又問了一個關鍵問題,道:“晁直見你的時候,他的軍帳裡,除了他的親兵外,還有沒有其他人?”

    “回少帥,沒有。”許束搖頭,如實說道:“當時軍帳裡的其他人,梳的都是斜髻,沒有梳直髻和戴冠的人,應該都是那個晁直的親兵! ”

    “好!”項康大喜,先是重重一掌拍在面前案几上,然後忍不住激動得直搓手,心中說道:“姓晁的沒把事做絕,也沒讓他的手下將領參與接見,故意給自己留下了閃轉騰挪的空間,這就說明這事情有門,他心里肯定已經在動搖了,只要再給他加把火,就一定有希望真的把他招降過來! ”

    興奮歸興奮,膽小多疑的性格本能卻又提醒項康需要小心,要項康防著這是敵人的將計就計。不過沒關係,穿越者項康就不信了,在這個重義輕生還喜歡一諾千金的時代,鬥心眼鬥心機,還有人能鬥得過熟讀厚黑視廉恥為無物的自己?

    “阿嚏!”同一時間,芒碭山里的某人重重打了一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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