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玉手點將錄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 13:58:4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0 110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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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玉手點將錄

【作者概要】:

  臥龍生(1930-1997),台灣武俠「四大天王」及「三劍客」之一。
  本名牛鶴亭,河南南陽人。少年時就讀於臥龍書院,後遂以此為筆名。1958年發表第一部武俠小說。1959年以《飛燕驚龍》成名。
  他的作品,早期取法於舊武俠「北派五大家」而以「通俗趣味」大受歡迎;1965年以後,改走「半傳統半新潮」路線。

  研究者認為,臥龍生對武俠小說發展的貢獻,主要有三個方面:
  第一,成功地運用了還珠樓主的神禽異獸、靈丹妙藥、玄功絕藝、奇門陣法,鄭證因的幫會組織、風塵怪傑、獨門兵器,王度廬的悲劇俠情,朱貞木的奇詭佈局、眾女倒追男等等,博采眾長,開創了既具有傳統風味又具有新境界的風格,成為一代「武林正宗」。
  第二,由他倡導以武學秘籍引起武林風波以及正邪大會戰的情節結構,成為60年代台灣武俠的普遍模式,影響至為深遠。
  第三,他的「武林九大門派」說法和「爭霸江湖」及武林排名的主題,雖然稍晚於金庸的《射鵰英雄傳》,卻使它在武俠小說中普遍推行開來。

【小說類型】:傳統武俠

【內容簡介】:

  九月裡的太行山,木葉淅瀝凋零。

  連日綿綿秋雨,山中寒意已濃,前往山裡燒香還願的香客們,比往常少了很多。

  這晚約摸二更光景,山下突然奔來一條碩長黑衣大漢,冒雨衝風,沿著一條高崗向山中疾奔。

  突地,山崗下一聲唿哨,衝出一群手執兵刃的江湖豪客,把去路擋住,黑衣大漢一驚之下,抱拳朗聲說道:「諸位是哪條道上的朋友,攔阻在下有何教諭?」

  就地說話的功夫,對方已擺開了圍攻陣勢,黑衣大漢不由怒火上衝,復又高聲道:

  「兄弟陸子俊,久已不在江湖走動,諸位莫找錯了人?」

  只聽人群中一聲暴吼道:「錯不了。」

  呼地一把鋸齒刀當頭劈下,刀沉猛地帶起一片嘯風之聲。

【其他作品】:《風塵俠隱》《驚鴻一劍震江湖》《飛燕驚龍(仙鶴神針)》

《鐵笛神劍》《玉釵盟》《無名簫》《素手劫》《天涯俠侶》《天馬霜衣》

《天劍絕刀》《金劍雕翎》《岳小釵》《新仙鶴神針》《風雨燕歸來》《雙鳳旗》

《天鶴譜》《七絕劍》《還情劍》《飄花令》《指劍為媒》《十二魔令(翠袖玉環)》

《鐵劍玉珮》《鏢旗》《神州豪俠傳》《金鳳剪》《飛鈴》

《無形劍》《金筆點龍記》《煙鎖江湖》《搖花放鷹傳》《花鳳》《春秋筆》

《幽靈四豔》《劍無痕》《天龍甲》《黑白劍》《飛花逐月》《劍氣洞徹九重天》

《血劍丹心》《袁紫煙》《一代天驕》《女捕頭》《血魔》《劍仙》《桃花劫》

《地獄門》《燕子傳奇》《黑白雙嬌》《情劍無刃》《桃花血令》《劍仙列傳》

《夢幻之刀》《金輪傲九天》《桃花花紅劍》《風雨江湖情》《妙絕天香》

《絕情天嬌》《銀月飛霜》《天香飈》《菜鳥闖江湖》《絳雪玄霜》

《小郎的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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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 13:59


  第一回 臨終遺命

  九月裡的太行山,木葉淅瀝凋零。

  連日綿綿秋雨,山中寒意已濃,前往山裡燒香還願的香客們,比往常少了很多。

  這晚約摸二更光景,山下突然奔來一條碩長黑衣大漢,冒雨衝風,沿著一條高崗向山中疾奔。

  突地,山崗下一聲唿哨,衝出一群手執兵刃的江湖豪客,把去路擋住,黑衣大漢一驚之下,抱拳朗聲說道:“諸位是哪條道上的朋友,攔阻攔下有何教諭?”

  就地說話的功夫,對方已擺開了圍攻陣勢,黑衣大漢不由怒火上衝,復又高聲道:“兄弟陸子俊,久已不在江湖走動,諸位莫找錯了人?”

  只聽人群中一聲暴吼道:“錯不了。”

  呼地一把鋸齒刀當頭劈下,刀沉猛地帶起一片嘯風之聲。

  黑衣大漢外號“鐵掌震三湘”,久聞江湖,經驗豐富。一見對方出手之勢,便知遇上勁敵,身形微偏,舉手一掌將刀震開。

  盛名之下無虛士,陸子俊一雙鐵掌的威勢果見驚人,出手一招使傷了二人,但也因此激起了群豪的怒火,呼哨一聲,一齊猛攻而上。

  陸子俊身手矯健,膘悍異常,掌招有若鐵鎚擊岩,巨斧開山,圍攻的人數雖多,可並未佔得便宜,人群中不時傳出慘叫悶呼之聲,動手僅頓飯時刻,已倒下六七人。

  雙方搏鬥了足足有一個多更次,參與圍攻之人已倒下了十之八九,而陸子俊也已渾身染血,步履踉蹌,當他奮起餘力,一掌把使鋸齒刀的漢子劈倒後,也頹然滾下崗去。

  狂風仍自怒吼,雨後暴發的山洪,恍如千軍萬馬,順著山勢往低窪處奔流,昏厥後的陸子俊,經山洪一沖,倏然醒轉,他似具有一種超越常人的異稟,在洪流中翻滾掙紮了一陣,終於抓住一叢雜草,借勢爬上坡來,爬爬跌跌向一條空谷奔去。

  這座空谷極是靜僻,谷內依山建有兩間茅屋,屋內一燈如豆。散發著暗淡的黃光,使屋內景物依稀可辨。靠牆一張木榻,臥有一個頭髮斑白,瘦骨嶙峋,氣息奄奄的婦兒。

  一位年在廿上下的玉面少年,滿面愁容地立在榻前發愣。

  只聽那婦人嘶啞著嗓音呻吟道:“孩子,娘……恐怕……不……不行了……”

  少年俯下身去,柔聲安慰道:“您別傷心,爹今天就可回來了。”

  婦人唉聲嘆道:“娘知道藥王的丹藥可以起死回生,可是對娘來說,縱有靈丹也沒有用了……”

  少年耳聽門外風狂雨驟,山洪怒吼,暗忖:“似這等天氣,就算討了丹藥,恐怕也趕不回來。”想這事,不自覺地黯然搖了搖頭。

  婦人感傷了一陣,突起一陣劇烈咳嗽。少年趕忙伸手輕輕在她背上拍著。

  好半晌,少年對病婦人又道:“娘,您別想得太多了,好好歇歇一會見吧。爹一身武功,不是輕易受人欺的。”

  婦人深沉一嘆,伸出雞爪似的手掌,緊緊抓住了少年的手,淚珠突然泉湧般地滾了出來。

  驀地門外噗通一聲,似有重物倒地,少年駭然一驚,霍地轉過身來,喝道:“外面什麼人?”

  婦人緊閉的雙目,突然睜開,沙啞地喊道:“快出去看看,一定是你爹回來了。”

  少年暗中提功戒備,緩緩越近門後,傾耳聽了聽,門外隱隱似有呻吟之聲,當下猛地把門一拉,一陣狂風夾著雨點,撲面襲來,使他不自禁打了一個寒顫,急攏目光,向門外看去,赫然一個黑衣大漢,倒臥在雨水之中,心頭大吃一驚,急步衝出,顫抖著雙手,扳過身子細細一看,果是他母子朝夕盼望的“鐵掌震三湘”陸子俊。

  此時茅屋內傳來病婦人微弱的呼聲道:“飛兒,門外究竟出了什麼事,可是爹爹回來了?”

  少年飛快將陸子俊輕輕放置在竹榻之上,深籲一口氣,迅速為他說去濕衣,只見渾身上下傷痕纍纍,血肉模糊。

  病榻上的婦人,早為這景況驚呆了,啊呀一聲,暈厥過去。把少年驚得手足無措,急用棉被將傷者蓋好,奔到榻前,捏著婦人入中,一陣推拿,半晌方悠悠醒轉。

  少年見她醒轉,顧不得和她說話,翻身又趕到竹榻前,摸摸傷者,鼻孔尚有微息,只是各處傷痕,經雨水泡浸,已呈白色,最重的一處刀傷,是在肩胛,已然深入肺腑,鮮血兀自汨汨冒出。

  少年乃是陳子俊之獨子,名叫陸文飛,自幼經陸子俊送至一位好友處習藝,近因乃母病危,方行趕來探視,此刻見爹爹傷勢如此嚴重,心中早涼了半截,先行倒了一杯燒酒灌下去,跟著點了他幾處穴道。

  陸子俊功力深厚,稟賦極佳,經陸文飛一陣推拿,緩緩地醒過來,張口噴出一灘瘀血,喘息著道:“飛兒,你娘的病況如何?”

  他於傷重垂危之際,仍唸唸不忘病榻上的妻子,可見伉儷之間,情深意重,不同凡俗。陸文飛忍著悲痛,輕聲答道:“娘的病還是老樣子。”偷瞥了病婦人一眼,又悄聲問道:“爹出了什麼事,怎會傷成這樣?”

  陸子使雙目之中,突然閃出兩道怨忿光芒,粗聲吼道:“爹遇伏了,這批人不是普通江湖草莽,至少有五個門派以上的人在內……”

  他傷勢極重,經這一陣衝動,傷口進發,又流出鮮血。

  陸文飛急揮手點了他二處穴道,將血止住,卻不敢再和他說話。

  陸子俊喘息了一陣,復又開口道:“爹近日聽江湖傳言許多難惹的武林人物,都紛紛趕到太行山,是以連夜趕回,不想竟然逍伏……”

  陸文飛忍不住插言道:“他們是來向爹爹尋仇的嗎?”

  陸子梭搖頭嘆道:“爹近幾年來,深居簡出,極少行走江湖,自覺未結什麼怨仇,他們這次伏擊為父,只怕是另有原因。”

  陸文飛睜大眼睛,看著父親,心中卻是疑雲重重。陸子俊斷斷續續又道:“爹擇在這荒僻的山谷居住並非避仇,乃是為了故主的一樁心願……”

  突然他似想起了一件急事,喘吁吁啞聲吼道:“快到我衣服內找找,我替你娘討來的丹藥只怕不能用了。”

  陸文飛依言在濕衣內找了一陣,衣上滿是泥漿與血水,根本找不出什麼來。

  陸子俊感嘆地道:“你娘得這病,全是為父害的,她若不是因為住在這樣一處荒僻山谷,怎會害上這場病,唉……”

  病榻上的婦人雖已病危,耳力並未失靈,陸子俊所說的話,她聽得明明白白,一面為丈夫情意所感動,一面為他的重傷而悲哀,嗚嚥著泣道:“子俊,你不必管我了,我已燈盡油枯,縱有靈丹,也難挽回劫運,只是你可萬萬死……死不得!”說到這裡已位不成聲。

  陸文飛自幼離家,在外學藝,不想藝成回轉時,雙親俱已命在垂危,心中有如刀割,急奔到病相前泣道:“娘,您不用難過,您的病一定會好的,一定會好的,一定會……”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 13:59


  病婦人強掙扎說了幾句話後,已是氣若游絲,張著嘴不住地喘。

  陸文飛著在眼裡,一陣強烈的心酸,直衝上來,熱淚奪眶而出。

  突然,陸子俊大聲嘶吼道:“飛兒,此刻不是哭的時候,快過來,我有話對你說。”陸文飛忍著悲痛,伏到竹榻之前,陸子俊圓睜雙目,喘息著道:“爹劍鞘之內,有張秘圖,乃是當年晉王所付託,須等待另兩位持圖的人前來,三方將圖拼湊,才可得知圖中之秘。”

  陸文飛插言道:“爹,你還是靜靜養傷吧,想那晉王所付託之事,無非是金銀珠寶之類的財物,此刻提它幹什麼?”

  陸子俊搖頭道:“你切莫將此事等閒視之,想那晉王天縱睿智,胸羅萬有,奉詔賜死,但文采武學誰不敬眼?所付託之事,自是十分重要了。”

  陸文飛從未在江湖走動,也未聽過晉王其人其事,陸子俊雖在重傷垂危之際,將秘圖之事諄諄囑咐並未放在心上,當不輕聲安慰道:“爹,你少勞點神吧,飛凡先替你上點刀傷藥好嗎?”

  陸子俊強提一口真氣,搖頭道:“不用了,趁爹還有一口氣在,聽爹把話說完。”咳嗽了一陣,喘息道:“許多武林人趕來太行,事非偶然,爹突然遭人伏擊,更非無固,此地你絕不能呆了,爹死之後,你可護送你娘,去你師父那裡暫避……”

  陸文飛當下輕聲道:“娘的病哪能長途跋涉呀?”

  陸子俊嘆道:“情勢危急,這是沒辦法的事,見了你師父,可把交換秘圖的暗語,對他說明,他乃一代大俠……”

  驀地一陣狂吼,傷口進裂,-口鮮血噴了出來,雙腿一蹬,一位鐵錚錚的硬漢,竟然飲恨長逝!含忿而死。

  陸文飛本已悲不自勝,目睹慘狀,忍不住放聲大哭。

  陸子俊堪堪氣絕,病榻的陸夫人突起一陣急喘,濁痰疾湧,也伸腿嚥了氣。

  陸文飛抱著爹爹的屍體,痛哭了一陣,轉過身來,發覺母親也已死去,只嗚嚥著喊了一聲:“娘……”隨即撲通倒地,暈厥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刻,陸文飛才悠悠甦醒,搖晃著身形立起,定了定神,緩緩行出門外。

  此時雨已停歇,狂風亦停,朝陽穿過濃霧,放射出金色的光芒。陸文飛迎著晨曦,深深呼了一口氣,他原屬至情至性之人,突遭此重大變故,心靈大受創傷。

  只覺腦際空洞洞,萬念俱灰。

  在門外徘徊了一會,這才想到死人入土之事,尋了一把鋤頭,暫時把父母埋葬起來,心中暗暗盤忖道:“爹爹再三囑咐我去師父那裡,想是那秘圖之事,十分重要,我若不遵照他老人家遺命,豈不是陸門之不肖子弟……”

  經這一陣思索,頓覺心急起來,匆匆收拾一個包袱佩上長劍,將門反鎖,隨即上路。約摸未牌時光,已到山下一處鎮集,這鎮集他曾來過,往常來往之人皆系山居土著,此刻竟有許多挎刀佩劍的外來人,心中大感奇異。

  突然一陣濃郁香味飄人鼻孔,抬頭一看,鎮上不知什麼時候,新開了一座酒館,裡面一片人聲,生意似是十分興旺,他本不喝酒,但一種好奇心,令他非進去看看不可。

  跨進店門,裡面竟然十分寬敞,帳房之內,端然坐著一位滿臉黝黑的女掌櫃,見他進來,站起身子,微微笑道:“容官是找人還是獨酌?”

  陸文飛漫應道:“找一個坐位就行了。”

  黑面女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客官若是還要進山,本店有潔淨的上房可以往下。”陸文飛暗暗詫異,忖道:“這女子何以如此問我?倒得問個明白。”當下說道:“你怎知我是進山去的呢?”

  黑面女笑了笑道:“近日來來往往的江湖人物極多,大部分是朝山進香的,我見客官佩著寶劍,想來也是朝山的人了。”

  陸文飛隨口應了聲道:“那你就替我留個單間吧。”

  此時堂倌已為他找了個座位,上前招呼道:“客官這邊坐。”

  陸文飛隨著他穿過幾張桌子,只見一位藍衫文生,獨佔一張桌子坐著,堂倌朝那座子一讓道:“客官請給這位相公空個位子來。”

  那藍衫文生後頭皺了一下,抬頭看了他一眼,仍自低頭吃喝。

  陸文飛對他點頭打了一個招呼,又對堂倌吩咐了酒菜,這才坐下,他實在想不透,平日冷落的小鎮,今天一下熱鬧起來。

  一個練武的人,縱是毫無江湖閱歷,但對武林人物,可是到眼便知,陸文飛坐下暗中一打量,已然覺出這滿堂的酒客中,大部分是江湖人物。

  對面那位俊美文生,雖叫了不少菜,吃起來卻是星星點點,他好像在等什麼人,拿著筷子,只是東瞧西看。突然目光停在陸文飛臉上徐徐道:“見台印堂晦黯,面帶優苦,想是新近遭逢了重大變故。”

  陸文飛心中大為駭異,點頭道:“寒門不幸,近日父母雙亡……”

  文生一語觸動,竟令他止不住滴下淚來。

  文生經喟一聲道:“人生禍福無常,見台要節哀順便才是。”

  陸文飛忽感自己不應如此失態,暗啄一口氣,壓下悲痛緩緩說道:“兄合所差極是。”文生又道:“兄台似是從山裡來,莫非尊府就住在太行山內?”

  陸文飛暗裡又是一驚,忖道:“他怎知我住在山裡,莫非此人乃伏擊爹爹有關之八?”文生見他臉上驚疑不定,微微笑道:“兄台不必多疑,近日山中大雨,小弟因見兄台靴上沾滿黃泥,所以猜想你是從山裡出來。”

  陸文飛低頭一看,果見靴面褲上均濺滿泥漿,不禁啞然失笑,忽覺文生年齡與自己相仿,竟能覺察入微,確比自己強多了,禁不住抬頭對他望去,而文生也恰正望著他,四目相接,只覺對方雙目,瑩澈有如秋水,於是訕訕一笑道:“見台尊性大名?”

  少年文生笑答道:“小弟王孫,祖藉燕京。”

  陸文飛又道:“兄台一派斯文,看來不像在江湖行走之人。”

  王孫笑道:“兄台問得太奇妙,難道不是江湖人,就不能來太行尋幽覽勝嗎?”

  陸文飛不擅言詞,對方一反問,頓時語塞,想不出什麼來回答。

  王孫笑一笑又遭:“小弟果不是江湖人,只因小弟性喜遊山玩水,故而常在江湖中走動。”

  此時陸文飛已吃喝完畢,摸出銀子丟在桌上,吩咐店小二道:“連王相公的酒帳一起總算,多餘的銀子賞你。”

  堂倌哈腰謝了,王孫並不謙讓,起身道:“小弟就住在這店內,兄告如若沒事,何妨屋裡談談。”

  陸文飛想了想道:“小弟也住在此店,兄台有興,小弟遵命就是。”

  隨著王孫轉入後院,裡面竟有好幾個院落,王孫所住乃是上房,獨佔一個院落,甚是寬敞潔淨。

  王孫側身讓客,陸文飛舉步入內,道:“真不曾想到小小山鎮會有這麼大的客寓。”王孫嗤的一笑道:“不曾想到的事還多呢。”

  陸文飛知他話中有話,隨道:“兄台是指什麼而言?”

  王孫為他倒了一杯香茗道:“兄台家住太行,應該想得到,雖然山中時有香客來往,但以土著居多,能化得起錢吃喝住店的,恐怕太少了,像近日這麼多江湖豪客前來,算不算是頭一次?”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 13:59


  陸文飛點了點頭道:“王兄可知是什麼緣故呢?”

  王孫笑道:“你這話也許是明知故問,但我說的,井不是這件事。”端起茶呷了一口,把聲音放低道:“我所說的是這家店主人。他花了甚多的銀錢,來此山村開這樣大一個客棧,難道預知會有江湖人來吃喝住店嗎?”

  陸文飛恍然大悟道:“是啊!若是和往常一般,只是幾個趕集的鄉下人,不用二、三個月,準得關門大吉。”

  王孫微微一笑道:“是以小弟斷定他是有所為而來。”不待陸文飛接話,又道:“這和令等選擇山居,似乎有異曲同工之妙。”

  陸文飛立時變色,霍然起立,冷冷喝道:“閣下是什麼人?”

  王孫端坐不動,微微笑道:“你不嫌這樣子太過衝動嗎?”

  陸文飛自覺失態,緩緩落坐,沉聲道:“兄弟乃是一介武夫不喜轉彎抹角說話,你把我請來此地,就是為了打聽這件事嗎?”

  王孫搖手道:“稍安勿躁,你好好坐著,聽我說。”抬頭見他仍然滿臉怒容,禁不住笑道:“兄弟一看便知你是初出茅廬,是以才突然約你來此一談。不用多談,兄弟對閣下絕無惡意。”

  王孫跟著又道:“小弟對兄台的姓氏,以及令尊是何許人物,均一無所知,所有言語,均屬依情理推斷之詞,兄台如此沉不住氣,到引起小弟甚多疑竇。”

  陸文飛道:“小弟姓陸名文飛,至於先父的名諱,怨我暫時不便奉告。”

  王孫一笑道:“兄弟一向不拘小氣。”跟著一整面色又道:“據兄弟推斷,不論會尊是在此地擇居甚久;或是最近遷來太行,都是旨在有所圖謀,既被人伏擊,那證明他所謀之事,與另外一夥人有了衝突,陸兄今後倒真得提防一些呢。”

  陸文飛道:“王兄所言極是。”

  王孫大感意外,想了想道:“令等對你難道沒有什麼遺言?”

  陸文飛沉吟良久,默然無語。

  王孫又道:“近日江湖紛紛傳言,當今天下武林人物,都趕來了太行山,見台定是早已聽到了。”

  陸文飛道:“小弟來到鎮上時,才覺事情有些蹊蹺,但卻不知是為了什麼?”

  王孫道:“此是一件震驚江湖的大事。只怕不出幾天,便有熱鬧好瞧了,你我躬逢其盛,豈可錯過大好良機?”

  陸文飛暗忖:“莫非均是為了那張秘圖而來?”

  王孫見他沉吟不語,復又道:“就以店主來說,只怕也不簡單呢!”

  陸文飛想起掌櫃的那個黑女子,果覺得有些可疑。

  就在這時,一個店小二推門而入,欠身對陸文飛道:“客官的屋子收拾好了,可要去看看?”

  陸文飛起身拱手道:“小弟且去看看房子,有空再來討教。”

  王孫微微笑道:“陸見請便,過一會小弟當去致候。”

  隨著店小二行入一間室內,那是靠近過道的一個單間,裡面也很潔淨,他久處山林,生活極是簡樸,當下點頭道:“很好!很好!”

  小二退出,陸文飛隨即往床上一躺,腦際思潮起伏,暗忖:“我若此刻趕去廬山五老峰,謁見師父他老人家,往返至少要二三個月,萬一現二位持圖之人前來,豈不是錯過了會面機會……”

  長長吁了一口氣,又自忖道:“爹爹忽遭人伏擊,可證明這秘圖之事已然洩露,我若留在山中,那是等著人來劫奪。”

  他反覆盤算了許久,終想不出一個妥善辦法,於是,當於起身,舉步向門外行去。

  步入大廳,只見廳中燈燭輝煌,人頭晃動,至少坐有七八十人,他心中有些煩躁,不願細看,昂頭挺胸,行出店去。

  這處集鎮,總共不過百十戶人家,有三四十間店舖,除了這家“不醉居”酒館外,大多已關起店門,街上冷清清的,已然沒有行人。

  陸文飛漫無目的,信步行出街頭,突見一條人影,由山上奔下,直向鎮集行來,心頭一動,身形在道旁一閃。

  來人身法極快,晃眼已到鎮內,不走前門,徑向客錢後門越牆而入。

  陸文飛心念一轉,急步奔至後門,也越牆而入,目光掃處,瞥見那條人影已進入一座樓閣之內。

  這客棧那座小樓閣乃是店主人居住之所,陸文飛略事遲疑,也縱身飛向樓閣,隱於窗外,向內探望。

  只見聞內紅燭高燒,一個身著黃衫、手扶竹杖的老者,盤坐在一張大椅子上,一個身著玄衣的江湖漢子,正自躬身對老者說話。

  陸文飛屏息側耳細聽,只聽玄衣人微喘著氣道:“弟子今晨至那窄谷,發現那‘鐵掌震三湘’夫婦已然死去……”

  盤坐的黃衫老者身軀微微一震,雙目一翻,睜起一雙白果眼道:“快說下去,如何死的?”

  玄衣人接道:“弟子曾至他茅屋內查看,床前瘀血極多,想是被人襲擊,傷重而死。”黃衫老者急道:“可有人比你先到?”

  玄衣人道:“他夫婦已然下葬,並立有一塊簡單的墓碑,看來似是他的子侄輩所殮……”

  黃衫老者頹然一聲長嘆,復又把雙目閉上。

  陸文飛暗忖道:“此人雖非殺死父親之人,但對父親似是十分注意,那是定有所圖了。”

  只聽玄衣人又道:“這日山中搜尋人極多……”

  驀聽盲目者者一聲沉喝道:“什麼人?”

  陸文衛吃了一驚,還未及轉念,颯然一陣風響,一條人影穿窗而入,嬌聲道:“是我……”

  落地竟是櫃上那黑面女子。

  盲目老者道:“雲娘,今天店內有些什麼人來呢?”

  黑女道:“今天來的人更多了,有黑龍幫的易曉天,川西張門的張南,金陵謝家的謝一飛,好像白骨教也有人來了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 13:59


  盲目老者聽了似是十分激動,深籲一口氣道:“看來咱們要栽了,黑龍幫、白骨教,還有謝家、張家,哪一夥咱們都惹不起,唉……”

  黑面女道:“那可不一定,要憑藉人多勢眾,咱們人雖不多,可是人多不一定就有用啊!”

  盲目老者一皺眉頭道:“再想想看,可還有什麼扎眼的人?”

  黑面介人想了想道:“有個神態飄逸年輕文生,還有個愣頭呆腦的佩劍少年,也都住在咱們店裡。”

  盲目老者呼了一聲道:“後生晚輩提他作甚,爹問的是老一輩的人物。”

  黑面女搖頭道:“沒有了。”盲目老者又問道:“落在店裡的,有些什麼人?”

  黑面女子道:“落店的都是單幫客人,像黑龍幫、白骨教之類的幫派,都進山了。”盲目老者霍地立起,一頓竹杖道:“看來咱們也不能久等了,即刻進山。”

  黑面女道:“爹爹,何必著急?就算他們都進山了,到只有什麼用呢?”

  盲目老者激動地道:“爹守在家裡等了八九年,不見本人來尋找,是以才想了個守株待兔辦法,開設這間客棧,近日太行風雲突緊,定必是爹等待之人出了事。這消息才傳遍江湖,萬一東西落入邪魔之後,爹怎對得起故主一再囑託?”

  陸文飛心中大為駭異,暗忖地道:“這位老者所說的話,和爹爹所說的甚多相同之處,莫非說是另一位持有秘圖之個?”

  但聽一陣腳步聲響,三人已行出闖外,剛想出聲招呼,總感自己這種偷窺行動有欠光明,正自猶豫不決之際——一側陰暗處,突起一陣哈哈朗笑,緩步行出一人,對那盲目老者一拱手:“多年不見,原來公孫兄竟在這裡納起福來了。”

  盲目老者聽音辨人,接道:“原來是‘玉面神判’易當家的,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這荒村野店。”

  來人冷冷道:“雪山盲叟名不虛傳,竟脫口說出易曉天之名,兄弟佩服。”

  盲目老者冷笑:“好說,好說,兄弟久已不問江湖之事,不知易兄簧夜來此,有何教諭?”

  易曉天踱前兩步,徐徐道:“有一項買賣欲請公孫兄合作,若公孫兄能答允,你我雙方彼此有益。

  雪山盲叟心頭一震,故作不解道:“黑龍幫高手如雲難道還用得我這殘廢之人嗎?”易曉天陰森笑道:“答應不答應,但聽公孫兄一句話。”

  雪山盲叟斂去笑容道:“什麼話?”

  易曉天道:“請公孫兄答應與我們合作!”

  雪山育叟張口向外突喊道:“什麼人?鬼鬼祟祟躲在窗外?”

  陸文衛心頭一驚,易曉天已拍窗一拳擊出,他被拿風一掃,不得不從隱身處,一長身站起跨入屋內。

  “在下是住店的。”陸文飛稍微紅了臉回答道。

  “既是住店的為何藏身在樓閣窗下偷聽?”

  陸文飛不擅詞令,一時之間竟無言可對。

  易曉天見他默然不答,不由怒道:“老夫問你的話,你聽見沒有?”

  一派教訓的口吻,頓時激起陸文飛怒火,反唇相譏道:“半夜三更大呼小叫,攪人清夢,是以出來看看,難道有什麼不對?”

  易曉天在黑龍幫地位極高,平日對幫內之人頤指氣使已慣,冷哼一聲道:“你小子是對老夫說話嗎?”

  陸文飛冷笑道:“閣下出口傷人,這把年紀,怎的毫無教養!”

  易曉天大怒道:“你敢對老夫如此。”揮手一掌推出,一股巨大潛力直湧過去。

  陸文飛斜跨半步,嗆了一聲,長劍出鞘,隨手劃出一道劍光,掌力滑身而過。

  易曉天一笑道:“好身法。”

  呼地又是一掌推來,他功力深湛,第二掌力道強猛,猶過第一掌。

  陸文飛馬步沉穩,長劍揮處,銀虹電閃,狂濤巨浪似的掌風一入劍影之內,竟然無影無蹤。

  易曉天暴怒之餘,目注劍尖。不言不動,忽然想起一個人,心頭不覺一粟,脫口問道:“看在令師的份上,老夫不與你一般見識,去吧!”

  陸文飛對江湖上的事,知道的不多,以為對方果與師父認識,雖滿懷怒火,卻不便發作,聞言納劍入鞘,正待回房。

  只聽易曉天哈哈朗笑道:“既承公孫鳳千金一諾,此間不是談話之所,咱們找個地方詳談。”

  雪山盲叟翻著白果眼道:“就在寒舍不行嗎?”

  易曉天道:“兄弟那面還有幾位朋友等著公孫兄呢。”

  雪山盲叟淡淡一笑道:“大家如此看重我,真叫我受寵若驚。”

  一陣腳步聲,幾個人都隨著易曉天行去,那黑女有意無意之間,回頭瞥了陸文飛一眼,急步追上了盲叟。

  陸文飛靜立庭中,突起一陣孤獨悲涼之感,想到這短短數日之內,父親慘死,生母病亡,業師雖是一代大俠,但已然成為廢人,茫茫人海,竟無一個可資臂助之八。

  回到房中,已是更鼓三響,突然想起爹爹的遺言,隨手解下佩劍,藉著昏暗的燈光,細細察看,劍鞘乃是古銅銀花,古色斑斕,用力一抽,裡面果有夾層,襯著一塊寬有一寸,長約半尺的金牌,牌上紋路縱橫,並有唐詩一句,乃是陳子昂的五言短歌一句:“前不見古人”。

  只因陸子俊重傷垂危,語焉不詳,看了這塊似圖非圖的金牌,竟是茫然不解,把詩句反覆念了幾遍,強作解忖道:“是了,想那晉王定是自覺才華絕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因恃才傲物,難獲朝廷信任,是以寫下這樣一句,以排遣胸中抑鬱之氣……”旋又暗自搖頭道:“這種推斷也是不對,想那晉王,位列親王,門下賓客中奇人異士極多,何以僅把這件事囑託三人?”

  想了一會,恍然有所悟道:“是了,定必是這件事十分重要,如果參與的人太多,萬一所托非人,其後果影響極大,是以僅選了三個可資信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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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漢代古墓

  雪山盲叟原意乃是借助黑龍幫之力,對付各門派,不意弄巧成拙。消息已經傳出,立時成了眾矢之的,此刻他是有口難言,當下無可奈何地長嘆一聲道:“瞎子自知孤掌難鳴,這樣吧,只要留我瞎子一份,和准合作都行。”

  謝一飛與張南交換了一個眼色,彼此會心一笑。

  陸文飛靜立一旁,見雪山盲叟果有與人合作之意,心中大急,縱身趨前,厲聲道:“公孫前輩不可如此,你與他們合作,無異與虎謀皮,誤人誤已。”

  雪山盲叟不知他的心意,只道又是一個覬覦秘圖之人,於是冷冷道:“小兄弟,莫非你也要插手一份嗎?”

  陸文飛搖頭道:“在下不是此意,公孫前輩如若有空,咱們找個地方談談。”

  張南剛才被他攪擾,已是一肚皮怒火,此刻有謝一飛在場,不怕雪山盲叟父女逃走,立起殺心,一抬腿,揮手一掌劈去。

  陸文飛猝不及防,被迫疾退三尺,張南大喝一聲,雙掌齊出,右掌攻向面門,左掌卻迅逾奔電地向他手腕扣去。

  陸文飛一著失去先機,來不及撤劍,左掌一抬,硬接下攻向面門的一掌,右手駢指如戟,反切對方的手腕。

  雙掌觸接,蓬的一聲輕響,陸文飛暴退五尺,只覺胸前間血氣翻騰,五腑震盪。

  張南身形略略一緩,又往前衝。右掌一推,疾向陸文飛前胸拍去。

  雪山盲叟身旁的黑女,一直暗中留意他們的爭鬥,眼看陸文飛就要傷在張南的掌下,不禁脫口驚呼道:“不要傷了他。”

  陸女飛於受傷暴退之際,自知動力難故,一反手長劍出鞘,抖手一震,幻出五朵碗大的劍花,將門戶封住,張南目睹劍花朵朵,耳聽黑女驚叫之聲,借勢把掌一撤,轉過身來道:“老夫不為已甚,饒過你這一次。”

  實則心中十分駭異,“梅開五福”的劍招,已有十年不在江湖顯露,在此多事之秋,他怎肯自找麻煩。

  雪山盲叟於張南攻擊陸文飛之際,心中飛快的轉了幾個念頭,他知黑龍幫人多勢眾,易曉天既約他來此,絕不會不來,自己盡用暗自藏拙先讓他們火拚一場,是以靜靜立著,等候事情的變化。

  那張南一掌將陸文飛震傷。自覺成風,大步行近雪山盲叟,目視謝一飛道:“公孫兄既允合作,咱們找個地方計議如何?”

  謝—飛道:“事不宜遲,前面不遠有個軒轅廟,咱們到那裡面談談。”

  雪山盲叟道:“瞎子既已說過,自然聽任二位安排,謝兄請在前面帶路。”

  陸文飛見雪山盲叟把自己勸解之言,毫不放在心上,心中大起反感,但又自知孤掌難鳴,即令跟隨前去,也無法抵抗兩派高手,心中正自難決之時,瞥見那雪山盲叟停下腳步道:“不好,只怕我瞎子上了黑龍幫的當了。”

  張南急問:“如何上當了?”

  雪山盲叟道:“易曉天約定來此會面,至今未見前來,那是證明他另有圖謀了。”

  張南接道:“黑龍幫帶來的人手極多,如是他果真不能來,也該著人來打個招呼才是。”

  謝一飛舉目四望道:“這樣說來,咱們必須在天黑之前,找到黑龍幫的行蹤才對,不要讓地拔了先籌,那才不合算呢。”

  說著話,忽然撮唇一聲清嘯,其聲悠揚高亢,直上雲霄。

  不多一會,兩條人影,分由兩個不同方向,飛射而來,眨眼之間已到面前,卻是兩個中年壯丁,謝一飛即吩咐道:“傳下去,即速與我探聽黑龍幫的行蹤,天黑以前務必來報。”

  兩個壯丁答應一聲,轉身飛奔而去。

  陸文飛看在眼裡,暗忖道:看來他們都是瞎撞,並不曾發現什麼,我何不趁此刻找個地方,把內傷療好呢?主意打定,主刻轉身循著山徑往前奔去。

  奔方約有三四里地,瞥見山窪之內,有個破敗的山廟,轉身折入廟中,進入廟內,只見裡面蛛絲滿佈,滿地是塵土鳥糞,只有兩座神龕之上,尚留有兩塊破舊的黃幔遮掩。

  坐息療傷,乃是十分危險之事,想了想,只有神幔之後,勉強可以藏身,於是緩緩鑽入神龕,打坐入靜調息起來。

  他這一打坐調息,約過兩個時辰,自覺氣血暢順,內傷已癒,睜目正待跳下神龕,廟外突然走進了身著白帽、白衣、腰束麻繩,臉上白滲滲血色全無的兩個殭屍怪人。

  在深山峻嶺,荒山古廟,氣氛尤感陰森,陸文飛雖然一身是膽,卻也有毛骨竦然之感,那兩個既不開聲說話,也無即時離去之意,使得陸文飛只得暫留神龕內。一陣腳步聲響,一個玄衣江湖人,匆匆由廟門外走進,廟內怪人一見玄衣人,雙雙身向召衣人撲去,玄衣人武功似乎不弱,驚呼一聲,右掌在前一推,身形一轉,避了開去。

  可是,就在身子尚未落地,澈骨寒風已當頭罩下,只吼了半聲,便即立刻倒地死去。怪人將玄衣人一翻身,伸手自他懷中取出一件東西,怪嘯一聲,雙雙向西方奔去,身法捷逾鬼魅,疾若流星。

  陸文飛縱身躍出廟外,暗暗搖頭道:“江湖上果然是無奇不有,這兩個活鬼似的人物,不知是何方神聖?”

  此時月亮已開了上來,陸文飛縱身躍出廟外,他一心記著雪山盲叟之事,也一路向西南奔去,疾行約三五里,便見一片草原之中,矗立著一座高大墓陵,陵前人影晃動,似乎聚集了不少人。

  陸文飛暗自村道:“不好,他們已然動手了。”

  身形急如離弦之箭,晃眼已衝入草原。距離那墓陵僅有半箭之地。才放緩腳步,一步一步行去。他知眼下情勢,縱然眼見晉王遺物出現,以自己一人之力,絕無法阻止群雄爭奪。

  可是,心裡卻又不甘眼看珍藏落入邪魔之手,也可說他此刻心情矛盾已極,他一步一步接近古陵,暗中一瞥現場人物,雪山盲叟父女,赫然也在墓陵之前,與雪山盲叟一排站立,有金陵謝家堡的謝一飛、川西張門“追命閻王”張南,另外有一夥勁裝疾服,佩帶著兵刃的江湖武士簇擁“玉面神判”易曉天、與謝一飛等對面而立、雙方似乎已到了劍拔弩張之際。

  這座古陵,佔地極廣,雖年代久遠,乏人修整,仍隱隱可以看出墓中人生前必是極其顯赫之八。

  陸文飛匆匆趕到,一時雖還未明白這批人趕來墓陵之用意,但從各人的神態中,可以看出必然發生了利害衝突。

  那黑女見陸文飛來到,突然趨近他身旁門道:“你這人真奇怪,為何冤魂似地老跟著我們父女?”

  陸文飛怔了怔道:“許多人你都不問,為何門我?”

  黑女神態緊張,目光四下一瞥,低聲道:“眼下情勢你該看得出來,早晚免不了一場搏殺。”

  陸文飛道:“這個在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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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女又道:“你追從我們父女,料是有為而來,有沒有估量估量自己的力量?”

  此次機智絕倫,深知此刻已成眾矢之的,想起這少年午間責難爹爹之言,料是大有來歷之人,是以故將言語相激,倘這少年,果是猜想中的那位大俠之徒,倒是一個有力的臂助,大可利用一番。

  陸文飛搖頭道:“在下對眼前所發生之事,事前是不知情,只是猜想此事必然十分重要,如此重大之事,令尊怎可輕言與人合作?”

  他初歷江猢,哪知江湖人心險詐,因懷疑雪山盲叟,乃是另一位持有秘圖之人,是以對他此種不擇手段行為,感到十分不滿。

  黑女原是探聽他的口風,不想竟引他的一番責難,不禁大感失望,此文久隨乃父,闖蕩江湖,闖人極多,料定這少年,定有來歷,於是嘆口氣道:“我父女隱居山野,立意退出江湖,不意竟有人誤解有所圖謀,實叫我父女有口難辨。”

  陸文飛道:“令尊既無再出江湖之意,何苦捲入是非漩渦,今又約集多人來此古陵,卻是為何?”

  黑女突然把臉一沉,冷冷道:“你最好少管旁人閒事,免得枉送性命。”

  陸文飛冷笑道:“一個人早晚免不了一死,在下並未把生死之事,看得那麼重要。”目光一瞥雪山盲叟,緊接又道:“為人立身處世,當以信義為先,見利忘義之人,就是活上一百歲,我看他也是白活了。”

  雪山盲叟雙目雖已失明,聽力極強,黑女和陸文飛說話的聲音不大,他仍聽得明明白白,突然身軀一震,猶如猝然挨了一記千鈞重錘,舉步趨近陸文飛道:“小哥兒,你適才說什麼?”

  陸文飛道:“在下心有所感,隨口說說,不勞垂問。”

  雪山盲叟沉哼一聲道:“雲兒,你過來,這等狂妄之人,理他作甚。”

  雲娘低著頭,復又行至雪山盲叟的身旁。

  群雄部全神注視對方舉動,並沒把陸文飛來到之事放在心上,只聽張南悄聲對講一飛道:“這樣僵持下去,要等幾時?”

  謝一飛何嘗不知,此刻寸陰寸金,但他城府深沉,雖知眼下與張南聯手,加上雪山盲叟父女之力,對付黑龍帶自可穩操勝算,可是張南帶了一侄女張玉鳳,雪山盲叟也是父女二人,自己力單勢孤,就算能夠順利進入古陵,也難得著便宜,是以僅僅延緩,以待後援,見張南已然不耐,心念一轉,低聲答道:“此刻如若動手,對付黑龍幫自力有餘,但四下窺伺之人,趁你我疲憊之時,乘機發難,那如何應付?”

  張南也是老江湖了,奸詐不一於對方,早已看透對方心意,隨道:“時機稍縱即逝,等到黑龍幫的幫手來到,那就不好辦了,兄弟的意思是不能再等了,謝兄若擔心四下窺伺之人,敝侄女的‘沒羽金芒’,足可控制全局。”

  謝一飛故現為難之色,抬頭對雪山盲叟道:“公孫兄,你乃主持全局之人,咱們此到該當如何?”

  雪山盲叟翻著白果眼道:“風聞白骨教“祁連雙屍’也已到了太行,咱們不能不加小心。”

  張南接道:“公孫兄所慮極是,趁他們尚未來到之時,咱們愈快愈好,免致夜長夢多。”

  他雖明知雪山盲叟亦是在拖延,卻放意曲解其意,不容二人再開言,當先舉步向古陵行去。在張南的料想中,只要有人趨向古陵,黑龍幫必定會出面攔阻,那時如若雪山盲叟與謝一飛不聞不問,表示無合作誠意;若是挺身而出,自己即可置身事外,仍然照預定計畫,進入古陵。

  哪知事情大出意料之外,易曉天竟連眼角都不瞧他一下,原來易曉天也是狡猾無比之人,早看出對方明著聯手,私下仍是心懷鬼胎,是以故意按兵不動。

  張南走了幾步,已離古陵不遠,突然停了下來,暗忖:“想那晉王才華絕代,如果在這古陵之內,藏埋了寶物,豈有不布下機關埋伏之理,何苦冒險進入。”是以不再前進,回頭看了謝一飛一眼。

  謝一飛暗用傳音道:“張兄小心入內查看,兄弟為你巡風。”

  張玉鳳反手扣了一把“沒羽金芒”,急行兩步,隨在張南的身後。

  張南突然想起一事,冷笑一聲,翻身躍到雪山盲叟身前,道:“公孫兄,把秘圖借與我看看。”

  雪山盲叟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張桑皮紙來,張南忙抬手去接,雪山盲叟一縮手道:“且慢,並非瞎子不信任五爺,此事還須謝兄作個見證才是。”

  謝—飛道:“晉王深諳五行克生之機,通曉土本建築之學,果是將寶物封藏古陵之內,必已佈置下極利害的消息機關,咱們自然以小心為是。”

  張南接口道:“是啊,若是胡亂進入,豈非盲人騎瞎馬,枉進性命。”

  雪山盲叟冷冷道:“謝兄既同意把秘圖交給五爺,瞎子沒話說,但五爺不諳土木建築之學,只怕難於看得懂,我看……”

  突地,人影一閃,易曉天一趨身衝了過來,伸手便去奪那張桑皮紙,他蓄勢已久,一旦發動,端的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舉動之間疾若飄風。

  雪山盲叟耳聞風聲颯颯,竹杖一舉,幻出點點青芒,將門戶封住,身形疾閃,忽地挪殲五尺。易曉天一掌落空,身形螺旋扭轉,翻腕又向雪山盲叟的手腕脈門扣去。

  謝一飛大喝一聲,舉掌朝易曉天側背拍去,一股巨大潛功,直撞過來。

  張南也冷笑一聲,忽地一抬手,虛虛向易曉天的面門抓去。

  四下一齊動作,說來雖慢,當時幾乎是同一時間發動,謝家的“開碑掌”,張門的“攝魂掌”,均為江湖獨門絕技,易曉天側背受敵,手臂一掄,化抓為拍,反手出掌,硬接下了講一飛一招,借勢往側裡一飄身,避開了張南的一記攝魂掌。

  雪山盲叟老謀深算,別具用心,原就有意挑起群雄一場火拚,易曉天猝然發動,正合心意,心想眼下之人,哪一方都不好惹,一經爭鬥起來,便是一個不了之高,當下高聲道:“是哪位朋友照顧我瞎子?”

  謝一飛哈哈笑道:“這還用問嗎,自然是易當家的了。”

  易曉天暗中凝功,冷冷道:“二位無故向兄弟襲擊,那是有意和黑龍幫過了去。”

  張南寒聲接道:“易兄明知公孫兄與弟乃是一路的,竟然趁機窺隙,出手硬奪,眼裡又豈有我川兩張門?”

  易曉天仰著臉道:“公孫兄原就與兄弟有約的,如今他出爾反爾,又與你一路,兄弟好生難解,倒是要問問他。”

  謝一飛冷笑道:“許是公孫兄已然看出易兄毫無誠意,是故改變了主張。”

  易曉天朗笑道:“彼此,彼此,二位的習意何嘗不是一樣,所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張南哼了一聲道:“易兄已然自認與公孫兄合作是假的,那就證明公孫兄沒有錯。”易曉天把臉一沉道:“晉王遺物,並非公孫龍私有的,人人都有權取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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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飛道:“不錯,物無主,自然人人有此權利,不過密圖既在公孫兄的手裡,那又是另當別論了。”

  易曉天冷冷地道:“除非他是晉王的繼承後人。”

  謝一飛道:“晉王自宮幃禍起,已然沒有遺子了。”

  易曉天哼了一聲道:“不管怎麼說,公孫龍無權取得古陵內的寶物。”

  張南朗聲笑道:“照易當家的說法,大概只有黑龍幫才有權取得?”

  易曉天色變過:“兄弟一再聲明,古陵內寶物人人可取,黑龍幫並無獨佔之意。”

  張南笑道:“眼下並沒有人阻止易兄入內,易見盡可率領貴屬下人陵取寶。”

  易曉天的心意,旨在緩延張南等人入陵,等待自己的後援來到,是以對張南的譏諷之語,故作不聞。

  雪山盲叟見群雄爾虞我詐,並無動手相拚之意,心中大為失望,當下開言道:“張五爺,時間不早了,你可以過去了。”

  張南猛省,忖道:“不管怎樣,我得先把秘圖騙到手再說。”於是趨近雪山盲叟道:“兄弟已然答應進去看看,自要進去。”

  雪山盲叟伸手入懷,又緩緩把秘圖模出。

  驀地,一條人影從陵後突出,呼地直撞到雪山盲叟身前,一舉手把秘圖奪到手中,另一隻手掌,順勢向雪山盲叟按去。

  雪山盲叟怒吼一聲,竹杖一舉,兜頭向來人砸去,可是,來人身法快逾飄風,秘圖入手,人已凌空躍起,空中雙腿一格一舒,矯然如龍,又向墓陵後疾行射去。

  變這倉猝,謝一飛、張南同聲暴喝,騰身疾撲。但聽易曉天一聲冷笑道:“站住。”雙掌齊出,一抓謝一飛的肩頭,一攻張南的右臂。

  他蓄勢已久,出手又快又狠,張南與謝一飛身形才起,掌力指勁,業已到了面前,迫得二人猛打千斤墜,把身形剎住,雙雙兩下一分。

  就這一起一落的剎那時間,來人已去得無影無蹤了。

  張南怒喝道:“易見這是什麼意思?”

  易曉天微微一笑道:“二位阻止兄弟在前,兄弟自然也可以阻止二位。”

  謝一飛哼了一聲道:“看來易兄早有預謀了。”

  易曉天朗笑道:“豈敢,豈敢,兄弟已然說過了任何人都有權得晉王的寶藏。”

  謝一飛大怒,掌上凝功,大有出手之意,張玉鳳暗扣一把“沒羽金芒”,緩緩向前趨近。

  易曉天冷冷一笑,一翻腕由抽中撤出一把鐵骨扇,黑龍幫隨行之人,均是幫中的高手,一見雙方劍拔弩張之勢,早已是扇形繞了上來。

  張南心中暗暗忖度:“秘圖已然被人奪去,此刻和黑龍幫打一架,實屬毫無意義。”他處事一向極慎重,乃是一個城府極為深沉之人,當下對謝一飛丟了個眼色道:“秘圖已為人奪去,咱們何苦與他們斗那閒氣,眼下還是搜尋秘圖下落要緊,走吧。”

  謝一飛見風轉舵冷冷對易曉天道:“今晚兄弟無暇奉陪,改天約個地方好好打上一場。”

  易曉天也不願無故樹此強敵,朗聲笑道:“好說,二位若有興,兄弟隨時候教。

  謝一飛與張南不再理睬正在療傷的雪山盲叟,攜著張玉鳳,騰身而起,飛向古陵後的一片松林中奔去。

  易曉天陰森森地冷英二聲,領著屬下緩緩退去,宜伺四下的群雄,一大半追蹤奪圖之人去了。餘下的自知武功不濟,懼都緩緩散去。

  瞬刻之間,古陵之前僅餘下了雪山盲叟父女二人。

  陸文飛先前受了雪山盲叟一番槍白,對他已無好感,冷眼看了一陣,只覺地反反覆覆,毫無一點君子之風,更為瞧不順眼,只為其中疑團未釋,是以仍然站立原地,靜觀變化。

  當來人突襲雪山盲叟,奪取秘圖之時,突又泛起一種同仇敵汽之心,大喝一聲,挺身撤劍,衝了過去,他離雪山盲叟足有半箭之地,及至衝到面前,來人早已得手,雪山盲叟不僅失去了秘圖,似也受了內傷,坐地調息。

  雲娘見他執劍衝來,急挺身擋在雪山盲叟身前嬌喝道:你要幹什麼?”

  陸文飛知她誤會,納劍歸鞘道:“在下遲來一步,競讓他得手了。”

  雲娘呶嘴一撇,微哂道:“謝你的好心,就算你趕到了又能濟得什麼事?”

  陸文飛原是激於一腔義憤,此刻冷靜下來,知道自己此舉果是多餘,雪山盲叟尚且不敵,自己起來又有什麼用,聽出雲娘語帶譏諷,不禁臉上一熱,靜退到一旁,不再作聲。

  眼看陵前的群雄紛紛散去,這才如夢初醒,轉過身來,正待離去。

  就在此時……突地,雪山盲叟從地下挺身而起,高聲道:“小哥兒,請暫留步,老朽有話問你。”陸文飛停步道:“前輩有何吩咐?”

  雪山盲叟面帶獰笑道:“老朽欲向小哥兒你打聽一件事。”

  陸文飛乃是毫無心機之人,心中雖對他無好感,可也不虞他別有用心,隨口答道:“前輩想打聽什麼事?”

  雪山盲叟驀地一伸手,疾逾奔電地將他手腕脈門扣住,冷笑道:“你究竟存著什麼心,老是盯著我父女?”

  陸文飛不防他突然翻臉,不由一怔,木然地將手往回一縮。

  雪山盲叟手上一緊,沉哼道:“老夫乃是何等之人,你也不打聽打聽,簡直是班門弄斧。

  陸文飛只覺手腕如同上了一道鐵箍,頓時半身酸麻,他乃極其倔強之人,強忍疼痛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雪山盲叟翻白果眼道:“你究竟受何人指使,盯著老夫意欲何為?”

  陸文飛怒道:“前來太行山的武林人不下千百,你不去問他們,卻單單對付我,莫非認定在下是好欺負的了?”

  雪山盲叟冷笑道:“你的來意與他們不同,還是對老夫說實話的好。”

  陸文飛生就寧折不彎的性格,一面暗中運功相抗,一面揚眉問道:“在下並不認識你,談不上有何用心。”

  雪山盲叟道:“你是‘鐵掌震三湘’陸子俊的什麼人?”

  陸文飛心裡一動道:“是先父。”

  雪山盲叟一怔道:“令尊死於何人之手?”

  陸文飛道:“在下至今尚未查出主使之人。”

  雪山盲叟想了想道:“令等死時可有留什麼遺言?”

  陸文飛搖頭道:“此乃寒門家務,沒有說的必要。”

  雪山育史手上一緊,又加添了兩分力道:“由不得你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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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文飛在雪山盲叟威迫之下,頓覺一股忿怒之氣,直衝上來,左臂貫注真刀,全力相抗,右臂一舉,當胸向雪山育叟按去。

  雪山育受冷笑道:“你是找死。”

  竹杖一插,翻掌疾迎。

  陸文飛自知功力遜他一籌,手臂一沉,化掌為指,電光石火似地敲向對方脈門。

  雪山盲叟身形一偏,飛起一腳,朝他小腹踢來,這一招突兀之極,陸文飛一急之下,盡力往旁挪閃,攻出的手掌一圈一劃,突地立掌如刀,斜斜削出。

  陸文飛單臂掄動之下,五隻手指,原式不動仍然襲向對方前胸五處大穴。

  雪山盲叟暗吃一驚,竟不知他使的是什麼掌法。原來陸文飛情爭之下,意把劍招招混在掌法中施出。這種近身相搏,端的凶險萬分。雪山官叟雖倚功力深厚,但吃虧在雙目失明,而陸文飛的出招換式,又出他意料之外。耳聽對右掌勢挾著數道銳風襲到,只得把手一鬆,就借此勢,拔起竹杖,一式橫掃干軍,攻了出去。

  陸文飛危急中以臂代劍,發出一招“萬花迎春”劍式竟把被對方扣住的手腕掙脫,心頭頓感一定,反手將長劍撤出,振臂發劍,擺開了一個架式。

  雪山盲叟橫杖喝道:“你的武功不是陸子俊所傳的。”

  陸文飛一揚眉,正待發話,驀見二條白影急如星瀉地由松林中躍出,分向雲娘撲來。他為人正派,是非觀念分明,立時一聲沉喝道:“二位小心了。”

  喝聲中兩條人影已到面前,竟是山神廟所見的那兩個殭屍怪人。

  雪山盲叟聽力極強,江湖閱歷豐富,耳聽風聲颯颯,霍地一個旋身,竹杖掄動,幻出一片青芒,將身形護住。黑女全神貫注在爹爹與陸文飛相搏之上,陸文飛出聲警告,她還以為陸文飛引人分心施展殺著,等到發覺風聲有異,一股的寒風,已然當頭罩下。

  陸文飛大喝一聲,長劍閃起一道精芒,迎著來人揮去,可是怪人行動快若飄風,一掌將雲娘擊昏,就勢抓起往助下一夾,怪嘯一聲,騰空而起,飛向來路退去。等陸文飛衝到,他已去了一箭之地。

  另一攻向雪山官叟的怪人,目的僅在牽制,一見同伴發出怪嘯,當已得手,也怪嘯一聲,跟著飛射而去。

  陸文飛頓腳嘆道。“令嬡太過大意了。”

  雪山盲叟發須戟張,瞪著白果眼道:“來人是什麼形像?”

  陸文飛道:“打扮和形像都像活殭屍。”

  雪山盲叟怒吼道:“是白骨教的‘祁連雙屍’。”

  陸文飛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你既然認識他們就好辦,咱們可以去白骨教要人。”雪山盲叟嘆了一聲道:“談何容易?”

  目中突然滴下幾點老淚。

  陸文飛年輕氣盛,極易衝動,眼看雪山盲叟父女,屢遭屈辱,頓時興起一股不平之氣,衝口道:“他竟向一個女子下手,豈是大丈夫行為,前輩若是用得著在下,在下願陪您同往白骨教要人。”

  雪山盲叟沉吟半晌,長嘆一聲道:“不用了,我瞎子雖是殘廢之人,可也不願借助旁人之力。”

  陸文飛滿腔熱血,被澆了一頭冷水,頓時啞口無言,跟著雪山盲叟扶著竹杖,快步行下山去,心中興起無限感慨,暗村:“雪山盲叟斂跡江湖多年,他又是殘廢之人,該不會結下仇怨,‘祁連雙屍’劫去他女兒極可能是別有圖謀。”

  此時天空明月高掛,四野靜悄悄地,剛才殺機密佈的古陵,現已空無一人,凝看那雄偉的建築,心中疑雲重重。想道:“如若這古陵之內,果然藏著稀世之寶,何必用那密圖,只須招來一批工人,把陵拆去,東西豈不是可以到手?”

  他初出江湖,閱歷毫無,怎知此事內情,錯綜複雜,醞釀一項巨大陰謀,八方英豪懼已趕來了太行山,眼看就有一場腥風血雨。

  正自始立出神之際,突然古陵之內,傳出一種奇異之聲,更深夜靜,萬籟無聲,雖然聲音極微,但聽來仍十分真切,不禁暗吃一驚,當下身形一閃,隱入一方石碑之後。

  此時怪聲越來越大,聽來刺耳至極,只因他見聞不廣,竟無法辨別此是何物發出,但他已聽出絕非人類,有心過去看看,但又覺得犯不上冒這個險。

  約莫有盞茶時刻,突然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入耳,兩個衣著極其怪異之人,每人背著竹簍,也不知內藏何物,飛也似地落在陵南,舉目四望,逕自往陵內行去。

  這座古陵,前面有一座極為寬大的祭台。越過祭台便是墓碑。只因樹蔭遮掩,陵前有亭閣,黑暗之中無法看得真切,只覺一眨眼間,來人已不見蹤跡,心中不由駭然一驚,忖道:“莫非遇見鬼了?”

  就這剎那之時,陵內異聲大作,比先前尤為刺耳,但旋踵便歸於沉寂。目睹這種怪異之事,心中暗暗驚異,突然心念一轉,忖道:“雪山盲叟既握有古陵秘圖,料知古陵之秘,我何不會問問他。”

  心意既定,忽地長身躍起,疾往山下奔去,一經奔到旅店,暫不回自己臥房,卻往雪山盲叟的樓閣奔去,只聽閣內傳出雪山盲叟的聲音道:“來的是哪位朋友?”

  陸文飛道:“是我。”

  騰身躍入閣內,只見雪山盲叟仍和往常一樣。開言道:“前輩如此鎮定,想是令嬡已經沒事了。”

  雪山盲叟冷冷道:“他們旨在要挾老夫,想來不會為難小女。

  陸文飛道:“話雖不錯,如若他們所求不遂,仍將遷怒於令嬡。”

  雪山盲叟輕喟一聲道:“白骨教人多勢眾,從不講江湖道義,老朽就是急煞也沒有用,不過我斷定不出明天,他們定會派人前來談判。”

  陸文飛道:“他們旨在取得秘圖,現秘圖已被人奪去,你拿什麼交換令嬡?”

  雪山盲叟淒然一嘆道:“奪圖的乃是黑龍幫,白骨教果真意在秘圖,老夫就借重他們之力,同去奪回原圖。”

  陸文飛緩緩行近他身前道:“你那張圖果是古陵秘圖嗎?”

  雪山盲叟哼道:“當然不假。”

  陸文飛冷笑一聲道:“這叫作自欺欺人,也許你可騙那利慾熏心之人,豈能瞞我。”雪山盲叟色變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陸文飛笑道:“你住此多年,既有秘圖,為何不入陵取寶?再說這古陵藏寶之事,為什麼早不傳晚不傳,卻在這個時候傳入江湖?更怪的是,各路英雄不早不晚,但都這時來到太行山,你覺得天下果有如此碰巧之事嗎?”

  雪山盲叟霍然立起道:“你這話大是有理,老朽此刻思想起來,亦覺破綻極多。”

  陸文飛又問道:“前輩之秘圖從何得來?”

  雪山盲叟略一沉忖道:“此事暫時無法奉告。”

  陸文飛知他仍不放心自己,遂道:“前輩可曾去過古陵之內察看?”

  雪山盲叟搖頭道:“老朽乃是殘疾之人,進去又有什麼用呢?”

  陸文飛道:“如此說來前輩你是未曾去過那古陵內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 14:00


  雪山盲叟點點頭。

  陸文飛突然想起雪山盲叟,曾著人暗察亡父之事,不由得冷笑道:“你不用騙我了,你暗中派人察訪我家父卻是為何?”

  雪山盲叟仰面冷笑道:“那要問問你爹為何隱居深山窮谷之內?”

  陸文飛道:“武林之中誰都免不了有仇家,先父為了避仇,所以住在這深山之內。”雪山盲叟沉吟了一會,嘆口氣道:“你可以去了,老夫不願與你多談。”

  陸文飛道:“前輩心中定然有若干難以告人之事,只因你我素不相識,是友是敵極是難說,我不擾你了,告辭。”

  回到臥房,天已將晚,只覺此事錯綜複雜,似是而非。傳說中之古陵藏寶,和自己懷中之秘圖又似無關,同時從種種跡象觀察,雪山盲叟頗像另一位持有秘圖之人。但茲事體大,不肯輕易吐露。

  他奔波了一天,已然十分勞頓,往床上一倒,便即呼呼睡去,直到次日晌午時分,方才醒轉,睜開雙目,看了看日影,不覺大吃一驚,深悔自己如此貪睡,匆匆漱洗完畢,走到前面酒佔,四座一看,雖然仍有不少食客,比前幾天,可是差遠了,獨自要了酒菜,胡亂把肚皮填飽。突然想起前日所遇之王孫,此人江湖閱歷極豐,何妨去找他談談。

  會過帳後,隨即回到後上房,舉手門上敲了兩下,只聽裡面傳出一個蒼勁的嗓音問道:“外面是什麼人?”

  陸文飛道:“在下姓陸,求見這裡住的一位王公子。”

  院門呀地一聲打開,走出一位皓髮銀髯的青衣老者,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家主人請公子裡面坐。”

  陸文飛點點頭,大步行入,只見王孫笑容可掬站立花廳門首,微微笑道:“陸兄夜來辛苦了。”

  陸文飛怔了一怔地道:“王見何以得知?”

  王孫笑道:“太行山已是滿城風雨,兄台兀目隆中高臥,不嫌太過託大了些嗎?”

  陸文飛只覺臉上一熱,勉強笑道:“似兄弟這等末學後進,難道也會有人找上我不成?”

  王孫不以為然道:“麼孫雲娘之事,兄台乃是親眼目睹,說起來她又不過是一個江湖弱女子罷了。”

  陸文飛暗中一粟道:“兄台消息果是靈快之極!”

  王孫微微笑道:“兄弟所知,不過是道聽途說,見台親身經歷之事,自然比我更為清楚。”

  陸文飛苦笑搖頭道:“兄弟頭腦笨極,我是越來越糊塗,正要請教兄台呢。”

  王孫把他讓至玉花廳坐下道:“雪山盲叟玩火焚身,咎由自取,兄弟要辦的事情極多,兄台不必因他之事為自己招來麻煩。”

  陸文飛劍眉一揚道:“我輩行道江湖,路見不平,焉得袖手不管?”

  王孫格格笑道:“兄台生具俠腸義膽,兄弟十分佩服,只是這件事我勸你少管為妙。”陸文飛詫異道:“為什麼不能管?”

  王孫冷冷一笑道:“表面看起來,雪山盲叟果是可憐,實際他並非好纏的主兒。再說雲娘雖被‘祁連雙屍’擄去,決不致有失。以兄台此刻處境,無故開罪白骨教,實是不智之極。”

  陸文飛沉忖有頃,復又道:“兄台此話雖不錯,可是兄弟總覺得雪山盲叟父女二人,定然另有所圖。”

  王孫神秘笑道:“兄台能從這方面去猜,足見高明,但以兄台眼下的處境來說,終以小心謹慎為妙。太行山這場巨大風浪,已有燎原之勢,兄台袖手旁觀則可,一旦捲入漩渦,難免危及自身。”

  陸文飛只覺他語含妾機,心中大為詫異,當下朗聲一笑道:“兄弟並無奪古陵之意圖,想來不會有什麼麻煩。”

  王孫點頭道:“江湖之上,風險極多。見台以赤子之心,介入這場紛爭之內,煩惱之事,在所難免。有許多事兄弟不便明言,到時你定能體會得出。”

  陸文飛斂容謝道:“那倒不必,兄弟不過隨口說說而已。”

  王孫道:“今晚太行北麓、軒轅廟將有一場龍爭虎鬥,此刻天色尚早,咱們何妨小飲幾杯助興。”

  陸文飛起身道:“兄弟不擅飲酒,兄台還是自便吧。”

  王孫起身按住他的肩膊道:“不用客氣,小飲幾杯又何妨。”

  陸文飛卻情不過,只得坐下,門外隨即進來兩個青衣美婢,在桌上排了杯筷,端來菜餚。

  王孫舉杯微微地笑道:“請問陸兄今年貴庚多少?”

  陸文飛道:“過了十月便是十九歲了。”

  王孫笑道:“兄弟三月生日,長你半歲。”

  陸文飛輕喟一聲道:“兄台雖只是長半歲,才智閱歷卻強了我十倍。”

  王孫就著酒杯呷了一口道:“陸兄不必自謙,小弟只不過在江湖多闖了些時,怎及得你天生渾金璞玉。”

  陸文飛擎著酒杯,只覺一股異香沁入鼻也,心神為之一暢,低頭一著,酒色碧綠如玉,襯著玉盞,尤覺澄澈可愛,不覺一飲而盡。

  王孫又為他斟上了一杯道:“陸兄昆仲幾人?”

  陸文飛嘆了一口氣道:“上無兄長,下無弟妹,就只我一脈單傳。”

  王孫澄澈的大眼眨了眨,突然開言道:“陸見如若不以小弟直言為忤,我倒有一件事想與你商量。”

  陸文飛因他一語觸動,頓覺身世孤零,由孤零一身,聯想到近日慘死的父母,不覺心裡一酸,止不住滴下兩點熱淚。

  王孫正自滿懷熱望,等待他回答,突見他流下淚來,不由大為惶恐,急道:“你怎麼哭了?”

  陸文飛如夢初醒,忙舉袖把淚拭去,暗忖:“大丈夫有淚不輕彈,我今天怎的如此失態?”當下勉強一笑道:“兄弟因偶然想起過世的父母,以致觸動悲懷,兄台萬勿見笑。”

  王孫正色道:“陸兄至情至性,一片純孝之心,兄弟感佩萬分,豈敢見實。”緊接著又道:“倘蒙陸見不棄,咱們以後兄弟相稱如何?”

  陸文飛略一沉吟,驀地出座,深打一躬道:“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王孫格格笑道:“賢弟少禮,你我道義之交,何用那些俗禮,快請坐下。”

  他似十分快慰,招手把兩個青衣美婢叫到面前,指著身材稍高的一個道:“他叫梅香。”

  又把著梳有兩條辮子的女婢笑道:“她叫小蓮,以後有什麼事,可吩咐她們做。”見兩個女婢笑嘻嘻,直拿眼望著陸文飛,遂笑喝道:“發什麼呆,還不快拜見二爺。”

  梅香與小蓮抿嘴一笑,雙雙對陸文飛福了福道:“參見二爺。”

  陸文飛起身笑道:“免啦,我可當受不起。”

  梅香與小蓮退下後,陸文飛的心情似乎開朗了許多,二人漸漸談到各派武功,王孫雅興勃發含笑問道:“賢弟對當今武林各派武功,以何派為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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