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王侯 作者:黃梁生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2-15 11:49: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4 341433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6

第四百章 攻與防(十)

  利用繳獲的官府印信偽造書信,冒充官府中人,然後設下埋伏。這種計策水準也並不比後來的三國演義高明到哪去,可問題是,在這個時代,這種計策已經夠用了。畢竟在另一個時空裡,建州野人也是靠著三國演義作為兵法指導。

  天威營仗著自己是官軍,心理上有優越感,不把那些泥腿子放在眼裡。驕傲自滿的情緒,本來就容易吃虧,加上亂軍各種印章很齊全,吃個悶虧也很正常。

  不管怎麼說,安陸最大的救星,短時間內是指望不上了,他們即使沒有傷到筋骨,整頓隊伍,調整心態,都需要時間。而且吃過這一個虧之後,他們接下來的行動必然是小心翼翼步步為營,進軍的速度肯定要大為降低。

  而亂軍之前攻打王府失利,士氣上是受了影響的,可是打殘了天威營,不但讓他們繳獲了一批軍資,更讓他們在心理上有了自信。不管真實情況如何,至少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已經認為自己很了不起,能夠在野戰中光明正大的打敗官兵了。

  像黃廣武這次用計誆兵,之前他們是絕對不敢做的,心裡先會認為一定會被看破,官府比自己聰明,這種任務就是送死。而現在他之所以敢來,就是亂軍已經開始看不起官軍,輕視他們的戰鬥力,也輕視他們的智力,覺得自己已經能夠在各種層面上吊打官軍,人類已經阻止不了他們了。

  亂軍的兵力多,一旦擁有了這種自信,再受一點訓練,其爆發出來的戰鬥力就不能小看。楊承祖吩咐道:

  “大家抓緊審訊,爭取多問出一些什麼來,這些情報裡有真有假,他們中會有軟骨頭,也會有故意給咱們放假消息的真義士。不過不管他們說真話還是假話,其實都是情報的一部分,咱們要做的,是浪裡淘沙。既然亂賊給咱們送來這麼一份大禮,咱也不能不要不是?做事吧,安撫士兵的工作,大家都要做,別讓自己人亂了心。”

  先有希望再被打碎希望,心裡肯定是不舒服的。這些士兵本來以為天威營就要來了,自己就要得救了,可是接下來聽說救星居然被亂軍收拾了,要說不受影響是不可能的。這種思想工作,肯定要逐步的去做,至少要給士兵以我軍必勝的信念。

  院子裡,幾日裡不見蹤跡的陶仲文,換了一身嶄新的道裝,站在眾人面前,飄飄然如同神仙一般。王府的儀衛,巡檢司的弓手以及那些江湖人,都帶著崇拜的眼神看著他。

  安陸人都知道他是有名的活神仙,至於證據,王爺的信任就是證據,沒有道術的人,能得到王爺的信任麼?聽說這是能空手變蛇的大仙,說不定使個什麼神通,就能把敵人退了。

  陶仲文道:“這幾日貧道沒露面,你們知道是在做什麼麼?我告訴你們,貧道這幾日在祭煉飛劍,那還是龍虎山張真人賜予貧道的護身法寶。一旦施展起來,就能發出萬道劍光,縱有千軍萬馬,在這神通之前,也會化成膿水,這點亂軍算不了什麼。不過施展這法寶,要等到合適的日子,否則便發不出威力來,你們再等幾天,貧道一做法,這些亂軍都要死光。至於今天麼,我是準備施展另一種神通,金錢占卜。”

  他手中拿了五十枚銅錢“這上面一面是通寶,另一面的字,已經被磨去了。待會貧道將這些金錢朝天拋撒,落下來之後,若是字面朝上的居多,則我軍必勝。若是無字的一面向上的居多,那就是我軍不吉,這門神通很靈驗的,你們看仔細了。”

  他踏罡步鬥,走了幾圈之後,忽然大喊了一聲,將那一把金錢全都丟到了天上。日光之下,金光閃耀,甚是好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的發言和表演吸引過去,等到銅錢落地時,大家都去看那銅錢,有的落在外面的,就拼命朝裡擠著,非要去看個結果。只聽裡面的人大喊道:“是字,全是字,五十個銅錢,都是字面朝上,我們贏定了,我們贏定了!”

  低迷的士氣再次得到了振奮,在這個迷信的時代,所謂的神跡就像是法術一樣,都能帶給人必勝的信念。陶仲文演練完了這法術,帶著笑容,邁步向著楊承祖走去,兩人等到進了議事廳,楊承祖抱拳道:“道長,多謝了。”

  “同舟共濟,說這種客套話,有什麼意思。老道的富貴是興王給的,白蓮教跟我不咬弦,若是他們打進王府,那還有老道的活路麼?做這事,其實是在幫我自己,你不用感謝我。只是那飛劍,你是知道的,怕是到我死了那天也使不出來,退兵的事,你別指望我了。”

  “道長這一功,已經不小了,至於退兵的事,交給我就好了。不就是天威營敗了陣麼,算的了什麼大事了,勝敗兵家尋常事,九邊那邊被蒙古人打破城堡,殺人無數的事多了去了,也沒見大明就因此亡國。我們這邊的人馬不少,只要咬著牙打下去,逃的肯定是他們!”

  陶仲文道:“關鍵就是,他們能不能咬著牙打下去啊,這些人畢竟不都是王府儀衛,一旦知道自己打的是沒有希望的戰鬥,還能堅持多久,這才是問題關鍵。”

  “所以我們要給他們一些希望,讓他們以為,只要堅持,就一定能得救。讓他們堅持住,先守住,再等待勝利,早晚有一天,我們要打死他們!”

  “打死他們,打死他們!”安陸州衙內,安陸義軍的士氣再次沸騰了,雖然黃廣武進王府之後沒了消息,似乎凶多吉少,可是對於其他頭目來說,並沒有太多的觸動。刀頭舔血的主,生死不過尋常事,左右不過是早死幾天晚死幾天,這次能夠痛宰天威營帶來的鼓舞,遠比黃廣武的折損影響大的多。

  這些綠林中人,不管多凶多惡多霸道,遇到官兵就只有跑的份。這次他們將天威營殺退,不管過程裡是否用了計謀,也不管天威營是否傷到了根基,總之,贏了就是贏了,自己可以打贏官軍了,自己天下無敵了,這才是關鍵。

  石金梁擺了擺手,眾人就迅速的安靜下來。經過這次勝利,石金梁的威望已經得到了確立,亂軍的頭目們,已經逐漸接受了這個首領的身份,至少認可了他能帶領大家打勝仗。

  石金梁得意的一揮手“天威營已經被我們打破了膽,現在安陸還有人能阻止我們麼?沒有!興王府的人雖然抓住了黃三哥,可是絕對不敢加害他的性命,他們還等著用黃三哥來和咱們談判呢。我的態度就是一條,打進興王府,救出十一哥,順帶打死那些人,一個不留!”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7

第四百零一章 攻與防(十一)

  瓶酒方肉,足足吃了一頓犒勞的亂軍,在安陸淪陷後的第五天清晨,再次在興王府外列好了陣勢。部隊還是那支部隊,要說表面上的改變,無非是人數比上次多了些,盔甲比上次也多了些,可是不管是亂軍還是守軍,都能敏銳的感覺到,這支隊伍變了。

  那種變化不是說裝備戰具上的改變這種簡單的表像,而是更深層次,一種精氣神方向的變化。如果說上次的他們只能算做武裝暴徒,而短短幾天之後,這些人已經有了一些軍隊的特質,可以將其稱為軍。

  更重要的是,他們身上似乎出現了一種名為朝氣的東西,一種氣勢正在緩慢的積累、發酵等帶著突破。那種氣勢一旦形成,就將勢無可擋,任你千軍萬馬攔在我面前,我都能破給你看,碾給你看。

  其實要說幾天時間,即便是孫武子再世,也不可能真把士兵練成什麼樣子,只是他們已經有了一種信念,一種必勝的信心。更重要的是,這些人馬已經開始認同一個意志一個聲音,不管這個意志是對是錯,都將去完成他的命令。

  當這些人終於認同了一個首領時,其戰鬥力的提升,就呈現幾何倍數的增長,讓人不敢直面其鋒芒。

  “石金梁看來有些門道,這人馬,已經有點意思了。”躲在牆後的楊承祖仔細看著那些部隊,輕輕歎了口氣“人才啊,確實是個人才,可惜就當了反賊了。”

  石金梁看著宮牆,心內也是同樣的念頭,自己當初確實該刺殺掉楊承祖的。這個人實在是給自己製造了太多的麻煩,如果不是他在,或許這座王府自己已經拿下來了,現在該率領大軍,轉戰湖廣一省,而不是困居於這一地了。

  他左右一邊是那個位紅兒姑娘,另一邊則是個高大威猛的和尚,這僧人法號了空,綽號生鐵佛,乃是湖廣道上出了名的硬手。

  他一身武功高明,殺人放火不所不為,在綠林中也是個異數。原本起義時是不把這等凶徒算進去的,可是或許是安陸這邊的血腥味太大,將附近的鯊魚都吸引了過來,生鐵佛居然主動前來入夥。

  他一身武藝目前軍中少有抗手,在綠林中又有凶名,因此石金梁將他提拔在身邊,也算是個格外的關照。三人一路下了高臺,來到三軍隊伍,石金梁照例大聲宣講,之後就是勸降。

  “天威營全軍覆沒,荊州、襄陽,自顧不暇,已經分不出兵力來救你們了。安陸鄉下的那些劣紳已經盡數被我們誅殺,滿門盡斬。朝廷兵馬一敗塗地,順德天子雄兵十萬,不幾日就要兵臨安陸。你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第一走出來投降,只要放下武器,我會考慮給你們留條活路。第二,就是等我們殺進去,把你們揪出來,全部砍掉!何去何從,我給你們一盞茶的時間考慮。”

  “不用一盞茶了,現在就能給你答案。來人,把東西給他們送出去,讓他們知道,我們的答案是什麼。”

  嗖!嗖!

  二十幾個包裹被從牆內扔出來,開始還有人以為是官軍在扔毒火球,可是等落地之後,發現沒有爆炸等跡象。有人舉了盾牌過去揀了個包裹回來,裡麵包的,乃是一顆大好的人頭。

  “你們派進來使詐的人,我都給你們送出去了,聽說裡面有你一個結拜兄弟。死屍待會我扔給你啊,你找個地方把他埋了,也算成全你們兄弟一場。不過記得一點,千萬不要立墓碑,也不要做法事,將來他是要開棺戮屍的,被我找到屍體,保證他很慘。我建議你隨便找個空地一埋,讓我找不到人,就一切都好了。”

  石金梁面色一變,他本以為官府是不敢殺人的,現在這種情況官府處於弱勢,按說即使捉住了人,也該留下來做籌碼方便以後談判用。這抓住之後直接開刀問斬,不是絕了談判的路,難道,他就不怕被殺滿門?

  那可是自己的結拜兄弟啊,江湖中人義氣為先,整個安陸的亂軍,也是靠名為“義氣”的東西來維繫著部隊的結構,此仇不報自己有何面目?他憤怒的脫掉身上的那件龍袍,就要親自衝鋒。

  生鐵佛道:“千歲,這事不勞您出手,貧僧願意代您,取下狗官的人頭。”

  “那就有勞大師了,只要能砍下狗官的人頭,為我義兄報仇,所得財物一半贈與大師。”

  “我是生鐵佛了空,想要發財的想要立功的,就跟我來啊。”大和尚一聲巨吼,聲如雷鳴,手中水磨禪杖高高舉起,一騎當先沖了出去,在他身後,許多面旗幟也開始了移動,隨著旗幟,一隊隊士兵開始舉著門板盾牌,扛著長梯緊跟著沖了上去。

  這些人馬還是以綠林人物為主體,行事上,自然就沾染了很重的綠林習氣。誰的武功高誰的名頭大,大家就更願意追隨誰。了空在湖廣綠林裡有很強的號召力,他帶頭一沖,有很多頭目就認為既然了空都沖了,那肯定能勝,也就跟著殺了上去。

  人潮如海浪,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宮牆上梆聲大做,箭矢如雨而下,將這海浪的前鋒打的出現一個又一個缺口。只是這些缺口剛一出現,就被後面的人補上,讓人恍惚間覺得,那些箭雨似乎沒起到什麼效果。而進攻部隊的腳步,也沒有絲毫的停頓,依舊是呐喊著向上沖去。

  有人總了箭,身子一軟,手中的旗幟倒向地上,立刻就會有人接過這面旗幟,繼續高舉著帶頭衝鋒。長梯搭上了牆頭,隨即就被撐木撐開,可是第二張梯子隨即就搭了上去。滾水金汁潑下來,士兵慘叫著跌落,但是後面的人如同沒看見一樣,咬緊牙關繼續向上爬。

  經過不久前那次勝利之後的安陸叛軍,已經有了一個信念,只要服從石頭領的命令,就一定能夠勝利。不管付出多少代價,贏的一定是自己,沖進去,幹掉他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7

第四百零二章 攻與防(十二)

  雖然從天威營手中繳獲了不少軍資,可是安陸叛軍的武裝情況還是不容樂觀,至少在遠端火力方面,依舊是貧弱的很。天威營的弓箭,與安陸軍所用的弓箭一樣,都是軟弓輕箭,只能用來嚇唬人或是殺傷無甲士兵,對上有甲的,意義不是太大。

  所以從一開始,石金梁就知道要想啃下這個王府,就得付出足夠多的性命。他之所以設計想把人從府裡騙出來,就是想要減輕這種不必要的損失。然而到了黃廣武身亡之後,一切的算計就都沒用了,兩下結的是死仇,不死不休,只能以一方的倒下作為結局。

  短短幾天時間,雖然進行過訓練,但是真想把傷亡降低到一個何等低的程度,那根本就是白日做夢。大家的裝備依舊簡陋,攻城器械依舊匱乏,甚至於攻城時的配合依舊生疏。

  可是與上次不同,這次的部隊已經有了信念,而且能夠不再考慮自己的那份收益,或是已經有的家底,可以做到一門心思都放在作戰上,終於能給防守方帶來壓力。

  一張張梯子被推上去,即使被夜叉檑、狼牙拍砸個粉碎,但是依舊有人舉著新的梯子樹過來。由於窩棚等等都被楊承祖拆了,原本設計的火攻等計策都用不上,就得拿人去填。牆頭上的開水、金汁、石頭紛紛打下來,不停著收割著生命。可是這些進攻方終於表現出了綠林人的悍勇與堅韌,緊緊咬著牙,拼命的向上猛衝。

  長槍刺出,一名亂軍的小腹被捅穿,可是他緊緊攥住了長槍不放,不讓那名士兵能收回武器。而在他身後跳上來的一名亂軍,則舉起手中的板斧,朝著那長槍手砍過去,他的斧子鋼剛舞起,身子猛的一軟,一支箭已經穿透了他的咽喉。牆頭上,終於進入了白刃戰環節,已經有士兵成功的上牆了。

  一根又一根的鉤索,也被拋了上去,飛抓的抓頭咬住了牆頭,順著繩索,那些身手矯健的漢子開始向上攀爬。不時有人被打的掉下去,可是進攻者如同沒看見一樣,依舊是向上急速爬行,然後跳到牆上,開始交戰。

  “殺啊殺啊!讓你們見識一下,佛爺我的手段!”生鐵佛了空終於也上了牆,手中禪杖舞開,勢如猛虎下山一般。而以他為核心,又有十幾個頭目級的人物登上來,其他上牆的漢子也立刻向這邊靠攏,這一區域的宮牆竟被他們所佔據,形成了一個小型的突出部。

  “快上快上。”後面的人也漸漸朝著這邊攀登,只要上去的人夠多,這裡就能成為亂軍的控制地帶,接下來就能擴展攻勢,把整個宮牆都拿下來。

  石金梁在高臺上見到這情形,也一陣大喜“得手了?”按照與天威營交手的經驗,官軍更善於使用火器以及弓弩,雖然這幾樣東西殺傷力都不大,但是官軍還是樂於用它們對敵。如果進入近身格鬥的環節,官軍的鬥志就會迅速瓦解,然後分崩離析。

  天威營的潰敗,就是中伏在先,接著被十三鷹帶人沖入軍中打接近戰,讓這些朝廷官軍頓時失去了鬥志,沒命的逃亡。刀槍器械丟的到處都是,王府儀衛終究不是官軍,應該表現的更差勁吧。

  “擂鼓,讓後軍跟上!”石金梁一聲令下,這邊的戰鼓敲的更響了,鄭蠻婆揮舞著雙戟帶領著一大批士兵呐喊著向著宮牆下沖去,下一刻,似乎就該看到官軍兵敗如山倒,大敗虧輸的情景了。

  一隻、一隻、又一隻。在這些亂軍攻勢正猛時,牆頭上,忽然扔下了二十幾隻木桶。這些東西應該是用拋石器械一類的東西投擲出來,可是威力不大,也沒砸中幾個人。這些亂軍中大部分都是安陸營當過兵的,也認識一些朝廷的軍械,可是這種木桶從沒見過。

  他們只是愣了一下,但隨即還是舉著雲梯向著牆頭下猛攻,並沒有人注意,這些木桶上面,還帶著燃燒的火繩。

  “轟”

  “轟”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接二連三的響起,在這秋末的時節裡,仿佛炸響了一個又一個的驚雷。在全無防範及徵兆下,進攻方的人潮中,瞬間出現了一片火光,接著就是一道道的黑煙。而在黑煙之中無數慘叫聲響起,仿佛就在方才,地府的門被打開,無數妖魔鬼怪殺將出來將凡人的血肉作為自己的食物任意吞噬。

  破碎的木片,木屑、鐵釘,在爆炸的威力下旋轉飛出,以不規則的方式運動,肆無忌憚的鑽入身旁人的體內。它們歡快地切開人的血肉,割斷人的血管,吸收著血液,散佈著死亡、傷痛以及恐懼。

  這些士兵都沒明白發生了什麼,就已經踏上了不歸之路,沒死的也被這巨大的響聲,以及突然的變化驚的不知所措。整個部隊的進攻節奏,出現了短暫的停頓,接著,就是一陣混亂。

  萬人敵這種防禦工具,原本是出現在天啟年間,此時的官軍中並無列裝。楊承祖前世曾經無意中看過一段這種武器的介紹,但也只是看過就算了,並沒太在意。直到在興王府佈防時,錢夫人送來的火藥很多,他又想到當初炸俺答時的舉措,就想著如法炮製,提前把萬人敵研發了出來。

  這種武器最大的好處,就是殺傷士兵為主體,對於建築沒什麼損害,不用擔心威力太大把城牆也炸了。而亂軍不曾見過這東西,一下子就吃了大虧,傷亡慘重。那些沒死的也出於恐懼,拖著旗子和兵器退了下去,這種前仆後繼的態勢,為之一緩。

  而與此同時,楊承祖已經集合了百多名儀衛,手中揮舞著寶刀大喝道:“興王府需要每一個人盡忠職守,兒郎們跟我來,全軍白刃戰準備,砍掉那些亂賊,把他們殺光!”

  生鐵佛那邊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聲搞的不知所措,可是他們畢竟是悍匪,很快就恢復了鎮定。大喊著“功名富貴就在眼前,沖到王府裡搶女人啊。”繼續鼓舞著士氣,死命守住自己控制的這片區域,即使是亂箭和火銃,也無法動搖他們的陣線。

  他們知道,自己這點人不可能攻下王府,但只要自己釘在這,後面的部隊早晚能上來,王府就能得手。可就在這時,一支人馬已經舉著刀槍衝殺過來,口內還的聲唱著“三國戰將勇,首推趙子龍……”

  “殺啊!”生鐵佛舉起禪杖!

  “幹掉他們!”楊承祖舉起寶刀。

  兩排巨浪撞在處,無數浪花飛濺,然後就是一方被另一方碾過去,打散,推平!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7

第四百零三章 定心(一)

  生鐵佛武藝高強,他這邊的隊伍人數雖然不到百人,但是裡面有二十幾個頭目級的好手。任意一個拿出來,都是湖廣綠林中,頗有些名氣的巨盜。在這種白刃戰環節,只要兵力差的不是太多,他壓根就不認為自己會輸。

  方才已經有一些人馬想要奪回這段宮牆,沖上來,又把他們打下去。內中還有一些江湖人,武藝也很不錯,不過全都無一例外的失敗了。不管是有些名氣的鏢師,還是有名氣的俠客,在生鐵佛面前,很少有能接過三招,就被他那沉重的禪杖打的飛出去。

  沖上來這百多人的官軍,他們根本不放在眼裡,只要一個對沖,就能殺的他們落花流水了吧。可是對上之後,生鐵佛卻鬱悶的發現,這些官軍竟然比那些武林高手還要難對付。

  官軍的個人武藝並不如何高明,如果單打獨鬥,就算十個人也不是生鐵佛一人的對手。但問題是,他們不是十個人,而是上百人,自己這邊,明明也有百十來人,卻感覺都是一個人在戰鬥,壓根感覺不到同伴的存在。

  這些江湖人並不怎麼擅長結陣交戰,最多是一些頭目平日裡關係比較好,或是一起做過什麼案子,有過聯手對敵的經歷。但那也只能叫做對敵,沒資格稱為結陣。只不過以往他們跟官軍撕殺時,對方也沒有結陣,大家爛仗對爛仗,個人的武藝在這種場合就能發揮巨大的作用,縱然打不贏,也能逃的掉。

  可是這回他們對上的儀衛們,武藝並沒有多高,陣勢卻很完整,明明雙方人數相差不是太多,給這些亂軍的感覺,是自己一個人同時對上了對方幾十人。長槍、儀刀、金瓜、九節鞭,各色兵器鋪天蓋地的襲來,而當自己反擊時,對面的盾牌如同銅牆鐵壁,只能徒勞的在盾牌上砸出幾聲悶響。

  一個又一個以武勇聞名的豪傑,曾經在刀光劍影中闖蕩出來的武林高手,縱然是對上成名劍俠也足有一戰之力,就這麼無聲無息的被無名小卒刺死砍翻。那些嘍羅們,則倒下的更早。每一個頭領倒下,他手下那些直屬的嘍羅,都會受到極大影響,本就散亂不堪的隊型,就更加的不成話。

  這些江湖人的進攻和防守,都嚴重依賴于自己的頭領,只要老大跟著沖,做小弟的就沒資格縮回去。可是老大被砍死了,這些當部下信心動搖也很正常,整個場面迅速的惡化下去。

  “殺盡不平!”一個頭目絕望的喊出一聲口號,頭上已經中了一枚弩箭,屍體墜下牆頭。官軍這邊除了前排的大刀長槍外,還有幾十名弩手,在後面時不時的射出弩箭,集火攻擊這邊的好手。在有限的空間內,騰挪都不方便,這些弩箭一輪齊射,幾乎就是必殺之局。

  生鐵佛勃然大怒,虎吼著揮舞著禪杖猛衝過去,他力大無窮,禪杖舞開如同風車,將那些長槍大刀都磕的飛了出去,鐵杖橫掃千軍,竟是一擊將三名士兵打落牆頭。他哈大笑,正想要說些什麼,卻只覺眼前金光閃動。那些士兵並未像以往遇到的那些官軍一樣,因他的勇武而退卻,相反踴躍的將手中的兵器刺出。

  縱然以生鐵佛的神勇,在一口氣打殺了七八名士兵後,也覺得陣陣氣喘。他的肩上、胸前、小腹都以受傷,一身僧袍被劃破多處,周身浴血,如同一尊魔神。

  “來吧來吧,佛爺今天超度你們所有人往生極樂!”他大吼著高舉著禪杖猛衝,目標就是位於隊伍正中的楊承祖,擒賊先擒王,只有打殺敵人的首領,才有可能瓦解這支部隊的意志。

  旁邊長矛刺來,九節鞭纏在他的腿上,他向前猛衝,士兵不敵他的神力,反被他拖拽的倒地。一排勁弩射來,被他揮舞著禪杖撥打開,但是身上還是插了幾支箭,遠遠看去,他巨大的身軀仿佛豪豬般,威猛中帶著幾分可笑。事實上,他流的血已經很多,氣力已經即將衰竭,但是一種莫名的信念還是支撐著他向前做出最後的衝鋒。

  就在這時只聽一個女子喝道:“禿賊,吃姑奶奶的箭!”

  一弓四矢,箭如流星,鐵禪杖脫手,劃做一道長虹向前飛擲。生鐵佛那龐大的身軀,如同一座小山頭一般,向著牆下摔落,那柄禪杖也將一名士兵打的口吐鮮血摔下牆去。

  而適時躲開這垂死一擊的楊承祖吐了口唾沫“原來,他也不是生鐵的,被箭射中,一樣會死呢。兒郎們,給我沖,殺掉他們。”

  生鐵佛一死,這些留在牆頭的嘍羅就失去了主心骨,他們中其實還有不少悍勇之徒,擁有一戰之力,但是首領的死去,使他們的鬥志瞬間消亡,只想著連生鐵佛那樣的好漢都死了,自己又算的了什麼?有些人想要順著雲梯退下去,有的人則是直接朝著牆下跳,這麼高的牆,跳下去縱然不死,也成了殘廢。

  方才還生龍活虎的一百多人,瞬間就土崩瓦解,將好不容易取得的好局勢損失殆盡,還搭上了一個新投奔的生鐵佛。石金梁抽出刀來,將自己那件龍袍的下擺斬去一幅,大喝道:“不殺楊承祖,我誓不退兵,來人啊,我親自帶領大家去把這王府拿下來。”

  他這話其實也只是振奮一下人心,表示自己這邊並沒有失去作戰的勇氣,先是被那些木桶炸了一下,又損失了上百精兵,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士氣,又跌落到了穀底。現在繼續猛攻,也不會有太好的效果,只能暫時先收兵,等到把部隊整頓一下再打了。

  不過與上次的收兵不同,這一次亂軍並不是單純的撤下來,而是主力不再發動大規模進攻,而小股部隊的騷擾進攻,始終沒有停止過。

  所謂守城必野戰,道理也在於此,像楊承祖這種守法,類似于打拳時把兩隻胳膊支起來護住頭面,任對方隨意打,自己堅決不還手。這樣的結果就是從戰略上全面被動,對方想怎麼打就怎麼打,你是沒辦法反擊的。

  可是如果讓他把部隊擺到外面去打,又要面臨一個客觀問題,那就是他不會指揮。別說這麼幾千人,就是讓他指揮一百人,他也未必指揮的了。讓大家走走佇列還成,真說指揮這些人如何進攻,如何防禦,顯然超出他的能力範圍。

  不過在損失了生鐵佛這樣的高手之後,亂軍這邊的騷擾攻勢影響也不算太大,也只能算是個騷擾,只要官軍這邊不出大的紕漏,這樣的騷擾是很難取得戰果的。楊承祖帶著郝青青索性下了城頭,一邊用手巾擦著臉上的血水一邊道:“那個大和尚看來很厲害的樣子,他一被殺,亂軍又要休整一下,至少我們可以吃個安生的午飯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7

第四百零四章 定心(二)

  “當家的真有你的,那萬人敵好厲害,將來我們山上也要弄。”

  “放心吧,不但要弄,還要弄比它更好的。你是我的女人,肯定要有更好的東西。”兩人說著走下馬道,陸炳已經在那裡候著“大哥,王妃請您過去一趟,說是有事要商量。”

  這次候在卿雲門那的依舊是黃錦,由他領著路,一路來到鳳翔宮。方才的戰鬥裡,這邊也交了手,不過寢宮防衛森嚴,楊家的女衛也投入了戰鬥,並沒出現什麼危險,就把敵人給打了下去。

  不過不管怎麼說,現在局面也不太平,外面還能聽見陣陣喊殺之聲,小股部隊的騷擾,並沒把這裡落下。趙么娘已經帶了兩個丫鬟上牆協防,鳳翔宮外的戒備,也比往日森嚴了許多,不少帶著武器的宦官宮女走來走去,還有人身上披了甲。

  等到進了東閣,發現今天倒是清淨的很,除了蔣王妃外再無旁人,就連與她形影不離的兩個宮娥,也不見了蹤跡。楊承祖跪下行了禮,蔣妃照例讓他坐下講話。而在他座位之前,則放著一個錦匣。

  “那匣裡是王府的地契,買賣鋪面的契約,以及一些銀票會票,還有二十四顆珍珠。這些珠子,還是千歲當年離京就藩時,憲廟的賞賜,每一顆都價值連城。換句話說,這些東西就是王府的家底,你把它帶起來吧。”

  楊承祖忙道:“臣不敢。這些東西太珍貴了,臣還要指揮作戰,萬一物品有失,臣粉身碎骨,也難贖罪之萬一,請王妃三思。”

  “你別客氣了,我這幾天和你娘相處的不錯,也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所以我信的過你,這東西留在我這,其實更不安全。今天賊人已經上了牆,聽說差點把宮牆拿下來,到了那時候,大家就得退守卿雲門內,男女混雜,人多手亂,萬一東西丟了,反倒沒處找了。”

  “娘娘放心,臣不會讓事情發展到那一步的,今天這事算是特例,那和尚武藝高強,在亂軍中,也不容易再找到這樣的好手了。我們接下來的戰鬥,確實會打的艱苦一些,可是不管怎麼樣,只要我有三寸氣在,就不會讓他們驚擾了王妃的安寧。”

  蔣氏勉強笑了笑“楊儀正,你說的這些我知道,我也相信你的忠心。不過萬事,有備無患。打仗的事哀家是不懂的,不過敵人比我們人多,這個哀家是知道的,萬一有不測,也不能怪你。等回頭,你可以調一部分信的過的男人,進入卿雲門內,協助這邊的防衛。人選你來挑,哀家信的過你。”

  楊承祖對於這邊的情形確實不掌握,聞聽之後問道:“方才的交戰中,這邊傷亡很大?”

  “具體的事是王夫人去弄的,哀家也不清楚。不過即使傷亡不大,也要調些人過來,我知道你的顧慮,可是眼下不是顧慮那些的時候。世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哀家要保證最精銳的力量,隨時保護世子,所以宮牆的防衛,就要用一些你的部下了,你那裡還有人手麼?”

  “王妃要的話,要多少有多少,您只管放心,臣一定挑選最得用的人過來。”

  雖然卿雲門裡是寢宮所在,平日不許男丁擅自進入,但不是說這裡真的來了幾百個男人,就會真發生醜聞。只是說這種禮教之防,講一講沒有壞處,如果真到了需要人的時候,調一部分兵進來,也有相應的監督手段,可以保證不出問題。

  與其考慮這個,其實防盜更為重要,王府富貴無雙,那些士兵大多是窮人。萬一誰看了什麼眼紅,順手偷點什麼,那影響就非常惡劣了。做這種事,只能用儀衛司的人,最好還是用老兵,他們的家眷都在這邊,想來也不敢犯法,至於那些江湖人,是萬萬用不得的。

  王妃沉了片刻,又道:“楊儀正,哀家這次叫你過來,除了調人的事,還有一些事問你。哀家與你的母親柳氏相處很是相得,也就算你個長輩,我希望你能跟我說句實話,這一仗能打的勝麼?我不要空話套話,只要你一句發自肺腑的實話,出你之口入我之耳,絕不會走漏風聲,哀家只是想有些準備。如果萬一守不住的話,我也會支持你打下去,只是能夠提前備下追隨老王的器物,免得到時候找不到東西。”

  萬一王府被攻破,作為女眷,她不會活著受辱,肯定是要一死全節。這是可以想像的事,也沒什麼可震驚的,有這種想法也很正常。這一戰於王府的人來說,王妃算是避無可避,就算知道打了肯定會輸,她也得打,因為沒有投降的空間。

  楊承祖也不怕對她說了實話她就會動搖,因為她沒有可動搖的餘地,至於說逃,其實也一樣沒路可逃。她的封國就在這裡,又能逃去哪呢?

  “娘娘,臣並不是一個真正意義的軍官,帶兵的事,其實並不怎麼擅長,若說如何會用兵,知兵要,就更談不到了。所以我手的,不一定對,只是個人的一些看法。這一戰,我不敢說一定會贏,但是可以保證不會輸。”

  “他們雖然進攻的勢頭很猛,但是我們也一樣堅持住了,現在王府裡還有幾十個萬人敵,我想再做二十到三十個也不成問題。而那些人不知道我們還有多少萬人敵,哪怕丟些空桶出去,也能嚇的他們心驚膽戰。這宮牆既高且厚,弓箭子藥儲備數量甚足,打上幾天沒什麼問題。可是留給叛軍的時間,我看未必有幾天了。”

  “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在王府的另一處角落裡,一些人悄悄的聚在一處,聽著來人的宣講。在那場攻堅戰中,雖然犧牲了生鐵佛這樣的高手,但是石金梁方面也不是全無所得。至少他的這個密使,總算成功的潛入了王府,與留在王府的暗線接了頭。

  石金梁在王府裡有自己的細作,內中既有一些人是錢夫人所雇傭的護衛,也有幾個是藏身在大成武館,勝威鏢局裡,早就進了府。整個安陸的城狐社鼠圈子裡,早就被白蓮教滲透進去,能夠安插一些人,其實不算什麼難事。

  只是這些人的數量太少,形不成什麼規模甚至連傳遞一些情報都不敢,生怕暴露了身份,搭上性命。最多只是跟著傳傳閒話,散佈一些輿論,多的就不敢做。

  那名密使對這些人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7
:“石王爺這兩日裡就會對王府採取動作,你們需要做的是……”

第四百零五章 定心(三)

  “老王爺雖然不事奢華,但是畢竟是王府,這麼多年的積累,是有一些家底的。這個王府裡的東西,不管你看上了什麼,只管和哀家說,哀家都會賞給你。如果叛軍殺進來,就什麼都沒了,這個時候不會有那麼多規矩,也不用有那麼多的避忌,喜歡什麼只管開口。即使……即使你看中了某名宮娥,哀家也會將她賞給你,只是有一件事,你要答應我。”

  楊承祖知道,蔣妃畢竟是個女人,萬一府邸被亂軍所破,她或許有尋死的勇氣,但是在那之前,她肯定有著對戰局的擔憂,以及前途未蔔所帶來的焦慮。有動搖有恐懼乃至六神無主,這些都是很正常的表現,事實上,大多數藩王宗室家的女性,遇到同樣的情況,表現還遠不及她。

  就像那位側妃王夫人,雖然忙裡忙外看上去比蔣妃要有用,實際上,她做的很多工作都是無用功,或是純粹的瞎忙。她這麼忙碌的原因,也無非是通過忙碌,來減輕自己的壓力,使自己沒有時間和精力,去考慮這王府萬一失守,賊人萬一殺進來,又該怎麼辦這些事情。

  招他來問一問軍情,要他一個態度,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他沒想到的是,王妃居然會開出如此優厚的價格,府邸之中女子財帛任取,而要求的事,卻是萬一王府淪陷,要自己務必保住世子的性命。

  “按朝廷規矩,熜兒要和他的封國共存亡,一旦封國有失,他也要以身相殉。但是他只是一個孩子,還沒襲爵,就這麼去殉了國,這對他不公平。所以萬一王府守不住的話,我要你答應哀家,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熜兒救出去。我也允許你到那個時候帶著自己的家小逃走,不用陪著這座王府一起毀滅。只要記得好好對待熜兒,讓他做一個不愁吃穿,無憂無慮的普通人,哀家就感激不盡。”

  提出這個託付的蔣氏王妃,與其說是一個高貴的王妃,不如說就是一個普通的母親,這種託付,固然與朝廷體制不合,卻讓楊承祖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作為對他的恩賞,王妃甚至允許他和自己的家眷去見面,哪怕宿在那邊,也沒關係。

  這幾天裡一家人雖然都在王府,但是內外有別,除了郝青青能在前面助陣總能看到他之外,其他女眷是見不到他的。又知道前面撕殺的兇險,這些女人心裡全都不安生,等他一過來,就連柳氏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裡含著淚,手在楊承祖的臉上手上摸個不停:

  “你受傷了沒有,你究竟受傷了沒有?我聽說前面打的很兇險,死了許多人,傷了許多人,你究竟有沒有事,讓娘好好看看。”

  苗氏本來因為懷了身子而陷入某種焦慮之中,此時乾脆抱著楊承祖不放道:“便是讓天下的人都笑話,我也認了,就讓他們都說我是個不知廉恥,傷風敗俗的女人好了,哪怕是真的沉潭,我也要光明正大做你的女人,再不和你分開。”

  其他的女眷也是哭個不停,只好流水價哄過去,鐵珊瑚則垂頭喪氣看著自己已經鼓起的肚子“要是沒有寶寶就好了,我可以在外面跟夫君一起殺敵,我也有一身好槍棒,不會輸給那個女匪。”

  “我知道,你們都是我的好娘子,有文有武,有智有勇,哪個我都離不開。”楊承祖一路親過去,又笑著問道:“么娘呢?怎麼不見她回來,還有奉劍、捧弓,那兩個丫頭到哪去了。”

  “么娘守城時,遇到一個老宮女,說她練的武功不全,師父多半就是沒學齊全的,所以教的就不完整。那老宮人看她順眼,要把自己的本事都傳給么娘,她啊,在那邊學功夫呢。不過我派紅芍去送了信,我想一會就回來了。”如仙一邊溫柔的為楊承祖按摩著肩膀、後背,一邊溫存的說道。

  她雖然哭的也很厲害,但是這時已經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知道這個男人能從火線上回來已經不容易,進入王府後工之地,更是不知費了多少氣力,這時候不是哭的時候而是該讓他盡力放鬆。

  李玉娥問道:“夫君,你怎麼到了後寢工來,這裡不是不許男人隨便進入的麼。該不會你是為了見我們,偷偷溜進來的吧?”她想起當初在滑縣時,楊承祖也是這麼偷偷溜進自己的家,摸進自己的房裡和自己交好,又因為如此,竟是把姐姐也弄上了手,臉上微微一熱,心道:是不是相公這幾天忍的難過,所以就如此胡鬧了?

  “當然不是,我是王府儀衛正,能帶頭犯律麼?是王妃見召,又特許我過來看看你們,今天王妃娘娘下了旨,我可以宿在這邊了。”

  “那前敵那面……”

  “是啊,話是這麼說,不過前敵那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打起來,宿在這邊可能不大。不過麼……安慰安慰我的娘子們,卻是行的。”見他有些胡鬧起來,柳氏臉一紅,假意嗔道:“放肆,娘還在這,怎麼就這麼沒大沒小的亂來,真是的。王妃娘娘叫你,是不是有什麼要緊的公事,可耽誤不得。”

  “其實,是這麼回事,不過你們保密啊,不能說出去的……”

  等楊承祖說完,柳氏眼眶微紅道:“可憐天下父母心,王妃娘娘,也是個苦命的女人啊。其實她做的也沒什麼錯,如果我們兩個易地而處,我也會做同樣的事。承祖,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你就帶著她們幾個逃,不要管娘。娘這裡該準備的,一直都準備著,不會落到亂軍手裡,給楊家的祖宗丟人。”

  楊承祖急忙站起身,來到柳氏身後,輕輕的給她捶打著後背,按摩著肩頭“娘,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了,你兒子不是無能之輩,亂軍沒那麼容易打進來的,如果他們真要是打進來,我會帶著您和她們離開,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會丟下任何一個。”

  這當口么娘帶著兩個丫鬟也從外面回來,叫了一聲夫君,便過來替手,又吩咐兩個丫頭道:“別愣著,快去給相公準備些吃喝,我們一家人可以好好團聚團聚,多說一些話。”

  過了約莫一個多時辰,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太監面帶笑容,腳步輕快的來到楊家的這處別院前,傳達著一個命令“世子殿下宣儀正到丹房那邊,請儀正速速前往。”

  時間過了不長,衣衫不整還有些狼狽的楊承祖從院裡出來,沒好氣的問道:“小公公,世子殿下的旨意就這麼急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7

第四百零六章 定心(四)

  任誰在進行著某項關乎人類繁衍生存的偉大事業的過程中被人打斷,心情都不會太好,何況他今天正要慰勞一下這些女人,而那些愛妾們也難得的瘋狂一次,居然同意他大白天就大被同眠的要求。正在他志得意滿,胡天胡地時,被面紅耳赤的紅芍打斷,態度自然就不那麼恭敬。

  那小太監看著他那狼狽神色,微微一笑道:“這是世子見召,奴婢哪敢怠慢,沒有攪了儀正大人的什麼好事吧?”

  某種莫名的味道傳到這小太監鼻子裡,使其心內暗笑:大白天就做這事,也真不怕醜。可是又想起當初的相見,以及腦海中幻想著兩個雪白的人兒肉搏做一團的模樣,又有些臉紅,頭微微的垂下去。

  楊承祖這才仔細端詳著這個小宦官,年紀似乎二十上下,比自己略大一些,皮膚光潔,身形嬌小玲瓏,面似桃花,眉似柳葉目如點漆,齒若瓠犀,領若蝤蠐。這模樣若是個女子便是個絕色,這做了太監……難道是偽娘?

  他忽然想起傳說著正德和劉瑾等八虎,似乎就有好基友一被子的關係,所謂老兒當的勾當,難道嘉靖也喜歡這個,和太監……。

  當然大明朝男男關係並不被視為異端,也沒人會去對他們說三道四,相反還被文人說成風雅之事。翰林風,可是很有些名氣的。那些讀書人身邊五官端正的書童,官員身邊帶的門子,大多是這種能幹的下人,這裡面的事,其實都是這麼回事。乃至這種風氣一路跨海,都影響到了日本,戰國大名身邊的小姓,也都是同樣的情況。

  他個人對這種玩意很是反感,可是這小太監的相貌……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這小宦官身上還散發著某種香氣,讓人聞了之後心曠神怡,就連那被打斷的怒火,都漸漸消除幾分。

  想著單薄的嘉靖和這太監搞在一起,似乎畫風也沒那麼噁心,算了不能再想下去了,楊承祖急忙把這種念頭終止住。無論這個小太監生的多俊,自己也不想踏入那個詭異的領域半步。

  “你頭前帶路吧。”兩人一前一後,離開這院落三拐兩繞,就漸漸走入王府龐大複雜的後寢工建築群內。

  楊承祖固然是儀衛正,可是這三尺禁地,他來的也不多。每次都是由黃錦領著,走固定的路線,去指定的地點,其他地方並不熟悉。因此幾拐幾繞後,也有點轉向,只是覺得,這丹房似乎修的有點偏?

  修道之事,追求清淨倒也是正常,又走幾步,楊承祖問道:“小公公,貴姓?”

  “我姓白,窮人家的孩子,沒什麼名字,就叫白二。”

  “白公公,往日裡都是黃錦黃公公宣召,怎麼今天換成你了?另外,為什麼我覺得,咱們兩個似乎在哪見過?我看你有點面熟。”

  “儀正客氣了,我不過是個奴婢,你怎麼會見過我呢?”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聽著外面傳來陣陣撕殺之聲,似乎比之前又密集了?楊承祖道:“白公公,我看你還是跟世子說一聲,這召見的事,回來再說吧。我聽這殺聲比方才響了一些,我得到前面去看看。”

  那名小太監轉過身來,依舊滿面笑容的看著他“楊儀正,都已經到了這,又何必急著到前面去呢?這殺聲雖急不亂,可見王府守軍還能控制的住局面,你也不必過於擔心了。石金梁的人馬新敗,重新集結隊伍也沒這麼快法。再說今天你用的那些萬人敵,讓他們全都寒了膽,就算他現在想要組織進攻,也未必能組織的起那麼多兵力。”

  楊承祖聽他這麼說,又仔細端詳著這名叫白二的太監,越看越覺得他面善。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小公公,這次我想不是世子召見我吧?我不認為,世子身邊有您這麼一位元消息靈通又懂些兵法的小公公來著。而且我看你的步子,似乎有功夫?您的真實姓名,能否告知一下,也好讓咱們算認識認識。”

  那小太監並沒顯出什麼緊張或是恐懼又或者是憤怒,依舊是面帶微笑,神色十分友善。“看來是瞞不住你了,我姓冷叫冷飛霜。這個名字你應該聽郝青青跟你說過吧,從她那論,我該叫你一聲……姐夫。姐夫,不要這麼緊張麼,咱們是親戚,見了面就喊打喊殺的多不好,前面那個倉庫過去是我看的,現在咱們進去聊聊吧,相信我,裡面不會有任何埋伏或機關。我也沒想過要害你,如果要害的話,我已經有很多機會出手了,不是麼?”

  “原來是白蓮聖女,失敬失敬,不過你走錯門了吧?你大隊人馬在外面,這裡是我的地盤。如果我現在大喊一聲拿人,你覺得你跑的掉麼?”

  “姐夫,這樣說話,就沒意思了吧。雖然在王府裡你的人馬多,可是也別想抓住我,我能在府裡當宦官,自然是有我的關係,我完全可以逃的掉。到時候我就大喊你要飛禮我,然後一路逃掉。試圖飛禮一個小宦官,姐夫,你的名聲可就響了呢。”她說到這,掩口微笑,卻是說不盡的嬌媚之意,讓人錯不開眼睛。

  妖精,果然是個妖精,楊承祖開始以為她是小太監時,就覺得他是個極品偽娘。這時確定了她是女兒身,更是得承認,這是自己生平所遇第一美人,就是劉五兒、錢夫人,比起她來也要遜色幾分。明知雙方彼此對立,可是看到她這掩口一笑的樣子,竟也是忍不住一陣心猿意馬。

  自己家小的院落她是知道的,縱然她不見得有力量能加害她們,但是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眼下還真是不適合把事情弄僵。除非有把握一擊必中,否則不要和她刻意翻臉。楊承祖想到此,點點頭道:“既然聖女有此雅興,在下也就卻之不公了,有請聖女帶路。”

  倉庫的門打開又關上,把兩個世界隔絕開,正如冷飛霜所說,這倉庫內並沒有埋伏,她似乎也沒有動手翻臉的意思。人一進了倉庫,她坐上了一口箱子,又一指另一口箱子道:“坐吧,雖然是個倉庫,不過茶水點心酒水肉食,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為你搞到,想吃點什麼?”

  “不麻煩了,不過聖女閣下,你把我從我女人的床上拉起來,然後說請我吃飯,貴教都是這麼招待客人的?”

  白蓮聖女終究是個大姑娘,做不到滿口葷話,只好微笑道:“攪了姐夫好事,對不起了,誰知道你大白天就……好了,我們不說這個,說點正事。現在的局勢你也看到了,怎麼樣,投降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7

第四百零七章 定心(五)

  “投降?聖女原來是個喜歡說笑的,如果你要說的只有這些,我想我該回到我的崗位去了。還是說,你想在這把我留下?”

  冷飛霜的巧笑嫣然,已經逐漸變成了寶相莊嚴,她的修為已經到了不必刻意保持寶相,亦可蠱惑人心的地步。這種神情的轉換,如行雲流水,不讓人感到絲毫突兀,異常自然。

  “姐夫,不必著急麼,我今天不想和你動手,也沒有加害你之心。其實你想一想也能明白,如果我要加害你,又何必等到今天。石金梁起兵之前,派遣幾個亡命徒,做博浪一擊,難道是什麼難事麼?這王府雖然大,但是我們白蓮教依舊可以把人派進來,不管是行刺,還是做其他什麼事,只有想與不想,沒有做的到或做不到。”

  “那我該感謝你不殺之恩了?你說的或許有道理吧,不過沒試過,誰知道呢,對比起你們謀反的大局,一個我又何關緊要?就算殺了我,又能怎麼樣,這個王府就算打下來,你們的謀反就能成功?外四家軍一到,這些人,全都要死,所謂的舉兵,從一開始就是飛蛾撲火的自殺而已。”

  白蓮聖女並沒表示反對,反倒是點頭道:“你說的很對,所以從一開始,就是石金梁的謀反,而不是我的謀反。如果這一切是我計畫的話,第一不會選擇這個時機,第二不會選擇這個地方。要起兵,也要在北方起兵,趁外四家軍南下,北地空虛之時舉起大旗,轉戰河北、河南、山東、山西,未嘗不能成功。不過麼,石金梁既然急著想死,那就由他去好了,我也無能為力,只希望少造些殺業就好。”

  她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仿佛真的是救苦救難的觀音大士,楊承祖道:“少造些殺業?你是想說,這幾天安陸城裡的殺業,也跟你無關麼?還是以聖女的才智,想不到謀反之後,會有這樣的情況?”

  “沒辦法,不破不立,所有起兵都要有犧牲。當年紅巾起兵時,情況比現在還慘,大家也撐了過來。只要等到恢復了秩序,一切都會變好的,總是會有人死,總是會有人倒楣,很公平,這就是命,大家都要認的。我並不認為我會做的更好,只是我會讓這些人死的更有意義一些。”

  她看看楊承祖“我知道,你是個很有本事的人,在滑縣就曾經壞了我的佈局,讓我的計畫功虧一簣。不過我並不恨你,因為這是你的職責所在,官兵抓賊,天經地義。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都是盡自己的本分罷了。今天想要勸降,也是真心實意,否則的話,我何必暴露自己的行蹤呢?”

  “你該不會是認為,這座王府守不住了,我就要為自己考慮條出路了?或者你想說,我即使不為自己想,也該為家小想,所以就該考慮換個人合作?”楊承祖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眼神中帶了幾分輕蔑。

  “不,我從沒認為你該這樣想,事實上,這座王府在你的打造下固若金湯,我不看好石金梁能拿下來。就算拿下來,我也不認為你該投奔他,此人與甯王一樣,只能為王前驅,終究不是成事之人。我沒讓你投奔他,我是讓你歸順聖教,輔佐教主。”

  “這沒什麼區別。不管是石金梁也好,還是甯王也好,又或者是你說的什麼教主,在我眼裡都沒有區別。全是一群盧瑟……算了,這個詞你不懂,換個你能聽懂的詞,失敗者。這個天下,不是他們所能覬覦的,不管他們是擁兵數十萬,又或者攻城奪地,再或者武功蓋世,都沒資格坐這個江山。比起來的話,其實你看不起的甯王,比你的那個什麼教主,可能更合適一些。”

  “甯王雖然是個廢物,但好歹也知道重用官吏牧守地方,而不是像你們,誇獎自己武功蓋世,那有個什麼用?經文念的好,能讓每年的賦稅多收三成麼?等你們聖教裡什麼時候出來一個能徵稅,能管理好一個縣的庶務之人,再想著什麼打天下的事不晚。再者,李福達向來只是個名字是個傳說,卻連公開場合都不敢出現,搞的仿佛神龍見首不見尾,但是一個沒臉見人的教主,還怎麼打天下?”

  聽他這麼說,冷飛霜一時竟是沒了話,李福達待她有恩,按說她該是永遠維護教主權威的。可是楊承祖說的話,恰好也符合了她的一些想法,只是這些想法太過離經叛道,即使她是聖女,也不敢說出來。

  她只看著楊承祖,半晌之後道:“那你想沒想過,如果你投奔了聖教,你就是你說的這種人才?外面有幾萬青壯,用你操練儀衛的方法操練他們,他們的表現,會比現在的儀衛司好十倍。仗著這支大軍,我們可以在湖廣縱橫馳騁,再不行,就去那些土司那裡投奔。湖廣十幾個宣慰司,我都有自己的關係。將來……”

  “或許你可以成為一個王。即使將來教主或是其他什麼人得了天下,你也可以和他們平起平坐,不用三拜九叩。而你守住了這座王府能得到什麼呢?它像一個大監獄,你守護了它,它囚禁了你,充其量不過是個儀衛正,這樣的位置上終老一生,你滿意麼?”

  她目光之中放出異樣神彩,緊緊盯著楊承祖的眼睛,男兒漢誰不想紫袍金帶,封侯拜相?功名富貴的誘惑,誰又能拒絕的了?她相信,以眼前這個男人的才幹,絕對不會滿足於當一個儀衛正,自己給他的希望,是大明給不了的,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選擇。

  楊承祖輕輕鼓了鼓掌“不錯啊,這才是白蓮聖女應有的手段,鼓唇弄舌,動搖人心麼。不過作為一個美人,你的唇舌應該在其他場合發揮作用,如果你不會的話,我可以教你,真的,我很願意當教具。”

  冷飛霜想起當初破廟內的場景,心內一陣狂跳,若非是最近功法突破,進境大為提高,差點連功法都要出問題。楊承祖接著道:

  “你犯的最大的一個錯誤,就是對我缺乏瞭解。封王也好,跟皇帝平起平坐也好,我對這些都沒興趣。我只想賺很多銀子,再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官位,每天沒有多少工作,可以混吃等死的騙俸祿。然後呢,抱著自己的老婆,生一些孩子,這就是我最大的追求。我跟著你走,這些追求都要靠自己動手來獲得,而跟著朝廷走,我即使不努力,這些東西也都能倒手,我腦子又沒毛病,你說我該挑哪一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7

第四百零八章 定心(六)

  這場談判,在這番話之後宣告結束,冷飛霜並沒有任何為難楊承祖的意思,反之亦然。既然她敢來出面進行這場談判,想來是有自己的憑仗,即使動手也未必有什麼用。只是談話之後,冷飛霜從懷內拿出了一個香包,自裡面摸出一枚臘丸丟過去:

  “石金梁在王府裡有眼線,這些是他們的名字,一網打盡之後,你們就清淨了。張嗣宗在我們的手裡,他的失蹤,其實就是計畫的一部分,不過這些即使我不說,你也很容易猜到,所以不指望你感激我。”

  “為什麼給我這個?我覺得我們應該是敵人,而你與石金梁,才該是戰友啊。”

  “你可以當做是我要收買你下的餌,也可以當做是我對青青姐做的補償,還可以當做是我使的反間計。這些名字都是對王府忠心耿耿的忠臣,我要借刀殺人。總之你怎麼想是你的事,我無法干涉。守住王府不代表你贏,石金梁全軍覆沒,也不代表我輸,上次在河南,我們算打個和。這一次麼,再賭賭看我們誰輸誰贏,至於下一次見面時,如果你還是不肯歸順,我可能會……殺掉你。”

  她說完這番話時,已經脫掉了那身豆青色的外袍,露出裡面一身潔白如雪的仙裳,足尖點地,長袖飛揚,人如同淩波仙子一般騰空而起,以極為曼妙的身姿,向遠處遁去。風中留下的,是陣陣佳人的體香,和一陣銀鈴也似的笑聲。

  楊承祖不料對方輕功竟然如此高明,以自己的身手若是與她對上,多半不是十合之敵。在那裡呆了片刻,忽然道:“是她……那次救我的仙女,是她……。不過那不穿衣服的模樣,究竟是真的,還是幻覺啊,下次再見時,一定要問個清楚。眼下麼……怎麼說走就走,好歹告訴我怎麼出去啊。”

  他暈頭轉向的走了沒多遠,卻聽到幾聲女人嚴厲的呵斥聲“誰?怎麼敢闖到這裡來?”接著就是錢夫人的聲音“放肆,是楊儀正,不許無理。”

  那呵斥聲消失不見,不多時,只見兩個女子在幾個宮女陪同下走過來,其中一個正是錢夫人。另一個女子年紀比錢夫人小幾歲,正值二八妙齡,生的嬌小婀娜,模樣很是可愛。不過這姑娘面嫩的很,見楊承祖看向自己,忙把頭緊緊的低下,還朝錢夫人的身後躲。

  “楊儀正,這裡是王府的內寢工,你到這裡來幹什麼?我們方才接到報告,說有個行跡可疑的人在這附近出現,你看到沒有?”

  楊承祖猶豫了一下,才回答道:“是這樣,王妃憐我幾日鏖戰,特許我和家人團聚一下。後來我也是發現了有個行跡可疑的人,就追了過來,只可惜沒追上,反倒驚擾了錢夫人。”

  “原來是這樣,那就沒事了,那人似乎武藝很是高強,楊儀正多加小心。你是現在王府的統帥,抓人撕殺這種事,應該交給下面的人去做,你自己應該待在指揮的位置上。”

  “夫人說的極是,楊某以後會注意了,冒昧的請教一下,方才我只顧著追賊,沒記路徑。您能不能借個嚮導給我?”

  錢夫人萬沒想到,一向認為萬事都有把握的楊儀正,居然迷路了。她初時是一愣,隨即就覺得這事非常的好玩,最後竟是忍不住掩口微笑。

  “哦,是這樣麼?沒想到我們的楊儀正,居然迷路了,這可不是個小事呢。是不是該和母……王妃娘娘說一聲,今後給你配個小宦官專門領路,否則胡亂闖到什麼要緊所在就不好了。”

  她又看了看天色“現在離天黑還早,你也不必急著回去,正好陪我走走,我給你指指路。你把路記熟了,以後就不會走錯了。”

  說的好象我以後會隨時進入內寢工一樣,楊承祖心裡嘀咕了一句,但還是跟著錢夫人身旁,看她為自己指引著這周圍的路徑。侯門深似海,王府尤有勝之,如果不是有人專門的指引,楊承祖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的混亂。

  錢夫人興致甚高,又把那臉紅的姑娘拉過來道:“她是我妹妹,我們叫她淳兒。以後如果有人欺負她的話,你可要為她出頭啊。”

  “錢夫人放心吧,我們是朋友,誰敢欺負二小姐,那就是不給我面子,我肯定會為二小姐討回公道的。”

  “二木頭,聽到了吧,以後啊,要是有人欺負你,就找儀正幫你。他很能打架的,連烏景和都被他扔到江裡,誰還敢欺負你呢?”

  那被稱為二木頭的姑娘,臉紅的更厲害了,朝楊承祖福了一福,喉嚨裡咕噥出了一個聲音,大抵是謝謝或是其他什麼東西,實在聽不清楚。然後就想逃走,卻被錢夫人緊緊抓著手腕,根本走不開。

  “跑什麼,難道你這輩子不見男人的?放心吧,這周圍都是我的人,沒人會把這事說出去的,連娘也不會知道的。楊儀正,我們那邊坐坐?”她用手指的是一處八角亭,這時候已經是秋末,這涼亭裡已經確實很涼了,不是什麼休息的好地方。不過佳人有邀,楊承祖也無法拒絕,再者更關鍵的是,就算他想離開,也要認識路。

  “錢夫人,你聽這喊殺聲……我覺得我還是該到前面去看看。”

  “不必,我的耳目一直給我傳遞著消息,如果前面真的吃緊,我不會留你。眼下麼,如果這種小仗都要你親自坐鎮,不是要把人累死?我做生意的時候,小生意都會交給手下的掌櫃去拍板,我不會對他們的決策說什麼。如果有人的決策造成了虧損,或是不符合我的心意,我就會換人。但是在那之前,我也不會真的去干涉他的決策,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真正讓手下放手去做,也只有讓他們放手去做,你才能找到得力的人才。什麼事都親歷親為,很容易短壽的。”

  “錢夫人說的是,楊某受教。”楊承祖對這錢夫人越來越多了幾分佩服,這個時代的男人,恐怕也沒多少人有她這種胸襟和膽魄,在女人中就更不好找了。而她雖然不會武功,可是舉止言談中帶來的那種壓迫感和高貴氣質,卻比冷飛霜強出幾分。楊承祖敢和冷飛霜說葷話,對上錢夫人,就規矩了許多。

  幾個宮女在石凳上墊上了厚厚的坐墊,坐上去暖和的很,不會有任何涼意。又有人取了棋盤和兩盒玉石棋子過來,錢夫人一伸手道:“陪我下盤棋吧。外面的戰鬥屬於你的部下,這裡的戰鬥,屬於咱們,如果你贏了,我就把二木頭輸給你,怎麼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8

第四百零九章 定心(七)

  她這話一出口,那個被當作賭注的標的物就想用逃跑的方式表達自己的不滿,不過馬上就被姐姐給牢牢的控制住。弱者企圖反抗強者的抗爭,再次以失敗告終。

  楊承祖則一臉尷尬的笑道:“錢夫人,你不要拿我打趣了,我可沒有什麼可以輸給錢夫人的。”

  “有啊,如果你輸了,就把你所有的女人輸給我,然後自己給我當妹夫,我看也很不錯。”

  見楊承祖發窘,她這才笑了笑“跟你開個玩笑的,我家這個二木頭人老實,性子又懦弱,就是家裡的奴僕,也常敢欺負她。所以給她挑男人,得挑個能保護她而不會欺負她的,可是要是找個比她大十幾歲的,倒是會愛護她,我又覺得她受了委屈。所以覺得還是你比較合適,既會疼女人,又與她年貌相當,只是你的女人太多了,要不然這樣,一盤棋一個,你輸一盤,就輸一個女人給我,贏一盤贏走一個女人,怎麼樣?”

  “錢夫人,我從不把我的女人押上賭桌,或是用來做其他什麼交易。”楊承祖臉上帶著一絲笑容,但是神態很是堅決。

  錢夫人無奈的歎口氣“那就沒辦法了,你捨不得那些姬妾,就只能證明你造化不夠了。這一盤就不賭什麼彩頭,咱們權當玩笑吧。”

  楊承祖懂一些圍棋,在前世也曾跟一些文化大師,國學愛好者來往,學過些圍棋路數,不過總體而言,棋力只能算是入門。與錢夫人這一盤只對到中盤,就是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那位淳兒姑娘初時是只想著要逃,但是被姐姐瞪了幾眼之後,就不敢再動,又不敢看楊承祖的臉,只好看著棋盤。

  這時見楊承祖一路下風,幾乎連招架之功都沒有,忽然忍不住,伸出玉雕般的小手,用手指頭點著棋盤上的一處“這裡。”

  “二小姐,你是說這裡可以落一子?”楊承祖轉頭看過去,卻見淳兒姑娘的臉瞬間紅成了蘋果,把頭緊緊的低了下去,最後乾脆兩隻胳膊往桌子上一搭,頭就埋到了胳膊裡。“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說……”

  錢夫人抬起巴掌,在她頭上輕輕拍了一下“別像個孩子似的招人笑話,都是大姑娘了,怎麼還怕生呢。你就是不想看到他輸棋,然後開口指點了一下,這有什麼了不起的。你們兩個一條心,難道我就怕了麼?”

  她這兩個人一條心一說,二小姐幾乎都要哭了出來,半天也沒說話。可是見楊承祖落下那一子後,後面走的又是一團亂七八糟,全不在地方。眼看好不容易扳回來的一點局面,很快又損失殆盡,估計再走十幾步就要土崩瓦解。忍不住又伸出手來,指著棋盤上的一處“這裡這裡,你這個人怎麼搞的,好笨啊。”

  又過了一陣,這位二小姐的膽子也漸漸變大了一些,可以大膽的支招,而不是說一句話就臉紅。而且越來越敢於指責楊承祖的錯誤,直到這一局棋終究以失敗告終時,她竟是對楊承祖道:“都怪你都怪你,我的棋力本來比姐姐高些的,就是你太笨了,所以我才輸的。”

  “是啊,他要是贏了,就把你贏走了不是?”錢夫人微微一笑,淳兒道:“姐姐欺負人,我要回去了。”

  “坐下,難得你終於膽大了一些,現在就回去,還怎麼練膽啊。”她聽了聽外面“撕殺聲還在,看來這幫人是不打算停了。”

  “打仗不是打擂臺,不是說打過一波大家歇一歇接著打,連綿不絕,如同長江大河,這確實是攻城的正道。”楊承祖覺得這姐妹兩都很有意思,錢夫人年紀比自己大一些,不過也沒大到如仙那地步,卻仿佛閱盡滄桑,很有些老練。而這位二小姐,也得算大姑娘了,又像個小孩子一樣,怕是和美娥能做好朋友了。

  “上次他們退的很徹底,是因為那些人都不想打,或者說他們都知道打不贏。在安陸都發了橫財,誰也不想在王府這送了命,所以退的乾淨利索。這回的亂賊,比起上次來,其實不論是兵器鎧甲還是作戰的技術,未必有多大長進,但他們多了一樣東西:信心。他們認為官府很弱,自己很強,官兵打不過他們,王府的牆也攔不住他們。以前的亂軍只把自己當匪徒看,想的是發一票就走,而如今的他們,已經開始拿自己當成軍隊,想著打天下,坐天下這些事了,也就有了鬥志,這仗怕是要打到晚上才停了。”

  錢夫人道:“是啊,這仗是越來越難打了,我們的人死一個少一個。他們的人死掉了,可以抓流民來補兵,所以打到後面,肯定會越來越艱難。說不定將來還會打到內寢工來,二木頭你這個樣子是不行的,今時不同往日,你不把膽子練的大一點,怕是到時候連自盡都沒有力氣吧,我是不是還要安排個人到時候幫你了斷?”

  “姐姐,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自盡的。你看,守貞刀我一直帶在身上的。”淳兒聽姐姐這麼說,手忙腳亂的從身上翻出了一把精緻的小匕首,匕首並不長,皮鞘上鑲嵌著寶石,一看就知價值不菲。

  楊承祖苦笑了一聲,這個時代的女人,不管是如何強大,又或者如何的單純,在某些問題上,也沒多大區別。他對錢夫人道:“您只管放心,雖然仗肯定會打的越來越艱難,可能會有苦戰有血戰,但是不會到你說的那個地步。你們不要太悲觀,也不用想那麼多。”

  錢夫人輕輕將棋子落下“不是我悲觀,而是局面上,確實不怎麼得利。天威營敗了,短時間內,怕是盼不到什麼救兵。我相信你有本事,但是有時,人之力時有窮盡,大家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既然你認為我們是朋友,那我託付你一件事,你願意不願意幫忙呢?”

  “在下義不容辭。”

  “那就好。”錢夫人用手一指淳兒“如果真有王府失守的那一天,答應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都要保護我妹妹的安全,不許一個亂賊染指她,也不許她死。你帶著她殺出去,不管逃到哪裡都好,然後,替我照顧她一輩子,不許任何人欺負她,能做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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