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王侯 作者:黃梁生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2-15 11:49: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4 341434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8

第四百一十章 定心(八)

  “錢夫人,您這樣說,未免就……”楊承祖手中的棋子胡亂落了一下,淳兒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也漸漸發紅“姐姐……我哪也不去。”

  “你們聽我說,我這不是在說什麼喪氣話,也不是危言聳聽,不過是有備無患而已。我當然希望王府固若金湯,畢竟我也沒活夠,我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可是一旦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再安排什麼都來不及,楊儀正,我失去過很多東西,還有一些東西是我想保護而保護不了,另外一些則是不歸我保護的。我現在最想保護而且最有能力保護的,就是我的妹妹,所以我不希望看到她出現任何閃失。答應我,並且做到它,我會永遠感激你。”

  “夫人,你已經是第二個向我提出類似請求的人了,你們啊,為什麼總是不相信,我能守住這座王府呢。”楊乘祖無奈的一笑,身子向椅子上一靠:

  “亂賊是很厲害,人多又凶,而且越打越強,可是那又怎麼樣呢?他們越打越強,是因為他們的底子差,所以提高起來就比較容易,就是越變越強的他們,離我們其實還是有很長一段距離呢。而這段距離,卻不是他們能追的上的,這幾天之內,我就要打一個大勝仗給你們看看,到時候就知道我的手段了。”

  等到一個宮女領著楊承祖回了他的住處,淳兒與錢夫人也回了自己的寢宮,淳兒的臉依舊紅的像個蘋果一樣,將頭埋在枕頭上,不看自己的姐姐。“姐姐欺負人,我要把今天的事告訴母妃去。”她在用微小的聲音,發出著毫無力量的威脅。

  “傻木頭,姐其實是為了你好,你難道想找一個烏景和那樣的儀賓?楊儀正這個人……不錯。你不是也很喜歡看他寫的話本麼,順水推舟遂了心意,難道不好?孫家看中了這個男人又怎麼樣,難道孫交的女兒還能大過長淳郡主了?我倒是要看看,這次終究是誰,笑到最後。”

  “我倒要看看,是誰笑到最後!”在安陸知州衙門內,石金梁也發出了同樣的呼喝聲。比起上次的進攻,這次進攻的傷亡其實更大,還折了生鐵佛這等出類拔萃的狠人,可是全軍的士氣比起五天前要好出不知多少。

  頭領們並沒有因為損失太重而抱怨,也沒有彼此指責推卸責任,反倒都爭先恐後的檢討著自己的過錯,並且在考慮著該用什麼樣的方法,才能攻破王府,替死去的人報仇。

  這種精神面貌的改觀,遠比一兩場勝仗更讓人歡喜,石金梁相信,這樣的隊伍不管遭遇什麼挫折,只要保留了一點元氣,留下一點火種,就能很快恢復過來。他向頭領們宣佈道:

  “我們現在,已經補了四千兵。是四千安陸兵,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麼?意味著安陸正在變成我們的城池,這裡的一切都將為我們所用,那座王府裡的人,每死一個就損失一分力量,而我們可以得到補充,又怎麼可能不勝?至於了空大師的死,我也很遺憾,不過大家也不要喪氣,用不了多長時間,會有更多的武林高手加入到我們之中,成為我們的一分子。”

  “一切全聽頭領吩咐,我等赴湯蹈火,甘願赴死!”頭領們齊聲應諾,比起前幾天松垮的樣子,完全是一天一地。經過這段時間的整頓,這支人馬總算有了些士兵的味道,越來越像一支營伍。

  四千安陸人補兵,這就意味著這支原本屬於安陸敵對面的力量,正在被安陸人所接受。這樣一來,物資人員藥品糧食的獲取,會越來越容易,自己還有什麼理由不贏?

  按照叛軍的標準,補兵是指實打實的編入戰鬥兵行列裡,至於白頭隊、不回軍等炮灰武裝不計算在內,也就是說這才幾天時間,就有四千名安陸的青壯,願意成為自己的一分子了。

  在燒光了他們的房子,徵收了他們的存糧,再將他們的田園摧毀一空後。這些失去生存希望的安陸人也變成了難民,然後漠然的加入到了讓自己成為難民的兇手隊伍之中,變成了兇手的一分子。這種補兵方式,一向也是流寇常用的手法,他們也算是用的熟了。

  有人乾脆建議道:“讓那些新兵攻王府算了,也讓他們見見血,知道知道打仗是啥回事。能用的就留下,不能用的,趁早淘汰了好。”

  “話不是這麼說的,這些人剛剛入伍,不諳軍陣,再說還需要考察他們是否真心歸附。所以暫時不但不能讓他們投入戰鬥,就連武器也不能發放。”石金梁並未因這些好的變化,而放鬆自己的警惕,作為一個謹慎的人,他很清楚,任何時候的一個疏忽,都可能導致整個局面的崩潰,自己不能大意。縱然所謂的武器,不過是削尖的木棒,或是棍棒上帶了一塊金屬,依舊不能發放。

  固然在進攻王府上受到了挫折,可是從大的方面看,局勢正變的對石金梁越來越有利。破城之後的狂歡已經接近尾聲,該劃分的地盤已經基本劃分清楚,大家按著江湖規矩。各自守住自己的地盤,不許到別人的地盤裡去踩場子,發生在義軍之間的火拼已經非常少見。

  而該搶的錢糧女人,也搶的差不多,該占的房子占的差不多,所以對於安陸的破壞漸漸趨於平息。過去他們是覺得自己是流寇,這個地方不是自己的,總歸是要走的,所以也就沒有什麼顧忌。現在隨著石金梁威望日高,這幹人也變的懂了些規矩,又知道這塊地盤可能要長期占下去,於是也開始恢復秩序。

  他們善於破壞並不善於建設,不過總歸是可以緩慢的恢復一些東西,部分沒有來得及逃,又僥倖躲過了屠刀的讀書人也參與到了重建之中,葉家也貢獻了不少的力量,這座城市正在恢復秩序。

  就在生鐵佛剛剛陣亡不久,就有一條商船抵達了安陸,安陸義軍,終於迎來了第一個同他們做生意的商人。雖然這名商人帶來的貨物很有限,而且價格也比較高,但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一個好的開端。

  石金梁決定,用最高的規格款待這名商人,讓他把自己的態度帶出去,安陸歡迎商人,安陸也會按照規矩做生意。這時,那位紅兒姑娘從外面進來,大方的趴在他的耳邊,用那一對柔軟蹭著他的胳膊,小聲的說了幾句。

  石金梁面色一喜,對眾位頭領道:“弟兄們,一個好消息,我們和王府的內線已經取得聯繫,今天晚上,他們會按時開門。大家準備一下,明天日初之時,大家就要在王府喝慶功酒。”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8

第四百一十一章 定心(九)

  秋末的夜裡已經很涼了,即使搜刮了大批物資,叛軍的物資依舊捉襟見肘。擔任突擊隊的人馬,得到了極大資源傾斜,不但大多數人身上都有甲胄,而且行動之前還能飽餐一頓肉菜,每人還喝了一大碗壯行酒。烈酒入腹,周身血液仿佛都在燃燒一樣,靠這酒力,稍稍能抵擋一下這冰涼的寒風。

  “兒郎們,這一次打破王府,財帛女人任你們先挑。殺盡不平方太平,太平盛世是由你們的手締造出來的,天下蒼生不會忘記你們的。”

  石金梁親切的拍著每一名兵士的肩膀,並且叫出了每一個人的名字,讓這些兵士眼中含淚,嘴唇微微顫抖著。這些平日裡殺人不眨眼,白刃加身也不知怕為何物的漢子中,已經有人激動的抽泣起來,用哽咽的聲音道:“我等……願為大王效死!”

  “為大王效死!”

  “為大王效死!”

  這聲音從稀稀落落,變的漸漸多了起來,最後所有人都喊出了這個口號,義無反顧的列好隊伍,消失在夜色中。石金梁又一揮手道:“他們是前隊,其他人跟上。集合隊伍,我們今晚就殺進去,把他們斬個精光。”

  一聲令下如山倒,五千余名士兵整隊出發,雖然隊伍還是有些雜亂,但是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視死如歸的決然。即使操練上略弱於官軍,但就靠這股精氣神,就足以壓倒官兵了吧?目標:興王府,攻勢,如狂潮!

  這次行動屬於偷襲,對比那高大堅固的宮牆,宮門能進入的人馬畢竟有限,單位時間能通過的兵力有限。可不管怎麼樣,只要不爬牆,傷亡就能少了很多,只要控制住宮門,後續部隊能殺進去,全取王府不是什麼問題。

  即使有內應開門,相信王府也會很快反應過來奪取宮門,所以突擊隊必須戰鬥力足夠強悍,能夠在一段時間內,保證大門掌握在自己手裡。

  為了這次任務挑選的人馬,都是各路頭目手下的精銳,內中有大量的中下層頭領,武藝高強者不知凡幾。其中很是有些在官府掛了名字,是江洋大盜那種級別的武林高手,想來控制大門一段時間是沒問題的。

  大軍來到興王府外時,那種攪亂型的作戰已經停止了,兩下裡維持著一種暫時的對峙。突擊隊帶頭的乃是十三鷹中的二鷹,他自兜囊裡摸出一支蛇焰箭發射出去,隨著一道火光直沖九天,所有人的精神都緊張起來。

  雖然說好了開門,但是計畫不如變化快,楊承祖不是無能之輩,如果防範的嚴密,或許今晚的動員就白費力氣了。所有的突擊隊都將手摸到了兵器上,身子保持著衝鋒的姿態,等待著結果。

  一聲巨響,似乎大地都在震動,王府內火光沖天,就連宮牆上都是一陣混亂。突擊隊的幾個頭領彼此對視一眼,彼此都知道:成了!

  今天白天那些木桶給大家帶來的震撼實在太大了,不光生鐵佛被殺,那武藝高強的母大蟲鄭蠻婆不知被多少木屑及鐵釘子鑽入體內。人雖然沒死,但實際上比死了更難受,躺在病床上,只剩了陣陣慘叫。

  所以石金梁給細作下達的命令一共兩條,一是設法摧毀火藥庫,炸掉那些該死的木桶,另一條就是打開府門,放大家進去。

  而只有炸毀火藥庫之後,才能製造混亂,才有機會打開宮門。果然過了一陣,王府內的混亂似乎更嚴重了,宮牆上的守軍都少了不少,大概是去救火了吧?正這麼想著,一陣軋軋之聲傳來,那兩扇沉重的宮門,被人從裡面推開,仿佛一隻洪荒時代的巨獸,張開了自己的巨口,準備吞噬生靈。

  “殺啊!”二鷹岳重華一聲大喝,手執長刀一騎當先帶頭沖出。宮牆上似乎也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的人,一排亂箭射了過來,只是他們的人少,弓箭射的不密集,擋不住這些已經存了不歸之志的好漢。

  這些人中大多是身手矯健之人,沒用太長時間就已經沖到門前,然後快步沖了進去。五天以來,他們想的就是如何打進興王府,這個願望終於在今天得到實現了。岳重華手拖刀柄,一邊吆喝著後面的人跟上,一邊高喊道:“臥底的兄弟呢,臥底的兄弟在哪?快過來,你們的任務完了。”

  “白蓮教的好漢全夥在此,你們也該團聚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忽然響起,無數燈籠火把突然點起,瞬間照如白晝一般,還有數十盞孔明燈被點亮,一盞盞飄向空中,將這些突擊隊照的分外清楚。

  原本漆黑如墨的黑暗中,一隊隊官軍盔甲整齊,手執兵器正瞪著這些湖廣豪傑。而當先的官兵手中,全都高舉著戰弓,就在燈籠火把點起的一刹那,無數箭矢從幾個方向無情的覆蓋向了這支隊伍。另外有兩隊身強力壯的大漢,則開始推著宮門,準備關門。

  在這些弓手身旁,一排排長矛被埋在地上,每一柄長矛的尖端都挑著一顆人頭。黑夜裡看不出五官,無法分辨身份,但是想想也知道,多半就是那些本來承擔開門及炸掉軍火庫任務的臥底。

  “中計了!”岳重華一聲大叫,揮舞長刀將那些弓箭打落在地,朝著身後大喊道:“不能讓狗官關門,兒郎們,咱們拼了!為了太平盛世,為了石王爺,大家潑了性命,也要把門奪下來,讓後面的人進來。”

  “進來!快進來!”

  這樣的聲音一陣高過一陣,所有的突擊隊員在這個時刻,都做出了和自家首領一樣的選擇。他們放棄了突圍的機會,而是向身後的同道高喊著,讓他們快點沖過來。既然中計了,那就將計就計,中了陷阱,就把陷阱鑽個窟窿吧。

  刀光劍影,喊殺連天,整個王府陡然沸騰起來,而在牆頭上,那原本混亂的守軍,突然恢復了秩序,又有許多士兵冒出頭來,用弓、弩、火器,朝下面的亂軍傾斜著死亡。死神揮舞著巨大的鐮刀,開始了自己的豐收。

  石金梁見到宮門那邊的變化,就知道中計了,急忙命令道:“鳴金!讓他們撤回來,這些是咱們的兄弟,不能……”

  “不能讓他們白白犧牲。”紅兒忽然接過話來“千歲,這是個機會,不管是不是計策,宮門都沒關上不是麼。大家殺上去,把門奪下來,一切都還有可為。”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他們本來就是喝了壯行酒的,想想那些已經死去的弟兄,請千歲速做定奪。”

  “傳令下去,全軍進攻,只要殺進王府,許他們三天不封刀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8

第四百一十二章 定心(十)

  刀槍鏗鏘,血花綻放,時不時有火器發射的轟轟聲,就像是夏日的雷,在秋末的夜裡炸響,肆意收割著生命。從亂軍的營壘到王府大門的這段路上,到處可以看到死屍。

  屍體倒在路上,鮮血塗滿路面,人踩上去,會覺得腳下打滑,如果踩到臟器,可能會讓人站都站不穩。只是沒人在乎,大家只有一個信念,沖上去,殺掉他們,我們一定能贏。

  那些突擊隊如果在中伏之初就考慮突圍的話,是完全可以逃的出來的,事實上明軍開始階段的配合顯的很生疏。那些關門的士兵表現的很差,關門打狗的構想可說是完全失敗,整個大門那裡打成了一團亂戰,如果要走,根本留不住。

  但是被石金梁整頓之後的隊伍,已經不同於往日的強化盜賊,他們已經變的有了信念,並且有了為信念而犧牲的勇氣與決心。數百名勇士,用自己的生命守護著這道大門,或者說是守護著殺盡不平,創建太平的希望。

  其他士兵就在這種精神的感召下,根本不在意牆頭上那傾瀉的火力,奮不顧身的朝著宮門沖去。由於宮門的寬度有限,大家的通行並不順利,只是所有人都用盡一切辦法沖進去,在自己死前,一定要控制這裡,擴大戰果!

  幾乎所有的士兵都是抱著這個目的在衝鋒,因此表現的十分勇武,而其他部隊,則也用盡渾身解數乃至用自己為餌,也要分薄城頭的火力,保護自己的戰友盡可能安全的殺進去。

  岳重華那高大的身軀已經帶了不知多少枝箭,但是在他倒下之前,依舊高呼著“殺啊!太平盛世,就在眼前!大家殺啊!”接著,就被一個不知姓名的小卒,一刀砍下了人頭。不過這名小卒在砍下他的人頭後,還沒來得及報功,就被幾名亂軍士兵撞翻在地,亂刀分屍。

  開局並不太順利,只是中盤的發展出乎意料,這支部隊有了信心也勇氣之後的表現,確實堪稱完美。石金梁已經脫掉龍袍,換上了鎧甲,親自提了刀,準備帶領自己的親衛隊完成最後的一擊。

  十三鷹中有四人在鄉下攻打那些大戶,還沒有回來,黃廣武被殺,除去石金梁外,其他七鷹裡足有四鷹殺了進去。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士兵沖了進去,還有許多士兵等待著進去,照這個勢頭發展,王府今晚上就能到手。

  石金梁得意的就待帶領自己的衛隊,發出最後一擊,可是他的步子猛的停住,驚叫道:“快鳴金,趕快鳴金!”

  晚了!

  就在叛軍認為自己即將反敗為勝之時,官軍的隊伍裡,使出了自己的法寶。幾十個點燃火藥線的木桶,從各個方向滾向了叛軍的隊伍,而在宮牆上也有若干木桶被丟下來,向著宮門方向以及宮牆下丟去。

  “萬人敵!是萬人敵!”

  亂軍已經知道了這武器的名字,不過這絲毫不會改善他們對於這武器的恐懼,能夠坦然的面對刀斧,不代表能坦然的面對那種血肉模糊的死法,更別說還有生不如死的下場。整個隊伍的士氣,就在見到萬人敵之後,發生了動搖,全軍……陷入了混亂。

  見到萬人敵的人想要逃,有一些反應慢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依舊往前沖,兩下裡撞在一起,自相踐踏,彼此衝撞。當勇氣和信任消失時,缺乏訓練的短板還是暴露了出來。而宮牆上,點燃的火梁草把被紛紛丟下來,將那些來不及逃走的人,全都封在火牆之內。

  方才行動笨拙的隊伍,行動瞬間變的靈活起來,直到此時那些先鋒隊才發現,原來在宮門的兩側,居然修了兩個小型的秘室。二十幾個力士從秘室內沖出,迅速的推著宮門,將宮門迅速的閉合。

  “不能讓他們關門!”十三鷹中排行十二的萬古仇一聲大吼,用盡全力,向著那些大漢沖去,要保住那道關乎全軍成敗的宮門不被關閉。身形如電,出手如風,手中長劍矯如靈蛇,三條大漢被他接連刺倒。可接下來,他的身子就被幾十枝勁弩射穿,身子後退幾步,無力地倒了下去。

  “中計了,我們中計了!他們從一開始就是謀劃好的,就是要騙我們進兵,他們不滿足於只吃掉突擊隊,而是要吃掉我們的主力。這些官軍,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勇氣,又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能力。”

  雖然猜出了真相,可是一點也不讓人感到高興,心情半點也好不起來。大約有近千人被隔絕在王府內,而那兩扇大門正在逐步被關上。那些突擊隊中雖然有一些武藝高強的漢子想要阻止官軍關門,可是單打獨鬥的武功,在訓練有素結成陣勢的官軍面前,全都沒了用處。

  一個一個被官軍用弓奴點名,就算有幾個拼著身負重傷沖過去的,也被士兵用大刀闊斧輕鬆收割。他們留下了自己的雄姿,然而於事態的發展實際上並無用處。

  “救出我們的兄弟,把所有人救出來,全軍進攻!”石金梁揮舞著兵器,帶領衛隊想要發起一次突擊,可是紅兒道:“石王爺,你不要太衝動了,官軍有了準備,這種攻擊……恐怕沒有什麼作用。你是三軍之膽不可有失,衝鋒隊這種事,交給別人做就好了,你還是在這裡指揮為好。”

  “為王在前,臨陣於後,不是我石某的風格。是法平等,無有高下,縱然我死了,別人也可以繼續領著大家走下去。現在王府裡有我上千兄弟,還有我的金蘭手足,我無法對他們的死活不聞不問,兒郎們,跟我來啊!”

  鼓聲陣陣,無數的火把、燈籠以及孔明燈亮起,照耀著這條衝鋒的路。太平旗高高舉起,士兵們喊著殺盡不平方太平的口號,如同海潮一般,扛著撞木、長梯,向著宮門發起一波又一波的猛衝。

  宮牆上,則以弓弩還以顏色,雖然黑夜中弓箭的準頭大為不足,可是在鋪天蓋地的箭雨下,每時每刻都有人倒在衝鋒的路上。三國戰將勇的歌聲也在王府內回蕩,所有人都嚴守了各自的立場,為了生存而製造殺戮。

  此時亂軍之勢,幾成哀兵,加上夜間瞄準不利,弓弩等兵器的威力大降,似乎亂軍真有著反敗為勝,沖進王府的機會。至少也能把被困住的那些救回來。可是就在局面朝著叛軍方面傾斜時,無數的木桶再次從牆頭被丟下來,滾的到處都是,燃燒的引線,如同頑皮的精靈,在黑夜中愉悅的舞蹈著,跳躍著,閃爍著……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8

第四百一十三章 定心(十一)

  對於亂軍來說,這些木桶的意義已經不單純是一件器物,而更像是一種詛咒或是某種象徵,只要看見這東西,就仿佛見到的死神的鐮刀,讓人膽戰心驚。十鷹何苦來大叫道:“大家不要慌,這是他們使的詐,方才推下來的那些木桶哪個都沒響。他們的萬人敵已經被我們這掉了,這是他在嚇唬我們,不要怕。”

  他的嗓門雖然不小,可是在數千人的大軍裡,這點嗓門並不足以讓所有人都能安心。而就在他這話剛剛喊過,仿佛是刻意為他做注解似的,一聲聲轟天巨響,接二連三的響起。木屑、木片、鐵釘四下飛散,興高采烈收割著靈魂,吸食著血肉,慘叫聲此起彼伏。

  好不容易鼓舞起來的士氣,在這一輪的爆破中又損失殆盡,何苦來的身子被炸的倒飛而出,血肉模糊的倒在了地上,頭上身上,不知插了多少木片。饒是這些綠林中人平日裡如何悍勇,在這種情形下也終於理解了什麼叫做恐懼,開始不顧一切的掉頭想回跑。縱然是石金梁和他手下的親兵隊砍人砍的手軟,也控制不住這種局勢。

  他動員起來的人馬包括了綠林中的盜匪,白蓮教的教徒以及逃難的流民,大多數人並沒有受過系統的操練。靠著對石金梁的崇拜,對白蓮教義的信服甚至是單純的為了活下去而戰鬥。

  他們不缺乏勇氣,但沒有紀律,當身邊的人都開始逃跑時,不管是多勇猛的人,都只會轉身就逃,根本吆喝不住。

  而宮門那邊,兩扇大門終於成功的關閉,傳來令人牙酸的聲音,緊接著那三國戰將勇的歌聲響起,楊承祖一聲大喝道:“興王府需要所有人盡忠職守,兒郎們,給我殺,一個不留,不要俘虜!”

  白刃雪亮,人如牆進,今晚註定是個流血之夜。

  到了次日天明之時,戰鬥已經從激烈趨向于平靜,雖然還是時不時有人叫喊著發動衝鋒,但是聲勢和氣魄都不足論。即使是牆頭上什麼都不做,這些人也沒有勇氣真的沖到宮牆之下,或者說沖過去也沒用。能動員的人太少了,除了這樣的騷擾戰外,根本起不到作用。

  那些流民中的女人,哭喊著,咒駡著,抬了鋪板、或是扛了蘆席過來尋找自己的家人。這些女人並不懂什麼規矩,也不大知道戰場上的兇險,甚至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行動,很可能帶來殺身之禍,只是不顧一切的翻動著那些死屍以及一些重傷的傷號,不時的就有撕心裂肺的號啕聲傳出來。

  宮牆內,內宮的宦官以及王府內的匠人、奴僕等等,則在院子裡緊張的忙碌著。一顆顆人頭需要硝制,死屍需要集中處理,那些衣甲兵器也需要回收。自己一方的死傷,已經統計出來,昨晚上被關在府內的亂軍盡數被斬,合計斬殺敵軍七百三十八人,而自己一方死傷三百餘名,可以稱的上完勝。

  對上這些武藝高強的兇悍匪徒,這樣的傷亡比例,已經算的上是空前的勝利,畢竟他們曾經在野戰中打敗了天威營,而王府的儀衛司則同樣靠陣戰消滅了他們,這一戰的勝利不在於消滅了多少敵人,而在於樹立了一種信念,即使叛軍沖進王府,自己一樣可以消滅他們。

  所以經過昨天這一戰之後,這些守軍的士氣大為提高,就連那些巡檢弓手以及那些江湖俠士,也都主動融入儀衛之中。往日裡獨來獨往的江湖人,也開始學著那些儀衛的樣子,走起了佇列,唱起了軍歌。

  昨晚的戰鬥裡,到了白刃格鬥的環節,戰果最輝煌的其實並不是這些武林高手,也不是那些好勇鬥狠能幹硬架的巡檢弓手,反倒是這些平日裡看上去有些可笑的儀衛正軍。

  他們的單體武藝雖然不高,可是結陣而戰,而且紀律嚴明,令行禁止。全軍以陣勢衝鋒碾壓,用白兵衝鋒的手段,將那些江湖好漢殺的潰不成軍,最後就是一場一面倒的收割。

  有了這個戰果做證據,任誰也知道該如何選擇,再加上不管是待遇還是裝備上,都是儀衛司更好。已經有不少人主動提出要加入儀衛司,做王府的儀衛。而不論是守牆的還是輪值休息的,臉上都帶著自信的笑容:

  “七百多人,我們之死傷了三百多,就把他們殺光了。這可是叛軍裡最能打的部隊,把他們都打垮了,我們還怕誰?”

  楊承祖卻沒有他們這麼樂觀,昨天晚上那一戰雖然戰果輝煌,但是付出的代價也不少。為了製造那場足以取信於亂軍的爆炸,不但炸毀了幾間房子,也確實用去了許多火藥。而且在後來的攻防戰中,所製作的萬人敵也用了一多半,現在即使加緊趕制,怕也是做不了多少。

  損失上的話,其實也不算好看,自己這邊死傷的三百余人中,陣亡的也超過一百名,尤其儀衛司在裡面算是承擔了較大傷亡的一方。雖然可以補兵,但是現在補充進來的人,肯定是不如老兵用著得心應手,想要他們擁有儀衛的戰鬥力,怎麼也得操演一段時間才有可能。

  這種時間,亂軍大概是不會給自己的,後面的戰役,也許會打的更艱難吧。他無奈的歎一口氣,不管有多不想打,這一戰也是非打不可。蔣妃、王夫人、錢夫人,她們的信心都已經動搖了。至於那位世子……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這些上層人物的動搖,暫時不會帶來什麼負面效果,可是時間一長,必然會回饋到下面,讓那些基層的人發生動搖。而到了這一步,這王府就離淪陷不遠了。所以他需要一場勝利,一場輝煌的勝利,只有這樣,才能鼓舞大家的鬥志,樹立起信心。

  郝青青從外面進來,臉上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當家的,這一仗打的真好啊,便是在山上時,也不曾打過如此痛快的勝仗,外面的兒郎們都笑的合不攏嘴,帥,真是帥到家了。這回叛軍,我看是不敢再攻了吧,湖廣十三鷹名頭大的很,這回死的沒剩幾個,我看他石金梁還敢不敢再來送死。”

  強壓下心裡的焦慮,對物資損耗的擔心,楊承祖微笑著一把將她抱在懷裡道:“我是你男人麼,當然帥了。你這幾天辛苦了,這幾天正好休息休息,不用那麼拼了。有什麼事,都交給我就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8

第四百一十四章 背刺

  “姐姐,他好厲害啊,聽說殺了數千賊兵,將賊人的精銳幾乎殺光了。下面是不是就要殺出府去,把那些反賊打跑,把安陸奪回來啊。”當沒有男人在場的時候,長淳郡主又變成了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拉著姐姐的袖子左右搖晃著。

  長壽郡主用纖纖玉指在她額頭上一戳“不害臊的小丫頭,是不是動心了?要不要姐姐再去和他下盤棋,把你輸出去?”

  “才不要呢,我只是覺得,他真的很棒呢。這麼多亂軍都被他給滅了,我們也就不用怕亂賊了,我們又可以過安生日子了。不過姐姐可不可以先不要走啊,平時你不在家裡,好悶的。還是你在家裡好,至少有人陪我說說話,那些人也不敢偷我的東西了。”

  “二木頭,話不是這麼說的,眼下呢,確實是將亂兵殺的大敗。不過要說就此就能反敗為勝,其實也是為時過早。他們損失是不小,可是兵力依舊比我們要多。何況經過昨晚這一戰,他們本來是挫動了銳氣,這時候殺出去砍人,就是不給他們留活路,等於是要把他們逼成哀兵。到了那時候,他們同仇敵愾,一股腦的殺上來,勝負輸贏還是說不好。所以現在還不能複奪安陸,而是要整頓隊伍,休整人馬,免得再把局面搞亂。”

  “我聽府裡的下人們說,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打出去,把那些亂賊殺個精光,大家就不用再過這日子了。很多人也可以回到自己的家,還能論功行賞,大家都很高興呢。難道不是這樣的?”

  “已經有這樣的輿論開始散佈了麼?這些人啊,還真是心急,外敵還沒退,自己這邊就要開始搞這些事了。小聰明。不過這樣的小伎倆,又能瞞的過誰?無非是知道現在不是打出去的時候,卻要製造這麼一個輿論,將來自然可以把一些畏敵怯戰,貽誤戰機的帽子丟下來,讓楊承祖不得不戴上。當然如果他頂不住這種壓力出去打一仗,然後再敗回府來,有些人就更要得意了。明明房子還在著火,卻想要把救火的人解決掉,這些人,真是沒長進。”

  長壽郡主哼了一聲,到底是不屑的情緒多一些,還是無可奈何又或者是其他什麼東西,自己怕也說不明白。當初為了讓盡可能多的人不要受害,把各路有關係的人都收容進來,王府之內變的空前的擁擠。這固然是個善舉,可一樣留下了一些後患,人多心眼多,尤其這裡面有不少人是有身份有勢力的,問題就更多了。

  大家都是有本事的,開始大兵壓境,自然都是想要努力活下去。等發現亂軍似乎不像自己想像的那麼強大時,原本一些被強大外力壓住的東西,自然就開始了蠢蠢欲動。說到底,還是大家都認為自己是聰明人,沒有一個人願意承認自己是不如別人的,認為如果承認別人做的到,自己做不到,服從命令聽指揮安心聽別人調遣,就是異常沒出息的行為。

  楊承祖不過是個二十不到的年輕武官,他能打出這樣的輝煌勝利,自己難道做不到麼?這幹人中,有人年紀大,有人有功名,還有的在本地有一定的勢力,一聲令下,可以動員起一定數量的家奴護衛。既然眼下叛軍精銳盡折,那自己接過指揮權來,不就能把這桃子摘到手裡麼?

  這次安陸的叛亂,不但讓安陸本地幾名大員殉難,對於湖廣官場都是個不小的震動,不管怎麼說,這裡是藩王就藩之地。鬧出這麼大的亂子來,不少省憲衙門的官員要摘印。這些人一倒,自己派系的下僚,也要跟著倒楣,也就會空出來大把的位置等人去填。

  要想填這些位置,必須有拿的出手的功績,眼下的安陸,實在沒有什麼比消滅掉這支叛軍更大的功勞可以立。這些人自身未必是鐵板一塊,可是眼前他們共同的敵人,卻並不是外面的反賊,而是一直以來維護他們的楊承祖,只有把他的權柄下了,這些人才能把功勞拿到手裡。

  像是這種輿論也不過是若干手段之一,天到了中午時分,就已經有人開始在暗地裡做著一些動作。楊承祖確實很厲害,但那時對外人,這些人並不怎麼怕他。你的刀再快,也只能殺反賊,難道還能用到我們頭上?他們對上那些亂軍時所失去的勇氣,在另一個戰場上,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現,並且都展現出了高超的手腕與能力。

  這些人倒沒有蠢到直接上門要求拿權,但是明裡暗裡,使些小手段,玩些小花招,手法卻都熟悉的很。還有人在私下裡談論著,對付叛軍該剿還是該撫又或者該剿撫並用,是不是該考慮招安。

  萬同的房間內,萬嘉樹一臉焦急“爹,現在不能再猶豫了,這是老天給咱們的一個機會,只要抓住這個機會,您就還能翻身。”

  萬同倒是不喜不怒“翻身?翻什麼身?這些過錯是明擺著的,任誰也抹不掉,爹這次確實是做錯了。我早就教過你,做錯就要認,既然錯了,就該等著朝廷的發落。為父已經已經上本請罪,等待上峰發落。你要我這個時候出來搶功?這種事,我做不出。”

  “爹,我並沒有要你搶功的意思,您的想法我都明白,只是您也得為安陸百姓想想,只有您治理下的安陸,才能有秩序,百姓才能安居樂業,才能過太平日子。如果換個人來,這些百姓就都要遭殃。再說他們剛剛被亂賊荼毒了一通,正需要一個幹才,來恢復生計,這手段除了您別人誰也沒有啊。您是為了蒼生,才要保住自己的前程和位置。”

  他看了看窗外,他們帶來的衙役都被王府徵召,編到部隊裡守牆,身邊只有幾個長隨。不過這小院應該沒有人過來,談話還是能保密的。壓低聲音道:“兒方才已經與烏景和那邊通了個氣,他也支持您老人家出來主持大局。楊承祖守守牆還行,但是真的指揮大軍作戰,他也不是不成的。再者這局面如果一味用武,其實也不是個辦法,可是要想剿撫並用,沒有文臣如何能行?”

  流言蜚語,以及一些並不怎麼顯山露水,但確實噁心人的小手段丟出來,楊承祖這邊也感受的到。他對此除了苦笑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可以理睬,反正只要部隊肯服從自己指揮,他也不怕這些人能翻出什麼花樣,可是到了下午的時候,局面卻突然發生了變化,而這個變化事實上是幾方都沒想到的,直接導致了局勢瞬間惡化,直至攤牌。

  苗氏在王府內宅被人捉了,對方還驗出了她懷有身孕,並以此為殺手鐧,直接向楊承祖逼宮!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8

第四百一十五章 衝冠一怒(一)

  原本王府內外隔絕的局面,因為亂軍的攻擊,不得不做出一些調整,一部分可靠的士兵被調到後工去協防。男女隔絕的局面,有了一定程度的改善。

  不過即使如此內院的女人輕易也不到前面來,終究是有這樣或那樣的不方便,苗氏也是因為聽說這次取得大勝,加上懷了身孕後心裡總有些不踏實,就大著膽子,來到前院來找楊承祖。

  楊承祖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擁著她,與她一起哼唱著坐宮、武家坡等唱段,享受著這種近似於偷青的緊張與快樂。苗氏是個膽小的女人,性格懦弱到幾乎不懂得怎麼說不。

  可是當她和這個男人在一起時,她就變的膽子大得出奇,不管楊承祖要做出什麼事來,她都會選擇追隨。

  這個秋日的午間陽光明媚,溫暖如春,等到兩人分手後,天氣就瞬間變的寒冷起來。她被捉並不是在前院,而是在進入卿雲門後,幾個強壯的婆子忽然出現,甚至不容她叫喊,就把人挾持到了一處別院裡。

  這處別院住的是蔣妃的家人,她的父母已經不在,現在當家的是她的大嫂汪氏。也靠著蔣妃的關係,得朝廷嘉獎了個誥命夫人的頭銜。這汪氏雖然不懂得如何臨敵作戰,但是卻有著豐富的撕比經驗,在對付自己的同胞上,算得上一流好手。

  蔣家並不怎麼出人才,除了蔣妃這個王妃娘娘外,就沒出過什麼人物。眼下汪氏自己的兒子已經行過了冠禮,但是讀書並沒什麼起色,也不大可能考科舉獲得什麼成就。

  她希望自己的兒子成功,靠自己的本事,去獲得一份財產以及聲望和地位,不要一提起來,就說是興王妃的內侄,這實在有損汪夫人的自尊心。

  只是這個兒子顯然不能滿足她的要求,很難做出什麼成績,最光明的前途,也就是能花一筆錢捐個國子監生,未來的成就很有限。汪氏甚至想過讓兒子尚主,與王妃親上加親,尚長淳郡主,不過只露了個口風,就被封了回去。

  這次轉移,蔣家人都進了府,汪氏等女眷住在這處別院裡,按說是安全的,也沒什麼爭端。可汪氏天生是個不安生的女人,她派出了自己所有的得力部下,進行了全方位的偵察,希望能從這座王府裡找到一些對自己有用的資訊,將來或許能為兒子換取前途。

  事實證明,她真找到了。楊承祖和苗氏的關係,始終沒進行過刻意的隱蔽,如果有人非要去查,是能查到的。幾乎是長舌婦的天賦技能,早在幾天之前,就已經有婆子將這事當做一個趣聞向汪氏做了彙報。

  不過一個儀衛正可能和自己一個小妾的後娘有染,這種事對於汪氏來說,並不認為有什麼用。她要找的,也不是這些,所以當時不過是聽了就算了。反倒是昨晚那一戰之後,她卻真的開始注意這條資訊,並且非常意外的把人捉住了。

  她做這等事十分老辣,幾乎是派了人出去捉人的同時,就請了女醫和穩婆過來準備檢驗,苗氏被牢牢按住動彈不得,只能任人宰割。對方很輕易的驗出了她懷有身孕,得知這個消息的汪氏幾乎笑出聲來,自己兒子的機會,終於來了啊。

  蔣家這邊出面談判的人,倒是也很老成,說話也儘量委婉。“這其實是下面的人胡鬧,實在是閑的沒事做,結果鬧出這麼一樁來。我們主人其實也是很生氣,不過儀正也該明白,王府是個有規矩的地方,這種事鬧大了,對誰都不好。所以我們主人的意思也是,大家各退一步,我們可以當這事沒發生過,並且已經準備了落胎藥。事實上,最好的辦法,是連苗氏一起處理掉,這樣可以一了百了,不留什麼首尾。”

  “我們公子要的也不多,我們家在外面有不少生意,叛軍多待一天,就是多一天的損失。這個損失不光是我們蔣家的,實際上,應該是整個安陸父老,都會有損失。我想你出去問問,所有人都希望那些亂賊早點被消滅,出去打一仗,也算是順天應人,以正擊逆。亂軍在城內燒殺搶掠倒行逆施,民心苦其久以,只要朝廷天兵一出,百姓必然群起回應,到時候這些叛軍必敗無疑。這其實對儀正也有好處,我們公子不過是分一些戰功,這個要求應該不算高吧。”

  這位管家也知道,楊承祖是把所有興王府的租子都能收上來的主,並不怎麼好對付。他不想激怒對方,同時也犯不上激怒對方,他們要的,只是儀衛出去打一仗而已。這種事,很難說對誰有妨害,最好的結果,就是雙贏。

  當然,苗氏肯定是要處理的,不管是賣也好,還是給誰做個老婆也罷,反正是不能讓她和楊承祖再在一起。這種事如果細究起來,是可以入罪聽參的,從管家的角度看,蔣家這也是為了他好。

  最後他又拋出了自己家主給的籌碼“我家有一位小姐,性情很好,模樣也出眾,只可惜是個庶出。不過蔣家是大戶,大戶人家的庶出,也不是一般人家高攀的起的。我家家主有意,把小姐許配儀正為妻,到了那時候,咱們就是一家人,這天大的事,我們也會幫您遮掩下來,我看這事就這麼辦了吧。”

  作為一個長年在外負責經營事務的管家,他自問已經得算是油滑的那一類人,這番話說的也找不到什麼瑕疵,至少算的上有理有力有節,照顧了所有的關係。這名儀衛正應該明白自己的好意,然後點頭同意此事。

  可是楊承祖自從聽到苗氏被捉到蔣家的院子裡之後,目光就變的很奇怪,這種目光讓那名管家感覺很不舒服。仿佛面對的不是一個談判的對象,而是一頭隨時可能暴起傷人的野獸。

  “你說完了?”

  “是,我說完了。儀正,我必須說一下,這是一個誤會……”

  “你是說,我的女人跟我見面之後,本該回到家裡,陪著我娘說話,再去和她的便宜女兒一起養胎的。可是卻被你們捉了去,你們還對她用了刑,去拷問那個孩子的父親是誰,對麼?”

  “不,您聽我說,並不是用刑,只是問。不過問的時候,可能態度差了一些,這種事鬧大了,肯定是要問的,這也是必然……”

  “好吧,你們可以省點氣力,我來告訴你答案。苗秀姑是我的女人,她女兒鐵珊瑚也是我的女人,她們都懷了我的孩子,你們滿意了吧?至於必然,我必你全家個腿!”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8

第四百一十六章 衝冠一怒(二)

  兩人之間的桌子突然飛起,一壺熱茶就這麼扣在了人的頭上,將那名管家燙的發出一陣怪叫,滿地翻滾。楊承祖卻已經懶得再補上幾記,只吩咐王鐵頭道:“此人涉嫌與昨天殺的那些奸細有勾結,馬上把他捆起來好生打著問,沒我的話,不許任何人接近他。”

  王鐵頭對於他和苗氏母女的關係是很清楚的,點頭道:“楊哥你放心,我保證他什麼話都說不了。”

  郝青青自從認識楊承祖以來,第一次看他的臉色如此的凝重,目光是如此的兇狠冷厲,就算是山裡那些殺慣了人的,目光也沒有這般兇狠。明知道這種情緒於她無關,但她還是感覺心裡有點發毛。

  “當家的,要不要我幫你對付一下蔣家。你是這裡的儀衛正,出手不方便,我可以……”

  “這幫人還能跑出王府麼?他們跑出去,有叛軍來砍死他們,就省了我的事。現在我要做的是,去救苗氏,我的女人。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是你的人,你去哪我就跟著你去哪了?”郝青青摘了弓下來,楊承祖的手按著刀柄,一路來到卿雲門那邊,守門的士兵見到自己長官的神情,連問都沒敢,直接分開左右,將門打開。

  在門的另一端,黃錦帶著二十名精幹的武監列成陣勢,手持奴弓立在那。二十張奴弓上,利弩閃著寒光,將楊承祖、郝青青兩人籠罩在攻擊範圍內。楊承祖卻混如未見,手按刀柄目光直視著黃錦道:“黃公公,這事裡,你也有一份麼?”

  “奴婢不知道儀正說什麼,只是現在局勢特殊,為防奸邪闖入,奴婢特意帶一些人,在這裡值守,其他的,我不清楚。儀正你來,可曾奉了王妃的旨意,或是世子的宣詔?”

  “都沒有,我是來救我的女人的。是朋友的就讓開,如果繼續擋路,大家今後就沒的聊了。”

  “對不住,奴婢的職責所在,是不能讓開的。如果我讓開,那就是失職,就對不起自己吃的俸祿,也對不起老王爺的大恩大德。”

  “職責?你跟我談職責?苗氏被人捉住的時候,你和你的人在哪裡,你的職責,又在哪?我現在去救人,你就跟我談職責,你的職責難道只對我有作用麼?”

  黃錦依舊神色堅定“苗氏做出喪德敗行之事,被捉是應該的,阻止她受到懲罰,那反倒是錯的。人做事,是要守規矩的。不守規矩的,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該受到懲戒,汪夫人做的沒什麼不對。楊儀正,這座王府能守到今天,你是第一功,黃錦雖然是個奴婢,但是從心裡,敬佩你是個好漢。如果有誰想害你,我第一個不答應。不過你要是自己想害自己,奴婢也不能坐視。回去,回到你的崗位上去,一個不要臉的女人,不值得你毀了自己的一生。”

  楊承祖不退反進,挺著胸膛,又向前走了幾步“這話是你的意思,還是世子的意思,又或者……是王妃娘娘的意思?我如果執意想要毀了自己,你的人,就真要放箭麼?”

  郝青青鐵弓拉圓,一弓四矢已經做好準備,箭頭對準了黃錦。不過正如楊承祖無所畏懼一樣,黃錦似乎也不在意這隨時能打發自己上路的弓箭。

  “奴婢今天來,是我自己的意思,並不是誰的命令。我只是希望您將來能為這王府做更多的事,而不是為了這種事,就把自己搭進去,您懂麼?退吧,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是該剿是該撫,那是讀書人該決定的事。武人該做的,是執行命令,其他的,就是修身養性。這事汪夫人占的是個道理,你去了又能怎麼樣?”

  “道理兩個字,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講法,她有她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至於黃公公你的道理,我不想聽。我只想問一句,今時今日,誰敢朝我身上放一支箭看看,難道這王府不想要了麼?”

  他訓練三軍有方,接連打了幾個勝仗,在軍中已經積累了一些威望。就算現在有人把他和苗氏的事公開出去,也最多是在仕林中引起輿論抨擊,在軍中其實起不到什麼作用。那些軍漢關心的是誰能替自己爭錢糧軍需,爭功勞,而不是誰的私德有多好。

  如果現在有誰用弩箭射向楊承祖,那就是逼儀衛嘩變了,這裡面的干係,黃錦心裡也清楚的很,很多事,確實是做不得的。但是他並沒有因此氣餒,而是冷聲回道:“奴婢和奴婢的這些手下,沒一個人敢朝您射箭,但是我們也可以動手把您拿下。至少擅闖後工這一條,就足夠論斬了。”

  “你不能把他拿下,是我讓他來的,你們可以散了。”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錢夫人帶著幾名隨從,已經來到卿雲宮前。“黃錦,你和你的人拿著奴弓不該是對著外面的麼?誰給你們的權力,用奴弓最著自己人的,王妃娘娘已經下了旨,宣楊儀正進宮議事,誰敢阻攔!”

  玉手揚處,一方權杖已經出現在手中,黃錦只一看那玉質權杖,就連忙帶著人跪倒在地“奴婢遵旨。”

  見楊承祖面帶殺氣手按刀柄的模樣,錢夫人似乎也有些害怕,但她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幾步來到楊承祖身邊道:“你不用臭著一張臉,仿佛要吃人似的。你難道知道苗氏現在在哪麼?”

  “沒關係,只要後工有人,總是可以問到路的,不是麼?”

  “行了,我帶你過去吧,還有告訴你女人把弓放下,在後工裡拈弓搭箭的,傷到人怎麼辦。不管怎麼說,蔣家也是娘娘的娘家,做事留點分寸,就當給我……給娘娘一個面子可好。這件事的交代我會給你,但是面子你要做給我。”

  “面子?面子是人給的,臉是自己丟的,如果苗氏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官我便不做了又能怎麼樣?既然王府裡有這麼多人喜歡這個位置,那好,我讓賢,誰喜歡做,誰就去做吧,我不幹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8

第四百一十七章 衝冠一怒(三)

  “你為了個苗氏,就可以放棄自己的前程?”錢夫人走在楊承祖前面,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她的語氣此時微微發生了一點變化,這種變化並不明顯,如果不是用心的去聽,也根本發現不了。“她不過是一個再嫁之女,比你大幾歲,也不是什麼大姑娘,值得麼?你……你最愛的是她?”

  “錢夫人誤會了,我的每一個女人我都很喜歡,她們不管是誰,面臨今天這種局面,我都是一樣的選擇。如果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做官也沒意思。我不想要封侯拜相,也從沒想過要幹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至於什麼挽狂瀾於際倒,拯萬民於倒懸,那種事誰愛幹誰幹,我肯定是不去幹。我只要保住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家人就好,任何一個人遇到這種事,我都可以為她們放棄掉我的前程事業。跟她們比,這點前程,又算的了什麼?”

  郝青青聽的心頭一熱,脫口道:“當家的,你說的好,咱們不做這鳥官,跟我回青龍山去,我讓你做大當家。”

  “行了,你們不用夫唱婦隨的,將來苗氏還是會和你爭寵的。”錢夫人的聲音似乎有點哽咽,語氣也有一些激動,又過了片刻之後,她才繼續道:

  “你也不必如此衝動,苗氏那邊……沒什麼事。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必須相信王妃,這件事她並不知情,誰知道在王府裡,有人會做這種事。我保證苗氏沒事,也保證給你一個交代,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放下你的兵器,好好的進去跟我接人。”

  蔣家居住的院子外面,已經站了幾十個宮女和太監,羅婆子也在這裡,見了錢夫人後先過來施了禮,接著道:“人我們已經救下了,就在裡面待著。不過汪夫人那邊很是不高興,已經罵了半天了,大家也不好說什麼。”

  “綁了人,還要罵人麼?”楊承祖虎目一彈,隨即邁著步子沖到院子裡,有兩個宮女領著,一路沖到跨院內。跨院門口,有十幾個婆子用本地的方言對著院子裡發出惡毒的咒駡,娼婦、不要臉之類的話語接連不斷,如同一支支毒箭向裡面傾瀉。

  楊承祖掃了她們一眼,冷聲問道:“你們在罵誰?”

  那些婦人見來了個男人,先是一驚,但隨即醒悟過來是正主,就也不怎麼怕。有人道:“我們罵的是不要廉恥,懷了來路不明野種的賤人。女人家最要緊的是臉面和貞潔,死了男人,就該為他守寡過一輩子,連婦道都不守,還懷上來歷不明的野種。她的女兒還有臉來要人,這樣的娘兩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樣的賤貨,活該挨打。”

  原來珊瑚也來了麼?他冷冷道:“你們是說,你們打了人,還打了她的女兒對麼?”

  “是她自己找打,拿著條花槍進來刺人,簡直是要造反了。再說是她自己摔倒的,也不是我們打的她。你這樣看著我們幹什麼,這裡是內寢宮,不是外面,你的威風,不要在我們面前抖。”

  “好吧,最後一個問題,今天拿人的時候,你們誰動的手,還是都動了手?”

  見他那副怒目橫眉的模樣,再看同樣面帶殺氣的一個高個子女人,這些婆子也有些氣短,不過隨即就有人道:“這是夫人的命令,替王府樹家規,管教那些不要臉的賤人。若說拿人,整個王府誰都能拿她們,這又有什麼錯了?”

  “好吧,大概是你們都動了手,或是都沒動手,不過這其實無關緊要。是我自己想的差了,現在改還來的及。就算是為我的失職,做點什麼吧。”楊承祖說到此,手按刀柄,一聲輕嘯,寶刀在秋日那寒冷的陽光下劃了半道圓弧,在空中演化成一道光圈。以楊承祖為圓心,向外迅速的擴張,接著,就是血花綻放。

  兩個罵的最凶的婆子,手捂著咽喉,一臉的驚愕與不信,然後就那麼無力的癱倒在地上。直到兩個人躺下去半天,其他的婆子才反應過來,原來對方是真的敢殺人,大叫一聲“殺人了!”就飛也似的四散逃開,畢竟對上這種在王府後工都敢隨意殺人的瘋子,誰也不敢再出來硬碰。

  “遇到潑婦一定要講道理,不過講道理的手段,可以多種多樣,我通常選擇最輕便快捷的那一種。你們這些逃走的,利用這段時間找一些蘆席,因為很快,你們也是要死的。”

  楊承祖直接邁步闖進跨院內,見一間小屋前,兩個宮女正在守著,見他過來忙向左右一分。楊承祖推門進去,見小床上,苗氏衣衫不整淚流滿面,而在另一邊,則是同樣淚流滿面形容憔悴的鐵珊瑚。

  一見他進來,兩個女人先是一愣,隨即大哭道:“夫君,你終於來了,快救我們啊。我們不要離開你,我們也不要失去寶寶。”

  苗氏被捉的消息,其實並沒有傳到楊家那邊,否則這邊的局勢,怕是連王妃也未必能控制的住。鐵珊瑚也是思念夫君,想要到前院去,和楊承祖待一會,結果正看到那些婦人拿人。就自己拎了條花槍去救娘,只是她槍棒上的功夫雖然好,可是現在身孕影響太大,一時不慎跌倒在地,結果連自己都被捉了。

  那汪夫人見有人敢拿了花槍來刺她,已經憤怒到了極點,直接吩咐要給兩人都灌了落胎藥,然後賣到清樓,或是配給哪個醃臢小廝做老婆的。不過後來是有王府的宮人前來,暫時把事情壓下了,才沒鬧到那一步。

  苗氏抱著楊承祖哭的天昏地暗道:“夫君,她們欺負人,剝光了我的衣服檢查,還要我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我不肯說,她們就用沾了鹽水的鞭子來抽,最後還要灌我喝落胎藥。我不要和那個藥,我不要和你分開。”

  “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對,是我沒能保護好你和珊瑚兒。今後這種事,不會發生了,相信我。至於傷害過你們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代價?好大的口氣,本夫人出手懲辦幾個敗壞門風的賤人,又有什麼錯了,我倒要看看,你能讓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8

第四百一十八章 衝冠一怒(四)

  一個中年婦人出現在門首,這婦人身材不算高,面相生的其實也算有姿色那一行列,由於長期養尊處優,皮膚白皙珠圓玉潤。頭上的首飾頭面都是上等佳品,頭戴珠冠,上用珠翟四,珠牡丹開頭二,翠雲二十四片,翠牡丹十八葉,翠口圈一副,上帶八枚金寶鈿花,口銜珠結。身穿霞帔,外罩雲霞孔雀紋褙子,更增幾分貴氣。

  她的臉上塗了不少的脂粉,儘量想要讓青春多停留一段時間,此時因為憤怒,就更顯的面色發白。用手指著楊承祖道:“就是你殺了我的人麼?”

  “就是你,打傷了我的愛妾麼?”楊承祖這回連禮都沒見,依舊緊緊抱著鐵珊瑚與苗秀姑不放。這兩個女人都在汪氏手上吃過虧,見了她,嚇的緊緊抓著楊承祖不放手。

  那邊郝青青則把手放在了刀柄上,尋思著若是動手的話,自己就要第一個出手,把這貴婦拿住。

  “反了,簡直是反了。”汪氏沒想到,自己一個二品誥命夫人,居然吃不住一個小小的儀衛正。固然誥命夫人只是個榮銜,不拿實權。可是儀衛正終究也是王府的奴僕,要看王府臉色行事的,自己不管怎麼說,也該算王府半個主人。他不把自己放在眼裡,這還有沒有點規矩?

  這事上,她是占住了道理的,她並不是一個單純的混人,沒事找事去撩撥人。她敢於出來惹事,也是有自己的算盤的。不管怎麼說,對方與愛妾的母親有私,這是沒的洗的事。而這種事一旦坐實,是可以沉潭浸豬籠的。

  若是有人把這事捅到禦史那裡,想要壞掉他的前程,乃至讓他吃牢獄之苦,也都有可能。所以她站住的是道理是大義,自己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不認為對方有什麼可能,還能翻過身來。

  沒想到王妃這邊出面,居然不是來支持她的,而是派了一個身邊的宮人過來和稀泥,希望她把這事放下,不要過問。這王妃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這樣的事都要放過,這王府的家規還要不要了?再說,如果這事也要放過,今後還有誰能制的住這儀衛正?

  隨後,長壽郡主的態度,更讓她生氣。說實話,她一直不喜歡長壽郡主,這個女人實在是太……能搶。蔣家做生意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這位郡主,而且有一些兩家合作的生意,她也對帳目看的很死,簡直是拿蔣家的人當賊在防。

  有些時候汪氏幾乎忍不住想要對她喊一句:你們王府家大業大,有必要和我們算計這些小錢麼?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長壽郡主的面子,她也不準備賣,尤其是聽說楊承祖居然膽大包天,在她的院子裡殺人後,她已經忍無可忍。這個儀衛正,眼裡太沒有她這個二品誥命了,如果不收拾了她,以後自己在安陸的社交圈子裡,就不用出現了。

  “你身邊這個女人,叫做苗氏的,是個寡婦沒錯吧?她既然死了夫君,就該替他夫君守著貞潔,這是她的婦道,也是她的本分。可是她做了什麼?跟不知哪個野男人私通,還懷了野種!這種事,是要沉潭的,本夫人幫你正一正家規,有什麼錯麼?還是說,這個間夫,就是你?你難道做出這種逆亂輪常的事來?”

  “不是,不是的。這孩子和他沒關係。”苗氏雖然知道,現在自己靠在楊承祖懷裡的樣子已經算是不打自招,但仍然拼命分辨道:“這孩子跟他無關,是我與別人生的,你要怎麼樣都沖我來,跟他和珊瑚沒關係。”

  “沒關係?那個小賤人與你一樣,都是下賤的娼婦,居然提了條槍,意圖行刺。就沖這一條,她就得發賣為紀,沒什麼可說的。楊承祖,你的家人既然住在王府裡,就得守王府的規矩,不能壞了王府的門風。她們都做出了敗壞門風的事來,你說,該不該發落?”

  “我說?那就是不該。她們沒做錯任何事,也不該受到任何懲罰,有誰想要傷害她們,就別怪我不客氣。”楊承祖毫不避忌的在兩個女人額頭上各吻了一口,然後站起身來,直瞪著汪夫人。

  “這裡是興王府,本官是興王府的儀衛正,如果說這個府裡誰有權力對我發號施令,那就是世子殿下、王妃娘娘還有興王夫人,二位郡主。至於你麼,你這個夫人也好誥命身份也罷,跟我有什麼關係?你有什麼權力,對我指手畫腳,又有什麼權力,動手打傷我的女人!我尊敬你,是因為你是王妃娘娘的親族,跟其他沒有關係。不過如果你如果自己想要放棄這種尊敬的話,我也不介意換一種態度對待你。”

  “好啊,你倒是自己認了,你難道以為能無法無天了不成?來人啊,把他和這幾個賤人都給我捆起來,我要好好審一審他們之間的私情,然後到巡撫、直指那裡去告你們,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無法無天下去。”

  她連喊了兩聲,卻發現沒有人動手,回頭望去,見自己帶來的婆子都被趕到了一邊,一群宮女太監瞪著她們。雖然宮女太監手裡並沒持有兵器,可是這些婆子丫鬟也知道,這些宮人都是負責防衛的武監,絕不是她們能對付得了的。

  再看錢夫人在幾個下人伺候下,朝這裡冷眼旁觀,竟然是有看猴戲的架勢。汪夫人怒從心起,道:“這王府果然是不像話,簡直是無法無天了。你們都給我過來,把這幾個人捆起來,誰敢阻攔你們,就一起捆了。我倒要看看,我能不能替王府做這個主!”

  “你不用看,也做不了這個主。這王府的主,連我都做不了,您還是省點心吧。”幾聲淨鞭響過,一隊宮人手裡拿著儀仗執事走在前頭,後面一個中年女人,正是興王夫人王氏。而在她身旁兩側,全都是持有鞭板索棍的宮女太監。

  她看看汪氏道:“我知道,我這個做小的,也管不住你這王妃的嫂子,朝廷二品誥命夫人。不過呢,我是奉了王妃的口旨來的,宣汪夫人到鳳翔宮去見王妃,有什麼話,你們當面去說。至於您手下的這些人麼,王妃有旨,全都捆起來,等待發落。誰敢反抗,就地打死!王妃還賞了些藥材下來,要我去看看苗夫人的傷勢如何,我可是不陪您了。我說來人啊,陪我去看看苗夫人的身體,順帶把這些不開眼的奴婢都給我拿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9

第四百一十九章 衝冠一怒(五)

  如果單獨一個王夫人,其實也未必能吃的住汪氏,她不管地位如何高,終究是個側妃。對汪氏這種把尊卑名分看的極重之人來說,側室自身,就代表著原罪。可是她奉的是蔣氏的命令,在興王府內,沒人有資格對抗蔣妃,汪氏也不能。

  她指著楊承祖道:“他呢?那兩個賤人呢?王妃娘娘就沒說什麼?”

  “這事,娘娘沒有交代,只讓我好生照顧苗夫人,其他的事,便是我也不清楚了。汪夫人若是有什麼不清楚的,可以直接去問娘娘,我可是不好回答你了。”

  “這事沒完,咱們走著瞧!”汪氏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楊承祖,帶著自己幾個女兒,向鳳翔宮方向去了。整個院落,已經被王氏及錢夫人帶來的人接管,原本蔣家的僕婦婆子,連同那位請來的穩婆,全都被捆了起來。

  王氏身邊,還帶著伺候宮裡幾位女眷的郎中,苗秀姑鐵珊瑚兩人的身體檢查,就由這郎中負責。等楊承祖出了屋,給王氏行了禮,王氏道:

  “算了吧,不用這麼客氣,你受的委屈,我們都知道了。這王府太大,單一個內寢宮,就不知道有多少事壓下來,很多時候,我們也做不到面面俱到。消息知道的晚了,讓你的人受了委屈,我和娘娘心裡都過意不去。娘娘讓我給你帶個話,一切都會有交代,這個交代,一定會讓你滿意。”

  “不敢,我不過是個下臣,哪敢有什麼滿意或是不滿意的。只要人沒事,就一切都好,我不敢對娘娘有什麼不滿。”

  “得了,你這話已經是在不滿了。”王氏是個平日裡負責王府事務的管家側妃,並不怎麼在意與男人的交流:

  “你生氣,我是知道的。不過我希望你明白一點,這事不是王府的意思,而是一些蠢人的自作主張,這個公道,我們幫你要回來。你如果不滿意,可以說出來,但是絕對不能自己去討。王府是有規矩的地方,這是你說的話,我希望你自己也能遵守。出了這樣的事,沒人會歡喜,但是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王府會用所有的手段,保住兩個女人和她們肚子裡的孩子。”

  “如果保不住呢?”楊承祖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說了出來。

  “那我就什麼都不管了。”王夫人同樣也似乎是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句。

  鳳翔宮內,一臉不服氣的汪氏,將自己的良苦用心和對於整個事態的不滿,一股腦的傾倒出來。“苗氏是他的岳母來著……呸,這事說起來我都噁心。雖然妾的親屬不在六親之內,可不管怎麼說,按也是他小妾的後母啊,這種事傳出去的話,整個王府都會跟著丟人的。再有,他也太沒有尊卑長幼了,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他剛來安陸就打傷了景和,今天敢到我的院子裡拔刀。如果不是王氏去了,他可能還要對我拔刀,這樣的人,是萬萬用不得的,搞不好,將來他要騎到主人的頭上去了。”

  “我知道現在是用人之際,可是我跟你說啊,我雖然是個女流,可是也聽人說了,王府守到現在,不是他的功績,而是下面那些兵卒得力。再說那些所謂亂軍,不過是一群泥腿子,哪裡又會打仗了?如果是個會用兵的人帶隊,說不定現在整個安陸都拿回來了,他啊,我看也不怎麼會用兵。不如趁這個機會換人,免得將來他鬧出些別的事來,王府就更被動了。”

  “還有啊,那個鐵氏,居然敢拿槍闖進來,看那模樣似乎是想要刺我,簡直是反了她了。必須發賣或是打死,不把這個規矩立起來,以後咱們蔣家還有什麼臉出去見人。那個王氏以為自己是誰啊,在王府裡天天管這個管那個,到底誰才是正室?娘娘,您心眼好,很多事不想多管,可是不是所有的人心眼都像你這麼好,你說對不對?家規現在不正,將來再正,怕是沒機會了。”

  她喋喋不休的說著,蔣氏卻如老佛入定一般,閉著眼一語不發,讓汪氏甚至懷疑,她是不是睡著了。漸漸的,汪氏的聲音小了下去,蔣氏這才睜開了眼睛,然後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嫂子,老王爺不在了啊。”

  “恩?”

  “我是說,老王爺他走了。如果他在的話,很多事就是他來出面解決,而不用我出馬了。我是個沒什麼本事的女人,腦子也不聰明,手段也不高明,連說話也說不到點上。偌大的王府讓我來管,我真的不知道該做什麼,也不知道不該做什麼。只是覺得,儘量讓親戚活的好一點,讓自己的兒女過的好一點,讓手下人也過的好一點,這便是仁政了。”

  “可是要做到這個,真的是很難啊。老王爺剛走的時候,家裡就開始丟東西,開始是小件,後來就是一些值點錢的東西,包括老王爺的一些遺物,也會出現在當鋪裡。好在秀嫦管著當鋪,那些東西最後還是能回來。厚熜說過要嚴辦的,可是我覺得何必呢?大家都不容易,肯定是有了困難,才會做這些事,也就不聲張了,結果就是偷東西的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肆無忌憚。直到楊承祖來了以後,王府才開始不丟東西。”

  汪氏的表情似乎變了變,不過很快又道:“他有功勞,這個或許是真的,可是他跟他岳母做那事,也是……”

  “嫂子,你給我出了道難題啊。”蔣氏歎了口氣“當初秀嫦就說過,楊承祖是一頭猛虎,如果收為己用,將來可以給熜兒做個好幫手。可是如果不能收為己用,這人說不定,就成了禍害。我費了不少心思,才保證他是個自己人,可是你今天這一搞,他怕是要怨我了。其實也不怪他,誰都會覺得,這個王府裡發生的事,我這個當主人的要負責任。可是我的苦衷誰知道?咱們是親戚,是一家人麼,我能對你怎麼樣?”

  “娘娘,你聽我說,這事理虧的是他,該給交代的也是他。再說,我其實也是為了他好,我甚至想過要招他當女婿來著。”汪氏連忙為自己分辨著“我做的事,難道有什麼地方錯了麼?我要他和那不要臉的女人斷了聯繫,不許再做那傷風敗俗的事,何錯之有?至於那孽種,肯定是要打下來的,這不都是很正常麼?如果將來鬧起來,倒楣的是他,我是為了他好啊。”

  王妃並沒有理她,而是看了看身後那兩個執扇宮女“你們兩個,從小就跟在哀身邊,已經快二十年了,其實也算老宮女了。本來想帶你們在身邊,讓你們伺候我一輩子,這回怕是不成了。我問你們,那怒海孤舟記,生死戀什麼的,你們喜歡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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