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王侯 作者:黃梁生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2-15 11:49: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4 341437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7:53

第七百三十章 恢復秩序(二)

  城裡的死屍掩埋,損失登記,對趁火打劫者進行懲罰,乃至對受損失的商人及居民進行慰問,這些工作繁雜瑣碎,但是又必須進行。府縣兩位主官現在全力配合楊記開展工作,後者這邊借到了官府的虎皮,手下的夥計也就打著官府的名義開始工作,走家串戶進行的很是順利。

  萬事身份第一,名正才能言順,有了這個身份,在進行慰問之餘,也把楊記宣傳了出去。不管怎麼說,百姓終歸是要怕官的,這種官府與楊記是一家人的形象打造出去,將來做生意時,就多了不少便利。以往大家對於楊記的認識,還是這個商號很厲害,這個商號的東家根腳很硬紮,這個商號可以和某某說上話。

  這次寧波的商人和市民對於楊記的看法已經漸漸變成,這個商號可以代替衙門做事,那麼自己跟衙門打交道如果沒門路,是不是可以找他們幫忙?或者說自己在衙門那裡走不通,跟楊記搞好關係後,會不會就能通過他們緩和與衙門的關係?

  再者匪亂時,官軍來了又敗了,真正救了這些商人的,還是楊記的護衛。在不少商人眼裡,這些護衛就是救星,有不少夫人小姐的貞潔,是靠著這些護衛保全的,心裡肯定是著感激的因素在。那麼同等的生意,也就優先考慮和楊記進行。

  這種實打實的觀感是做不了假的,是以寧波這邊的輿情和民心,漸漸倒向楊記一邊,乃至於一些想要有所發展的少年人,都想著要到楊記工作,哪怕是做護衛賣命也可以,也就在情理之中。不少被大戶人家的保鏢,在這次的寧波倭亂裡,也有不俗的表現,主家也同意加薪水之類。可是他們卻主動辭了生意,改去楊記應聘護衛,只求能通過這的關係混個前程進入官府體制,而不是一輩子做護院。

  商會那邊,倖存的商會成員,以及遇難者家庭的繼承者,在當天晚間就組織起來,前往拜見楊承祖。既然寧波府縣衙門廢了,下面的賑災善後,就都得找楊承祖談。可是找了幾次,都沒能找到人。

  開始時,還以為是故意不見,後來問了幾個知情者,才知楊承祖確實不在寧波,而是帶了人連夜前往余姚方向,追殺倭賊!

  雨時下時停,在傍晚時節,天空還是陰沉沉的,看不到星光,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下雨,密密麻麻的篝火,在路旁野地裡點起,退出寧波的大內家使者團,混雜著一起逃出來的黑鯊幫眾,就這麼露天的烤著篝火,吃著乾糧,或是找個水窪就去喝水。

  這些人員中,大部分本就是海盜,出身貧苦,也沒有太多的講究,惡劣的環境對他們來說,也習慣了。陸上的條件再差,也差不過海裡,沒什麼大不了。與之相比,官軍的生存能力就差了許多,所以他們也不怕官軍真的敢追擊過來。

  有的人今天得了戰利,興高采烈的在篝火旁又唱又跳,旁邊的同伴就那麼拍著手,為他喝彩。

  宗設謙道等幾名首領與黑鯊幫幫主謝傲以及謝家大公子謝昌,圍在一堆最大的篝火旁,上面還烤著不少鮮魚,身邊則放著上好的佳釀。今天這一仗,倭人難說勝負,細川家的使團被斬殺殆盡,又把寧波的官軍殺的落花流水,在這個階段看,絕對是勝利。

  但是接下來,不知從哪殺出來的明軍,又把這些倭人殺的死傷慘重,三百餘人的隊伍減員了將近三分之一,不但退出寧波,而且劫掠的物資十分有限。從這個角度看,他們又是打了敗仗。主家需要的火繩槍只搞到了六杆,鐵甲也不多,宗設謙道看著謝傲的眼神中,也越發的不友善。

  他知道,自己這幫人估計是被這些明人給騙了,成了他們內鬥的犧牲品。自己把事做成了這樣,如果不立下足夠的功勞,回國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切腹。至於說就這樣做了強盜,那除非他放棄留在國內的整個家族,否則是不可能行的通的。

  他們這次殺的倒是能算痛快,可是所得的戰利十分有限,這些人是來參拜大明天子加賺錢的,而不是特戰隊。不管把城市破壞的多厲害,對他們而言,都沒有什麼好處。

  謝傲也知他心情不佳,不過也不怎麼懼怕,說實話,從這些倭人拿起刀那一刻,他們就回不了頭了。既然已經中了計,就得一條路走下去,容不得他們有別的路走。現在謝家算是吃定了這些倭人,根本就不怕他們翻臉砍人。

  這些人不管多能打,在大明也是水土不服,人地兩生,沒有黑鯊幫這種地頭蛇帶路,沒有謝家這種士紳暗中幫襯,用不了多久,就得全部死光。現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在他們死光之前,盡可能多的壓榨出一些他們的價值,讓他們為謝家服務。這幫倭人也明白自己的處境,不管有多大的不滿,也不會真的對自己這邊揮刀。

  “宗設君,沒什麼大不了的,咱們先到余姚去砍死宋素卿,然後再順手搞一票。你們可知,余姚那是什麼地方?哈哈,出過尚書,出過閣老,那地方,比起寧波來還要富庶,大戶人家裡有的是存銀,有的是美貌的小娘子,而且官兵,一樣很弱……”

  “如果你指的官兵不包括後來出現的那些人,我可能會有一些信心,否則的話,我不覺得那些人弱。”

  宗設謙道沒好氣的瞪了一眼,低頭喝著悶酒。那些被他們抓來的美貌女子,有的已經尋機自盡,有的則不堪另辱而死,活著的,就這麼幕天席地的被人輪著弄,聲音一陣陣傳來,吵的他心煩意亂。

  一聲慘叫忽然響起,一團篝火猛的炸開,襲擊突然而至。那篝火邊的幾個倭人全都看著那邊玩女人的同伴,忽然就遇到了襲擊。幾個人甚至連刀都沒抽出來,就被人砍死。其他人怪叫著胡亂站起,抽刀反擊,只見白影晃處,劍光繚繞,兩名倭人怪叫著倒下。其他人剛剛上去圍攻,這道白影卻已經飛速的退進了樹林。

  這已經是今天第幾次了?宗設謙道隨手扔掉手中的酒壺,這個女人,就像個怨鬼似的從後面追上來,接著就纏住了這支隊伍。她的武功很高,但是一個人不可能真的對這麼一支倭漢混雜數百人的隊伍形成威脅。

  可是就這麼銜尾而殺,也不是個事情。而且她身手高絕,自己這邊放的哨兵都被她摸了,弄的沒人願意放哨。

  交手幾次,除了確定對方是個女人外,基本沒有收穫。宗設謙道有些心煩,他一把抓起身邊的鳥銃,這次不準備像前幾次一樣派點人搜索一下就算了,而是打算將她捉來,然後也剝個精光,讓人輪著上。讓她知道一下,這種俠客的遊戲,一點也不好玩。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7:53

第七百三十一章 追殺

  數百人的隊伍,不可能全數展開去追一個人,如果真能這樣做,方才就做了。大約是一百多名倭人加上差不多數量的明人組成的搜索隊,手中持著兵器,開始對著那白影逃入的樹林,開始了地毯式搜查。

  挑選出來擔任搜索隊的,全是能殺善戰的漢子,哪怕武藝不敵對手,但是只要能周旋三兩下,等到援兵上來圍困,也一樣能實現圍殺的目的。他們前幾次受襲擊,還是考慮一個時間成本問題,怕被寧波城內的那只莫名其妙的隊伍追到,所以寧可丟幾個人頭也要跑。現在天色已晚,部隊不大可能夜間行動,也被殺出了火性,就想著要認真的對待一次。

  黑鯊幫裡本就有不少武林高手,對於如何對付自己的同行,他們有著豐富的經驗。有些人手裡還準備了魚網,到時候只要把這個罩上去,任你天大的本事,也是任人宰割。

  樹林內,冷飛霜背靠著一棵大樹,呼吸短暫而急促,並不像平日那般瀟灑從容。武林高手一樣是血肉之軀,照樣有著自己的極限所在,先是被瓢潑大雨淋了個透濕,接著又是連番激戰,她的身體也有些吃不消。

  在方才的幾次戰鬥裡,她都是強行讓自己維持在一個巔峰的狀態,可是這種狀態的保持,同樣要消耗巨大的體力,甚至是透支自己的生命力。她修行的功法追求無嗔無喜,加上她又是個極為理智的人,事實上,一直以來她骨子裡是頗為冷血的那一類。

  一個計畫犧牲幾萬條人命,也不過就是個紙面的數字,或者為了成就大業,她是準備犧牲掉幾百萬人命,也再所不惜的。

  可是在楊府臥底的這段日子,耳濡目染,看著楊家女眷們彼此間的勾心鬥角又或是與自己丈夫的親熱,以及幾個女人之間的聯盟。總之有喜有悲,有笑有哭,未必都是陽春白雪,甚至有表面一團和氣背後暗下絆子的事,可是這些事,都讓她感覺到這個世界與自己以往所接觸的不一樣。

  於白蓮教內,大家都是教友,互相為兄弟姐妹,論起親厚程度可能比起楊家的女人之間還要好一點。但是缺乏了一點真實,或者說,少了一絲煙火氣。大家像神仙多過像個人,也就難免不接地氣。

  她是接地氣接的久了,從行動到思想,越來越像個人,也就離神仙越來越遠。如果是神仙,可能會把眾生看做螻蟻,而她,卻已經越來越在意人命,就連設計用謀上,都已經越來越考慮死人多少,如何保證盡可能多的讓人活下來,讓人活的更好這些問題。

  那些孩子跟她其實沒有什麼關係,前後認識也沒幾天,即使投緣也未必真的關心到哪去。一旦自己失手被擒,會是一個什麼下場也清楚的很。以往的冷飛霜,肯定不會去做這種事,可是如今的她,越來越像個俗世之人。而俗世之人,是會生氣,會衝動,會犯蠢的。

  本來以為自己一動嗔念,自身的修為會受影響,可事實上,她在真正動了為這些孩子出頭,與倭寇算帳的念頭後。自身的功力不降反升,修為更上一層樓,若非如此,她也堅持不到現在。

  不過不管修為如何提升,一人之力,還是不可能對付這麼多敵人。她所要做的,就是把這些人儘量拖延住,等到楊承祖帶著新軍追殺出來,將這些倭人殺個乾淨。又或者是寧紹兵備道那邊點起大軍,四面會剿,自己也可以功成身退。

  相信發現自己不見了以後,他肯定會來找自己,一定也會發現自己在城門留的標記。自己要做的,就是堅持……堅持到他來為止。

  一條大漢舉著火把,在林間小心翼翼的搜索著,身旁三個幫手則拿著兵器四下觀望。忽然草葉沙沙聲響,兩個持弓的連想都沒想,就將手中的箭射過去。箭釘在樹上,什麼都沒有。

  那舉火把的看了三人一眼“別這麼膽小行不行?大家好歹也是出來混的,傳出去臉都要丟光了。咱們這麼多人,有必要怕一個人麼?趕緊把箭拔出來,別丟人了。”

  邊說,人邊走到樹旁,就在他伸手拔樹的刹那間,一陣疾風襲來,火把滅了。

  大叫聲,呵斥聲,以及慘叫聲不絕於耳。其他搜索隊伍,立刻向這邊彙集過來,“砰,砰”。兩聲鳥銃響起,雖然黑夜裡準頭不高,不過看著白影放銃總是沒錯的。弓弦鬆動,箭矢在夜空中劃過,破空聲不絕於耳,另外有幾個人,兜著漁網四面合圍。

  等到沖到近前,發現那些箭基本都射到了原本持火把的那條大漢身上。他拿火把的手被齊腕砍斷,火把落在了地上,喉嚨被人用劍割斷了。同組的另外三條漢子,也都被人用劍刺死,殺人者卻沒留下什麼痕跡。

  一名原本出身公門的海盜,小心的檢查著四周,忽然指了個方向“她應該是往那邊去了,咱們已經傷了她,有些不易察覺的血跡。她受傷了,大家聽好了,那女人受傷了!”

  不管多強的人,只要受傷,就是變弱的開始。會受傷,會死,就可以打倒。聽到這個消息的盜匪,瞬間士氣高漲了起來。能夠擒拿、斬殺,甚至間到一個武藝高強的女俠,在綠林之中,能令自己身價倍增。

  何況這個女俠一個人卯上幾百人,又殺了其中十幾個,怎麼看都是個江湖上頂尖的人物。能夠把這樣的人物砍死,自己的名聲就會提上去,為了著目標,這些人也是爭先恐後,連對方可能的反撲都顧不上。

  那名出身公門的海盜第一個跳出去,手中的長刀劈開草叢、荊棘,他倒是足夠謹慎,表現的不急不躁。猛可間,他的腳步一頓,生物的本能讓他預感到,危險就在這附近。

  身後的群盜,也隨著他的步伐停下,紛紛舉起手中兵器。接著就在他身前的大樹之後,一聲大喝,隨著,一道身影似閃電般沖出。

  猛虎下山,百獸辟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7:53

第七百三十二章 與往事乾杯(一)

  這些盜賊或是倭人,已經做好了應敵的準備,鳥槍來不及裝填,但是弓箭還是能用,人一出來,立刻就有人用弓箭以及暗器招呼過去,但隨即就被蕩開。那人的身形幾乎沒被這些東西阻止,就在人來不及射出第二枝箭,或是發出後續暗器時,已經沖入人群之內。

  三節棍如同怒龍,在人群中席捲而過,鐵拳夾雜在棍影裡遞出,一聲慘叫聲中,那出身公門的盜匪第一個遭殃,鮮血狂噴跌出人群。在這刹那之間,竟然好象是他一個人,圍攻了這幾十人,每個人都感覺到三節棍是朝著自己打來。

  一人來不及招架,被一棍擊中太陽穴,頭就像個爛西瓜似的炸開。另一名倭人的刀只遞出一半,胸前就被掃中,接著就吐血而退。一個善於擒拿的好手剛一抓住棍頭,不想對方的力氣大的嚇人,不但沒能阻止對方,反倒是連自己都被帶的轉起來,下一刻就有幾件同伴的兵器砍在了他的身上。

  “啊!”在聲聲大叫中,一連五六條漢子被打的飛了出去,同時,也有幾個人的刀砍在來人身上。但是這人武藝精強,肌肉仿佛橡膠似的向下一縮,並沒有實受一刀之傷,隨即在一聲爆喝聲中,反手就將棍打過來。

  不管來人武藝多強,也不可能真的打贏幾十人,不過他一出來就先聲奪人,攻勢剛猛至極。大家縱然砍到他身上,也被他以高明的功夫化去大半力量,所受的傷並不重。這就讓所有人產生一種對手根本不怕打的錯覺,自己的膽子一泄,反倒是向後退去。

  就在這當口,樹林內一道白影飛出,如同冤魂般的冷飛霜再次出現,與李大智配合進攻,又將幾個逃的慢盡數擊殺。不過這一來,他們也被搜索隊從外面圍住,以一個圓形向裡面壓縮,李大智與冷飛霜抵背而立,一持棍,一持劍,緊盯眼前眾人,一時僵持在那。

  “住手,全都住手!”謝傲這時已經認出李大智的身份,見他混身浴血,如同魔神,目光裡噴著怒火,忙搶步上前拱手施禮“三爺,是我,謝傲啊。這想必是誤會了,不知道我的手下可曾傷了三爺?在下身上有上好的金創藥……”

  “不必了!謝島主,我記得跟你說過,要是你們敢動我妹妹,就要鏟平你們黑鯊島。現在,你們這麼多人圍攻她一個,是不是覺得我說把你們黑鯊島殺光是在唬你們?要不要連我一起砍?反正你們人多,來殺殺看啊!”

  謝傲聽他說話中氣十足,再看冷飛霜一襲白衣上點點血花,也不知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笑意更濃,連忙賠罪“三爺息怒,這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我真不知道,她就是令妹。否則就算借我們一個膽子,也不敢對令妹無理。”

  他又在宗設謙道耳邊說了些什麼,宗設盯著兩人看了一陣,揮揮手,倭人先收了兵器,向後退散開來。謝傲則向前兩步,態度更為謙恭:

  “三爺的妹子,不知道和我們有什麼過節,或許是我們在寧波,殺了她認識的人?如果有這種事,就請小姐賞一個數字出來,一個人的命,我黑鯊幫會用十個人的命來填,保證讓小姐滿意。”

  “這就不必了,人命這種事,總是要我們自己會討回來才行。黑鯊島這個地方,我們認識,一定會去光顧。謝幫主如果等的不耐煩,我們就在這裡把帳算清楚,也不是不可以。”

  謝傲手中黑鯊扇再次張開,扇動數下“三爺,您真是喜歡開玩笑。咱們兩家說好了合作的,怎麼可能內訌,那不是便宜了官軍?現在我們還要趕去余姚那邊,就不奉陪,這個誤會,我一定會給出一個合理的賠償,保證讓大小姐滿意。實在不行,我會請許海王出頭,跟李教主面談,眼下在下先告辭了。”

  腳步聲漸行漸遠,又過一陣,附近沒了人聲。兩人卻還保持著方才的態勢,直過了一盞茶的光景,李大智才開口道:“沒事了,他們最後的兩個探子已經走了,小不點,你可以歇一歇……”話音剛落,猛的張開大口,一道血箭從口內噴出,遠遠的飛了出去。

  冷飛霜一把捉住他的胳膊,將他扶到樹下,靠著樹坐下。李大智強自一笑“你不用擔心我,身強力壯,死不了的。他娘的,明明說好單打獨鬥,結果最後卻用暗器,這幫人說話真沒信用。不過謝傲那個傢伙也是有夠笨的,居然看不出我是在強撐。如果不是我受了傷,怎麼可能讓那些廢物砍我身上那麼多刀?他要是在多跟我費一陣話,我就得現了原形,到時候就要連累你帶著我跑路了。你怎麼樣,傷的嚴不嚴重?”

  冷飛霜搖搖頭“我的傷沒什麼,皮肉傷而已。但是三哥,你本來就受了內傷,方才又強行出手,傷上加傷,恐怕要休息幾個月才能痊癒。這次,又是我連累你了。”

  冷飛霜在方才的一輪亂戰裡,被槍彈傷了皮肉,雖然不至於致命,但是一旦被人圍上,也是九死一生。如果不是李大智出來救場,結局尚難預料。固然李大智一人之力,也敵不過黑鯊幫加上倭人,但是以他的武藝,完全可以突圍而走,在黑夜裡,謝傲的部下想要留下他也不大可能。如果事態到了那一步,將來就是白蓮教與黑鯊幫的不死不休,這種情形,自然能避則避。

  不過若是眼前這副樣子被那些海盜看見,下面肯定也是要圍上來殺人滅口,到時候就連李大智自己怕是也有危險。冷飛霜頗有些不好意思,關切的看著李大智身上的傷勢,後者倒是不怎麼在意,用拳頭在自己胸前捶了數下:

  “別說什麼連累不連累,我說過,只要你遇到危險,三哥就會來保護你的。你看看我,身體那麼棒,是不會有事的。過三兩天就會好,到時候一定跟你去黑鯊島,把場子找回來。他娘的,已經說過了不許碰我妹妹,還是不肯聽,不打一打又怎麼行呢?我們在東南有幾十萬教徒,小小黑鯊幫,算個球!”

  冷飛霜拿手帕為他擦著胸前和臉上的血,忽然問道:“三哥,他說你們是合作,為什麼你從沒告訴過我?還有,我今天在城裡,遇到了你的朋友仇三虎,他和我還交了手。你從不騙我的,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7:53

第七百三十三章 與往事乾杯(二)

  烏雲遮住月亮,樹林裡也沒什麼光芒,李大智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大清。說話的聲音出現了一絲波動,不過隨即就又笑了起來:

  “仇三虎?不會吧?他是去殺那個奪了他女人的仇人,沒這麼巧吧,他的仇人居然是那個誰?這個世界小了一點,怎麼會是這樣,我……我不知道啊。如果我知道的話,肯定不會把修羅斬這麼勁的功夫教給他了,怎麼樣,妹夫沒真被他傷到吧?如果他真的砍傷了人,我一定打死他給你出氣的。”

  “三哥,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是為什麼你會和這些倭寇聯手?”

  “這……這其實也沒什麼的。咱們做的是殺頭的營生,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四平八穩,天下太平,那還造個什麼反。大家都有飯吃,誰會出來跟咱們打天下啊,這個道理我記得你很早就明白的,怎麼又犯傻了?那個楊記的商號,搞的有生有色的,這對於聖教,不是什麼好事。他的生意做的大,讓那些人有了飯吃,他們就不肯出來跟咱們造反,爹的大業什麼時候能成啊?我這次逃出來,爹一定很生氣,做兒子的氣死爹,天打雷劈啊。所以就做點事,讓他高興高興,然後我再幫你求情,也好說話。”

  他的身子向後靠了靠,身子向下微微滑了滑“小不點,女人一旦愛上男人,就會變成傻子。他是官兵你是賊,早晚是要對咱們講打講殺的,要想真的長相廝守,還是得讓他入教。只要他成了咱們的教友,就沒問題了。所以我想的就是在寧波鬧一鬧,在東南鬧一鬧。把他的楊記徹底砸爛,然後你再帶著他加入聖教,讓他為咱們聖教開鋪子。如果他這個商號能夠為聖教所用,說不定爹的大願就真的可以實現了。到時候他看我不爽,可以打我啊,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還手就是了。”

  “於是,你就要殺人?你知不知道,他們今天在寧波幹了什麼?婦孺都殺,那些孩子,他們有什麼錯啊?”冷飛霜的情緒有些激動,呼吸變的急促起來,聲音也漸漸提高。

  李大智咳嗽了幾聲,似乎是內傷又在發作“你聽我說,那些人是混蛋,混蛋當然要幹混蛋事了,這不是很自然麼。可是這些混蛋能為咱們所用,那就是有用的混蛋。你看他們不順眼,就提了劍來殺,我沒意見。我不是還幫你殺麼?但是不跟這群混蛋合作,我們又去找誰?這次黑鯊幫只是小嘍羅,真正站在他們身後的是海王許洋。這傢伙你是知道的,手下擁兵過萬,還有幾千杆火銃,連佛郎機人也給他面子,在東南是個人物,他肯下水是最好不過了。只要有他出手,別說一個寧波,就是整個東南,都能讓他亂成一鍋粥。到時候他這楊記開到哪裡,我們的人就殺到哪裡,看他的生意還怎麼做?”

  “三哥,這樣不好,那些人並沒有做錯什麼。就算是楊承祖,他……他其實也沒做錯。我們聖教的目的,不也是為了讓更多的人吃飽飯,過上好日子麼?他跟咱們走的是一條路,何必搞到兵戎相見。”

  烏雲越來越厚,似乎新一輪的降雨又要來了,李大智拍了拍地“小不點,你啊,真的是被他搞的昏了頭。他跟咱們走的怎麼是一條路?聖教的目的,是要爹坐上江山,如果爹不行呢,就讓二哥坐江山,二哥做不成,就讓後面的人坐,總之,這個江山只有落到我們手裡才叫好。凡是擋路的,都是我們的敵人,想不通這點,是沒辦法做大事的。我雖然不像二哥懂那麼多道理,但是也知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打天下就是要死人的,婦人之仁,只會死的很難看。”

  兩人之間,陷入了一陣沉默,直道一道閃電劃破天空,李大智才看到冷飛霜已經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滾滾雷聲響起,雨又從天空落下,既大且密。

  “小不點,你……你的心好,三哥知道。可是這個天下,不是誰心好,誰就一定有好報的。三哥和你不一樣,你可以想走就走,不用考慮太多,三哥身上還有許多擔子,不是想放就能放下的。我是你的好三哥,但也是爹的好兒子,我身上,還扛著聖教的一份責任在。咱們聖教的基業傳了這麼久,被官府殺了這麼多人,這筆債總要討回來。為成大業,就要心狠手辣,你是女人,看不得這些,三哥都明白。你的手可以不沾血,但是總要有人沾血才行,否則誰去做事?你呢就負責風花雪月,花前月下,三哥,就負責去殺人放火,打一個好好的天下給你。別哭了,再哭就成了大花貓,難看死了,讓你那個楊將軍看到,就不喜歡你了。”

  冷飛霜並沒接話,而是緊盯著李大智“三哥,打傷你的人是誰?你的身手這麼高,寧波城裡,應該沒幾個人傷的了你。”

  閃電之下,將李大智的臉色映的有些白,陣陣雷聲,也將他的聲音時不時壓下去。不過他並不怎麼在意,而是苦笑著“我知道,瞞不了你,還不是那個俞大猷。我到楊家去,想殺掉他的女人,他女人那麼多,你要等到什麼時候?我知道你的性子,是不會願意做小的,可是沒想到,卻遇到了俞大猷……”

  又一道閃電劈落,整個天地在刹那間變的雪亮,冷飛霜的牙輕輕咬住下唇,目光變的那麼陌生,仿佛與李大智離的那麼遙遠。“那書院呢?那些孩子,是不是也是你,或者你讓他們做的?”

  “書院,孩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李大智半天之後才想起來“你是說那天的那些小孩子,你難道把他們帶到了城裡?不會吧,那幫兔崽子是沒什麼出息的,你怎麼教,也不會把他們教出息。”

  原來自己的在意,自己維護的東西,在三哥眼裡,就是不值一提麼。冷飛霜深吸一口氣,“三哥,可以不可以答應我,不再亂殺無辜?收手吧!現在回頭,我帶你去楊記,你在楊記保護我。”

  “小不點,你別犯傻了,我怎麼可能去楊記?再說海王已經下場了,現在不是你我所停就可以停的。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一條路走下去,不過三哥答應你,今後會小心一點,你身邊的人,我會關照一下。”

  不會……再有下次了,一道閃電落下,一聲驚雷響起,一道比閃電還要耀眼的白光,也在林間閃現。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7:53

第七百三十四章 殤

  劍深深的刺入李大智的右肩,由於用力過猛,幾乎是將人釘在了樹上。冷飛霜後退數步,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茫然不知所措。

  “三哥……對不起……可是我,我真的不能讓你再這麼做下去。你……還有師尊,你們都錯了,我會證明給你們看,我找到的是一條可以救人的路。相信我,三哥,我真的可以救到所有人……”

  雷聲閃電交加,她幾乎不敢再看李大智的眼睛,和他那半身浴血的樣子。李大智掙扎的將左手抬起來,似乎想對她說什麼,但是被隆隆雷聲壓住,聽不清是什麼。

  冷飛霜終於堅持不住,掩著面,轉身飛也似的向著樹林外逃去,雷聲閃電,仿佛一條條從天而降的鞭子,在身後抽打著她,催著她快點跑……再快一點。

  “小不點……你……你真是個傻瓜。怎麼可以把劍留下,如果讓爹看到,就知道你真的當了叛徒,他不會放過你……”李大智掙扎著,用左手抓住劍柄,這一劍不但刺的深,劍上附帶的氣勁,在他的身體裡肆意流轉,將他的生機一點點絞殺殆盡。

  神力過人的漢子,現在連完成拔劍這個動作,都變的異常困難。“原來不知不覺間,小苗已經長成了大樹,小不點,你的武功已經練的這麼厲害了。過幾年……只要再過幾年,或許你就可以和爹一戰了。不過現在還不行,你還差的太遠,不能讓爹找到你!”

  他猛的一聲大吼,終於將劍抽了出來,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劍遠遠的丟出去。這一丟,也用盡了他的餘力,人靠在樹上一動不動,片刻之後,一道閃電擊中了大樹,將這棵樹變成了一支巨大的火炬。

  在火光裡,李大智迷離的眼前,又出現了那個秋日的午後,大院中那個梳著丫髻,被大狗嚇的大哭的小不點。和那個明明大不了多少,卻硬是要裝出一副兄長模樣。拼命嚇退大狗的男孩。

  冷飛霜直到刺出那一劍時,都沒搞清楚自己的想法,到底是真的想讓三哥死,還是用這一劍,刺出自己的恨和不平。她只是希望,不再讓師尊、師兄,各位教裡的長老高人,這麼為所欲為的毀掉別人的生活。雖然自己回不了頭,但是至少可以讓更多的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不用為了建立一個存在於幻想中的世界,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她想起了那個夏日,突如其來的洪水,支離破碎的家庭,從天而降的師尊。再後來就是白蓮聖教,日以繼夜的修行,三哥的回護。在自己武功未成時,大哥就已經露出了對自己的不良企圖。如果不是李大智在,或許自己已經被大哥強拉上床,一切就都沒有了。

  一直以來,三哥都像一個保護神一樣,守護著自己的安全,且對自己沒有任何企圖,只是像一個兄長一樣,愛護著自己這個妹妹,甚至為了保護自己,把兄長打成豬頭。可是就在剛才,自己對這位兄長,刺了一劍,自己真的刺了他。

  “啊哈!”迷亂之間,她都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裡,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直到一個人影朝著她撲來時,她才下意識的揮手,下一刻,這人就被打的橫飛出去。隨後,就有數件兵器,還有一張大網罩了過來。

  她的腦子雖然一片混亂,但是修為還在,人如遊魚一般,從夾擊中鑽了出去,翻掌之間,又將另一名對手擊翻在地。四下裡喊殺聲起,竟是有數十名伏兵,向自己圍殺而來。暗器,魚網,鋪天蓋地一般,向著她兜頭打來。

  “臭婆娘,李大智救了你一次,這次還來?真當我們黑鯊幫是好欺負的?”

  “是啊,捉了她做人質,讓那李大智自廢武功,否則的話就把她亂刀分屍!”

  “分個頭,先玩個過癮再說。這樣的女人一刀砍死,就太浪費了。”

  七言八語的嘈雜中,這些人的手腳並沒停下來,對付江湖上的女俠,這種言語的威脅,往往是一種很有效的戰術。但是此時的冷飛霜根本就聽不進去別人說的是什麼,就像她根本不想自己能堅持到什麼時候一樣,她現在唯一想的,只是在自己倒下之前,盡可能多的殺幾個人,然後就可以放心的去死了。

  被殺不過是以命償命,被擒受汝,也是自己的報應。自己傷害了對自己照顧有加的三哥,應該受到懲罰。抱著這種念頭的冷飛霜,對於自己的下場抱的是無所謂的態度,這些人的言語對她都沒有什麼意義。一掌劈出,一名盜賊嘔血飛退,長刀也被她奪了去。緊接著倭刀劃破長空,兩名想要揀便宜的,也被斬翻。

  一記鐵板橋,閃開三柄從不同方向刺至的長刀,隨即手中刀貼地橫斬,閃電劈落,鮮血飛揚,也分不清到底來自於誰。閃電之後就是雷聲,在一聲雷震中,一名匪徒被快刀斬的四分五裂。

  冷飛霜這種純粹以命搏命,兩敗俱傷的打法,在極短的時間內連奪數命,也讓自己受了幾處傷。不過她武藝本高,能在危急關頭避過要害,是以並不致命。但一身白衣已經變成血衣,腳步虛浮,顯然也堅持不了多久。

  其餘的匪徒見此情景,目中露出貪婪的光芒,不管她的模樣如何,只看這身形,就值得好好弄上一弄。已經有人在想像著將她手腳打斷之後,肆意騎乘時的景象。

  冷飛霜也知,自己已經到達了極限,極限之後,就是崩潰。不過她心中反倒是無懼無恨,只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報應……來的好快。

  長刀高舉,以最後的力氣向前疾奔,卻不想腳下是一具死屍,她的腳步一滑,人向前跌去長刀出手。群匪見此情形哈哈大笑,幾個人已經張開了漁網,朝她身上罩下來。

  就到這裡了麼?冷飛霜只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暈,眼皮越來越重,掙扎的力氣都沒了。可就在幾個人剛剛將被魚網裹緊的她拉起來,想要看看模樣時,殺聲驟起!

  一支人馬如同幽靈般出現,從四面八方發動攻擊,攻守易勢,在極短時間內,這些圍攻者就變成了任人宰割的獵物。

  “敢捉我的女人?許泰,傳我的命令,這些人一個不留,全數殺光!”

  聽到這個熟悉聲音的冷飛霜,心內莫名一松,隨即就失去了意識。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7:53

第七百三十五章 新生

  當冷飛霜再次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依舊是暈暈的,人仿佛是躺在雲彩裡,身上沒有力氣。眼前是一片白色的東西,難道是雲彩?等到她閉上眼睛,努力的讓自己清醒一點,再次睜開眼睛看時,終於發現,自己應該是躺在一張寬大而舒適的床上。白色的紗帳,掛著赤金掛鉤,上好的熏香,讓房間裡彌漫著怡人的香味。

  她身上蓋著一條薄被,頭上還敷著條手巾,見她睜開眼睛,侍奉她的丫頭連忙向外跑去送信。趁這個機會,她檢查了一下身上,衣服全都換過了,至於換了衣服之餘,還有沒有做什麼?她現在其實已經不在乎了,不過是一具臭皮囊,任他折騰去吧。

  “你啊,本來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你居然這麼蠢,一個人去跟這麼多人打架,你當你超人?算了,超人是誰你不知道,總之很厲害就對了。好在幾處外傷沒傷到骨頭,不過也要養上一段日子才行。那處鳥槍如果打的准一點,你現在多半就看不到我說話了。”

  楊承祖看著她那紅潤的臉,又伸手摸了摸額頭“最要命的是,你居然淋這麼大雨出去砍人,有沒有點常識啊。不管是什麼高手,這種情況下也會生病的,現在你的病比起傷也好不到哪去,乖乖躺著吧。你有什麼仇可以跟我說,我幫你慢慢報麼,自己一個人拿著劍去砍人,這成什麼話了。”

  見他喋喋不休順帶在自己頭上摸來摸去的樣子,冷飛霜閉上眼睛,賭氣似的說了一句“我頭暈,說不了話。”等到楊承祖剛要走,她又忍不住叫住他“那些倭寇,他們……他們殺光了麼?”

  “差不多吧……其實就差那麼一點點,本來我連夜追上去砍人,已經把他們殺的落花流水了。可是畢竟是新軍,又是晚上,開始的時候還可以,後來我們的建制就和對手的一樣亂,打的莫名其妙的。倒不是說打不過,而是指揮有點亂,堵不住人,當然,也是因為人少。總之一部分人又殺回了寧波,趁夜奪了船跑路,劉錦追上去……陣亡了。”

  “陣亡?這麼說,官府方面又死了人?”冷飛霜的神色一黯,果然像三哥說的那樣,這個東南要亂起來麼?自己終究是什麼都做不到?

  “別難過麼,劉錦其實是……自己求死的。他也知道,追上去就是送死,官軍連戰船都沒有,他是乘魚船追出去,跟人家的大船怎麼比,不死才有鬼。不過他是要用自己一死,來贖自己的罪,也要激起江浙軍衛子弟的血勇,讓大家能夠認真的打幾仗。”

  他之前對劉錦市恩,其實還是準備在將來重建東南武力的過程中倚重一下,讓他負責一些工作。畢竟自己不會帶兵,募兵上有點辦法,但是選將上,就只好聽天由命。一個能打仗,帶過兵的有經驗老將,總是有點用處。

  沒想到他那一番市恩,有些用力過猛,反倒是把劉錦的血性激發了出來。倭人奪了船之後,大家都有數,肯定是沒辦法了。沒想到劉錦帶著十幾個心腹親兵,上了條魚船追殺。

  當時楊承祖已經派了人來阻止,傳令窮寇莫追,劉錦卻是朝著寧波方向磕了幾個頭,留下了一句以血洗恥,以命還債的遺言,就毅然追了上去。這種犧牲帶來的效果現在還看不出來,隨著時間的發酵,或許會朝好的方向發展,或許會起壞的作用。

  冷飛霜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又被楊承祖按著肩膀躺下“你現在是要休息,不是亂動,好好待著。我的人檢點了戰場,不過你那把寶劍沒找到,不知道被誰拿去了。神兵利器這種東西,只要肯出錢,哪有買不到的?回頭我幫你再找一口更好的劍,相信我,肯定能做的到。”

  寶劍不見了?冷飛霜倒是不在意一口利器的得失,那柄劍刺傷了三哥之後,自己怕是也沒勇氣再握它。但是她隨]]即想起一個問題“你們有沒有發現這麼一具……屍體,大概是長成這個樣子……”

  聽她描述之後,楊承祖搖搖頭,“昨天晚上殺的人很多,砍人頭砍了不少,不過像你說的這種大漢,我們肯定是當首領對待的。但是首領裡,是沒有這副樣子的,還有你說的那什麼三節棍,也沒見到。”

  他看了看冷飛霜,表情漸漸嚴肅“我不知道你說的這個人是誰,也不知道你們是什麼關係,以及你們發生了什麼。但是我知道,你的病肯定和他有關,否則你身手這麼好,不至於淋雨後就病成這樣,更不會發了瘋一樣的去送死。不管發生了什麼,總有我在麼,你現在是我的保鏢,哪有雇主沒垮,保鏢先垮的道理。所以,不要去想那些事情,快點把身體養好。不管是報恩還是報仇,總要身強力壯才有的做。那些孩子的事……也是我考慮不周,我沒想到有人會瘋狂到去書院裡殺人,我向你道歉。”

  “這不怪你,不能把錯怪在你頭上,其實你已經提醒過我,我也是覺得,不會有人瘋狂到去書院殺人。”冷飛霜並沒有喪失理智到遷怒別人的地步,聽到李大智和寶劍同時失蹤,她的心內又泛起一絲希望,或許三哥沒死?他武功那麼高,也許帶著劍離開了,也許他現在就在哪個島上?

  一想到李大智可能尚在人間,她手刃恩兄的負罪感就消減了八成,隨之又想起了李大智昨天對她說的話。海王許洋下場,東南騷動,針對楊記的打擊。如果對方說的都成了事實,那整個東南都將陷入兵火之中,像昨天那樣的事情,會在若干城池內重演,無數個蝦仔會死於刀兵之下……

  她的情緒又有些激動,楊承祖喂她喝了幾口水,才讓她略微平復了一下。“你不要管我,我的身體沒什麼大不了,但是現在我要跟你說,這次的事是個陰謀。寧波的問題只是個開始,他們還有下一步的行動,我要幫你,幫你把楊記撐下去,去救更多的人。”

  夏日的陽光照射進來,在冷飛霜的身上,仿佛起了層層光暈,這一刻的她不在高高在上,但卻比以往任何時刻,都更像一個仙女。只不過這個仙女,終於下凡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7:54

第七百三十六章 撐腰(一)

  寧波在這次劫掠中,吏員衙役死傷慘重,官員雖然沒死,但是沒了吏和役,官是沒法工作的。衙門的職能,暫時陷入癱瘓狀態,不過善後的工作,卻不能繼續等下去。夏季本來就容易滋生瘟疫,現在城裡到處都是死屍,一旦因此衍生時疫,造成的損害遠比盜賊洗城嚴重。

  運輸屍體的工作從賊人退出城之後,就一直在進行,棺材沒有這麼多,就只能用門板或是蘆席。包括寧波附近的僧道尼姑,也都由官府出面請進城中,主持水陸道場超度亡魂。

  劉錦用自己的命激勵三軍士氣的效果現在還看不出來,不過府衛軍這次沒有談報酬,主動參與了收屍工作,哪怕只是為了虛應故事,也多少是個進步。可是他們人本來就少,又被殺了大半,願意幹活,也人力不足。在這裡真正承擔主要工作的,還是楊記的人。

  他們先是打走了倭寇,又連夜追上去,天明的時候,大車上拉著上百顆人頭,近百名俘虜回來。不提裡面有多少真倭多少假倭,只看這些腦袋,就可以振奮人心鼓舞士氣。受傷的城市,迫切的需要一場勝利來修補傷口,這些腦袋,以及那些俘虜,就成了大家宣洩的最好目標。

  有的商人已經通過關係向衙門提出申請,自己願意用錢,買俘虜身上的肉,只要讓自己親手割下去,那麼就願意付雙倍。有的苦主家裡則想出了千奇百怪的酷刑,要求官府施用到這些俘虜身上,只要讓自己旁觀,就願意支付報酬。

  甚至於有的家主乾脆把話遞到了楊承祖那裡,買十個俘虜的五臟六腑給自己的親人祭奠家中親屬在天之靈,不過要求是活著挖出來。只要做到這一步,自己就願意加盟到楊記名下。

  “人心可用,果然是人心可用。”看到這些消息,楊承祖面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這個時代的人,果然精神還比較正常。想的都是以血還血,以牙還牙,對付兇殘的敵人,就要用更兇殘的手段。而沒有白癡,提出什麼用愛感懷敵人,不能用殺戮對待殺戮這種蠢話。

  除了殺人之外,楊記現在在城裡救災中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從運屍到救治傷患,乃至於難民的安置,這些工作哪個都沒離開楊記。有的人家在昨天的洗劫中變的一無所有,那麼他們接下去的生存就是問題,楊記對於這部分群體採用了全部先招募進來,將來再按各自情形分配具體實務的方針,寧波城內的治安,也因為這個政策而得到暫時穩定,沒有進一不惡化。

  眼下整個寧波百姓都兩眼冒火,誰敢在這個時候小偷小摸或是搶東西,甚至不用衙役,市民就會將他捶死。只要給了那群吃不下飯的人一條活路,也就沒幾個人會出來為非作歹。

  城內大小醫館已經人滿為患,傷患甚至要排到大街上,藥品、郎中都大為不足。不過楊記這邊已經有人出來向大家保證,南京發了幾船藥品,又派了一批太醫過來,保證能為大家服務。一時間,整個寧波城的各個角落,幾乎都能發現楊記的影子。

  賴恩家中被亂賊掃蕩了一次,留下的奴僕不拘男女,幾乎無一倖免。房子被砸的破爛不堪,家中財物也幾乎被洗劫一空。不過不管如何,喪事總是要辦,本來賴恩是這次事件最大的責任人之一,多半是要追責的。可是現在他死了,不但無責反而有功,楊承祖寫了奏摺為他請旌表,作為個忠君保民的大英雄來塑造,在城內還要修忠烈祠,把他放進去。

  要把他捧成個英雄,喪事,也就不能辦的太寒酸,等他到了府門時,幾位商會的倖存者都過來表示了慰問,薛娘子領著幾個妾室跪在那裡對客人們磕頭回禮。見幾個女人全都在火盆前抽泣著,眼睛哭的紅腫,有些人心裡也頗為唏噓:一個個如花似玉的好女子,怎麼都對個閹人一往情深,哭成這樣?

  楊承祖身份特殊,他一來,基本就是代表了官方的態度,幾位商人全都過來行禮拜見,薛氏作為未亡人自然也要過來磕頭。楊承祖向旁一閃“薛娘子,不必客氣。賴公公為國捐軀,朝廷必有旌表,說不定娘子還能得封誥命。你也不要太難過了,還是保重身體為上。”

  大家都知道楊承祖是賴恩的靠山,他來說了幾句場面話,接著就要談一些隱秘要事,說不定還要有一些錢財交接要進行。幾位商人不敢旁聽,就見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後院,心中想著:多半薛娘子妻憑夫貴,這下或許薛家都要發達了。可是現在薛家連家主都沒有,真發達了,又由誰來掌舵?

  “對不起,當時的情形實在太過混亂,變生肘腋之間,令兄的事……”

  “恩主,這怎麼能怪你,是我兄長的命……恩主,聽說你與倭寇力戰,不知可曾受傷,讓妾身看一看……”

  一進到書房裡,兩人就抱成了一團,將手伸到孝衣之內,逗弄著未亡人,讓楊承祖的心內更有一種莫名的快感。薛娘子滿面通紅的扭動著身子,明知道兩人的緣分不會持續太長時間,偏卻想著抓緊一切的光陰,來討好這個男人。

  親熱一陣之後,楊承祖才道:“你們薛家現在沒有當家,我想把你捧出來做這個當家人,今後楊記在寧波乃至在浙江的生意,你就是大總管。你願意不願意?”

  “我?恩主,你是說,妾身做這個管事?這怎麼行?我……我是個女流,怎麼能夠擔當這樣的重擔?”

  嫁出門的女,潑出門的水,即便是薛家不是什麼書香門第,但終究也有這種傳統觀念。讓一個嫁出去的姑娘回來掌門,家裡那關就不好過,楊記在寧波甚至在浙江的全部生意,這麼大的盤子,他信的過自己?

  薛氏的心砰砰亂跳,周身無力,幾次都以為是在夢裡。

  “你怎麼不能做當家?本官捧你是當家,你就是當家。以前你就幫賴恩打理生意,我來之前也問過一些人,你做生意很厲害的,不光是靠著賴恩的門路,而是自己真正有本事。其實比起來,你大哥比你的本事還差一些,這幾年你出閣以後,還是幫襯著家裡。像你這麼厲害的女商人,為我打理楊記,不是天經地義?怎麼,因為我早晚要離開,所以不願意做?如果你不想做的話,我也不勉強。”

  “不,我願意,我整個人都是恩主的,恩主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薛氏生怕他著惱,拉著男人的手緊緊放在自己胸前“恩主如果想要,妾身現在也可以伺候您。我一定為恩主看著這些鋪子,把生意做好,用盡全部本事幫恩主賺錢。”

  感受到男人的手開始有了動作,她的臉微微泛紅,呼吸也有些加重“恩主……家裡來了人,是請我說項,想……想從家裡選一個姑娘嫁給您做小。現在家裡沒了當家,就全仰仗您支撐門戶了。我……我會把家裡所有女眷的資料都給您,喜歡誰,您自己挑。”

  “我喜歡的已經挑到了,其他的就不要了。”楊承祖將她緊抱在懷裡,于這個未來替自己看生意的大掌櫃,必須的籠絡和懷柔總是要有的,現在這種懷柔手段,他也不抵觸。

  如果真娶了一個薛家的女眷,薛娘子這邊的身份尷尬,而且早晚要吃味。更重要的是,薛家送來的基本都是十三、十四的“妙齡”佳麗,他是半點胃口都沒有。不過他這次過來,倒確實是要做個媒,要與薛家聯姻,但是娶老婆的不是自己,而是武狀元許泰。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7:54

第七百三十七章 撐腰(二)

  許泰原本有老婆,但是後來病故,並未續弦。家裡倒是有幾個妾,可是一直沒有正妻。後來犯了事,從將軍變成發配的戌卒,就連妾也跑光了。雖然有武狀元的名號,但是沒誰願意把女兒嫁給他,一般軍戶人家的粗蠢婦人,他又看不上,婚事是沒什麼念想的。

  在保護薛家殺倭寇的時候,許泰很是威風了一回,一口大關刀舞的虎虎生風,不管真倭假倭,沒人能在他手下走過兩刀。薛家的女人親自經歷了這次離亂,確實感覺到那些書生才子,未必什麼時候都頂用,自己家裡需要有這麼一個能打的男人撐場子。據說有一位薛娘子子侄輩的千金小姐,對許泰動了心。

  這姑娘的爹比許泰都要小幾歲,加上出身豪門,先不提嫁妝,單是那細皮嫩肉,白皙皮膚,就讓許泰樂的找不到北。對於女方的父親來說,雖然這個女婿的年齡身份都差一些,但是畢竟能打是在那放著的,再說靠著楊記這棵大樹,未來成就也不會低,倒也不會死命反對。

  不過兩人的年齡差距實在太大,再說這種事,也不是女方父親一個人就能做主的,總要考慮族裡的意見。楊承祖擁著薛娘子,為許泰說著好話:

  “他雖然年紀大一點,不過畢竟是武狀元,現在是犯了事,過幾年就能起複。最重要的是,那位姑娘自己確實是相中了他,千金難買樂意,我覺得是一件好姻緣。你家現在沒有當家,這個主就得你做,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了?”

  薛娘子想了半天,才算是把這個族裡的遠支親戚想起來“恩主既然開了口,那不管怎麼樣總是能成的,妾身願意去試一試。不過家裡那邊……”

  “放心,待會我陪你回家去,有誰不願意跟著你走,我就讓他跟你哥走。不但要你做當家,還要你在商會那邊,也做龍頭。然後,替我辦一些事……”

  薛家那邊,事實上已經為發喪出殯的事鬧翻了天,哭聲驚天動地,夾雜著各種指桑駡槐的惡毒咒駡,或是尋死上吊的聲音。薛氏的臉微微一紅,覺得自己在恩主的面前丟光了臉。不過對於兩世為人的楊承祖,其實這也不算什麼,畢竟後世為了一套房子拼命的兄弟都大有人在,何況是偌大的家業。

  從表面上看,這幫人爭的是個規矩,為死者謀利益,或是為了個家族面子考慮,實際爭的還是權柄。幾房裡上一代有影響的老人在一場船難裡死了個乾淨,這一代大房兩兄弟同日而亡,剩下幾房的人,就想著要來奪大房的權。大房這邊,薛蘭的娘子與丈夫一樣是軟弱無能的,不過卻還是能抱著丈夫的牌位在那裡咒駡,場面很是混亂。

  薛氏咳嗽了幾聲,眾人才意識到來了人,等看清來的是誰,就又是一陣哭鬧之聲。關於薛氏和楊承祖的關係,城裡的商人未必知道,不過薛家內部倒是清楚的。

  他們家並不是傳統的儒商,也不是書香門第,對於這種事看的比較開。再說連賴恩都不說什麼,自己又何必干涉,反倒是希望她能在楊指揮面前受寵,給家裡掙點實惠。

  再者薛記已經併入楊記,從名義上看,這些人都是楊記的部下。當然,實際上這種投奔更像是加盟,而不是吞食,不能真的去拿他們當奴僕看。不過至少表面上是這麼個關係,自己家的姑娘能得主人的喜愛,自己這邊就能混的更好。

  像是這回寧波遭難,就是因為楊記在薛家外面放了兵,薛家才沒受害。這要算起來,肯定是自家小姐的功勞。因此薛氏自從成了楊承祖的秘密外室後,依舊在家裡大受歡迎。

  這個時候見她回來,都以為是來弔唁,於是幾房的女眷都撲上去,圍著向她訴苦。說著各房的艱難,以及自己遭受的不公平待遇。楊承祖則招呼了另外幾房的男人“咱們到那邊談一談。”

  這幾房的男人,都是在自己房裡說了算的,有的也在薛家的生意裡承擔一定的管理職責,自認為經商很厲害。這個時候是關鍵,也就沒人謙讓,都拼命說著自己的優點,表示自己才是薛家真正的掌舵人。

  還有的乾脆更直白一些“楊大老爺,我知道您貴人事忙,不能長在寧波。不過您放心,我們薛記既然已經併入楊記了,肯定對您忠心耿耿,您對小人有什麼吩咐小人全都照辦。”

  “老爺,小人的女兒一直很仰慕您的才華,您看什麼時候安排她見一見您,跟您學一點東西……”

  楊承祖擺擺手,讓眾人住了口,從懷中拿出了一疊文書。“這是薛記所有店鋪的契約,現在我都拿來了。如果今天談不攏,我會把契約改回去,從此薛家與楊記各走各道,再沒有什麼瓜葛。所以我今天不是以你們東家的身份,也不是以錦衣衛指揮使的身份,只是以朋友的身份,或者說是以……她男人的身份,這個不要外傳,少提為好。總之你們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好了,我就是以這個身份,來跟你們談,至於肯不肯聽在你們,我不勉強。”

  “您這說的是什麼話,您說的我們一定會聽了……”

  靈堂內,薛蘭薛芳兩兄弟的靈牌在那裡放著,棺材並排擺著,但是所有的女眷都圍在了薛氏身邊。“大小姐,我們這房一向是跟你最親的,你是知道的,當初你嫁到賴家,我們是一直反對的,可就是說不上話啊。如今您可一定要替我們主持公道。”

  “小妹,嫂子一向跟你最好,你大哥屍骨未寒,你可一定要摸著良心做事啊……”

  薛氏看著這些女人,心卻已經飛到了那邊的書房裡,家業或是身份,她根本就不在意。她做這個大管事,只是為了替這男人守著他的產業,他也能因為這些而記著有自己這麼一個女人。如果不是為了這些,她可能早就一路耳光甩過去,然後轉身回家,任這些人爭個你死我活,自生自滅。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光景,書房那邊忽然傳來摔東西的聲音,接著就是陣陣咆哮。女人們一陣驚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過了一陣,就見自家男人滿臉賠笑的從房裡出來,都當是自己房贏了。可是看到其他房的男人也在笑,就又搞不清狀況。

  楊承祖在最後慢慢走出,不緊不慢的分開眾人走到薛娘子身前,拉著她來到靈堂正中。各房的男人,推開自己的娘子,齊刷刷的向著這個女人下跪,拜見薛家的新任當家。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7:54

第七百三十八章 編練新軍(一)

  “其實我是帶了人去的,預備砍下幾顆腦袋立威,但是沒想到,薛家比我想像的識時務,只不過對他們講了一下終止合作之後可能發生的事,他們就都投降了。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倒確實是省了不少手腳。如果謝遵也能像他們那麼懂道理,我就不用搞的這麼麻煩了。”

  楊承祖並沒留宿在賴家,薛娘子新任當家,接著就又被他帶去了商會。商會受此重創,元氣大傷,也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楊承祖以大勢壓過來,強行捧出一個會首,並未遇到太大的阻力。

  還是楊記之前的工作做到了位,現在城裡收穫了實惠也收穫了口碑,這些商人倒是發自內心的與楊記合作。薛氏作為孝婦,還要回去為丈夫主持喪事,楊承祖藉口手頭的事務多,另外要注意影響,回了家裡。

  李家姐妹的才幹也就是普通人水準,經過如仙等人的指點,又經過一段時間鍛煉,勉強也可以做些幫手的事。不過日常工作裡,還是會犯這樣那樣的錯誤,用起來很不順手,對於記室這個崗位顯然不勝任。但是這些文牘工作,么娘等人不擅長,交給其他人還要考慮是否放心,楊承祖自己又懶,就只好她們幫著整理處置。

  兩人才略不足,就只能靠認真來彌補,忙碌的手忙腳亂,效果上就很一般。一邊匆忙的收拾或書寫著,一邊聽著丈夫的敘述。

  聽著自己的丈夫大談如何幫外面的野女人,誰的心裡也不會舒服,月娥性子柔順,委屈只會裝進心裡,玉娥那邊的臉色就變的很不好看。“夫君,你是不是過段時間,就要把這個未亡人納過門來?不是寫了奏摺,要為她申請旌表麼?到時候你讓個誥命夫人大肚子,就不怕別人說閒話?”

  “做都做了,還怕什麼閒話,她做這個商會會首,也會有閒話。幫楊記做事,也會有閒話,總之只要做事,就會有閒話。早晚有一天,寧波的商人會知道,她和我的關係不一般。不過那又怎麼樣呢,誰在乎。我下面要做的事,比起這些來,根本是九牛一毛,我倒希望他們把目光停留在我搞女人上,這樣我做別的事,就沒人在意了。”

  他邊說邊從後抱住李玉娥“二姐兒,我跟沒跟你說過,你吃醋的樣子,最好看了。”

  “討厭,找你的薛娘子去……別胡鬧,剛弄好的,又弄亂了……”玉娥掙扎了幾下,就只剩下了陣陣的哀告,月娥主動的靠過來,三人的身子緊貼在一起,三人廝磨了良久,楊承祖才在二人耳邊道:

  “其實說真的,昨天城裡大亂的時候,我的心裡想著你們,想著么娘、青青、珊瑚兒。想著咱們家的女人,怕你們哪個出了事,如果真是那樣,我恐怕也會像劉錦一樣,做著魚船殺出去,跟這些倭人拼命!至於薛娘子,我當時壓根就沒想過她會怎麼樣。如果她真的有了什麼閃失,我可能也會難過,然後會發兵啊,殺人啊,但是肯定不會去拼命。”

  “寧波的楊記,以後會擴展到全浙江,富庶之地的大掌櫃,要用的人,必須是知根底,可以掌握的。薛氏成了我的枕邊人,我才敢放心把這麼大一個盤子給她看著,要是換了別人我就不放心了。你們呢我倒是放心,可是把你們放在浙江,我在京裡,這可怎麼行?我們的二醜,不能總也見不到娘啊。所以這個薛氏,只是一個大通房,你們兩個姨娘,吃一個通房的醋,很丟人的。”

  這個時代裡,男人在外面找女人,只有大婦才有資格出來說幾句。像是李家姐妹這種妾室,是沒什麼資格指責的,像是玉娥這種跟丈夫甩臉子的,激怒了男人被打一頓,也沒什麼地方說理。

  何況楊承祖是天子寵臣,地位尊崇,肯對兩人這麼低聲下氣的討好,就是把臉給到了天上。兩人不管心裡如何的不高興,表面上也得表現的十分知足,大家都退一步,日子還能過下去。如果真搞到兩邊都下不來台,那就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了。

  月娥由於一直沒有生養,很是害怕有朝一日情薄之後,就把她趕出府去,或是趕去做下人。畢竟當初兩人的結合也是偶然,談不到多深的感情,這時急忙討好著“夫君,你對我們姐妹的好,我們知道的。其實二妹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怕你惹上是非,或是損傷了身子,你別怪她。”

  玉娥則關心著另一個問題“夫君,你說你接下來要做的事,比起和薛氏的事要嚴重的多,你到底要做什麼?”

  “做什麼,當然是練兵了。現在東南的武備就是一團爛汙,即使劉錦用自己的死,激發了他們的血性,但是東南武備廢弛久以,不是他們有了血性,敢打,就能打贏。更別說,劉錦也不可能用自己一條命,把所有人的血性都激起來,最後還是不成。要想打的贏倭人,把丟的面子找回來,就得練新軍。可是練兵這種事,最容易遭人物議,就像東南的武備,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它變好。大家都爛的時候,你做的好,這就是罪過,就有一堆人要搞你。所以我這新軍一旦要搞,肯定是會引來一堆人攻擊,或是挖坑,下絆子,又或者摻沙子下黑手。跟這些事比起來,區區一個薛夫人,你們說還能叫問題?”

  聽他這麼一說,李家姐妹的臉色也凝重起來,縱然是才略平平,她們也知道千夫所指的情形是如何困難。她們兩有點自責,為什麼自己不是出身高門大戶,也不是什麼資質聰穎之人,不像長壽、如仙那樣能幫相公分憂解難。

  玉娥少見的主動回應著楊承祖的熱情“夫君,我們姐妹都沒什麼主意,不能為你想辦法,只要你認為是對的事,就只管去做。我們是你的女人,肯定會支持你,今後不敢跟你亂鬧彆扭了。就算……就算兩京十三省的掌櫃你都用通房丫頭,我們也沒什麼話說。薛娘子那邊,只要能籠絡住她,就讓她多來幾次,也沒關係。”

  楊承祖笑著在兩人臉上各親一口“你們能懂我就好了,下面我們就看薛娘子做的怎麼樣了。如果她做的不夠好,我就幫她一把,寧波這裡的兵,必須練出來。”

  數日之後,寧波商會新任會首薛夫人正式向寧波衙門上書,請求朝廷派兵護衛寧波,以防倭寇。整個東南的新軍計畫,在也就是在此時,掀開了序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7:54

第七百三十九章 編練新軍(二)

  寧波這裡由於是個商業城市,文化氛圍與一般的大城市並不相同,整體而言,這裡的民風比較開放,包容性也遠較南京那種大城市為強。他們雖然也尊重書生,崇拜讀書人,但是說到底,還是更崇拜力量和錢財。在這裡一個大商人會獲得和大才子差不多的尊重,哪怕這個商人是個女人,只要做生意很厲害很有錢,或者背後有一個很厲害的靠山,大家還是會佩服。

  薛娘子本來就在寧波商界小有名氣,以往只是要考慮賴恩的感受以及避嫌,她並不怎麼主動參與到商會的運作中。薛家在商會裡始終是很重要的成員,這次她又是有楊承祖做靠山,收服商會的人,並沒廢什麼氣力。

  她心裡有數,自己畢竟年紀比楊欽差還要大兩歲,楊家美人如雲,自己如果只想著靠姿色鞏固和這個男人的關係,怕是維持不了幾年就要被扔到腦後。想要長期的把關係保持住,就得表現出足夠的優秀,讓男人賞識自己的本事,讓他知道,自己除了會暖床,也會做別的,才能長期得寵。

  新軍的事,是楊承祖交給她的第一個工作,她自然不敢懈怠。從寧波的角度上,商人們也終於對掏錢加強武備有了認同,工作推進的比較容易。這次的劫難讓寧波商人意識到,現有的武力在真正的威脅面前保障不了自己的安全,對比一下,還是把錢花在新軍身上比較穩當。

  就像另一個時空的大明朝,揚州的鹽商正是因為差點被倭寇洗了城,所以才出錢修了揚州外牆,又組建了灶勇三營。這個時空的寧波商人,也因為自己真的被倭寇洗劫了,終於願意在軍隊身上投資。

  他們的財力雖然不能和揚州鹽商相比,養不起三營新兵,但是出錢養一隻千人左右的常備軍不成問題。即使是他們之前養的護衛、鏢師加起來也早就超過了這個數字。現在不過是把那些人大規模的裁掉,然後拿這部分錢出來花到軍隊上,於開支上並沒增加多少。

  在水師上,寧波商人也終於肯掏血本,大家湊了一筆銀子,說是要打造兩艘戰艦,外加若干配屬船隻,不至於讓官軍坐著魚船去打仗。

  他們交了錢,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駐軍不能用原本寧波衛軍士,一定要用楊記的那些能殺倭寇的工人。

  大明朝因為軍衛糜爛,這時已經開始招募營兵,這種募民間丁壯的方式並不算稀奇。於官府而言,有這麼一支能殺倭寇的新軍過來,確實可以保護地方安全,現在方文冕,胡秉章差不多就是楊承祖夾袋裡的人物。有他們從中牽線,加上商會的支持,楊記的一批工人正式成為了朝廷經制官軍,號稱平倭營,開始了光明正大的操練。

  這支總兵力千人的隊伍,包括了四百余名楊記自江浙招募的工人,另外六百人既有寧波軍衛子弟中精選而出的忠厚子弟,也有寧波本地市民。楊承祖當日將砍來的首級在寧波城外築了一座京觀,供百姓參觀洩憤,這一手為楊記聚攏了人氣。以至於寧波城內年輕子弟,多以能在楊記投效為榮。

  雖然這種商業城市的子弟並不一定適合新軍要求,但是考慮到這支部隊是門面,其餉源主要來自寧波商會,總是要有一批寧波人才好說話的因素,也只能破格錄取。再者,獨食不肥,如果新軍和軍衛的人發生摩擦,那麼工作也就做不下去。現在這種比例,既保證了軍衛子弟與新軍和睦相處,新軍的戰力也不至於受到太多影響。

  南京那邊,約兩千名新兵已經與數船藥品物資一併運輸過來,楊承祖手上的實力大增。那些俘虜的審訊工作也取得了極大進展,王鐵頭等人輪流上陣,各種手段用下來,就是鐵人也要開口,很快,這些口供和證據就匯總到了楊承祖的案頭。

  “謝遵!”冷飛霜恨恨的將手中的口供隨手向空中丟去,白虹閃處劍出如風,口供化做無數碎片。楊承祖笑了笑:

  “怎麼,這口劍還好用吧?你這幾天養病不知道,我們楊記的名聲現在有多好,比起我當初在滑縣只強不弱啊。一聽說我要找一口鋒利的兵器,立刻就有商人把這口龍泉寶劍送上來,據說是他家傳家之寶,價值幾千兩銀子,但是他就這麼送給我了,連一文錢都沒要。唯一求的,就是用這口劍多殺幾個人,替他死去的兒子報仇。”

  冷飛霜的臉色比起當日已經好了許多,臉上也有了血色,她的武功修為本高,現在認為李大智未死,心結一去,身體的痊癒速度也快的驚人。她點點頭“沒錯,我一定會替寧波的父老報仇,為這寶劍的主人討一個公道回來。等我身體再好一點,就去南京。”

  “然後被謝家的家丁打死?別傻了,你武功再高,也是雙拳不敵四手。謝家護衛眾多,你就這麼殺上去,那是送死。”

  “我明白你說的道理,但只是不服氣。你這些證據根本定不了他的罪,又不讓我殺他,就這麼看著他逍遙自在,我有些不高興。”冷飛霜恨恨的看著眼前那一摞摞的口供,這些被擒的雖然沒有幾個盜賊裡的大頭目,但是匪幫之中,保密意識平平,一些消息即使是嘍羅,也可能有一鱗半爪的瞭解。

  像是這次洗劫寧波的行動,背後站的是謝遵這樣的大人物,以及自己幫主謝傲始終是謝家的遠房子弟這些事,都很容易拷問出來。不過要想拿這種證據就去定謝遵的罪,分量卻還不足。他是當世大儒,朋黨極多,這份口供隨時可以被人說成是刑囚之下的結果,不足以真將他定罪。

  何況他身上還有著皇親這個身份,包括他用盡力氣把謝昭運做成駙馬,現在想起來,也多半是為了要這個護身符。冷飛霜智術過人,自然也知,靠這些東西對謝遵行不成什麼危害。但是一想到寧波慘狀,以及蝦仔等人的屍體,她總覺得一口氣橫在胸裡吐不出來。事情,不該是這個樣子,這樣的惡人,不該逍遙法外。

  “聖女,現在我們要擔心的事,並不在於這。謝遵家大業大,走不了逃不掉,等到老天忍不了他的時候,自然就要把他收了。現在我真正擔心的,其實是京裡的反應,那裡不但決定這次戰局的勝負,更決定著整個東南幾十年的未來。”

  冷飛霜也知京師的決定,才是這一盤的勝負手,白蓮教配合謝遵於寧波搞的這次血洗,為的目的也在於此。兩人並肩而立,默默的為東南千萬子民祈禱,盼望他們可以免受這連綿不斷的兵火之災。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就在寧波之亂髮生之前,興王府長史,新任閣臣袁宗皋病故,整個內閣,再次回歸楊廷和一家獨大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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