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血魔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1 16:03:5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7 23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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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血魔

【作者概要】:

  臥龍生(1930-1997),台灣武俠「四大天王」及「三劍客」之一。
  本名牛鶴亭,河南南陽人。少年時就讀於臥龍書院,後遂以此為筆名。1958年發表第一部武俠小說。1959年以《飛燕驚龍》成名。
  他的作品,早期取法於舊武俠「北派五大家」而以「通俗趣味」大受歡迎;1965年以後,改走「半傳統半新潮」路線。

  研究者認為,臥龍生對武俠小說發展的貢獻,主要有三個方面:
  第一,成功地運用了還珠樓主的神禽異獸、靈丹妙藥、玄功絕藝、奇門陣法,鄭證因的幫會組織、風塵怪傑、獨門兵器,王度廬的悲劇俠情,朱貞木的奇詭佈局、眾女倒追男等等,博采眾長,開創了既具有傳統風味又具有新境界的風格,成為一代「武林正宗」。
  第二,由他倡導以武學秘籍引起武林風波以及正邪大會戰的情節結構,成為60年代台灣武俠的普遍模式,影響至為深遠。
  第三,他的「武林九大門派」說法和「爭霸江湖」及武林排名的主題,雖然稍晚於金庸的《射鵰英雄傳》,卻使它在武俠小說中普遍推行開來。

【小說類型】:傳統武俠

【內容簡介】:

  殘陽銜山,晚霞如血,霜風凜冽,衰草披靡,四野空曠,枯木悲鳴。兩個廝殺的人影從山上滾到山下,又從山下躍到山上。劍器的撞擊聲與淒厲的呼號聲混雜在一起,驚心動魄,裂膽摧肝。其中一個赤紅如血、猙獰似魔的廝殺者已頻頻得手,

  他那一陣緊似一陣的凌厲無比的掌風,伴隨著怒號的西風,捲起滾滾煙塵,慘霧直衝雲霄。另一個中年漢子則氣喘吁吁,大汗淋漓,無力過招,連連敗退。突然,那赤色的魔影拔地而起,一聲暴喝,使出武林中的上乘絕技“金蛇取卵”,長劍直刺那中午漢子的神闕穴……

【其他作品】:《風塵俠隱》《驚鴻一劍震江湖》《飛燕驚龍(仙鶴神針)》

《鐵笛神劍》《玉釵盟》《無名簫》《素手劫》《天涯俠侶》《天馬霜衣》

《天劍絕刀》《金劍雕翎》《岳小釵》《新仙鶴神針》《風雨燕歸來》《雙鳳旗》

《天鶴譜》《七絕劍》《還情劍》《飄花令》《指劍為媒》《十二魔令(翠袖玉環)》

《鐵劍玉珮》《鏢旗》《神州豪俠傳》《玉手點將錄》《金鳳剪》《飛鈴》

《無形劍》《金筆點龍記》《煙鎖江湖》《搖花放鷹傳》《花鳳》《春秋筆》

《幽靈四豔》《劍無痕》《天龍甲》《黑白劍》《飛花逐月》《劍氣洞徹九重天》

《血劍丹心》《袁紫煙》《一代天驕》《女捕頭》《劍仙》《桃花劫》

《地獄門》《燕子傳奇》《黑白雙嬌》《情劍無刃》《桃花血令》《劍仙列傳》

《夢幻之刀》《金輪傲九天》《桃花花紅劍》《風雨江湖情》《妙絕天香》

《絕情天嬌》《銀月飛霜》《天香飈》《菜鳥闖江湖》《絳雪玄霜》

《小郎的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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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8-12-25 22:1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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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6:52


  第一章 百忍扶危

  殘陽銜山,晚霞如血,霜風凜冽,衰草披靡,四野空曠,枯木悲鳴。

  兩個廝殺的人影從山上滾到山下,又從山下躍到山上。劍器的撞擊聲與淒厲的呼號聲混雜在一起,驚心動魄,裂膽摧肝。其中一個赤紅如血、猙獰似魔的廝殺者已頻頻得手,他那一陣緊似一陣的凌厲無比的掌風,伴隨著怒號的西風,捲起滾滾煙塵,慘霧直衝雲霄。另一個中年漢子則氣喘吁吁,大汗淋漓,無力過招,連連敗退。

  突然,那赤色的魔影拔地而起,一聲暴喝,使出武林中的上乘絕技“金蛇取卵”,長劍直刺那中午漢子的神闕穴。

  那中年漢子絕望地慘叫一聲,身形一縮,滾下深谷……

  在蒼茫的暮色中,一所宅院大門緊閉,四周死一般的寂靜。

  那個中年男子,步履踉蹌地向著大門挪動著。他右手緊握著,好像生怕什麼東西被人搶走似的,左手不時抹一下臉上滾滾而下的汗珠,面部肌肉痛苦地抽搐著。他瞪大失神的雙眼,望著那座宅院,微微露出一絲喜色。

  終於到門口了,他吃力地舉起手來,在門上拍著。

  “呀”的一聲,大門敞開了,裡面走出一個老家人,後面跟著一個年約七八歲、眉清目秀的男孩。小男孩一看到那中年男人,立即歡快地叫道:“爹,我猜就是你回來了!”

  說著,他“咦”了一聲,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轉,帶著詫異的神色問道:“爹!娘怎麼沒有回來?”

  那中年男子雙眼木然地瞪著,呆呆地愣在那裡。驀然間,他身體一陣顫抖,搖晃了一下,癱倒在地上了。

  他背上一個鮮紅的血手印,赫然呈現在小孩眼前!

  那男孩驚駭地叫了一聲,慌忙俯下身去,向那中年男子急急問道:“爹!你怎麼啦?!”

  那中年男子艱難地撐起了上半身,但他右手仍然緊握著。

  他茫然地望著前方,眼中滿是暗淡而怯懼的光波,口中喃喃地說道:“蝙蝠猖獗,血魔肆虐,骨肉離散,玉佛遭劫……”

  那男孩臉上也不由現出了驚懼之色,口中急急地叫道:“爹!爹!”

  倏地,旁邊傳來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酷笑聲,一柄短劍,劍尖上帶著一溜寒光,惡狠狠地向那男孩逼去。

  那中年男子被這一陣酷笑聲驚醒,猛然瞥見那柄短劍,他臉色突然大變,嘶啞地叫了聲:“奇兒!”就使出了全身最後的力量,向孩子撲去,將那男孩壓在身下。

  就在這一瞬間,那柄短劍插入了中年男子的後心,鮮血噴湧,他的身手微微一挺,失神的眼睛暴瞪著,慢慢地垂下了頭。

  那男孩惴慄地從他父親身下爬出,一眼瞥見了那柄插在父親背上的染滿了鮮血的短劍,不禁“啊”的一聲,驚呼地推著他父親,悲愴地叫道:“爹!爹!”

  酷笑聲陡然間又響了起來,一柄短劍又惡狠狠地向他逼來。

  他驚愕地望著那徐徐逼近的短劍,小嘴微張著,卻叫不出聲來。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阿彌陀佛!”一聲充滿威嚴的呼嘯彷彿從天外飛來,剎時之間,那柄短劍一下子在空間停住,半道魔影在孩子眼前一閃立刻蹤跡全無。

  那男孩抬眼一看,一位身材高大,慈眉善目的老僧立在身前,他白須拂胸,身著一身灰布僧袍,右手食、中二指夾著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劍,雙眼微眯地向他注視著。

  他緩緩地低下頭去,看著他父親的屍體,淚水不由奪眶而出。那老家人卻仍然呆若木雞一般地愣在那裡。

  那男孩猛然抬起頭來,望了那老僧一眼,立即拜倒在老僧的膝下,哽嚥著說:“我要替爹報仇!大師,你收我做徒弟吧!”說完,仰著腦袋定定地望著那老僧,老僧見狀不由全身微微一震,他雙手合十,閉目唸了一聲“阿彌陀佛”,緩緩說道:“小施主不必如此,老僧無能,焉能為人之師!”

  立於一旁的老僕也突然地向老和尚拜倒,急急地說道:“聖僧,你看我家主人死得如此淒慘,就收我家小主人為徒吧!”他聲音顫抖,未等說完早已涕淚縱橫了。

  那老僧面對著跪在地上的主僕二人的殷切目光,摸了摸男孩的頭,吸了口氣說道:“我收你做徒弟可以,但你學成武功之後,一切須按師命行事,你願意嗎?”

  那男孩急忙說道:“大師若肯收我為徒,叫我做什麼都可以!”

  那老僧長嘆了一聲,微微地點了點頭道:“你說我叫你做任何事情你都願意,是嗎?”

  那男孩連忙點了點頭,望著那老僧。

  老僧摸著雪白的長鬚,沉思了半晌,緩緩說道:“我有一夙願,將來要小施主去實現,這件事也許十分艱難,你願意辦嗎?”

  那男孩毅然答道:“不管什麼事情,不管有多大的困難,我都願意盡力去做!”

  老僧微微地點了點頭。那男孩立刻叩了三個響頭,說道:“師父在上,徒兒燕造奇給您叩頭了!”

  老僧微微地擺了擺手說道:“徒兒請起。為師還有事情辦,你趕快收拾收拾,我們立刻回山。”

  燕造奇不禁一愣,他想不到馬上就要離家而去了,他轉身看了看父親的遺體,含淚向那老僕人拜道:“忠叔,為了學成武藝,好替父親報仇,我現在就要走了。父親的後事及家中的一切,就托給您了。”

  老僕燕忠連忙扶起了燕造奇說道:“少爺快不要如此,承蒙老爺、少爺一直沒有把我燕忠當下人看待,老爺的後事及家中一切,我自會善加照料,少爺放心吧!只是少爺此去,自己要多加保重,早日學威武藝,好為老爺報仇。”

  燕造奇眼含熱淚,感激地看了看燕忠,又跪拜在父親的遺體之前悲淒地說:“爹!不孝的奇兒現在就要走了,將來學成武藝之後,一定替您報仇!”

  就在這一剎那問,那遺體緊握著的右手,忽然緩緩張開,一道耀眼的白光,自掌心中射出,燕造奇不禁一驚。呆呆地望著那手中的一尊長不過三寸,毫光萬道,耀人眼目的白玉佛。

  那老僧合掌低念了聲:“阿彌陀佛!”向燕造奇說道:“奇兒!你把這尊玉佛收起來,這就是你父親的死因。”

  燕造奇緩緩地將那尊玉佛拿在手裡,仔細地打量了一陣之後,將它收入了懷中,心中卻覺得奇怪,暗自忖道:“在家裡從來沒看見過這尊白玉佛,怎麼父親死的時候,卻緊緊將它握攥在手中呢?而且……”

  那老僧抬頭看了看天色,向燕造奇說道:“奇兒,我們該走了。”

  燕造奇又跪在父親的遺體前面叩了三個頭,那老僧就挾著他似飛而去。

  燕造奇只覺得耳旁風聲呼呼,身上愈來愈冷,轉眼間已到了一個山頂,那老僧將他放下來,自懷中掏出一粒藥丸,讓他服下,並告訴他無論看見什麼都不要說話。燕造奇服了藥丸之後,但覺一般暖氣流遍全身,寒意頓然消失。他躲在巨石之後向外面窺視著。

  不一會兒,幾條人影閃電似地自山下撲了上來,每個人手中均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眨眼之間,已停身於山頂之上。

  燕造奇屏息凝神躲在石後看著,上來的一共五人,年齡均在三十歲以上,面上無不帶著一般殺氣。五人向四外略一張望,就手抱長劍,分成五方,靜靜地站著,好像在等待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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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外一片沉寂。山中的空氣在這些不速之客的攪動下彷彿也變得緊張起來。片刻之後,山下又出現了一條人形,匆匆地向山上奔來。

  那人一上山頂,向五人一望,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五位竟然比我早到一步。不知道五位今天約我千面神行客至此,有何見教?”

  燕造奇見這個自稱千面神行客的人,約有五六十歲,身材魁梧,背上背著一劍一盾,那金光閃爍的盾牌,圓不過徑尺,卻格外引人注目。

  他對面的那人嘴角現出了一絲冷笑,狠狠地說道:“千面神行客,你不要得意,今天我神州劍客既然約你到這兒來,你就應該知道今天不是好過的了。”

  千面神行客雙眼微眯地向五人一掃,昂首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笑聲末了已昂然邁步走入五人圈中,似乎根本沒把五人放在眼裡。只見他身影站定,雙目一睜,坦然地說道:“今天我千面神行客真是榮幸之至,竟然能在這裡與五位江湖有名的高手一會,既然說我今天要不好過,就請五位動手吧!”

  神州劍客冷冷地哼了一聲,不再答話,右手長劍一翻,其餘的四人亦同時將寶劍遞出。剎時間,但見劍花閃閃,五柄長劍帶出一片寒光,將千面神行客罩在中間。

  千面神行客一聲狂嘯,雙肩微抖,左手劍、右手盾,早已飛快地掣在手中,右手金盾微閃,一道金光環體而繞,幾聲清脆的響聲過後,竟然把五柄襲至身邊的長劍硬封了回去。

  神州劍客一聲呼嘯,五人手中的長劍又同時刺出,劍影綽綽,捲起了一般砭人肌骨的寒風,再次將千面神行客困在核心。

  千面神行客輕哼了一聲,左劍右盾上下翻飛,剎時間,場中劍光閃閃,冷氣嗖嗖,使觀者不禁頭暈目眩。

  燕造奇驚愕地望著,哪裡還看得清六人是如何出招收招的。他回頭看了看師父,只見老僧閉目凝神,似乎對眼前的戰況毫不關心。

  就在燕造奇回頭的一剎那間,場中的情勢已經大變,神州劍客一聲暴喝,其餘四人手中的長劍快逾閃電地抖出,劍身發出輕微的嗡嗡聲。在一陣金鐵交鳴聲中,千面神行客的左劍右盾不禁為之一停,神州劍客手中的長劍,就趁這瞬間猛然刺出,正好刺入了千面神行客的肋下。

  燕造奇心中大驚,正要叫出聲來,突然一聲震耳的“阿彌陀佛”,他師父已飄然落入場中。

  五人一愣間,一齊退後了一步,神州劍客眼中出出了驚異的光芒,叫了一聲:“百忍大師!”另外四人面上亦不禁顯出了無比驚訝之色,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武林中的第一奇僧百忍大師今天竟然會在此處突然出現。

  百忍大師微微一笑道:“葉施主真好記性!一別二十載,施主威震武林,可喜可賀!”

  神州劍客不由赫然道:“聖僧今日到此,不知有何事要事?”

  百忍大師道:“老僧今有一事向葉施主相求,不知能答應否?”

  神州劍客連忙躬身答道:“聖僧但請吩咐便是!”

  百忍大師看了千面神行客一眼,向神州劍客說道:“千面神行客在江湖中見義勇為,扶弱濟貧,不知葉施主是否能看在老僧的薄面上,放他一條生路?”

  神州劍客沉吟了半晌道:“聖僧的要求,晚輩敢不答應?但是晚輩有個請求,不知聖僧能否答應?”

  百忍大師含笑道:“葉施主請說。”

  神州劍客道:“晚輩今日放他一條生路,千面神行客從不得再現於江湖,不知聖僧能否做主?”

  百忍大師道:“這事老僧可以辦到,葉施主請放心好了。”

  神州劍客向百忍大師一躬身道:“以聖僧在武林中的聲望地位,想必不會失信於我,那麼晚輩要告辭了。”說著,轉身向其餘四人一打手勢,一齊奔下山去。

  百忍大師望著五人遠去的背影,不禁低嘆了一聲。他回頭望著地上已經痛得暈了過去的千面神行客,便從懷中掏出了一粒藥丸。

  燕造奇連忙自石後跑了出來,將千面神行客的上半身扶起。抬著頭,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俊目,望著百忍大師。

  百忍大師微微點了點頭,俯身將手中的藥丸塞入千面神行客口中,右手一點,封住了千面神行客肋下的傷口,不讓鮮血繼續淌出。

  過了大約半盞熱茶的功夫,千面神行客緩緩地動了一下。倏地,他身形一振,閃電般躍了起來,發現眼前站著的已不是神州劍客,而是一個老僧和一個小孩,他眼中閃出了迷茫之光,呆呆地望著兩人。

  百忍大師微笑著向千面神行客道:“匆匆一別,十載有餘,施主不記得老僧了嗎?”

  千面神行客“啊”了一聲,低聲說道:“是你,又是你救了我的命!”他忽然跪在百忍大師面前說道:“弟子久已厭倦江湖生涯,請聖僧念弟子一片誠心,收我為徒!”

  百忍大師微笑道:“出生便是人世,施主如欲避世而出世。那就錯了。”

  千面神行客拜道:“弟子日後當立十萬善功,普渡世人!”

  百忍大師微微點頭,伸手凌空一抓,千面神行客的那柄長劍已驟然飛到他的手中。百忍大師面容一整,望著跪在身前的千面神行客,口中念道:“還汝真面目,賜汝名悟本!”說著右手一揮,就斬去了千面神行客的一縷髮絲。

  千面神行客再拜而起,燕造奇不禁望著千面神行客呆呆地發愣。

  原來千面神行客再拜而起間,已面目大異,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就在這一剎那間,已經變成了一個三十餘歲的中年人了。

  燕造奇想不到千面神行客的化裝術竟是如此的神奇,剛才自己和他隔得這樣近,竟然一點都沒有看出來。

  百忍大師轉身向燕造奇說道:“奇兒,快來拜見師兄,你師兄是當今武林中的佼佼者,以後你還應多向他討教才是。”

  燕造奇立即向悟本拜道:“燕造奇拜見師兄!”

  悟本吃驚地望著他,還禮道:“師弟請起。”他想不到百忍大師在武林中輩份如此之尊,竟會收年齡這麼小的燕造奇為徒。

  西嶽華山,北臨謂河,南依秦嶺,山清水秀,地靈人傑。燕造奇寄身於這名山之中,追隨於高師左右,每日讀詩書、練武術,日子過得倒也舒心。只是每當更深夜靜,獨對孤燈之時,不免憶起雙親而黯然傷神。但這情緒又旋即化為刻苦學藝、報仇雪恨的雄心。他天資聰穎,又認真聆聽百忍大師的教誨,虛心接受悟本師兄的點撥,因此,苦練之下,才華與日俱增。光陰荏苒,轉眼已是十年。燕造奇不僅完全脫去了童稚之氣,長成一位英氣勃勃的美少年,而且胸藏文韜武略,身懷蓋世奇功。他完全成熟了。

  這日凌晨,百忍大師把燕造奇叫至身邊道:“奇兒,你跟我山中學藝已滿十年,現在羽翼已經豐滿,你今日就下山去吧。”

  燕造奇不由一愣,十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下山去報父母之仇,但沒想到竟會如此突然,師父竟然要他今天就下山。

  百忍大師微微一笑道:“奇兒,你還記得十年前你對我許的願嗎?”

  燕造奇忙道:“徒兒不敢忘記!”

  百忍大師點了點頭道:“我要你去替一個人做三件事,你不會不答應吧?”

  燕造奇毫不猶豫地答道:“徒兒願意盡力去做。但不知此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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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忍大師雙目凝視著他道:“此人叫做千手神君,無論他要你做什麼事,你都要答應,你願意嗎?”

  燕造奇心中驟然一驚,他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是千手神君,他曾聽他師兄悟本談過,千手神君乃當年邪道中與百忍大師齊名的人物,此人性情怪癖,武功高絕,江湖武林中人物,人人視之有若鬼魅,敬而遠之。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師父會要他去替千手神君做三件事,而且還要聽千手神君的吩咐。然而他已經答應了百忍大師,就得言而有信。

  燕造奇毅然地望著百忍大師,點了點頭。

  百忍大師低下了頭,輕輕地嘆了口氣。他知道要替千手神君去辦的那三件事,必然是非常棘手的,但是,這是他許下的諾言,而燕造奇正是他理想中最合適的人選,比悟本甚至比他自己更合適。

  他抬起頭來,望著燕造奇說道:“千手神君性情古怪,在必要時,你不妨提出‘無憂’之名,那時他會放你一條生路的。”

  燕造奇不解地望著他師父,心中暗忖道:“‘無憂’是誰呢?他和千手神君又有什麼關係呢?”

  百忍大師又繼續說道:“如果你替他做完了三件事。他自然會答應你三個條件,那時你告訴他,十年前老僧已經跟他說過了。”

  燕造奇茫然地點著頭,猛然,他向百忍大師問道:“千手神君在哪裡呢?”

  百忍大師沉吟了一下答道:“他萍蹤不定,而且退隱江湖多年,要找他也著實不容易,十年前他是隱居長白山中,但是現在就不知道了。”

  燕造奇眉頭微微皺起,暗自忖道:“連千手神君在哪裡都不知道,以後該如何去找他?”

  燕造奇思忖間,百忍大師自懷中摸出了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劍,交給他道:“這柄劍是十年前血魔用來傷你的短劍,你現在拿去好好藏起來。”

  燕造奇腦中不禁浮現出十年前那慘烈的一幕,那清晰的醅笑之聲又在耳邊響起,那柄泛著寒光的短劍彷彿正向自己飛來,父親捨命救護自己的慘景彷彿就在眼前……

  他淚水滿眶,雙手微顫地接過了那柄短劍,仔細收入懷中。

  百忍大師又從身後取出了一柄長劍,雙目凝視著燕造奇說道:“奇兒!你拿去把它拔開!”

  燕造奇接過來,左手握著劍鞘,右手握著劍柄,大拇指一控啞簧,用力一抽,竟然沒有拔出分毫,他不由一怔,想不到苦學十年,竟連一柄劍都拔不出來。燕造奇一咬牙,再次用力一拔,還是沒有拔出,不由驚異萬分地望著百忍大師。

  百忍大師慢聲說道:“此劍賜與你用。劍名‘冷電玉尺劍’,一遇機緣自會出,但記著,此劍出鞘之時,你當自思少造殺孽,樹立武德。萬萬不可意氣用事,切記!切記!”

  燕造奇見百忍大師說得如此嚴重,心中不由一陣凜然。

  百忍大師又接著說道:“天下之大,異人眾多,此去江湖,傲骨雖不可無,但傲氣絕不可有,恃才傲物,終必自敗,交友須慎,擇善而從。為師送你一雅號:玉尺書生,其中含義,你自去推想。”

  燕造奇躬身答道:“多謝師父教訓,徒兒都知道了。”

  百忍大師輕嘆一聲道:“你且去你師兄那兒一趟,看他對你還有什麼吩咐沒有。然後,你就可以收拾啟程了。”

  玉尺書生躬身退出,向悟本的住處走去。

  到了悟本那兒,他還沒有開口,悟本就向他問道:“師弟你今天就要下山了嗎?”

  燕造奇黯然地低下了頭,輕聲答道:“是的。”

  十年之中,悟本對他的照顧,並不亞於百忍大師,他將自己生平所學,毫無半點隱藏地傳給了燕造奇,而他對燕造奇不像百忍大師那麼嚴,使得燕造奇更加容易跟他親近。

  悟本微笑著看著他說:“師弟,這有什麼好難過的,幾年以後,我也要下山,到時候咱們可以重溫手足之情。”

  燕造奇抬起頭來,望著悟本,臉上浮出勉強的微笑。

  悟本笑著道:“你要下山了,我也沒有什麼好東西送給你。這是當年我在江湖所用的,現在你收起來,以後會有用的。”說著,自懷中摸出了一副銀絲面具遞了過去。

  燕造奇謝了一聲,接了過來。悟本又指著銀絲面具說道:“這銀絲面具不避刀劍,可作防面之用。”

  燕造奇用手揉了揉那銀絲面具,只覺得觸手處十分柔軟,非絲非綿,不知道是用什麼織成的。悟本望著燕造奇手中的銀絲面具,低低地嘆了口氣。

  燕造奇詫異地望著悟本,他從來沒有聽悟本嘆過氣。

  悟本抬眼看見燕造奇詫異的目光,他又輕聲說道:“這銀絲面具,只不過是一套衣服的配件罷了。”

  燕造奇不無驚異地說道:“什麼?這只不過是一套衣服的配件?”

  悟本又低嘆了一聲,向燕造奇說道:“師弟,你下山之後,人單力孤。我有一義弟,名叫南飛雲,他是江湖上有名的黑衣幫幫主,但他生性很怪,除了我,他對任何人都不買賬,如果有必要的話,你可以憑左劍右盾去找他,他會對你盡力幫忙的。”說著,把自己的劍和盾捧到燕造奇面前。

  燕造奇感激地望著悟本道:“謝謝師兄。”悟本微笑道:“師弟不必客氣了,我還要告訴你,江湖上的人均以為我的化裝術天下第一,但你也知道,我對眼睛毫無辦法,而且江湖上精通化裝術有遠在我之上的,當年我就常常受他戲弄。他不但化裝術勝我一籌,甚至連眼瞎都會化裝,日後你如果碰見此人,千萬留神!”

  燕造奇驚異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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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悟本看了看天色,向燕造奇說道:“師弟,天時已經不早,你現在可以收拾一下行囊,準備下山去了。”

  燕造奇應聲退出,一切收拾就緒後,黯然的拜別百忍大師與悟本,往山外走去。

  時方初夏,天已大明,華山之中,一片鳥雀之聲,燕造奇在山中緩緩走著,十年於此,一旦別離,對山中的一草一木,都不無依戀之感。

  出了華山,一路北去,很快就到了華陰縣城,燕造奇找了一家客店住了下來。他正想去街上走走,忽然店外進來兩個大漢,各帶一臉豪邁之氣。只聽左邊那個大笑道:“咱們哥倆甭想了,天下英豪多得是,紫玉佛哪會有咱們的份?”

  另一個大漢接口說道:“老弟,別管能不能到手,咱們姑且一試又何嘗不可?游龍劍季英武功雖高,但是他只有一個人,說不定到時候咱們兩人可揀個便宜呢!”

  燕造奇聽了不由心中一動,暗道:“紫玉佛!會不會跟白玉佛有什麼關係?”他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藏在懷中的白玉佛。

  此時,那兩個人已和他擦身而過,他暗自忖道:“這兩個人在這種人多口雜的地方大聲談論,恐怕這事情已是江湖上人所共知的了,何不找店小二來打聽一下呢?”

  於是,他把一個店小二叫到房中問道:“你知道紫玉佛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那店小二驚訝地望著他說:“客官,難道江湖上發生了這麼一件大事你都不知道嗎?”

  燕造奇含笑地由懷中掏出了一把錢,放在店小二的手中道:“這事我還沒有聽說過,你能說給我聽聽嗎?”

  店小二連忙賠笑道:“客官,你太客氣了,我哪敢要你的錢呢?”說著,卻把錢收在懷裡,向燕造奇說道:“這件事情,現在江湖上沒有一個人不知道。最近四海鏢局的鏢主游龍劍季英要把一批珍寶送到神州劍客那裡去,其中有一尊紫玉佛,更被江湖無數豪強所覬覦。游龍劍一怒之下,傳語江湖,自他起鏢之日起,江湖上的朋友可以任憑自己的本事來奪取。但是他的話剛剛傳出,鏢局中的鏢師卻在第二天全部無緣無故地悄悄走了!”

  燕造奇“咦”了一聲道:“那是為什麼呢?”

  店小二不自然地笑了一笑道:“小的不敢說!”

  燕造奇又塞給店小二一把錢,說道:“你說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店小二向四外看了看,輕聲地向燕造奇說道:“聽說是神州劍客暗中指使的。”

  燕造奇不禁問道:“紫玉佛既然將歸神州劍客所有,那他為什麼還要指使護送寶物的鏢師離開鏢局呢?”

  店小二笑了上下道:“那小的就不知道了。”停了一下又道:“聽說游龍劍季英現在正在招募鏢師呢!”燕造奇心中不由一動,向店小二問道:“那麼四海鏢局在哪呢?”

  店小二詫異地看了看燕造奇道:“四海鏢局就在離這兒兩百座不到的長安城!”

  燕造奇微微點了點頭,擺手叫那小二退去,心中卻在暗自籌算著……

  長安城中,四海鏢局的門前,出現一位年約三十的壯漢,他正是燕造奇所裝扮的。

  燕造奇向四海鏢局略一打量,只見這座建築雄偉、佔地寬廣的四海鏢局,大門敞開著,門內天井中一根三四丈高的旗杆,上面飄揚著一個繡著“四海”兩個大字的三角旗,但屋內卻似空無一人。

  燕造奇邁上了石階,站在門口向內叫道:“裡邊有人嗎?”

  好一會兒,從裡邊一拐一拐的走出一個跛腳的中年人,他向燕造奇打量了一番,問道:“有什麼事嗎?”

  燕造奇答道:“請問你們這兒在招聘鏢師嗎?”

  那跛腳的中年人仔細看了燕造奇兩眼道:“請進。”說著,就轉身在前面一拐一拐地領路,直向正堂走去。

  燕造奇向天井中略一打量,見前院是一個練武場,兩旁各有一排空房,似乎是單身的鏢師、鏢伙們的住處。

  燕造奇跟著那跛腳的中年人走進正堂之內。一個五十餘歲的老者,背著手站在窗前,望著窗外沉思著。那跛子上前向那老者躬身說道:“老爺,有人應聘做鏢師來了。”

  這五十餘歲的老者,正是游龍劍季英,他“哦”了一聲,回過頭來,眼中閃出一絲驚異之光,雙目注視著燕造奇,他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前來應召。

  這時,正堂的後面,閃出了一個俏麗的少女,她那如秋水似的雙眼,也微顯驚異地望著燕造奇。

  燕造奇急忙垂下眼瞼,向游龍劍季英一抱拳說道:“在下白仁,人稱玉尺書生,聽說季鏢主在招募鏢師,特地來應召,不知季鏢主是否留用?”

  游龍劍季英望著燕造奇一身白衣打扮,果然像個文質彬彬的書生,心中暗想:“不知道他是否有武功?但既然來應招,必然不凡……”於是說道:“原來是白俠士,白俠士知道我這次招募鏢師是為了什麼嗎?”

  燕造奇答道:“聽說是護送那一尊紫玉佛和一些珍寶!”

  游龍劍微微點了點頭,如今他手中的紫玉佛已經成了江湖上眾矢之的,他如何能相信燕造奇是真正為了保鏢而來?他又向燕造奇問道:“白俠士是否能將師承何人見告?”

  燕造奇剛才不願說出自己的真名字,所以根據他師父百忍大師的“百忍”,編了一個諧音名字白仁,現在游龍劍向他問及師承,他又焉能說出他是武林第一奇僧百忍大師之徒呢?他略為沉吟了一下,答道:“神槍燕宇,即是家師。”

  燕造奇不得已之下,說出了他父親的名字,誰知道游龍劍季英臉上突然出現了驚喜之色,“啊”了一聲說道:“原來你是燕賢弟之徒!這真是太好了!”

  燕造奇心中一震,暗自忖道:“原來他認識我父親,而且好像交情還不淺。”他將雙眼微抬,目光正與那少女犀厲的眼光相接,他不由地又連忙低下頭去,心中卻暗想,這美女子是何許人,從她雙眼透出那逼人的神光看來,當決非平庸之輩……

  游龍劍季英又接著說道:“十年前你師父常到我這兒來,可這十年來竟音訊全無。你師父近況可好?”

  燕造奇黯然笑道:“他老人家已於十年前故去了。”

  游龍劍季英“啊”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才失神地說道:“是真的嗎?”

  燕造奇微微抬起雙眼,只見游龍劍眼中已滿是淚水,悲痛之情形諸言表,心中不由一酸,眼淚亦差點奪眶而出,哽咽道:“是真的。”他沒想到游龍劍季英和他父親竟有如此深厚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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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那少女仍然是毫無表情,但是那望著燕造奇的眼光竟然是迷茫茫的,令人難以揣測,她內心到底在想什麼。

  游龍劍季英長嘆了一口氣:“想不到十年一別,燕賢弟已經作古。”說著,淚水已從眼中淌出。

  燕造奇忽然覺得游龍劍季英在這一剎那間似乎老了許多,他不免有些後悔提及父親之事。

  這時那少女走到游龍劍身邊,用手帕替他拭去了淚水,低聲一說道:“爹,你別再傷心了。”

  游龍劍嘆息了一聲,看了她一眼,向燕造奇說道:“白賢侄,這是小女季飛霞。你師弟奇兒可好嗎?”

  燕造奇心中暗暗一驚,忖道:“他提我的名字幹什麼呢?”他躬身答道:“自家師故去後,我就和他分開了,他近況如何,我已毫無所知。”

  游龍劍季英正想說話,季飛霞卻將他拉到一邊,悄悄地向他耳語了一陣。游龍劍季英微微點著頭,並不時斜睨著燕造奇,燕造奇怕被看出破綻,不由半垂著眼皮,將頭低下。

  游龍劍季英突然轉身向燕造奇說道:“白賢侄,你是我燕賢弟的徒弟,照理我本不應該再試你的武功,但是這次對紫玉佛垂涎之人不在少數,一有差錯,非但紫玉佛要失去,就連我等的性命也許要賠上,所以希望白賢侄施展兩手讓我看看。”

  燕造奇不由心中一震,雖然游龍劍說得很有道理,但這何嘗不是季飛霞對他起了疑心,存心讓游龍劍來試試自己。

  十年前他只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何況他父親又不准他學藝,這一施展如果不是燕家武功,就必然要露出馬腳了,但是又如何能拒絕呢?他只好點了點頭,放下行囊,向季英說道:“只怕老伯要見笑了。”

  三人走到了練武場,燕造奇自兵器架上取下一桿長槍,向季英一抱拳道:“請老伯指正了。”

  游龍劍微微點了點頭,但季飛霞卻冷漠地望了他一眼。

  燕造奇雙目微合,似在定神,其實是在盡力回想當年他父親在家中練槍的情形,跟著一招一式的展開。但是很多地方早已模糊不清,僅憑著殘存的印象,再加上自己的隨機應變,將六六三十六套燕家槍法緩緩使完。

  游龍劍季英嘆道:“燕賢弟有你這麼一個徒弟,也該冥目九泉了。我看你招式沉穩,招招紮實,但卻不知為什麼,招式好像不大精熟呢?”

  燕造奇沒想到居然把游龍劍瞞過,暗叫了聲“慚愧”,低頭答道:“這只怪小侄沒有用心學習。”說著將手中的長槍放回到槍架上。季飛霞疑惑地望著他,心中暗忖道:“難道我看錯了嗎?”

  三人回到正堂座下,季英嘆著氣向燕造奇問道:“白賢侄,這次紫玉佛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燕造奇微微地搖了搖頭道:“小侄只是聽說而已,到底是怎麼回事,小侄正要向老伯請教呢!”

  游龍劍季英長嘆了一聲,說道:“說起來你也不是外人,我不妨將此事始末告訴你。”

  說著,他頓了一下,看了季飛霞一眼道:“這件事完全是神州劍客之子葉慎所引起的,他本來就瞞著他父親在外胡作非為,到後來神州劍客知道了,對他那寶貝兒子也無可奈何。近年來葉慎更是變本加厲,愈來愈不像話了,最近不知怎地他看上了小女,回去對他父親說道,非我女兒不娶,而且願意在成婚之後改過自新,棄惡向善。”

  季飛霞聽到這兒,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燕造奇心中亦不禁暗暗叫道:“又是神州劍客之子葉慎!”他師兄千面神行客悟本告訴他的一些事又浮現腦中。

  原來葉慎早在十數年前就瞞著他父親在外為非作歹,被害的人均懾於神州劍客的勢力,都不敢對他如何。千面神行客終於知道了這件事情,眼看著被害人的慘狀,激於義憤,就親自登門去找神州劍客理論。

  誰知道神州劍客竟然惱羞成怒,翻臉跟千面神行客動起手來,千面神行客盛怒之下,將神州劍客點了穴道,置於大廳之上,並將他身上寶劍拔出,橫放在頸上,憤然而去。

  後來神州劍客被人救下,他如何忍得下這口氣,於是糾集了四個有名的劍客,與千面神行客約定了地點,一決勝負,那正是十年前燕造奇被百忍大師救出之後,在山頂上所見到的一切。

  在燕造奇思忖間,游龍劍季英嘆了口氣道:“象葉慎那種人品,我怎能將女兒許配給他,何況我女兒早就跟你師弟燕造奇訂了親呢。”

  燕造奇心裡像被一柄鐵錘敲了一下,全身不由一震,他想不到父親早就替他定下了親事,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眼前這位雖然十分俏麗,但神情冷漠得令人難以揣測的少女,想不到就是自己的未婚妻,他不由自主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她也正毫無表情地注視著他。

  游龍劍季英又開口說道:“神州劍客因葉慎年紀已經不小了,一方面也希望葉慎能早日改過從善,竟然答應了他的要求。當然他也知道我絕對不會答應的,他不知從何處得來一尊紫玉佛,竟然乘我不在家的時候,把它和聘禮一起送來,一面將紫玉佛在我家中之事傳出,一面又唆使我四海鏢局中的鏢師鏢伙全部離去,想逼使我把女兒嫁到他家去。”

  燕造奇不自覺地脫口向季英問道:“那紫玉佛是一尊約三寸高下的玉佛像嗎?”

  游龍劍不禁“咦”了一聲,問道:“你怎麼會知道的?”季飛霞眼中又閃出了疑惑之光,向燕造奇打量著。

  燕造奇自知失言,但是話已說出了口,只好裝作無所謂地說道:“我只不過是聽說罷了。”

  沉默了半晌,游龍劍向燕造奇說道:“白賢侄,我決定十日內起程往開封去,將這些東西送還給神州劍客,這幾日你就住在這吧!”

  燕造奇謝過了游龍劍客季英,當日就在四海鏢局中住下。

  天色漸暗,夜幕低垂,燕造奇一個人靜靜地在後花園中佇立著,遙望著天邊的雲霞……

  他本來打算一下山就先回家去看看,想不到竟為紫玉佛之事所阻,同時復仇的意念又在他的心潭中升騰著,他低聲喟嘆著,暗暗決定不報父仇,決不回家。

  忽然,身後傳來了一陣碎步聲,他緩緩轉過身來,兩丈開外站著那日間所見的少女,游龍劍季英的女兒季飛霞。

  季飛霞沒想到,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就被燕造奇發覺,她眼中閃過了一種異樣的光芒,向燕造奇問道:“你到這兒來是為了紫玉佛嗎?”

  燕造奇微笑著說道:“為什麼你一定要這樣說呢?難道我就不可能是為了要保護紫玉佛才來的嗎?”

  季飛霞冷冰冰地答道:“因為你白天所說的全是謊言。”

  燕造奇仍然含笑說道:“季姑娘懷疑我有惡意嗎?”

  季飛霞冷漠地望了燕造奇一眼,說道:“我雖然不能確定,但是我認為你總不是善意而來的。”

  燕造奇接口說道:“那麼季姑娘以為我是干什麼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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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飛霞冷哼了一聲,說道:“你自己心裡明白。”說著望著天空初出的月亮,再也不理燕造奇。

  燕造奇暗暗嘆了口氣,忖道,她非但是傲慢已極,似乎更是難纏的角色。他轉過身去,一個人沉思著。

  夜幕之下,後花園中,靜靜地站著兩個人,但是他們之間卻彷彿有一種天然的隔閡,令人覺得十分彆扭。

  半晌,季飛霞打破了這難堪的寂默,對燕造奇說道:“我告訴你,說謊對你是沒有好處的。”

  燕造奇連頭都沒有回,他雙眼望著遠方,緩緩說道:“季姑娘一定指責我說謊,我也難以否認,但是,我想善意的謊言是應該被別人原諒的,我希望季姑娘相信我沒有惡意就夠了。”

  燕造奇說著,緩緩地轉過身去,凝視著季飛霞接著說道:“以後,時間將會給我證明的。”

  季飛霞的目光和燕造奇的目光一接,不由心中一驚,她只覺得燕造奇的雙眼像秋夜天空中的寒星似的,閃爍著一種逼人的光芒,她正想將雙眼避開,燕造奇已緩緩地垂下了眼皮。

  她舒了口氣,雙眼一閃道:“我姑且信你一次,看時間如何給你證明!”

  燕造奇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喜悅湧上心頭,一股難抑的情感衝激著他的心房,他不由自主地向季飛霞問道:“季姑娘,你願意知道一些關於我師弟的事嗎?”

  話才出口,他突感失言,不由低下了頭。

  季飛霞冷漠地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了,你見了他跟他說,我今生不會嫁給任何一個人的。”

  燕造奇抬眼看了看季飛霞,心中一陣惆悵。

  兩人沉默了半晌,燕造奇低聲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該回房去了。”說著,不待季飛霞答言,已轉身離去。

  季飛霞望著他的背影漸漸在視線中消失,心中暗想:“這個自稱為白仁的簡直是一個謎一般的人物,他對燕家的一切瞭解的那麼清楚,他究竟是什麼人呢?……”

  燕造奇回到房中,靜靜地坐在床邊,他覺得心中被一種難言的情緒困擾著。他感到心神不寧,坐立不安,不禁暗暗吃驚,自他跟百忍大師學練“三昧神功”至今,他從來沒有如此煩燥過。

  他盤坐在床上,開始靜坐行功。漸漸雜念皆去,神人空明。

  突然,窗外傳來了一聲極其輕微的響動,燕造奇喝了聲“誰?”他身形已飛快離床而起,閃電似地穿窗而出,翻到屋簷之上,他目光四下一掃,但見一條體態輕盈的黑影,飛快地隱人了房屋的暗影之中。

  燕造奇微哂一聲,正欲起身追敵,猛又想到,那條黑影一定是季飛霞。他暗暗叫道:“算了!跟她鬥什麼氣。”身形晃處,已翻落房中。

  燕造奇回到房中,嘆了口氣,暗忖道:“看起來季飛霞表面上說相信我,其實對自己的疑心很重,與其在這讓他分心,倒不如早點離開為好,以季飛霞的身手,等閒之輩絕無辦法將紫玉佛奪去。何況自己還要尋查仇人的蹤跡……”

  他想到這裡,立即收拾好了行囊,飄身落於窗外,悄悄離開了四海鏢局,飛快地向長安城外奔去。在長安城近郊的一片樹林邊,燕造奇收住了腳步,望著天空的月亮,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雙手在臉上一抹,已除下了面罩,露出了原來面目。

  猛然間他一轉身,目光射向樹林的右方,屏息傾聽著。他眉頭微一皺,身形一晃,已飛快地隱入林中。

  隨著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那邊轉出了六條人影,後面五個人,每人背上都斜插著一柄長劍,卻押著一個身著黑色衣衫的少女,悶聲不響地向燕造奇藏身之處走來。

  那五人面沉似水,不時向四外打量著,好像怕有什麼人跟蹤著他們似的。

  忽然,其中一個人向四外一望,低聲說道:“大哥,這樣多麻煩,我看咱們還是把她解決掉算了!”

  燕造奇心中不由一震,暗想這五人賊頭賊腦的,竟想殺人,一定不是好東西!

  他身形一晃問,已飛快地落在五人的面前,就在這一剎那間,臉上已戴上了他師兄所贈的銀絲面具。

  那五人想不到此時此地,居然倏地有人飛身攔住了他們,一驚之下,不由一齊將身後的長劍拔出,橫在胸前。

  那為首之人見眼前昂然站立著一個身著長衫、面戴銀絲面具的不速之客,他哼了一聲問道:“你是誰?竟然敢攔起河西五龍來了,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燕造奇心中微震,暗忖道:“河西五龍怎麼跑到這兒來了?”他曾聽他師兄說起過河西五龍,武功雖然不大高,但也算得上是江湖中的高手,而且五人一體,永遠形影不離,江湖上的朋友對他們五個兄弟沒有不讓三分的。

  那黑衣少女驚奇地望著燕造奇,燕造奇的眼光跟她的眼光一接,不由輕輕地“咦”了一聲。

  燕造奇似乎發覺其中有些蹊蹺,但他哪裡還有時間再來細加揣度,河西五龍一陣怒吼,五人一齊出劍,合力向燕造奇刺來。

  燕造奇眼珠一轉,雙肩微抖,左劍右盾已掣在手中,右盾一起,一招“天回地游”、暗寓“三昧神功”向五龍迎去。

  但見一道淡金似的光華凌空而起,光華中彷彿藏著一股巨大的磁力,河西五龍手中的五把長劍不由自主地向金盾劈去,叮鐺幾聲過後,五柄長劍同時被碰飛。燕造奇也在這一剎那問躍出五人的包圍之外。他身形游動,左劍刺出,閃電似的在河西五龍每個人的背上輕點了一下。

  河西五龍幾曾遇見過這等高手?一招之內,五人同時敗北,一個個驚得呆若木雞,愣在當地動彈不得。

  半晌那為首的漢子緩緩轉過頭來,淒淒艾艾地說道:“原來……原來你是千面神行客。”

  未等燕造奇答話,那人已如鬥敗的公雞似的,緩緩垂下了頭,沉思了半晌,又昂然抬頭道:“好,今天就算我河西五龍敗在你手裡,你要怎樣辦隨你,但是要想把今日之事揭過去,可沒那麼容易。”

  燕造奇“哦”了一聲道:“你的意思是準備日後來雪恥,是嗎?”

  那人哼了一聲道:“我們五人雖然能忍下這口氣,但是另外卻有人不答應!”

  燕造奇緩緩地問道:“你說,是誰不答應呢?”

  河西五龍之首硬梆梆地答道:“赤炭書生。”

  燕造奇從未聽師兄提起過赤炭書生,他哈哈大笑道:“赤炭書生?嗯,他叫書生,我也叫書生,你回去告訴他,說我玉尺書生隨時恭候!”

  河西五龍見對方居然就慷慨放行,哪裡還敢多說半句,為首之人連忙一躬身道:“那麼我等就此告辭了!”說著,向其餘四人一揮手,五人匆匆拾起了地上的長劍,急急遁去。

  燕造奇見河西五龍離去,就將左劍右盾插回背上,抬頭向那少女望了一眼。那黑衣少女哼了一聲,瞪著燕造奇,怨聲嬌喝道:“誰要你多管閒事?”說完了,頭也不回的向林中奔去,轉眼蹤影皆無了。

  燕造奇呆呆地愣在那,口中暗道:“多管閒事!”剛才那少女一抬頭,從她的目光中,他已經知道她是練過武功的,以那少女的武功,她當不會如此輕易地讓河西五龍押著走,也許她是另有企圖?……

  燕造奇不由得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又怎能全怪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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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倩女疑雲

  夜風颯颯,夜色朦朧。燕造奇背著行囊在林中茫然地走著,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到什麼地方去好。走著,走著,面前出現了一所大宅院,他看了看天色,時間已近三更,心想就在這歇歇腳吧。

  他來到門口,把門上的銅環重重地拍了幾下,宅中寂靜無聲,沒有半點回音。他皺了皺眉,抬頭望見門上貼著一張紅紙,上面印著一條張牙舞爪,栩栩如生的火龍,他心中一動,暗想,這火龍好像在那裡見過,或者是聽人講起過。但是,一時之問竟然想不起來。

  他暗自忖道:“裡面好像沒有人,乾脆,我越牆進去看看。”

  燕造奇腳尖一點,身形已飄然飛入牆中。雙眼向四外一掃,園中杳無人跡,月光之下,但見樹影婆娑,堂廡岑寂,半個花園沉人黑暗之中,氣氛顯得陰森可怖。

  他輕輕推門進入房中,但見室內的家具上都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他暗想,看來屋中確實是沒有人居住了。他長長地舒了口氣,隨手放下了行囊,自忖道:“這不知是哪家的別墅,既然沒有人,這幾天我正好借此歇腳。”

  他思緒未斷,忽聞一陣輕微的響動。燕造奇驚詫之下,身子輕輕一躍,早已退至園中。

  但見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飛快地向他奔來,口中輕呼著:

  “蝙蝠!蝙蝠!”一下子撲到燕造奇懷中。

  燕造奇心中一驚,連忙雙手扶住那少女,口中問道:“姑娘!你怎麼了?”

  那少女一抬眼,見自己撲入了一個少年的懷中,不由連忙退了一步低下頭去,羞得說不出話來。

  燕造奇定睛一看,只見兩隻蝙蝠飛快地向牆角飛去。剎那間,他覺得圍牆的四周,似乎有許多人影在閃動。

  他身形一挺,閃電般地躍上圍牆,目光一掃,只見四外一片空曠,哪裡有半條人影。

  燕造奇滿腹狐疑,翻身落在那少女的面前,對方那雙明若秋水的大眼正凝視著他。他心中暗想,在這杳無人跡之處,深更半夜之時,這少女突然出現,她到底是什麼人呢?她口中輕呼的蝙蝠,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滿腹疑雲難去,他隨口問道:“姑娘剛才口喊蝙蝠是怎麼回事?可以告訴我嗎?”

  那少女一時無言,默默低下了頭。

  燕造奇微微一笑:“誰都有自己的秘密,何況咱們是初次見面呢?姑娘既然不願說,那就算了。”

  那少女抬起頭來,看了燕造奇一眼,那目光中分明隱含著複雜的情愫,似感激又似嗔怪……

  姑娘又向四外看了一看,眼中微微閃出了怯懼之光;忽然她輕輕向燕造奇問道:“你能陪我到天亮嗎?”說完,瞪著一雙大限望著燕造奇。

  燕造奇覺得他的聲音是那麼甜美,舉動亦溫柔至極,他看了她一眼。不忍讓她失望,就點了點頭。

  那少女臉上綻開了甜美的笑容,雙眼望著他眨了眨,向他問道:“你從什麼地方進來的?”

  燕造奇指了指圍牆,笑著說道:“我從牆上進來的!”

  那少女“咦”了一聲道:“你沒有看見我爹在大門上貼的火龍嗎?”

  燕造奇微微一愣,忖道,門上那火龍是她爹貼的,那麼……在這一剎那問,他師父所講的一些江湖名人所用的標記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

  倏地,他輕輕“咦”了一聲,心中暗道:“難道是他?他怎麼到中原來了?”他抬眼望著那少女問道:“你爹是火龍真君?”

  那少女微笑著點了點頭,天真地說:“你猜對了,今天晚上我爹帶我到這兒來,他有事去辦,叫我在房中等他,我悶得發慌,就跑出來隨便走走,誰知道卻碰到了……”說到這裡,她突然閉上了嘴,不再往下說了。

  燕造奇微笑著問道:“你知道你爹什麼時候回來嗎?”

  那少女噘起了小嘴兒,微微搖了搖頭,驀然間,她又抬起頭來望著燕造奇說道:“你不是說要陪我到天亮嗎?”在燕造奇點頭中,她又接著說道:“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去馬上就來。”

  說著,不待燕造奇答話,即轉身而去,眨眼問消逝在房屋的陰影之中。

  燕造奇目送著這個聲音甜美、天真嬌柔的少女離去,不禁感嘆道:“火龍真君也來了,難道他也是為紫玉佛來的嗎?天下英雄群集於此,游龍劍季英父女人單勢孤,前途……”

  猛然,他感到身後一股勁風襲至,他身形一扭,已飛快地閃出五尺開外。

  回頭望去,但見對面一個身著紅袍的老者,威然而立,他身後站著兩個黃衣人。只聽老者輕咳一聲,冷冷地問道:“你是何人,竟敢深夜闖至此處,是來找我火龍真君的嗎?”

  燕造奇微微搖了搖頭道:“你誤會了,我不過是暫借此處休息一會兒而已。”

  火龍真君依然冷冷地道:“你沒有看見門口的火龍令嗎?”

  燕造奇答道:“看到了,不過……”

  火龍真君已無名火起,問道:“既然看到了還要硬往裡闖,必然沒有什麼好意!”說著,向身後的兩個黃衣人一揮手喝道:“還不給我拿下!”

  兩個黃衣人應聲而至,飛快地向燕造奇撲去。燕造奇也怒火陡起,暗道:“原來火龍真君竟是這麼不講理的傢伙,你們既然不仁,就莫怪我燕造奇不義!”

  燕造奇低喝一聲,身形不閃不躲,雙臂一伸,一招“嘯月啼雲”,兩掌帶著一股排山倒海的勁力,分向兩個撲至的黃衣人拍去。

  但聞砰、砰兩聲,兩個黃衣人似風中敗絮似的,被震退丈餘,踉蹌了兩步,頹然倒下。

  兩個黃衣人連燕造奇的身體都沒有靠近,就被震了回來,弄得如此狼狽。火龍真君不禁憤怒萬分,厲聲喝道:“不中用的東西!”說著,雙臂一振,長袖一抖,身形晃處,紅影一閃,飛快地向燕造奇撲去。

  燕造奇臉上毫無表情,微微一挫身形,雙掌倏然翻出,施展出百忍大師所傳的“揮袖上青峰”,挾帶著“三昧神功”,硬接了上去。

  火龍真君見燕造奇竟要硬接自己一掌,不禁一聲冷笑,雙掌之上更加了幾分勁力。

  但聞“砰”的一聲巨響,火龍真君蹬蹬地被震退了三四步,燕造奇卻仍然若無其事地挺立著。

  火龍真君臉色陡然一變,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個年紀不滿二十歲的少年,內功竟然到了如此深湛的地步。火龍真君何曾如此失利?盛怒之下,一聲暴喝,雙臂一抖,兩隻長袖嗖嗖捲起,但見一片烈火,直向燕造奇襲去。

  燕造奇驟見烈焰襲來,不禁一愣,一種本能的傲性又使他不願意閃身退避,於是他一提丹田之氣,運起了百忍大師所傳的武林絕技“三昧神功”,雙掌驟然挾著兩股無比凌厲的勁力,向飛襲而至的烈火和立身於四五步外的火龍真君劈去。

  燕造奇下山以來,尚未施展過全身的功力,如今在這一片烈火逼迫下不由得將八成的勁力集中於雙掌之上,雖然他也不知道是否能將眼前的這一片烈火劈開,使自己免受損傷,但他知道,火龍真君若欲逃過他的雙掌,也並非易事。

  就在雙方就要分出勝負強弱的一剎那間,突然傳來一聲嬌喝。兩人手下均不禁一緩,一條人影已翩然而至,落在兩人之問。來者正是火龍真君的女兒,她似責怪,又似帶著些歉意地看了燕造奇一眼,轉身將火龍真君拉至一邊。

  她在火龍真君耳旁說了一陣,火龍真君臉色微變,眼中顯出了驚異而憤怒的光芒,他沉思了半晌,猛地抬起頭來,雙目含威地盯著燕造奇說道:“老夫現在有事待辦,念你剛才對少女有一番照顧之情,故此今天放你一條生路,你現在可以走了。”火龍真君這種狂傲的語氣,燕造奇如何受得了,他面現微怒,猛一抬頭,卻正好看見站在火龍真君身旁的少女,正以一種微妙的眼光望著他,一股複雜情感在他心中翻騰著,他哼了一聲,轉身走進房中,拿起行囊,頭也不回地越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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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掛中天,微風陣陣,四野茫茫。燕造奇慢慢走著,但現在該到哪裡去呢?

  片刻之後,一個念頭在燕造奇心頭升起,看來為了那尊紫玉佛,江湖上各路豪強已經群集長安城外,難道他們一定要等游龍劍季英起鏢之後,才下手奪取嗎?雖然季氏父女均非弱者,但是到底眾寡懸殊,我至少應該離他們近些,暗中保護他們才對!

  主意打定,燕造奇抬頭看看天色,認清了方向,身形一縱,飛快地向長安城奔去。

  轉眼間已到了剛才擊敗河西五龍,救下黑衣少女的那片樹林之前。忽然一陣叱喝之聲由林中傳出,燕造奇輕輕“咦”了一聲,飛快地將身形拔起,悄然隱身於一棵蒼鬱的古樹之上。

  站在樹下的正是他剛才所救下的那位黑衣少女與另外兩個黑衣人,而場中一條黑色的人影,正與一個手使長劍,年約五旬的老者纏鬥著。

  燕造奇仔細一看,那手執長劍之人,正是十年前他會過一面的神州劍客。他心中暗想,神州劍客不是在開封嗎?怎麼跑到長安來了呢?而這個黑衣少女與另外三個黑衣漢子,難道就是悟本所說的黑衣幫中的人物嗎?燕造奇心中不禁疑竇叢生。

  那黑衣少女正是黑衣幫主南飛雲之女,另外三個卻是黑衣幫中的堂主,為奪紫玉佛,南飛雲正帶著幫中武功最高的四個護法和五個堂主,到了長安附近,準備與江湖各派爭一爭高低。

  神州劍客將紫玉佛送到了游龍劍季英的手中,並且唆使四海鏢局中的鏢師們離去,但是,他又何嘗願意紫玉佛落入他人之手?所以他急急地從開封趕到長安來,他準備暗中留神,不管是誰,只要他把紫玉佛搶走,他定不顧一切把它奪回。他沒有想到竟會在此與黑衣幫人相遇。

  黑衣幫幫主南飛雲對他的義兄千面神行客在江湖上失蹤之事一直耿耿於懷。今天突然聽女兒說出現了一位左劍右盾的玉尺書生,一招之內擊敗了河西五龍,從而破壞了黑衣幫的計畫,南飛雲不禁又驚又喜,由左劍右盾他一下聯想到千面神行客,所以即刻派了三個堂主跟他的女兒前來探看,卻正好撞見了神州劍客,雙方話不投機,於是動起手來。

  燕造奇疑惑間,場中的兩人越打越激烈,招式也一招比一招凌厲,誰都想盡快把對方撂倒,但誰都奈何對方不得。

  就在雙方打得難捨難分之際,一條人影突然落入場中,身法之快,身形之美,真是另人叫絕。連藏在樹上的燕造奇也不禁暗暗喝了聲“好!”緊接著又是五條人影飛掠而至。

  場中的兩人為這幾條突如其來的人影所驚,不禁一起跳出圈外,定眼望去,眼前站著的是一個身著長衫,身材不高,卻俊美無比的少年,目光流動間,射出了一股威嚴攝人之光。他身後站立的正是河西五龍。

  河西五龍之首一指黑衣少女說道:“剛才玉尺書生救的,就是那個身著黑衣的小妞。”

  燕造奇打量著那個身材不高的俊美少年,暗想他必然是赤炭書生無疑了,可奇怪的是他面如白玉,為何稱為赤炭書生呢?

  那俊美少年閃動著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向黑衣幫幫主南飛雲的女兒一陣打量之後,冷冷地說道:“你是誰?玉尺書生在哪裡?”

  說話的聲音雖是那麼咄咄逼人,但使人聽了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彷彿有點矯揉造作之態。在這剎那間,那個身穿黑衣的少女冷冷地哼了一聲,嬌聲答道:“我是黑衣幫幫主南飛雲的女兒南敏如。玉尺書生在哪裡我怎麼知道,你有本領不會自己找嗎?”

  那俊美少年昂首哈哈大笑,笑聲在林間縈繞,震耳不絕。笑聲一斂,他一板臉孔,狠狠地說道:“你少在我赤炭書生面前耍這一套,你不知道玉尺書生在哪裡,他憑什麼要救你,今天你交出玉尺書生便罷,否則,哼!我才不管你什麼黑衣幫、白衣幫的,準叫你們嘗嘗我的厲害!”

  赤炭書生那種高傲的神態,連藏身在樹上的燕造奇都覺得有點看不過去。他暗忖道,赤炭書生找的是我,我卻在一旁看熱鬧,這算什麼?而且看來赤炭書生的武功不低,他帶著河西五龍,再加上一個神劍州客,黑衣少女怕是難以抵擋,我何不現身鬥鬥這個赤炭書生……

  燕造奇思忖著已經戴上了銀絲面具,然而,就在他欲飛身而出的一剎那間,那個站在黑衣少女身旁的黑衣人突然“嘿”了一聲說道:“最近時常聽說,江湖上出了一個武功十分了得的赤炭書生,我當是什麼了不起的好漢,今日一見,才知道赤炭書生不過是一個妄自尊大的傢伙而已!你如果真有本領,一個更次以後,可以到距此東南二里之遙的‘翠屏居’一會。如果你能得勝,我黑衣幫自然會把玉尺書生交出來給你!”

  赤炭書生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說道:“本來我赤炭書生不想讓你們活著回去,不過,你既然定下了一個更次後翠屏居之約,我且先饒你們一死,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我赤炭書生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了!”

  赤炭書生略為頓了一頓,又接著說道:“其實我何嘗不知道你們黑衣幫為了奪取江湖中人人視為至寶的四玉佛中的一尊——紫玉佛,已經在長安附近布下了不小的力量;但是,我倒想看看名震江湖的黑衣幫,到底有多大能耐!”

  赤炭書生說話的語氣仍然是那麼的狂傲、逼人。那個黑衣人冷笑了一聲,卻不再答話,他看了神州劍客一眼,冷漠地說:“神州劍客,你要是不服氣,有興趣的話,也可以前來一試!”說完,也不等神州劍客答話,與幫主的女兒南敏如及另兩個堂主轉身如飛而去。

  赤炭書生斜了神州劍客一眼,神州劍客立即含笑說道:“原來你就是赤炭書生,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實在是榮幸之至,以後咱們應該……”

  赤炭書生打斷了他的話笑著說道:“你就是紫玉佛的主人神州劍客嗎?你把紫玉佛送給了人家,現在又從開封跑到了長安來,準備再把紫玉佛奪回去是不是?”

  神州劍客確實早已聽到過赤炭書生之名,而且知道他武功甚高,今天一見,本來想拉拉交情,以後也許會對自己有所幫助,誰知道赤炭書生毫不買賬,倒把自己給搶白了一頓,老底也被揭了出來,心裡好不氣惱。

  赤炭書生卻又大笑了一陣說道:“神州劍客,天下的事情哪裡像你想的那麼如意?咱們一個更次以後在翠屏居再會吧!”說著向河西五龍喝了一聲:“走!”身形一縱,已率先離去。神州劍客咬牙切齒地冷笑了一聲,亦跟著離開了這片樹林。

  在這一剎那間,燕造奇對赤炭書生不禁產生一絲好感。他仍然將身形藏在樹上一動也不動地思忖著:四玉佛,玉佛居然有四尊!若不是赤炭書生剛才說了出來,他根本不知道。他覺得赤炭書生有點怪,但是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他自己也莫名其妙。終於,他飄身落在樹下,慢慢地踱著,沉思著。他猛然抬起頭來,暗叫道:“說起來這也是我的事情,我也該到翠屏居走一遭!”

  於是,他抽身離開了這片樹林,向東南方向奔去。兩里多路,轉眼即至。眼前是一座黑壓壓的莊院;四週一片蒼松翠竹密密匝匝地環繞著,丈高的大門之上,刻著“翠屏居”三個斗大的金字。

  莊院中燈火輝煌,卻不聞半點人聲。忽然,“呀”的一聲,莊門大開,燕造奇急忙將身形一閃,隱身於一棵粗大的松樹之後。

  但見門內走出了二十幾個黑衣人來,轉眼間,一齊消失在蒼松翠竹之中。

  燕造奇暗自忖道:“黑衣幫居然佈崗哨到莊院之外來了,看樣子我要悄悄進入翠屏居中,還應該多加幾分小心才是。”

  燕造奇不再猶豫,身形晃動間,已毫無聲息地繞過了布在樹中的暗哨,直往莊後奔去。

  轉眼間,已到了莊後一片較為黑暗之處。燕造奇略一打量眼前的地勢,將足尖往地上一點,已凌空拔起,輕飄飄地落在一片房屋的陰影中。

  院內一片沉寂,毫無半點聲息;但每隔十丈,則必有一個明哨。燕造奇輕移兩步,身形在房上一落,已撲俯在屋瓦之上。

  驀地,兩條人影飛快地向他隱身處撲來,轉眼已到了跟前。在這剎那間,燕造奇輕功再高,身形再快,要想閃身避讓,哪裡還來得及?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那條人影就要撲至身邊的一剎那間,燕造奇雙臂驟然伸出,將二人抓在手中,這兩人連叫都沒叫出聲來,就被燕造奇點了穴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6:53


  燕造奇雙手緊跟著一翻,已將這兩人慢慢地平放在屋頂之上。

  燕造奇本來打算暗中潛入翠屏居悄悄地看看,沒想到他剛剛翻入,已經被“翠屏居”中的黑衣人發覺,他再也不敢大意,身子半俯著,在房屋的暗影處,迅速地向翠屏居的中廳撲去。

  轉眼問,他已輕巧躲過了幾道明哨,閃過了幾批在房頂上來回巡察的黑衣人,接近了翠屏居的中心地帶。

  燕造奇身形略為一頓,背後忽然傳來了一點輕微的響動,燕造奇急忙將身形平俯在房頂之上,但見四條人影飛快地從他身旁的一幢房屋之上掠過。

  燕造奇也隨後緊跟著四個黑衣人撲去。

  四個黑衣人在前面的一幢房屋上飄身落下,直向正中的大廳內奔去,翠屏居中仍然是一片寂靜。

  燕造奇伏身於屋脊之後,向屋下略一打量,只見這翠屏居的中心地帶,四面是房屋,當中是一個方圓七八丈、青磚鋪地的天井,沿著房屋的邊緣,種著一圈高大的榕樹,每棵樹下站著一個精神抖擻,手持利刃的黑衣人。

  就在燕造奇打量之間,對面大廳之中急步走出一行黑衣人,一個個氣宇軒昂,令人莫測高深。

  就在這時,兩條黑影如飛而至,向屋中出來的那個居中的黑衣人躬身一揖,右手遞上一張名帖,說道:“赤炭書生已至莊外,請幫主定奪。”

  那接過名帖的黑衣人略一點頭,轉身人內,不一會兒,已邁步而出,向兩個傳信的幫伙說道:“幫主有令,立即請客入莊。”兩個黑衣人領命而去。

  這邊,那些剛出門的黑衣人迅速將身形閃在兩旁。緊接著大廳之內又昂然步出了十餘名黑衣人來,分列天井左右,各呈一字排開,中間站著兩個面貌威武的黑衣人,身上披著黑色披肩,正是黑衣幫的正副幫主。

  這裡陣勢剛剛擺好,一排火龍已擁著六條人影來到天井之中,來者正是赤炭書生與河西五龍。在他們身旁的黑衣人悄然退去後,赤炭書生兩隻俊目閃爍著逼人的光芒,向場內眾人一掃之後,哈哈一陣大笑說道:“久聞黑衣幫名震江湖,今日一見果然不凡。不過我赤炭書生既然應約而至,還希望貴幫能爽快地交出玉尺書生來,免得我等把你們的翠屏居攪翻了,倒顯得不夠交情。”

  黑衣幫主冷笑一聲,說道:“聽說赤炭書生妄自尊大,目中無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差。現在我可以告訴你,玉尺書生並不在這,你要想在我翠屏居內撒野,我南飛雲也容不得你。”

  赤炭書生“峨”了一聲,緩緩地說道:“如此說來,南幫主要跟我過過招了,那我赤炭書生真是榮幸之至!不過你要是輸了,又交不出玉尺書生來,將準備怎麼辦呢?”

  黑衣幫主南飛雲朗聲答道:“到時我會自動解散黑衣幫,從此退隱江湖。但是,話又說回來了,你要輸了呢!”

  赤炭書生面容一整,不假思索地答道:“我要是輸了一招半式,我們這六條人命,任憑你黑衣幫處置!”說道,他已昂然邁上兩步說道:“南幫主;我是爽快之人,你若無異議,就請動手賜招吧。”

  一個是名震遐邇的黑衣幫幫主,一個是初入江湖,而名噪武林的赤炭書生,如今在翠屏居中許下了重願,眼看一場龍爭虎鬥即將開始。

  藏身在屋脊之後的燕造奇,被一種複雜的情緒所困擾著,他暗自忖道:“為了自己,雙方就要展開爭鬥,我怎麼能夠泰然旁觀呢?不如挺身而出,把事情了結了算了。”

  然而就在這一剎那問,一條人影帶著一聲嬌喝“憑你也配!”飛快地向赤炭書生撲去。來人正是黑衣幫幫主南飛雲的女兒南敏如。

  赤炭書生“嘿”然一聲,雙掌驟然翻起,激出一股勁風,直向飛撲而至的南敏如拍去。南敏如未及站穩身形,急忙將全身的勁力聚於掌上,硬生生的接了赤炭書生一掌。

  雙掌一接之下,南敏如被對方絕大的勁力一震,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六七步遠,花容慘變地坐在了地上。

  南飛雲與身旁的黑衣人見狀,一齊怒喝一聲,拉開架式準備出手。一個黑衣幫的幫伙將已經受了內傷的南敏如扶了進去。

  猛然問,一陣叱喝之聲,由遠友近,一個黑衣人飛快奔進天井之中,急急地說道:“稟告幫主,神州劍客已帶著四個劍手硬闖入翠屏居中,如今已與幫中弟兄們動上手了,請幫主定奪!”

  南飛雲怒火陡增,向身旁的五個堂主說道:“五位堂主聽令,立即前往迎擊神州劍客一行五人!”

  五位堂主得令如飛而去。南飛雲這才冷笑一聲,徑直向赤炭書生逼去。只聽鐺啷幾聲響過,一片寒光閃處,河西五龍已掣出了背上的長劍,黑衣幫的副幫主與四大護法亦均移步上前,準備隨時參戰。

  南飛雲視若未睹地停身在赤炭書生四五步處,他怒喝一聲道:“赤炭書生!你接招吧!”話猶未了,右掌已直向赤炭書生的天靈蓋拍去。

  只見赤炭書生輕移勁步,一個“玉女穿梭”式,右手在額前接住了飛來之掌,左手自胸前猛然擊出,直撲南飛雲的前胸。南飛雲趕緊回掌相迎。雙方勁力一接,兩人均不能自制地被震退了兩步。

  驚異之色在兩人的臉上一掠而過,雙方同時再翻腕出招,兩股絕大的勁力,排空激盪,直向對方拍去,“砰”的一聲輕響過後,兩個人又硬生生的對上了一掌,雙方的身形均已再次撞回了三四步。

  赤炭書生身形閃動,雙掌再次拍出,南飛雲身形微挫,又驟然翻掌相迎。兩次對掌未能分出勝負,這一次雙方均將全身的真力聚於掌上,勁風排蕩間,激起了呼呼的風聲,聲勢煞是驚人……

  就在這一剎那間,一聲狂嘯突兀而來,緊接著一條人影從天而降,落於兩人之間,只見來者兩臂一振,掌力推出,頓時將兩人掌上拍出的絕大無比的勁力化為無形。

  不要說站在天井中旁觀的人,就連南飛雲與赤炭書生也均不禁為之一愣。他們集中了全身精氣的掌力,竟然被來人如此輕易地化去,真是不可思議!

  在眾人驚愣之際,只見來者轉身望著赤炭書生說道:“你不要找我玉尺書生嗎?現在我來了,有事請講!”

  赤炭書生望著燕造奇,眼中現出了似驚異又似迷惑之光,他向燕造奇打量了一陣後,雙眼一眨,冷哼了一聲說道:“玉尺書生果然名不虛傳。不過我懷中的赤炭,還是想在你的左劍右盾之下討教討教。”

  赤炭書生的話音仍然帶著那股難言韻味,但他那狂傲之氣似乎已減少了幾分。說話問,他已翻腕掏出了一團閃光發亮的東西來。燕造奇正欲答話,赤炭書生又冷冷地說道:“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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