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桃花花紅劍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4 13:54:3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4 25302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4:37


  “唉!”常玉嵐嘆息道:“二十四口死於一場大火,南陽世家,煙消雲散,值得同情。”

  “還有。”藍秀低下頭來道:“你、我、他之間的開始到結果,他都落了空……”

  “這……”

  常玉嵐也不由神傷。

  當年“南劍北刀”齊名,初遇藍秀之時,兩人的愛慕毫無二致,藍秀也曾對兩人有同樣的約定。

  適才大廳之上,藍秀當然不能說出這番因果來,此刻面對的只有常玉嵐,才說出她內心的猜疑。

  另外,藍秀特別交代陶林“只報警不阻敵”,也是深恐傷了紀無情,紀無情的功力,要是遇上了全力而為的陶林,可能是凶多吉少。

  常玉嵐幽然的道:“很有可能,日前的黑衣蓬頭怪人,我就覺著他有點兒像是紀……”

  “奇怪?”藍秀凝神道:“你真的瞧不出他招數刀法來嗎?”

  “的確。”常玉嵐忙道:“偶而,彷彿有無情刀的一招半式,仔細的觀察,又完全與無情不同。”

  藍秀道:“十年的鬱結,必然會十年苦練,領悟出另一套刀法,並非不可能,而偶然有一招半式的無情刀,創新之餘,難以盡改成名的刀法,也在情理之中。”

  常玉嵐微微搖頭道:“以紀無情的為人,可能不會拿桃花出氣。”

  藍秀紅著臉道:“你們男人呀!為了一己之愛的兒女私情,也許什麼事都會做得出來。”

  “哈……”

  常玉嵐不由仰天大笑。

  他從心底承認藍秀的話有理,但是,男子漢,口中卻不便承認“愛之一字足以誤盡天下蒼生”,只有仰天大笑的份兒。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4:38
十一

  第 三 章 南海三妖闖山莊

  已經是三月十三了。

  往年的今日,司馬山莊是少長咸集。

  八大門派除了丐幫一部分弟子,先期來分擔執事之外,其餘的是成群結隊而來,尤其是沒有幫派的江湖遊俠、獨行的豪客,許多人都會提前兩三天,到司馬山莊做客。

  這些個放蕩不羈的湖海浪跡之士,生性爽朗,或三五交談論藝、或聚論民俗風情,或小飲於桃花叢裡、或對弈、或漫步。

  總之,司馬山莊是十分熱鬧。

  今年,這種冷清的情景,是十年來的第一遭。

  做為主人的常玉嵐,心情惡劣,可想而知。

  他料著這個存心給司馬山莊難堪之人,所灑的“桃花大會停止舉行帖子”,必然十分普遍,否則,不會連一個人影也不見到來。

  這也正是說,這個灑假帖子的人,勢力不小,不但對江湖情勢掌握得十分清楚,而且手下幫凶必定不在少數。

  否則,也辦不到——能三山五嶽的適時將帖子發出。

  常玉嵐焉能不憂心忡忡?一連幾天幾夜,白天是日坐愁城,夜來難以安枕。

  藍秀嘴裡儘管多方安慰,內心中與常玉嵐毫無兩樣,也是日坐愁城,心生不安。

  他們料定,在會期三月十五之前,必然不得安寧,散發帖子與搗毀桃花林之人,定會或明或暗的前來或探看虛實、或找碴生事,不能不加以提防。

  果然——

  一個晴朗的大好春日。

  太陽已經升起老高了。

  二十六個劍士,早已將晨課練完,圍在已被毀掉的桃花林邊,傾聽常玉嵐的評講。

  這是常玉嵐十年來傳授劍術的習慣,每天練完之後,必然有一個評論時刻,將破綻之處、錯誤的地方,一一指出,甚至個別的調教一番。

  司馬山莊雖然有了警訊,三十六劍士又調派十位到迎賓館,但這日常的習慣,仍然未改。

  常玉嵐評述完畢,正待舉步回莊。

  忽然——

  一聲尖銳刺耳的冷笑,起自沿著箭道的柳樹梢頭。

  這聲冷笑,聲音不大,但清晰可聞,音調不高,但震耳懾魂。

  不但常玉嵐聽得十分清楚,連圍在他身側的二十六個劍士,也都倏然一驚。

  常玉嵐揮手示意劍士們退到身後,朗聲對發笑之處道:“那路高人駕臨,恕常某未還迎迓。”

  “嘿!嘿嘿!”

  又是一聲冷笑,怪異至極,真如夜梟低啼深山猿鳴。

  隨著笑聲,柳樹梢頭一道帶著金色的瘦小人影,一掠十丈,竟然悄無聲息的落實在距常玉嵐丈餘之處。

  怪人,真的是怪人。

  高不過三尺,瘦骨如柴,可能找不出那一塊有肉來,細小的身子,裹著一身金光閃閃的連體勁裝,一頭焦黃透著紅金色的三寸短髮,特別刺眼。

  臉上的五官擠在一起,除了眼孔、鼻孔、嘴巴之外,也生滿了毛茸茸的黃絨毛。

  與其說他是人,不如說他是一隻比較大的金絲猴還要來得恰當。

  常玉嵐從來沒見過這個半猴半人的怪客,也從來沒聽說過江湖上有這麼一號人。

  因此,拱手道:“閣下是……”

  紅毛怪人連連眨眼,尖聲道:“咱家是來參加賞花大會的,怎麼?不歡迎?”

  常玉嵐含笑道:“原來是貴賓,非常抱歉,今年的賞花大會,因故暫停一次。”

  紅毛怪人道:“為什麼?”

  常玉嵐指了指毀得殘敗不堪的桃花林道:“因為……因為今年的桃花……桃花遭了……遭了天災,所以……所以沒有花可賞。”

  “嘿嘿!”紅毛怪人尖笑聲道:“哪裡是天災,分明是人禍。”

  常玉嵐不由臉上發燒,訕訕的道:“這……閣下……哦,怨我眼拙,還沒請教閣下怎麼稱呼。”

  不料——

  紅毛怪人忽然大吼一聲道:“少來這一套!你分明知道我兄弟們要來,存心把桃花砍掉,騙我說是天災,什麼天災,專打你這一片桃樹林?你來看……”

  他口中說著,忽的一伸手臂,人也凌虛而起,肉眼分不出多快,他已單腳站在一棵只剩主幹的大桃樹上。

  只見他又叫道:“誰也看得出這是你們自己欣的,刀痕還是新砍不久!”

  常玉嵐苦苦一笑道:“閣下既然知道,也就不必常某多講了。”

  誰知紅毛怪人吼道:“你為什麼要砍去桃花?存心不招待咱們兄弟?”

  “閣下此言差矣!”常玉嵐已有些兒不耐煩的道:“桃花樹是在下一手培植的,不會自己再忍心毀掉,其理甚明,至於閣下……

  還有你們兄弟,說實在的,常某還眼生,沒有理由為了閣下,連‘賞花大會’也取消,司馬山莊不惹人,也不怕人。”

  “口氣不小!”紅毛怪人冷冷一笑道:“手底下怎麼樣?”

  說話之際,忽然如一溜金光,整個人像飛天流星似的,快得肉眼難分,直向常玉嵐撲到。

  他人在半空,雙手十指戟張,硬抓常玉嵐面門。

  常玉嵐再也想不到怪人有此一看,眼看勁風撲面,十個鷹爪般的手指將要抓實,不由驚嚇得脊樑骨一寒,忙不迭倒退七尺。

  紅毛怪人一抓落空,人並未落實地面,懸空勢子忽的一弓腰際,第二次化抓為拍,端的奇妙無比。

  常玉嵐既未存心與紅毛怪人動手,又只顧打量紅毛怪人招勢路數。

  因此,分神之下,又只有退後的一著閃躲開來。

  紅毛怪人一見常玉嵐連番退讓,簡直無法還手,不由叫道:“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不過如此,哈!哈哈!嘿!嘿嘿……”

  他笑得極狂,手上更狂,一雙肉掌居然拍、推、削、戳、抓、點帶動呼呼勁風,如同兩柄鋼爪,風雨不透,灑水不進,一味的蠻攻硬搶,著著進逼。

  因為他是一雙肉掌。

  常玉嵐習慣上也就不願亮劍。

  因為要看怪人的門派。

  常玉嵐便只采守勢,毫不還擊。

  因為常玉嵐沒有攻招。

  紅毛怪人就佔了上風。

  因為他佔了上風,愈覺得意非凡,彷彿越戰越勇。

  雖然有二十六位劍士捧劍分立兩側,但是,未得常玉嵐的命令,他們不敢加入戰團,更不敢聯手而攻。

  這是常玉嵐一貫作風,也是他平日一再告誡劍士們的規律,誰敢冒犯?

  紅毛怪人一陣搶攻,轉眼之際足足有五十招過去,他沒有沾上常玉嵐的一根汗毛。

  常玉嵐也沒能看出紅毛怪人招數是什麼門道。

  可是,紅毛怪人似乎有些性急的吼叫連天:“孬種!不敢還手。”

  他已看出常玉嵐只守不攻。

  常玉嵐連連退躲閃讓,也已忍耐得夠了,朗笑一聲道:“朋友,你玩夠了吧?既然要常某還手,你可要小心點兒!”

  沒等常玉嵐進招。

  “好個猴崽子!你是從哪兒進莊來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4:38
十二

  吼叫連天聲中,陶林已由迎賓館方向狂奔而來,人未到聲先發,聲未落,人已到。

  他似乎是惱怒至極,如同一匹瘋虎,也是一雙肉掌,不分招式的,向紅毛怪人側面扳出。

  只聽他門中叫道:“莊主!交給我了,老奴連把守大門也守不住,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

  怒吼聲中,掌影已將紅毛怪人圈在核心。

  常玉嵐只有騰身側躍丈餘,跳出圈子,朗聲叫道:“陶林,此人身法怪異,不能太大意!”

  陶林一面揮掌猛攻,一面道:“他是三家村的把式,沒有章法的玩藝兒,卅招之內,手到擒來,交給莊主發落,不怕他不說實話。”

  果然,二十餘個回合。

  那紅毛怪人先搶攻的形勢,已經大變,變成靠著閃避、騰、挪、躍、縱、滑、躲……

  陶林的輕功,也是一流,然而,那紅毛怪人的身材瘦小,縱躍如飛,而且又已退到被毀的桃花叢樹之中。

  桃花樹開花之處被削成了一棵棵人高的樹樁,退的人有先機之巧,追的人則處於被動的形勢。

  五十招之後,陶林竟然無法沾上紅毛怪人的身。

  左閃右躲,東躲西藏,紅毛怪人遊走如同一條深水中的魚,使人無法著力。

  此刻,若是常玉嵐下手截擊,或是二十六個劍士合力圍捕,要捉這紅毛怪人並不是難事。

  但是,別說常玉嵐不願做群毆群鬥以多勝少的事,就是陶林,也深恐別人插手。

  他一面尾追紅毛怪人,一面口中叫道:“好小子!我看你怎麼逃法,就憑我一個人,若是你逃得了,老夫我從今天起不姓陶!”

  他是盛怒而叫,也是暗示別人不要插手。

  口中叫著,身法果然加快,掌力隨之加強。

  但聽勁風嘶嘶破風,掌如雷霆,人如輕煙,果真是全力而為。

  陶林的功夫已儕上乘,全力而為,焉同小可,幾個起落,已然越過十來棵桃樹,半空中右臂急探,五指張開,認定紅毛怪人的後頸抓去。

  紅毛怪人也不是弱者,眼看將被陶林抓住,突的身子像陀螺般的一個旋轉,讓過後頸,反用右手抓向陶林的腕脈。

  這一招忒也怪異。

  一般高手,閃過被制之處,必然都由側面反攻,因為,對方的力道必然聚於抓來的掌指之間。

  若是反抓,除非自認功夫力道都在對方之上,否則,是自找苦吃,一定被對方順勢一擊,躲過等於沒躲。

  在一邊的常玉嵐一見紅毛怪人的出手大異常理,不由大聲叫道:“陶林……小心……”

  小心二字尚未落音。

  “啊!”

  紅光一溜,灑出無數血雨。

  陶林暴吼一聲,陡然上躍三丈。

  “哈哈哈……”

  冷笑如同裂帛。

  紅毛怪人也上射三丈,如同一隻怪鳥,反向虛空的陶林撲去。

  這不過電光石火,一剎那之間的事。

  顯然的,陶林是著了紅毛怪人的道兒,受了傷。

  陶林一身的功夫,說他是當前一代高手,也當之無愧,竟然負傷。

  常玉嵐的能耐以及對敵經驗,更是頂尖的頂尖,高手中的高手,冷眼旁觀,居然沒有看出紅毛怪人是怎樣出手。

  陶林是怎麼受傷的,他也不解,怎不使他大吃一驚呢?

  因此,他朗聲叫道:“陶林,歇下來,讓我……”

  誰知——

  陶林暴吼如雷道:“不礙事,被這小子在手臂上劃了一道血槽而已!”

  他口中儘管這樣說。

  但是,隨著他追逐紅毛怪人的身影,不斷的灑出滴滴血珠,分明傷勢不輕。

  常玉嵐是再也不能任由他了,高聲叫道:“何苦呢?陶林……”

  話聲未落。

  一溜驚虹似的白影,已由莊門前騰空而起。

  藍秀飛射之際,衣袂飄飄,凌空一言不發,左手大袖逼退陶林,右手長袖已筆直的拂向紅毛怪人。

  陶林被逼,既不敢卸力化解,只有一個倒提,翻身騰出丈外。

  紅毛怪人身輕如絮,隨著藍秀拂來的勁道,霍地飄起丈餘,一連三個翻滾,落在藍秀身前三丈之外的一棵樹幹之上,嘻嘻哈哈的道:“好美的婆娘,出手也不賴,倒是少見的貨色!”

  出語輕薄,態度下流。

  藍秀粉臉鐵青,嬌叱聲道:“哪裡冒出來的野人,報出名來,死了也好超度超度你的亡魂!”

  紅毛怪人嬉皮笑臉的道:“怎麼?要不要生辰八字好配對?”

  “哼!找死!”

  藍秀心知再與他答話必然會口沒遮攔的胡言亂語,反而惹人生氣,冷哼一聲,提起無上的輕功,虛飄飄地凌虛漫步,內力凝聚於雙肩之上,長袖微微一抖,看慢實快,向前撲了過去。

  紅毛怪人搖頭晃腦的道:“呵!有兩下子,比那糟老頭兒有苗頭得多,嗯,真有意思!”

  他只顧嘴皮子上佔便宜,沒料到忽然眼前白光拂處,一道似柔實剛的無比勁風,排山倒海的壓到。

  他不由暴吼一聲道:“啊呀!好凶!”

  驚呼聲中,抽身欲起。

  然而,已遲了半步。

  藍秀嬌聲叱道:“起!”

  紅毛怪人的整個人,像是被拋起來的一個金色球兒,平地翻滾出去,口中發出吱吱的怒嚎,分明是自己已無法收勢。

  只聽“吧噠!”一聲,跌落在地面上。

  藍秀冷冷一笑道:“膿包!”

  她的人也隨著落實,正待跨步上前。

  陡地一聲尖叫:“著!”

  原來紅毛怪人落地後並未受傷,雙臂急如星火的向前一伸,十指暴出,戳向藍秀。

  藍秀也不由大吃一驚,出乎意料的,急切間側移三步,險險的讓過紅毛怪人戳來的十指。

  就在此時——

  迎賓館方面,人影急竄。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4:38
十三

  十個劍士氣喘噓噓的狂奔而來。

  追在後頭的一個細瘦身高的怪人,形如枯竹,一身惹眼的青色緊身衣衫,好似纏得緊繃繃的纏在身上。

  另一個圓球似的銀衣矮人,雙手提著一對乾坤圈,本來肥胖的笨拙身材,跑起來也毫不遲緩。

  紅毛怪人一見,大叫道:“老大、老二!來得正好,這娘們美是夠美,可是心腸狠了一點!”

  他吼聲之中,竟然不顧眼前的藍秀,反而迎著奔逃的十個劍士撲去。

  常玉嵐深恐他傷了功力不足的劍土,再也顧不得許多,飄身迎了上去。

  紅毛怪人側飄到那一瘦一胖兩個漢子之前,嘻笑著道:“名不虛傳,這小娘們真美,嘿嘿!消受不了,看來扎手。”

  “噢!”細長漢子噢了聲道:“讓我與她對對盤兒,見見面!”

  矮胖的漢子卻道:“只有一個美人,咱們弟兄三個可不能吃醋。”

  三個人一搭一合的,似乎沒把攔在路中的常玉嵐放在眼內。

  常玉嵐心頭怒火如焚。

  但是,他要先弄清楚三個怪人的身份,是以勉強接捺下來,沉聲喝道:“三位與司馬山莊有什麼過節?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

  “哈……”

  “嘿……”

  “呵……”

  三個怪人同時發出了狂笑,聲音不同,而內力之厚,可是完全一樣,刺耳驚魂,歷久不絕。

  藍秀一拂,未能將紅毛怪人制服,芳心已生怒意。

  如今又見三人不理會常玉嵐的話,狂笑連聲,不由上前對常玉嵐道:“看來非開殺戒不可了!”

  常玉嵐微笑搖頭道:“忍了十年,為何不能再忍這片刻呢?”

  藍秀不以為然的道:“司馬山莊應該沒有這等軟弱過……”

  陶林也湊上前來道:“大司馬的時代威靈顯赫固匆庸論,即使司馬長風的時期,也沒人敢在司馬山莊賣狂惹事呀!莊主。”

  常玉嵐臉上笑容不改,伸手抓過陶林的右手手臂。

  但見陶林手臂上有明顯的三道抓痕,兀自滲出血水,沿著抓痕還結著血疤,

  陶林道:“不礙事,只是一不小心,被那畜生的手指帶著一下。”

  常玉嵐卻皺起眉頭道:“不然,這傷痕簡直就像利器所劃,人的指甲,能有這等的銳利嗎?”

  沒等陶林答話。

  那邊一個又瘦又高的漢子,已三步兩步走上前來。

  離常玉嵐立腳處約有丈五遠近站穩,一雙又小又圓的眼睛眨了眨,陰陽怪氣的道:“你是常玉嵐?”

  陶林肩頭一動,就待出手。

  常玉嵐猿臂急舒,攔住了陶林,笑著對瘦長怪人道:“不錯,咱們似乎沒有見過面吧?”

  瘦長怪人聲尖刺耳的道:“假若我們見過,也不會讓你作威作福十年了。”

  常玉嵐不由掀起劍眉道:“閣下此話怎講?”

  瘦長怪人冷兮兮的道:“因為你只能見我一次!”

  “哦?”常玉嵐道:“為什麼?”

  “因為你會死!哈哈哈!”

  瘦長怪人一語出口,接著狂笑連聲。

  常玉嵐十年來韜光隱晦,不但武功進境爐火純青,修養也是到了平靜無波的境界,若是十年之前,可能斷腸劍已出手。

  他也淡淡一笑,等瘦長怪人的笑聲完畢,才輕聲道:“皇上殺人也會宣佈一個罪狀,閣下對於殺人,是否也有個罪狀呢?”

  “有!”瘦長怪人毫不思考的道:“佔據司馬山莊、壓迫江湖就是罪狀!”

  常玉嵐不由仰天打個哈哈道:“哈哈!哈哈!閣下未免錯得太大了,司馬山莊是當年大司馬岳撼軍大將軍的私產,在下的元配,乃是大司馬的女兒,怎說佔據?”

  他說到這裡,單手向身側的藍秀比畫一下。

  接著不等瘦長怪人開口,又接道:“再談到江湖,哈哈……只怕閣下根本談不上江湖!”

  瘦長怪人惡道:“此話怎講?”

  常玉嵐道:“常某別的本事沒有,多的是江湖上的朋友,不是常某誇口,常某不認識的,算不了江湖,不認識常某的,也算不得江湖,哼哼!”

  他冷冷一哼,提高嗓門,隱含威儀的沉聲道:“何謂江?何謂湖?你閣下弄清楚沒有?真要是江湖同道,就不該不知道司馬山莊。”

  他不怒而威,不動而猛。侃侃而談,字字如金石墜地,鏗鏘有聲。

  瘦長怪人為常玉嵐威儀所懾,竟然回首向身後的兩個同伴瞄了一眼,一時答不出話語來。

  常玉嵐又說道:“我不知道三位的來歷,但是,我要追問一句,你們不願亮出字號來,就是來意不善,對於來意不善的朋友,司馬山莊的忍耐到此為止,一個是你們立刻退出,一個是……”

  “哼哼!朋友,我實在是不願說出來,後果由你們自己負責。

  不要再說常某欺壓江湖,那是你們咎由自取!”

  常玉嵐說到此處,“嗆!”順勢抽出斷腸劍,橫在胸前,雙目凝神,暗聚真力,蓄勢待發。

  瘦長漢子尚未回過意來。

  紅毛怪人卻跨步而前,衝著瘦長漢子道:“老大,把我們的金字招牌亮出來,讓他知道咱們兄弟的厲害。”

  瘦長怪人點點頭道:“也要他死得明明白白。”

  說著,腳下既不上前,也不退後,向左側移半步,又向右移動一下,像似一根被風吹動的竹竿,搖搖晃晃的道:“常玉嵐,你聽說過南海三奇沒有?”

  “南海三奇?”

  常玉嵐不由沉吟了一下。

  他忽然如夢初醒的道:“哦,閣下是南海三妖,聽過,原來是這等模樣,難怪有‘三妖’的雅號,哈哈!”

  瘦長怪人勃然大怒道:“只有三奇的,沒有三妖。”

  常玉嵐被他突然而發的吼叫逗笑了。

  “哈哈……三奇也好,三妖也好,常某隻是偶而從江湖朋友口中聽到,不料今天三妖連袂光臨,算是開了眼界了。”

  瘦長怪人道:“開什麼眼界?”

  常玉嵐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閣下三人的這份相貌堂堂,實在是令人歎為觀止。”

  他是半真半假,半挖苦,半讚歎。

  接著又道:“對於三位的大名,只是耳聞,今日一見,願聞其詳,日後該如何稱呼呢?”

  瘦長漢子一雙特別細長的手臂一揚,高聲道:“老子就是‘青竹絲’。”

  他左手指著圓滾滾的矮胖漢子道:“這就是三奇中的老二‘銀地牛’、還有老三‘金毛猴’!”

  常玉嵐道:“三位真是武林奇人,難得的絕配。”

  一邊的藍秀本是滿腔怒火,一聞常玉嵐之言,幾乎失聲笑了出來。

  常玉嵐又道:“三位遠在海南,與中原武林無恩無怨,到本莊來的真意何在,可否明言?”

  “可以。”瘦長的青竹絲大喇喇的道:“因為咱們哥兒們三個人,所以有三個目的。”

  “哦?”常玉嵐覺得奇怪道:“哪三個目的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4:38
十四

  青竹絲道:“第一,要你們退出司馬山莊。”

  “放屁!”陶林暴吼作勢。

  常玉嵐以手示意,攔住陶林道:“聽他說下去。”

  青竹絲又道:“第二,要你獻出血魔秘籍。”

  常玉嵐隨口應道:“哦!還有第三是什麼?”

  青竹絲陰陰而笑,猥猥斜眼望著藍秀,緩緩的道:“聽說武林第一美人被你姓常的視為禁臠,我兄弟不服,要借用個三年五載。”

  常玉嵐即使是泥人,也會惹起他的土氣來。

  他聞言不怒反笑道:“三位,你們是喪心病狂?還是鬼迷心竅?”

  口中說著,手中的斷腸劍也已抖得颼颼作響,嘶嘶有聲,一步步前欺,突然,大聲道:“拿命來!”

  怒極而發,劍如長虹,人似鶴翔,連人帶劍,指向青竹絲的迎面九大要穴。

  斷腸劍乃是“金陵世家”的絕學,常玉嵐早已憑斷腸劍遊走江湖,倏然是“武林四大公子”之首。

  平定司馬山莊之後,更一躍而為江湖威尊的盟主人物,加上十年來埋首於血魔秘籍之中,進境如何可以道金計。

  而今,盛怒之下,最少貫足了六成以上的功力,劍未發力先出,人未到,勁風早已籠罩了週遭三丈方圓。

  直如江河倒瀉,怒潮洶湧。

  青竹絲也不由目光一懍,急忙倒退五步。

  可是,青竹絲人雖急退,並沒有亮出兵器。

  但見他沉樁立勢,雙手一挫之際,居然硬用一雙肉掌,認準常玉嵐的劍身抓了過去。

  “噫!”

  常玉嵐看得十分清楚,不由大惑不解,驚異的“噫”了一聲,反而將眼看就要著實被抓的長劍撤招收式。

  同時,剎住了前欺的身子,愣在當場。

  因為,這太出乎常理了。

  斷腸劍雖不是吹毛截針的神物,但是它的鋒利不容惑疑,更因貫足真氣,力愈千鈞,怎能憑一雙肉掌就硬抓硬搶。

  這就是常玉嵐不解之處,也正是他收劍撤招的理由。

  青竹絲一抓落空,反而叫嚷著道:“怎麼?怕了?”

  常玉嵐玉面通紅,滿眼疑雲的道:“怕?我覺得你找死也不是這等找法。”

  青竹絲奸笑道:“你管得太多了吧!來呀!”

  “老奴打發他上路!”

  斜地裡,陶林一躍而前,左拳右掌,招演“鐘鼓齊鳴”直向青竹絲攻去。

  青竹絲不閃不躲,雙手右拳左掌,恰好迎著攻來的陶林接去。

  常玉嵐一見,大呼了聲:“陶林,小心!”

  果然——

  “啊!”

  陶林才與青竹絲的雙拳接實,發出聲慘叫,人也暴退回來,一連幾個踉蹌,腳下收勢不住,“咚”的聲跌坐在地上。

  但見他的雙手血淋淋的。

  右掌血跡斑斑,手掌上像是被數不清的尖針所刺,無數血孔,潺潺滲血。

  左拳,手背之處,也完全一樣。

  常玉嵐一見,不由皺起眉頭道:“千年沉鋼套!”

  青竹絲也已聽到了。

  他冷冷一笑道:“見識倒不少,可惜,你們知道‘千年沉鋼套’太晚了一點!”

  許久未說話的紅毛猴,尖聲叫道:“老大,還不晚,只要他們退出莊去,獻出秘籍及美人,還不算晚。”

  藍秀的臉色鐵青,櫻唇泛白。

  顯然,她是氣到了極點。

  常玉嵐何嘗不是如此,更眼看陶林的雙手傷勢不輕,越發怒火如焚。

  司馬山莊經過十年前的一場血腥,司馬長風死在亂糟糟之下,連全屍也沒落下,可是足足安靜了十年。

  黑白兩道每年的三次大會,也是融融洽洽,沒有動過凶器,更何況是血腥之味了。

  “南海三妖”是只聞傳言,從未出現於中原一十三省。

  因此,關於他們的身世、武功、邪術,江湖也沒人提過,再也料不到青竹絲會雙手帶著“千年沉鋼套”。

  “千年沉鋼套”,在武林之中很少有人知道它的來龍去脈。

  據傳——

  三百餘年之前,東海門的開山祖師,“九頭獅”壟大元在殷墟中盜出一大批殷商時代的戰甲、護套。

  那些個古物,雖然是純鋼打造的,而並不是一般所用由鐵鍊成的鋼,而是沿海火山爆發時,隨著岩漿噴出的礦鋼。

  而礦鋼噴入海底浸沉千百萬年,由於滄海桑田地形的轉變,礦鋼又為人發掘出土,殷商時鑄為戰士用具,堅不可破,即使用神兵利器,也無法割開。

  “九頭獅”壟大元就利用一部分適合使用的甲冑護套,加以精細改造,共湊成了十八人份的面套、護身甲、手套。

  這些面套、護身甲、手套,不但可以保護身體不受利斧砍刺,而且在原物的表面上精磨出足以傷人的尖錐銳刺。

  東海門就訓練了十八個高手,穿上了十八副沉鋼利器,號稱十八羅漢,殘害其他江湖同道。

  壟大元由此,也威鎮江湖,儼然成了黑白兩道的盟主,卻也君臨一十三省武林三十年之久。

  只因,壟大元生性惡毒,對江湖不顧信義,只講私情,不分是非,但憑厲害,難以令人折服。

  更加,十八羅漢一心依仗著“沉鋼甲套”,並不在真功實學上下功夫。

  三十年之後,東海門並沒能培養出武林的飽學之士,壟大元衰老,十八羅漢也是為酒色所傷,後繼無人。

  僅是後繼無人,最多是門派凋零卻也罷了。

  無奈,“東海門”人先是靠“沉鋼古物”,後是靠門派字號,所收徒眾,不是花花公子,就是酒色之徒,良莠不齊傾軋紛起。

  奸近殺,賭近盜。

  老邁的十八羅漢,沒有一個得了善終的。

  十八套“沉鋼古物”,也就不知所終。

  東海一門,在江湖上消失。

  這已是三百年前的一段往事,武林之中,甚至於很少有人知道。

  但是,常玉嵐埋首“金陵世家”的武林檔案,因為跡近神話,也就記得十分的清楚。

  故而,他一眼從陶林的傷勢上,就看出了是“千年沉鋼套”所傷。

  趁著低頭查看陶林傷勢的時候,低聲的向藍秀道:“千萬不要與他們的雙手接實,切記,切記!”

  他深恐藍秀仗著深厚的內功修為,與三妖接實,意在施用內力取勝。

  一往情深,關注備至。

  藍秀本來怒氣衝天的神情,也不由回眸一笑。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4:38
十五

  這時——

  “南海三妖”彷彿志得意滿,三人全都面帶陰笑,樣子好樂。

  紅毛猴一雙圓眼盯著藍秀,如同餓鷹。

  青竹絲洋洋得意的道:“姓常的,該拿定一個主意來了,說吧!

  是拚命一死,還是保命答應三個條件?”

  常玉嵐一撣衣角,撩了起來,將劍鞘卸去,好整以暇緩緩的說道:“主意是已經拿定了。”

  青竹絲道:“想通了?”

  常玉嵐道:“想是想通了,只怕我這個餿主意嘛,對三位有些不大利!”

  青竹絲吼道:“什麼意思?”

  常玉嵐道:“我想你提出了三個條件,我卻要留下你們的三條命來,不是對你們不利嗎?”

  一直沒開口的“銀地牛”,悶雷似的吼道:“你要我的命,我先要你的命!”

  他園滾滾的身子,像一個大肉球,一滾而出,竟在眨眼功夫,滾到了常玉嵐的腳下,同時兩臂前欺,硬抓常玉嵐的小腿。

  快,快到毫米。

  換了一般的高手,兩隻小腿必然難逃重創,甚而連皮帶肉被抓成兩個白骨桿子。

  常玉嵐吟吟一笑,左腳斜跨,右腳上抬橫掃。

  這一招妙在閃躲、進攻連成一氣,沒有半點空隙,而且由於常玉嵐的整個上騰急速下墜,以左腳為支柱,全身力道凝聚在右腳之上,猛不可擋。

  但聽——

  “碰!”

  一聲大響,如中皮革。

  “啊!”

  銀地牛暴叫一聲,真的像一隻大皮球,離地七尺,橫的被常玉嵐一腳踢中臀部飛出五丈有餘,方才落在地面,兀自滾了幾滾。

  紅毛猴與青竹絲雙雙搶上前去,不約而同的問道:“老二,怎麼樣?”

  銀地牛一滾而起,低聲道:“不妨事。”

  他口中尖叫,人又滾向常玉嵐,咬牙切齒的道:“老子沒防到你有這一手,再來!”

  人隨聲起,一連幾個“滾”動,雙手又向常玉嵐胯下抓去。

  此刻——

  常玉嵐方才看清。

  原來,銀地牛的一雙胖手,果真的套上一雙黑黝黝的套手,不但隱隱有一團烏光,而且雙手十指是分開的。

  每個手指尖端,都有一星寒芒,竟然是十個似鉤非鉤,如刀非刀的怪異東西,乍看去渾然分不出來,直如人的指甲。

  仔細的瞧,似乎是用活的彈簧連接著,非常的靈活。

  他打量了個夠,將銀地牛手中的“千年沉鋼套”構造完全瞭然得一清二楚。

  可是,“銀地牛”的一雙手,也已逼近,眼看離常玉嵐的兩胯,只有分釐之差。

  藍秀芳心大急。

  因為她覺得常玉嵐不知為了何故,像是發愣,連忙大聲叫道:“你在想什麼?還不快……”

  那等她的喊叫落音。

  常玉嵐忽然將手中長劍向身前面猛力插下,人也藉著插劍之時,突的頭下腳上,單手執穩劍柄,像一隻大蜻蜒,豎立起來。

  在常玉嵐心想,任你如何堅鋼,也難擋鋒利的劍刃,何況,自己提聚真氣,貫入劍身之中。

  “銀地牛”可沒想到常玉嵐有這麼一招,雙手眼看抓實,不由心中大喜,索興加了把力道,捨命抓了過去。

  但聽——

  “喳!”

  一聲脆響,人影乍合即分。

  銀地牛一滾退出丈外,翻著細眯眼,在查看自己雙手十指的機關。

  常玉嵐騰身收劍,人如游龍入雲,也省視一下自己手中的斷腸劍。

  兩人心態完全一樣,結果也是一樣,都沒有損壞。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4:38
十六

  第 四 章 塞外三凶赴中原

  須知,“千年沉鋼”乃是五金中的精華。

  就是連削鐵斬鋼的神器,也難動它分毫,當然不會受損。

  至於常玉嵐的斷腸劍,雖然名震遐邇,但卻不是神兵利器,它之所以被“千年沉鋼套”著力一抓,居然未損分毫。

  這並不是劍的本身有何獨到之處,而是常玉嵐貫入了八成以上的內力,銀地牛的“千年沉鋼套”雖然堅硬,但被常玉嵐的內力所彈,其實還未全力搶上劍身,只是稍黏之後,就被彈回。

  常玉嵐與銀地牛兩人,一時都沒能想到這一點。

  因此,銀地牛瞪著細線似的眯眯眼,咬牙切齒道:“小子!原來仗著有把怪劍!”

  常玉嵐也冷冷一笑道:“既然奈何不了常某的神劍,你們更加殘死得快了!”

  他說著,不等“三妖”再發話,左手一領劍訣,右手劍“撥雲見日”抖出桌面大小一團銀光,帶起勁風嘯聲,認定銀地牛罩去。

  銀地牛不由大駭,雙掌一挫,護定迎面子午,由喉結、中庭、直到丹田,卻也能符合武家的招數。

  怎奈,常玉嵐劍上的修為,可說已登峰造極,眼看敵人對住了子午一線,中途劍身一斜,直取肩井、俞賢,變招之速,實為罕見。

  一邊的青竹絲與紅毛猴本是邪門人物,那管許多,兩人發了聲喊,左右合擊,採用“圍魂救趙”的戰法,不救同伴,夾擊常玉嵐。

  常玉嵐若是劍招不變,必能將銀地牛來個大劈兩塊,腸出肚流。

  但是,自己左右的二妖,最少有一人可以得手,後果不堪設想。

  常玉嵐焉肯以一命換一命?

  因此,劍勢改劈為掃,一式“雲龍三現”,挽了個旋風,人也後撤七尺。

  銀地牛算是死裡逃生,但也嚇出一身冷汗。

  由於三妖一齊出手,原本受傷的陶林,也將皮肉之傷裹好,這時忍住疼痛,揚起朴刀,也迎上前去。

  陶林先前為紅毛猴叫傷,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刀花一式“雪飛天出”,直向紅毛猴連肩帶臂砍去。

  紅毛猴冷冷一笑,不閃不躲,雙手拚命一般,合力迎著朴刀抓到。

  但聽——

  “咯噠!”

  一聲脆響。

  陶林覺得手上力道一卸,朴刀已齊腰而折,手中只剩下了一半。

  另一半,已在紅毛猴的手中。

  紅毛猴得意非凡,將半截朴刀向地面一丟,口中啐了聲道:“呸!破銅爛鐵!”

  陶林直氣得翹起山羊鬍子,也將手中剩下的半截刀丟了開去。

  照說,陶林的功夫高過紅毛猴甚多,為何他的刀被紅毛猴輕易的折斷呢?

  理由很明顯,陶林揚刀之際,只想憑刀法取勝,並未貫入全身內力,所以才有這個令他氣結的情況發生。

  武家交手,兵器被毀,就是失敗。

  陶林氣得三尺暴跳、七竅生煙,怎奈,他雙手受傷,還用兩幅綢子裹著,無法空手進招。

  藍秀對於常玉嵐的劍、陶林的刀,都非常清楚,加上她心細如髮聰明絕頂。

  因而,她已瞧出了門道。

  她對陶林使了一個眼色,含笑道:“休要暴躁,讓我制住這三個小妖,交給你出出氣。”

  說著,一探手,解下腰際的珮環花結,隨手一抖,足有丈來長短,蓮步經移,邁到常玉嵐身側。

  她又低聲道:“不許出手,瞧我的!”

  這時——

  “南海三妖”眼見藍秀提著絲絨結成的環珮緊索,不由好笑。

  他三人心想,連利刃寶劍都不成,細細的絲索,有什麼用?

  就在他三人心念初動之時,藍秀已經到了場子中間,緩緩甩動手中的絲索,嬌聲叱道:“三個畜牲!一定要用繩索拴住才行。”

  藍秀心知“南海三妖”出口必是輕薄之詞,所以,並不等他們開口,手中鵝黃絲索,已甩成一個圓圈,發出嗚嗚風嘯。

  紅毛猴一見,搶著上前,口中道:“讓我與你先玩一陣!”

  藍秀並不回答,手中絲索一抖,徑向紅毛猴頸子套去,一條軟、綿的絲索,彷彿抖開一條鐵鍊一般。

  紅毛猴有恃無恐,人在原地並不閃避,任由絲索迎頭套了下來,直等絲索到了頂端,雙手上舉,認定索套抓了上去。

  藍秀心想,我正要你如此。

  她的玉腕突地一科,絲索的那端,忽的散了開來,圈子竟然大了一倍。

  紅毛猴一抓抓了個空。

  藍秀的右手稍稍向下一壓,又是一擰。

  分明散開來的索套,隨著藍秀的手腕,下滑、急收,索頭一連幾繞,說也不信,竟然將紅毛猴的雙手齊腕纏了個結實。

  藍秀吟吟一笑,執索的右手猛然向懷內一帶,左手並指認準踉蹌被絲索帶過來收腳不穩的紅毛猴肩井大穴點去。

  “咯!”

  紅毛猴原本站不穩的身子,喉頭間“咯”的一聲,人已如半截木頭,“卟通”,直挺挺的倒在地面上。

  藍秀嬌聲叱道:“拿下!”

  陶林一躍而前,深怕紅毛猴反抗掙扎,起腿用腳尖踢上紅毛猴的暈穴。

  四個劍士一湧而上,將已失去知覺的紅毛猴架了起來,退回常玉嵐身後。

  藍秀的出手,快如閃電,用力之巧,巧到毫顛,如常玉嵐也不由暗喊了聲:“妙!”

  另一邊的“銀地牛”與“青竹絲”兩人不由目瞪口呆。

  眼看自己的同伴,被藍秀生擒活捉,實在是來不及出手相救,一時之間張口結舌,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4:39
十七

  青竹絲才會過意來,大吼大嚷道:“姓常的,快把他放了,不然,哼哼!”

  藍秀道:“不然怎樣?”

  青竹絲暴跳如雷道:“不然老子要你的命!”

  “可以。”藍秀冷冷的道:“來吧!看看到底是誰要誰的命!”

  藍秀口裡雖然如此說,但心裡正在想制敵之計。

  因為,像對付紅毛猴的方法,乃是可一不可再的,料定青竹絲與銀地牛不會再蹈覆轍的。

  藍秀想得到,常玉嵐也已想到這一點。

  他搶著上前,朗聲道:“二位,司馬山莊與你們南海兄弟,素無糾葛,也談不上什麼恩怨……”

  青竹絲搶著道:“使乖弄巧,將我們老二騙去,就是過節!”

  他的話已露出了怯意,弦外之音乃是:只要放了紅毛猴,就沒有恩怨。

  常玉嵐焉能聽不出來?

  他淡淡一笑道:“這容易,我可以立刻解了他的穴道,恢復他的自由。”

  “銀地牛”厲聲道:“既然如此,放呀!”

  常玉嵐不由大笑道:“二位不要急,常某有幾句話請教,只要二位以實情相告,常某立刻放人。”

  青竹絲道:“真的?”

  常玉嵐爽朗的道:“常某以信義為重,言出必行,雖不敢講是君子,但絕不失信。”

  青竹絲略一沉吟道:“好,問吧!”

  他乃是別無選擇,自己的老三在別人手裡,總不能眼巴巴的不管。

  常玉嵐道:“請教二位,本莊的萬樹桃花,是不是三位一夜之間毀去的?”

  青竹絲的乾巴巴的瘦臉,竟然也漲紅了,大嚷道:“豈有此理!

  咱們今天是第一次到這兒來。”

  常玉嵐察言觀色,料定青竹絲說的不是假話。

  因而,微微一笑道:“在下相信閣下的話,再請問你們二位,遠從海南前來司馬山莊的真意何在?難道真的如三位先前所說的嗎?”

  “不,不!”青竹絲的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連連說出幾個不字,才苦苦一笑道:“咱們是受別人邀請來的。”

  常玉嵐忙道:“哦?是誰邀請二位呢?”

  不料——

  青竹絲的頭又搖個不停,口中卻道:“這……行有行規,這一點中原江湖也是人盡皆知,我不能告訴你,因為我們三兄弟與那人有鐵的約定,無論事情成功與否,都不能說出來。”

  “哦……”

  常玉嵐不由“哦”了一聲,久久陷入沉思之中。

  青竹絲說的乃是實情,江湖上的規矩應的確如此,再說,以“南海三妖”的性情來看,他們不願意說出來的話,就是死,也不會吐露的。

  為了避免把事情弄僵,常玉嵐並不追問下去,反而道:“我尊重三俠的重信守諾,不過,我可以告訴三位,這件事我一定會弄清楚,也一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青竹絲道:“這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我們管不著那麼多,還有沒有要問的,不然,該實現諾言,放老三的人了。”

  常玉嵐道:“在下還有一句話,也請二俠據實相告。”

  青竹絲道:“你的問題似乎沒完沒了。”

  常玉嵐忙道:“最後一句,二位可否將來的目的告知在下?”

  “可以!”青竹絲也很慷慨的道:“活捉你交給他,沒有第二個目的。”

  “哦?”常玉嵐道:“捉我?他出什麼代價?”

  “黃金十萬兩!”

  青竹絲衝口而出,然後現出怒容大吼道:“常玉嵐,你存心拖什麼?”

  常玉嵐忙笑道:“到此為止,二位放心!”

  他說完,回頭對陶林道:“把人放了。”

  陶林是一百個不願意,囁嚅的道:“放,放了?”

  “對。”常玉嵐又回頭對青竹絲與銀地牛道:“日已偏西,該吃飯了,二位與這位紅毛兄弟,若是不嫌棄,不妨到敞莊內,容常某稍盡地主之誼,粗茶淡飯,免得再找酒樓茶肆。”

  他一面說,一面快如閃電,解了紅毛猴的穴道。

  “南海三妖”乃是瓊島五指山的化外之人,長像雖然怪異,生性卻不失粗獷耿直。

  銀地牛聞言大聲道:“你想耍什麼花樣?”

  青竹絲也道:“是不是想把咱們全留下來?”

  常玉嵐連忙道:“誤會,在下只是奉邀而已,答應不答應,全由各位做主,常某絕不勉強。”

  銀地牛又叫道:“是不是還有話要問我們?”

  常玉嵐直截了當的道:“沒有了,若是有話,常某可以在放人之前問,何必落個失約背信呢?再說,即使有問,回不回答,還在於你們兄弟。”

  他的言辭懇切,態度肅然。

  “銀地牛”看了看青竹絲,低聲道:“咱們該吃一頓了,怕他怎地?”

  青竹絲點點頭,向常玉嵐道:“南海三奇天不怕,地不怕,不會怕你,走!接受你的款待。”

  “請!”

  常玉嵐肅身請客。

  一時間,本來是敵對雙方,轉眼竟成了賓主之勢,拚命火爆的場面,剎時化干戈為玉帛。

  已是掌燈時分。

  司馬山莊的莊門大開。

  “南海三妖”都有了幾分醉意,腳下歪歪斜斜的,舌頭說起話來有些打結,胡亂拱拱手,對送出大門的劍士不清不楚的道:“請……請轉告……你們……那姓……姓常的……咱們後會……有期……”

  三人踉踉蹌蹌的沿著棧道走去。

  紅毛猴道:“老大,這個姓常的不算壞人。”

  銀地牛搶著道:“沒人說他是壞人呀!”

  青竹絲也喃喃的道:“就是那主兒也沒說他壞呀,你們該記得吧!咱們進入中原之前,他還再三交代咱們,不要傷了姓常的嗎?”

  “對!”

  紅毛猴應了一聲,又道:“四下沒人,咱們該趕一程路吧?”

  他說著,已騰身運功,率先狂奔。

  銀地牛與青竹絲並沒回答,可是,不約而同追蹤而起,三個人本來輕身功夫不差,星飛丸瀉,快如奔馬。

  司馬山莊之內。

  一道白影,衝天而起,說快,比“南海三妖”更快,尾隨著三妖,遙遙緊盯。

  夜色雖然朦朧。

  但是,一望無涯的平原,視野寬闊得緊,三前一後的情形,始終等距快速的在夜空下奔馳。

  黃沙,驕陽。

  狂風,荒漠。

  除了沙,還是沙。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4:39
十八

  烈日,像一個高熾的火傘,沙洲由於投射的日光,一閃一爍,好像是大海的波紋,一層層、一波波,若隱若現的,使人睜不開眼。

  日正當中,陣陣熱浪,彷彿從地面無休無止的噴出來,整個沙漠不像死沉的大地,而像是活起來的動物在呼吸。

  遠處,與近處同樣的靜,連平日偶而穿過的駝隊也沒有。

  忽然——

  幾個小黑點,從大山方面星飛丸瀉,快如凌空掠過的飛燕,漸來漸近,轉眼已到了偌大的一座沙堆避風之處。

  來勢漸緩,終於停了下來。

  為首的一個蟹面高大漢子,年約四十左右,一身古銅色的肌肉,青筋暴露,只披了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馬夾,頸間,繞著一幅甚至比馬夾還要大的紅巾。

  一雙銅鈴大的眼睛,大鼻子紅通通的,不知是太陽曬紅的,還是俗稱的“酒糟鼻”。

  下身,一條牛鼻短褲,從小腿到膝蓋,纏著古銅色的綁腿,腳下一雙多耳麻鞋,腰間,斜插著一輛份量不輕的三棱降魔杵。

  緊隨在他身後的,卻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女郎。

  這女郎與那為首的漢子,成一個鮮明的對比。

  一身十分合體的猩猩紅勁裝,配上寬窄適度的金黃束腰,右肩斜掛個黃緞錦繡鏢囊,鼓澎澎的。

  背上綠藍魚皮長劍,綠色的劍穗飄到肩頭。

  除了搭配得十分豔麗的裝扮之外,那女郎眉如遠山,眼如秋水,腮鼻垂直,櫻唇上翹,不知她是怎樣保養的,皮膚有紅似白,半點也沒有風沙中磨練的憔悴之狀,日曬風吹的粗糙之色。

  還有一個年輕的文士模樣少年。

  那少年也不過是二十出頭,與蟹面漢子及那嬌美少女,又具一個型態。

  他瘦得有些過分,僵黃臉,連手上的皮膚也是一樣,乍看上去,似乎大病初癒。

  除了從他炯炯發光的眼神中可以瞧出十分健壯之外,像是一個營養不良發育不全的人一般。

  手上一柄特大的摺扇,不時開合,仿如十分無聊。

  這三個各有特色,不應該在一起的人,竟然結伴在狂風怒吼黃沙飛揚中徒步結伴,透著有些兒奇怪。

  為首的蟹面漢子瞧了一下幾乎燒紅了大地的烈日,抓著胸前黃茸茸的胸毛,舔了下嘴唇道:“二弟、三妹,該快到了吧?”

  黃瘦少年“吧嗒”把手中摺扇一合,順手指著遠處道:“還要翻過四道沙峰。”

  紅衣少女抿唇一笑道:“怎麼?大哥口渴了嗎?”

  蟹面大漢咧開泛白的厚嘴唇道:“渴了有什麼辦法,連水囊都丟了。”

  紅衣少女笑靨依舊道:“空空如也的水囊,不丟,難道要帶到中原去獻寶?”

  黃瘦少年臉上毫無表情的道:“到中原咱們可不能稍有大意,據說中原臥虎藏龍,奇人異士如同恆河之沙,天上繁星。”

  “啐!”紅衣少女的黛眉一揚,啐了聲道:“二哥,你呀!難怪又黃又瘦,你專門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咱們‘塞外三俠’難道不是奇人異士?”

  黃瘦少年咧咧嘴,不知是笑還是哭。

  蟹面漢子一見,不由笑道:“二弟,我這‘青面韋陀’白君天雖然是老粗,對於你‘病二郎’的心事,可是早已看透了。”

  原來這三人在大漠一帶大名鼎鼎。

  蟹面漢子由於善使一柄“三棱降魔杵”,被人稱為“青面韋陀”,粗獷豪邁,性急如火。

  黃瘦少年人稱“病二郎”羅家駒,為人較為陰沉,一柄摺扇功力不弱。

  紅衣少女的名頭,在三人之中尤為響亮。

  因為她思維巧妙,常年不分四季,都是一身猩紅裝扮,大漠千里,天山南北,沒有不知道有一個“紅娘子”女俠裴冷翠的。

  提到塞外三俠這四個字,乃是他們三個人“自封三齊王”創出來的。

  其實,這三人的行為,乃是善善惡惡之間,沒有大奸大惡的名聲,也沒有濟世救人的俠行。

  他們只是以“遊俠”的作為飄逸的行動,遊戲人間,自求解脫而已。

  至於三人的武功,並沒門派可言。

  連他們三人行動一致,又有“口盟”之誼,也互相不盡瞭解,甚而避免詢及。

  “青面韋陀”這席話,使“病二郎”的黃臉一愣。

  病二郎眨動閃爍的眼神,有些焦急的道:“老大,你這話指的是什麼,小弟什麼心事被你看透了呢?”

  “紅娘子”也感到十分興趣的笑道:“是呀!說出來大家聽聽。”

  “青面韋陀”咧嘴凝神,略加思索的道:“二弟,你並不是擔心中原武林有奇人異士,而是怕……”

  他說到這裡略略一頓,才帶笑說道:“你怕的是三妹這位紅娘子被中原的人給搶走了。”

  此言一出,“病二郎”神情似乎一震。

  顯然的,“青面韋陀”真的揭穿了“病二郎”的心事了,因此他才會吶吶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哈哈!哈哈!”

  “紅娘子”卻朗聲一笑,花枝招展前仰後合的道:“大哥,你想的真遠,可他不會為我擔心的,至於嫁嗎?身為女兒家,逃不了要嫁人,嫁給誰?那……那同塞外人,中原人完全不相干。”

  “嘿嘿!”

  “病二郎”羅家駒自覺愕然一下很不恰當,甚至是露出怯意,幸而“紅娘子”接著發了一篇高論,減少了他的尷尬。

  因此,他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兩聲,才道:“對呀!三妹說的不錯,何況,婚姻大事,三妹想來自己已經有了打算,是不是?嘿嘿……”

  “青面韋陀”不服氣的道:“二弟,你……你這是違心之論吧?”

  “病二郎”先前已有“秘密被人揭穿”的不悅,聞言不由怫然道:“絕無此事,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說時,手中的摺扇不住的大力合了又開,開了又合,情緒不穩。

  “紅娘子”一見忙打著哈哈道:“哎呀!怎麼肚子內唱起空城計來了,走吧!”

  顯然的,她是深恐因此引起不悅,藉著“腹飢”為名,把話題岔了開去,口中說著,人也彈身而起,撣去衣襟上的浮沙,抖抖鏢囊。

  “青面韋陀”也隨之而起道:“腹飢還沒有,口卻渴得很!”

  三條人影,又飛射在廣大的大漠風沙之中。

  千里黃沙,一輪赤陽。

  造物者奇蹟似的在寸草不生的沙漠之中,安排了一個“綠的樂園”,領導回族的聖地——綠宮。

  像一個城堡般,團團的生出些山丘,而且是峋嶙有致的小山,山上生滿了翠綠的蒼苔,像是人工裝扮的疏落適宜的高矮灌木。

  山與山之間,流水淙潺,清澈可見,唯一缺憾是沒有游魚,連水上的浮萍也是重重疊疊的聚在一起,浮在水面。

  有水,就有橋,無數的小橋,式樣或如拱門、或如長虹、或有回柱,或憑空而吊,大都精緻而實用。

  沒有飛簷雕棟畫梁的黃牆綠瓦。

  有的,卻是野牛皮綴合而成的帳幕,加上五顏六色古樸的簡單圖形,看來別有一番的情趣。

  這樣的帳篷,足有數十個,結合成一個回族的金鑾內宮。

  正中的一個蓬帳,精緻得十分突出,是用黃、紅、白三色彩繪的。

  帳篷前豎著兩個十分難得一見高矗入雲的大旗竿,一紅一黑兩面蜈蚣旗,被塞外狂風吹得獵獵有聲。

  帳篷的面幕低垂,看不見蓬內的景象,八個帶刀的回族壯漢,肅立在帳篷兩側,端莊靜穆。

  這時——

  日色偏西,荒漠上映出七彩繽紛的餘暉。

  掠地而來的朔風,雖不如冬日的刺骨奇寒,但夜沙漠也頗有涼意。

  忽然,一陣笳聲。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回營,立刻活躍了起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4:39
十九

  左側,一隊壯碩的回族青年武士,腰掛彎刀,倒插著一根長鞭,恭謹的魚貫而出。

  右側,一群婀娜健美的回族姑娘,簪佩滿頭,也掛刀插鞭一列緩步而來。

  兩隊男女以高旗等為準,雁翅般列開。

  正中的帳篷前幕徐徐展開。

  四個十五六歲的妙曼少女,每人手中分別捧著劍、拂、琴、笏,踏著整齊的步子,走出帳來。

  隨後,一個俊秀的男孩,雙手捧著一個長方形銀盤,盤內鋪著厚厚的紅氈,端端正正的放著支紫玉橫笛。

  又是一陣茄聲音吭嘹喨。

  沙無赦徐步而出。

  他經過了十年,已不是當年的探花王子。

  他臉上成熟許多,當年遊走中原,成為武林四大公子之一的遊戲人間的活潑,已經一掃而空。

  原來,他已繼承了回族的王位,一派威儀,莊重端肅,不亞於帝王。

  本來嘛!回族的王子,就是酋長,回族的皇帝,地位崇高,那能再嬉笑怒罵呢?

  沙無赦一雙英風攝人的丹鳳眼,掃視了左右的護衛,朗聲道:“月祭開始!”

  原來,回族是每月一小祭,每季一大祭,每年一次祭。

  回族的歡祭,如同苗人的豐年祭,季祭,是分族的聚會,月祭每群或每家舉行。

  香案早已排好,牛、年祭牲,都用紅繩綁紮妥當。

  案頭,還用繩索繫著只碩大的雄雞。

  沙無赦獻過香,口中默默的用回語吟著詩詞。

  然後,伸手抓過案上的一把解腕尖刀,另手抓住了雄雞雞頭,著力將刀認定雄雞脖子一剁。

  “篤!”

  刀尖不偏不移,正扎入雞頭,再釘在香案之上。

  雄雞的兩隻爪子劃得香案桌面吱吱連聲,兩隻翅膀更是卟卟搧動。

  沙無赦提起雞腳,“唰”的一聲,認定香案之前的一面黃旗酒去,滴滴鮮紅的雞血,染滿了旗幟。

  “哦——”

  左右的人轟雷也似的高聲吼叫,聲音拖得老長,淒愴中有一股悲壯意味。

  就在此時——

  入口處,一個半漢半回裝扮的老年人,氣喘噓噓,快步加飛的跑近香案,單膝打千,朗聲道:“武威、張掖大回前衛總探巴沁格叩見王爺!”

  沙無赦不由眉頭一皺,說道:“巴沁格!你?有什麼重要的大事嗎?”

  巴沁格垂頭伏身道:“是!沒有大事,小的也不敢擅離防地,正是有事要上稟王爺!”

  沙無赦點頭道:“起來回話。”

  巴沁格躬身而起,側退一步,垂手道:“上稟王爺,有一位和尚,從中原進入了我們回疆……”

  沙無赦道:“這事我已經接到你的飛鴿傳書,不是要你派人盯他一陣,若是沒有軌外行為,任由他遊方化緣不要為難他嗎?”

  “是!”巴沁格朗聲回道:“回王爺的話,小的派了三撥人盯著他,只是……只是……”

  他嚅嚅了一下,把頭垂得更低,聲音也有些嘶啞的道:“只是……三撥人都被那和尚止血制穴,倒在沿途,幸而發現得早,不然都活活閉氣而死!”

  “哦?”沙無赦有些動容,凝神道:“有這種事?”

  他略一沉吟,又淡淡一笑,像是自言自語:“看來不是什麼高手,若是高手,止血制穴的手法,豈是你們可以化解的。”

  不料,巴沁格道:“啟王爺,那可能是和尚故意布下疑陣,不然的話,就是手下留了分寸。”

  沙無赦奇怪的道:“怎麼講?”

  巴沁格道:“小人在三拔人出事之後,不得已親自盯著他,想不到……想不到只跟了三百尺左右,就被他溜掉了。”

  沙無赦道:“本族有一定的驛站,他若錯了驛站,一定會橫死在大漠,他一定溜不掉的!”

  “是!”巴沁格朗聲一應,又道:“一連七天,每天在驛站出發,小的都看見他,只是,追蹤了三五百尺,就看不見他的影子。”

  “有這等事?”

  沙無赦不由面罩疑雲,有些感到怪異。

  因為,巴沁格是族中的勇士,也是一個“飛毛腿”的總報頭目,派在回漢交界的武威張掖。

  他不但是武、張兩地回人總管,也是專責監管回人入漢、漢人入回的總負責人,腳底下的快,在回族中數一數二,做事,更是精明幹練。

  巴沁格見主子沉吟不語,急忙撲地跪倒,行起大禮來,雙手向前伏地朗聲道:“小的無能,願受我族族規處罰!”

  沙無赦尚未回答。

  “阿彌陀佛!”

  一聲清朗的佛號,宛如午夜洪鐘,響徹入雲。

  在場之人全都霍然而驚。

  連沉穩的沙王爺,也不由愕然發愣。

  就在眾人尚未回過意來之際。

  一個頭戴草笠,笠前垂著尺五長的遮面黑紗,看不清面目,一身淡灰僧袍,黃色紮腳褐褲,多耳方外布鞋,步履踏實的和尚,徐徐沉穩的向香案前走來。

  沙無赦雙手平伸,止住手下抽刀的勢子,插腰嶽立,原地不動。

  這種臨危不亂的冷靜,只有“探花”沙無赦才能有這份定力。

  那和尚僧袍飄飄,到了香案前丈餘之處,右手數著念珠,左手打著問訊:“阿彌陀佛,沙王爺,恕小僧魯奔了。”

  沙無赦略微一愣,心想:“好熟悉的口音。”

  他心念雖動,表面上毫不著相,十分開朗的道:“大師太謙了,遠從中土,前來宏揚佛法,教化我回族子民,本王十分歡迎。”

  “不!”那和尚卻連口否認,接著道:“貧僧前來回疆,並不是為了宏揚佛法,沙王爺不必過獎!”

  沙無赦淡淡一笑道:“哦!大師的目的……”

  和尚揚聲道:“拜訪故舊。”

  “更妙。”沙無赦灑脫的道:“我族原來有大師的故交,敢問大師法號怎麼稱呼?故交又是何人?”

  那和尚聞言,也嶽立不動,高誦了聲佛號:“阿彌陀佛!貧僧佛名‘無我’,故舊就是王爺你!”

  此言一出,沙無赦不由駭然而驚,

  他急忙走出香案,趨前幾步,伸出雙臂,十分誠摯的朗聲道:“原來是少莊主司馬駿兄,一別十年,想不到還記得沙某。”

  無我打個問訊道:“司馬駿已成過去的孽障,無我兩字已經說明。”

  沙無赦忙道:“回疆雖是化外,待客仍然以禮,請到帳中一敘,別後渴念!”

  無我冷漠的道:“這就不需了。”

  沙無赦道:“少莊……哦,大師何必見外,再說,回疆大漠茫茫,既無客舍,也無族邸,可沒有中土方便,遠來客旅,我族一樣款待。”

  他不等無我回話,轉首對手下人道:“神篷設宴,這位大師是本王好友。”

  無我打量著不能再行推卻。

  事實上,回疆一片沙漠,行旅除了自備飲水乾糧之外,大都寄宿回人帳篷,即使露宿也要自備帳幕,升起營火。

  原因是,沙漠之中,入夜酷寒,日間與夜間的溫度有天壤之別。

  這時——

  兩側的護衛已忙著收拾起香案,有的忙著置辦酒宴,撥熾帳篷內的火爐。

  “請!”

  沙無赦先前本來要上前擁抱,握著無我的手,同步進帳。

  但是,他乃聰明絕頂反應快捷之人,已發現無我肩頭微動,有縮手退後的架式,故而倒讓半步,單掌肅客。

  無我略一點頭,語氣依舊冷漠的道:“王爺待故人如此,貧僧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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