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644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01:15
第360章   疑惑

阿史那不代從昏迷中甦醒,胸前劇烈的疼痛讓他打消了自己已然墜入地獄的想法,那些愚昧的佛教徒不是所人死之後萬事俱滅嗎?能感覺到疼痛,就應該沒死。

使勁兒晃了晃腦袋,一陣劇烈的眩暈感讓他差點再度昏迷。

身體不知受了多少床上,每喘一口氣,似乎都有無數的刀子在割著每一塊皮肉,痛徹心扉的滋味讓他的神誌也清醒了一些,腦筋活絡了許多。

他實在沒有想到,縱橫大漠塞外所想無敵的自己,率領著突厥狼騎中最精銳的“附離”親兵,居然在這個蒲昌海岸邊的小小軍營之中,被一群綿羊一般的唐軍步卒擊敗……

這令他無法接受!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呢?

自己率領著突厥汗國最精銳的鐵騎,在踏入唐軍軍營之前已經將速度提升至極限,相應的,衝擊力也已經達到最大!別說是一支只有兩千人的唐軍,即便是便對數万唐軍,在這樣的情形下自己也有信心將其陣型鑿穿!

大漠草原,那是突厥健兒的地盤,綿羊一樣的唐軍也就只敢守在城池裡,拿著長弓硬弩才敢叫囂幾句,只要出了城池,面對突厥鐵騎,那就是待宰的羔羊,想殺多少就殺多少!

呃……當然,除了那個叫李靖的傢伙除外,那是唯一能指揮軍隊擊敗偉大的突厥騎兵的存在。

但天底下畢竟只有一個李靖,李靖會出現在一個輜重營裡麼?

顯然不會。

所以阿史那不代覺得自己最起碼沒有犯下輕敵的錯誤,當野狼面對綿羊,只要撲上去狠狠撕咬就對了,哪裡用得著什麼戰略?

再說了,戰略那玩意,自己也不會多少……

自己率軍踏進唐軍的軍營,一切都是那麼完美,唯一的意外,是那支唐軍結成的方陣似乎很穩。阿史那不代知道突厥鐵騎衝鋒起來的威勢是多麼狂猛,能在這樣的威勢下保持穩定的軍隊,很少見。

但是這不重要。

強軍他見的多了,唐軍的步兵面對突厥的鐵騎,再強也是全方位的碾壓。

他們的弩箭很有威脅,幾乎每一輪齊射都能帶走幾十個夥伴的性命,但是僅此而已。對付這樣的方陣,阿史那不代很有經驗,無視死傷的同伴,只要一個勁兒的衝鋒就好了,再厲害的弩箭,也只能射出三輪,三輪已過,自己的騎兵便直接衝陣,再多的弩箭也沒用,難道他們連自己人也一起射殺?

一些都在阿史那不代的計算之中,直到他策馬衝到唐軍陣前……

昏迷前最後一刻的記憶,是一個黑黝黝的鐵疙瘩在自己的馬提前暴烈開來,伴隨著巨大的響聲和火光,是無數的碎片如同暴雨擊打湖面一般,鑽進自己的身體……

那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阿史那不代覺得頭又有些暈了,他淺薄的知識令他無法形容那一刻的恐懼和絕望。

更加令他絕望的是,他發現自己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任何辦法去破解這種會爆炸、會噴射碎片造成大量殺傷的武器。

那豈不是代表著,從唐軍擁有了這種武器之後,突厥鐵騎肆虐大漠的日子就一去不復返了?

耳邊想起腳步聲,阿史那不代懶得去看,他連眼皮都沒睜開,依然在思索著是否有什麼法子能破解掉這種威力巨大宛如天雷降世的武器……

“姓名,身份,職務,統統報上來。”

耳邊響起一個人的語聲,不過阿史那不代沒搭理他,自己乃是堂堂突厥汗國左廂察,伊利可汗的嫡系血脈,草原上最尊貴的雄鷹,沒理由去搭理一個小小書吏的審訊。

不出意外,接下來就是上刑逼供了,


但是自己會怕這個?
最偉大、最剽悍的突厥勇士,可不僅僅是在戰場上戰無不勝,還得擁有最最堅強的意志,能夠忍受最最殘酷的刑罰!

我,阿史那不代,就是最強壯的突厥勇士!

“呵呵,你不說話,就沒人知道你的身份了?你胸口這個狗頭,可不是隨便什麼突厥人就能紋上去的……”

這人說話的腔調有些輕佻,讓阿史那不代有些不爽。

他睜開眼睛,看著面前這個皮膚有些黑的小子,憤然道:“這是狼!是偉大的草原之狼,可不是你們漢人圈養的狗,愚蠢的小子!”

居然侮辱突厥人的圖騰,簡直不能忍!

誰知這個黑臉的小子完全不生氣,反而以一副看見傻瓜的樣子衝著他笑個不停:“好吧,這是個狼頭。但是一個像你這般愚蠢的人,為什麼會將阿史那氏最尊貴的圖騰紋在身上呢?難道你們的大汗就不會將你砍掉腦袋麼?這可是對於阿史那氏的羞辱。”

阿史那不代怒道:“我生下來就有權力紋上這個狼頭,誰敢反對?”

黑臉小子煥然大悟狀:“如此說來,你是阿史那氏的嫡系血脈?嘖嘖嘖,看年紀,應該是欲谷設的兄弟?”

阿史那不代意識到自己被這小子耍了,一點刑​​都沒上呢,自己就把底細都給交代了……

他倒不是懊惱於身份洩露,自己是欲谷設的親兄弟,只要亮出身份,這些唐人不敢將自己怎樣,頂多讓欲谷設那些金銀珠寶將自己贖回去,否則面對突厥人的報復,他們也很是頭疼。他只是覺得這麼輕易的將身份交代了,是不是有些不夠硬漢?起碼挨上幾樣唐人的刑罰再說呀……

於是,有些懊惱的阿史那不代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以此顯示自己的剛硬,自己可是阿史那氏的雄鷹,便能太慫了……

黑臉小子倒也不惱,仍舊笑呵呵的說道:“只問你一個問題,回答了,立馬放人。”

阿史那不代不說話,繼續展示自己的剛烈強硬。

黑臉小子瞅著他看了一會兒,沒說話,只是擺擺手,便有一個士兵上前,將一個黑漆漆的破布團塞進他的嘴裡。一陣強烈的尿騷味和馬糞味熏得阿史那不代胃部猛烈的抽搐,使勁的干嘔起來。

黑臉小子從他身邊繞開,到了另一邊,臉也轉了過去,說道:“給你一個機會,那傢伙是欲谷設的兄弟,本官不能將他如何,但是你不一樣,本官隨時有一百種方法收拾你。”

阿史那不代轉過頭,這才看到自己身邊還有一個人,四肢分開被牢牢困在一張木板上,跟自己的姿勢一模一樣,是那個欲谷設派來監視自己的副將。

阿史那不代突然有些幸災樂禍,他很想看看這個長著欲谷設的寵愛總是跟自己不對路的傢伙倒霉。

事情正如他所願,那傢伙很硬氣的拒絕了。

那麼接下來就要動刑了麼?阿史那不代有些期待的想著。

果不其然,黑臉小子笑瞇瞇的命人抬來刑具,這小子讓人看著很是討厭,好像任何時候都不能讓他發怒,總是一副笑瞇瞇很欠揍的表情。

但是等到那副將的慘叫聲差點刺破他的耳膜,阿史那不代完全被眼前發生的一幕震驚了!

一捅滾燙的開水,一瓢一瓢的潑到副將的大腿上,轉眼見皮肉就被燙的起了一片一片亮晶晶的水泡,然後水泡破裂,血水橫流。接著,一個兵卒拿起一把鐵刷子,狠狠的在那條已經熟透了的大腿上刷了一下……

刷子帶走了皮肉,只是一下,就露出裡邊白森森的腿骨,下一刻,鮮血狂湧而出,副將頓時慘叫一聲昏了過去。那兵卒又舀了一瓢開水倒上去,將副將疼得又醒了過來,然後又是一刷子下去……

阿史那不代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陡然升起,一向自詡硬漢的草原雄鷹,頓覺胯下一熱,尿了……

他只覺得原來突厥人實在是天底下最最善良的民族,唐人的這些招式,實在是只有地獄裡才能存在的酷刑!那是一種讓人的靈魂都恐懼顫抖的殘忍,能將任何堅強的意識瞬間擊潰!

唐人太會玩了……

死去活來的折騰一個來回,副將徹底崩潰。

黑臉小子還是笑容滿臉,語氣很溫柔:“你們為什麼會來襲擊兵營?”

阿史那不代也提起精神,他雖然嚇尿了,但其實也不太明白大汗要襲擊這個輜重營的目的。

副將完全沒有一絲剛剛的骨氣,哆哆嗦嗦的說道:“大汗收了一批貨物,是有人出了十車精鐵,求大汗出兵將這個兵營裡的所有人都斬盡殺絕…… ”

阿史那不代眼珠子都瞪圓了。

十車精鐵?

哪怕突厥再缺鐵料,也不能十車精鐵就搭進去一千精銳的“附離”精銳,還有我這個突厥第一勇士啊!該死的慾谷設你是昏了頭麼,居然做了這麼一筆賠掉褲子的生意?

黑臉小子臉上的笑容凝了一下,繼續問道:“是什麼人出的的十車精鐵?”

“你不用問我對方是什麼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求你放我,只求你發發善心,給我個痛快吧,嗚嗚嗚……”

副將已經完全崩潰……

黑臉小子沉默一下,吩咐道:“所有被俘的突厥騎兵,除了這位欲谷設大汗的兄弟之外,全部坑殺,以慰軍中犧牲兄弟的在天之靈!”

“諾!”

阿史那不代慶幸的覺得,自己的這個姓氏真的挺不錯……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01:17
第361章  戰後

清點傷亡,戰果出乎預料的輝煌。

戰死四十三人,重傷三十七人,其中十八人隨後傷重不治,這都是在突厥騎兵衝陣之時所導致。若非“震天雷”將突厥騎兵的陣型徹底炸亂,這個數字恐怕就得是全軍將士,騎兵衝陣對步兵所帶來的巨大殺傷力,簡直令人心驚膽寒。

輕傷者上百,都是最後圍殺突厥騎兵的負傷。

突厥騎兵射死、炸死兩百多人,三百多人俘虜,當天夜里便被房俊下令坑殺。他可不想這些俘虜被軍中那些大佬拿去換取財富或功勳,殺了他房俊的兵,那就得用生命付出代價!

對於這一點,劉仁軌和段瓚完全贊同。

整個軍營一片歡騰,這麼小的代價就擊潰了不可一世的突厥鐵騎,簡直令人不敢置信!這可是草原大漠上縱橫無敵的王者,即便是以騎兵對騎兵,唐軍照比自幼生長在馬背上的突厥人也稍有不如,何況是以單純的步卒便取得如此輝煌的戰果?

尤其是提督大人將俘虜全部坑殺,絕不以此去和突厥人談條件,從而給突厥人贖回俘虜的機會,這一點讓神機營全軍上下極為擁戴。至於唯一活下來的阿史那不代,大家沒有去苛責,因為這人的身份實在太過特殊,在士兵們看來,即便是他們的提督大人,也無權直接決定此人的生死。

房俊卻絲毫興奮不起來。

他手上有過人命,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之後,他也不覺得殺人或者被殺是一件多麼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情。在這個法制落後、弱肉強食的社會裡,生命實在是太過脆弱的玩意兒……

但是這種兩軍對陣,那股充塞於天地之間的狂暴殺氣,卻令他這個戰場白丁無比震撼。

戰場之上,似乎生命都成為一個個蒼白的數字,每一次沖陣,每一次交鋒,生命就像是太陽底下的露水一般,瞬間被蒸發掉……

這種來自於思想的衝擊,讓他情緒猶為低沉。

更重要的是,他從這次突厥騎兵的襲營戰鬥中,嗅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是什麼人以十車精鐵的價格,收買突厥人出動一千精騎來襲殺神機營?

他敏銳的感覺到,這個人的目標,或許並不是神機營,而是自己!

突厥人連普通的生鐵都不會冶煉,更別說上好的可以打造兵器的精鐵,這個人很大可能是個漢人。而漢人中能將十車精鐵運輸到此處進行交易的,其實也不多,這不僅要有強大的人脈躲避關塞的盤查,還要有一定的經濟實力,十車精鐵可不是個小數目,不是誰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來的。

再聯想一下白天長孫衝奉調前往中軍大帳,晚上就遭遇了襲營……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但房俊仍有一點想不明白:自己與長孫衝並無仇怨,之間的嫌隙也僅僅是那次終南山夜宴之時,一時大意貌似有些調戲長樂公主之嫌。那件事卻是是他冒失了,可就為這個便要置自己於死地,順帶還要搭上兩千神機營將士、輜重營官兵、以及上萬民夫?

房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可是除了長孫沖之外,還有誰有動機這麼做呢?

侯君集麼?

也不至於吧……

越想腦子越亂,他指揮士兵將戰死的弟兄遺體收攏在一起,整齊的放置在兵營正中。天氣炎熱,要不了多久這些遺體就會腐爛,最好的方法當然是就地掩埋,但房俊不想這麼做。

漢人世世代代都有著“落葉歸根”的思想,無論哪個朝代,對“家鄉”都有著勝過一切的執念。自己將他們帶到西域大漠,又怎麼能在他們死後孤零零的丟在這荒涼遙遠的遍地黃沙之中?

戈壁沙漠之中很少有樹木,


房俊命人將營帳中的寨門木料等全部收集在一起,舉行火化。
所有神機營的士兵整齊列隊,站在房俊的身後,看著沖天的火焰將袍澤的遺體席捲包裹,化作飛灰。

房俊低沉厚重的聲音響徹在整個營地:“神機營的第一條軍規,就是'不拋棄,不放棄'!不僅活著的時候要做到,哪怕是戰友死了,我們也要把他們帶回家!我們並肩作戰,彼此信任,在面對死亡的時候甚至能用身體去為戰友擋刀子,那麼我們怎麼能有理由在戰友死後,棄之不顧?無論多難,無論多危險,我們時刻都要記著,就算不能跟戰友活著回去,也要將他的骨灰帶回家!這,就是活下來的責任!從今天開始,我房俊發誓,絕不將任何一個戰友的遺體拋棄在異域他鄉,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不拋棄,不放棄!”

所有兵卒振臂高呼,一個個熱淚盈眶,用盡全身力氣向死去的戰友表達自己的意願,向活著的戰友鄭重的許下誓言!

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對死去的袍澤如此尊重,沒有任何一個將軍,能發出這樣的誓言!

戰場廝殺,刀箭無眼,誰都可能是下一刻死去的那一個!

若是被戰友草草掩埋在荒涼的戈壁沙漠,那是多麼淒涼悲傷的一件事情?

可是現在,每一個士兵都知道,即​​便自己戰死,自己的戰友也會排除艱難險阻,將自己帶回家,葬在家鄉的土地上!即便死了,自己也能守護著父母妻兒……

還有何懼?

正是因為房俊這個一時心軟的決定,使得這支部隊在以後的征戰歲月裡,悍不畏死、縱橫四海!

夜色淒美,天上的彎月散發著淡淡的清輝。

侯君集負手站在大帳門口,看著前方黑黝黝的七角井峽谷,猶如一隻洪荒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

只要越過這道峽谷,前方等待唐軍的便是一馬平川,再無關隘險要,大軍可直抵高昌城下。以唐軍的兵力優勢,高昌城必然一戰而定,覆滅其國亦只是翻掌之間。

但侯君集仍舊很謹慎,因為在這大漠西域,尚有一個縱橫百年的王者——突厥!

哪怕連年的征戰令突厥屢戰屢敗,不得不躲避大唐的兵鋒,一步一步向西遷徙,可沒人敢忽視突厥騎兵在大漠草原之中迅猛霸道的戰鬥力!

可是直到目前為止,所有的斥候都派遣出去,卻沒有發現絲毫突厥騎兵的蛛絲馬跡。

除了有可能去襲擊神機營的那一股“馬匪”……

突厥人最擅野戰,他們的騎兵衝鋒起來就是步卒的噩夢,成千上萬的突厥鐵騎匯聚在一處,所能產生的狂暴氣勢足以將任何一支步卒撕成碎片!

所以,他們絕對不可能待在高昌城裡,幫助高昌王守城。

可是這些該死的突厥熱到底躲在哪裡?

侯君集神思不定,他最怕在自己揮軍攻城的時候,突厥鐵騎在某一處突然發動突襲,那可就危險了!即便他再是驕傲自負,認為自己的軍事才華不在李靖之下,亦不敢無視突厥騎兵的威力。

侯君集下意思的瞥了一眼身後。

帥帳裡,幾個行軍書記尚在連夜核實歸總各類文件,其中就有長孫衝……

侯君集再次想起那股神出鬼沒、意圖襲擊神機營的馬匪。

真的是馬匪麼?

侯君集不這麼覺得,他認為是突厥騎兵的可能性很大。

但他搞不明白的是,他們去襲擊神機營和輜重營幹什麼呢?

即便是將輜重營的糧草全部燒毀,也不可能影響大軍進攻高昌城的結果,頂多就是給侯君集製造點麻煩,需要下令就地徵集糧食,高昌國土地肥沃,糧食有的是!

莫非,這支突厥騎兵跟長孫衝有什麼關係?

侯君集心裡一跳,有些難以置信。

堂堂長孫家的大公子、陛下的女婿,居然跟突厥人勾結?

侯君集失笑的搖搖頭,簡直是個可笑的想法!

遠處一個親兵飛快的跑來,到得近前,單膝下跪,將一封紅色封皮的戰報雙手舉起:“報大帥,神機營的戰報!”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01:19
第362章   心裡有鬼

帥帳裡微微一凝。

所有人都知道神機營前來求援,可大帥拒絕派兵之事,只不過賬內都是侯君集的心腹,自然不會有人去質疑侯君集此舉的用意。唯一不算是侯君集自己人的長孫衝,卻有著和侯君集一樣的述求……

侯君集單手接過戰報,眼尾掃了長孫沖一眼。

雖然依舊平靜,可是微微凝滯的神情,卻顯露出內心的緊張……

侯君集愈發皺眉,難道這長孫衝真的與突厥人有什麼牽扯勾結?

打開戰報,一目十行的一掃,頓時就抽了一口冷氣!

戰死不足百人?

擊斃突厥騎兵幾百,尚且坑殺俘虜幾百?

活捉欲谷設的弟弟阿史那不代?

這怎麼可能!

就憑神機營兩千步卒加上萬餘農夫?

你特麼在逗我!

侯君集的第一反應,就是房俊謊報軍情,誇大戰功!

只不過既然能誇大戰功,就證明神機營並未全軍覆沒,難道那支騎兵真的只是想要趁火打劫的馬匪?

可是還有阿史那不代這個俘虜,又怎麼解釋?

侯君集有些糊塗了。

他是傾向於相信那是一支突厥騎兵的,而且房俊的戰報上也確實這麼寫,但是兩千步卒有可能面對一支上千人的突厥騎兵取得這般戰果麼?

可若是馬匪,長孫衝的反應又是怎麼一回事?

難不成這小子勾結的不是突厥人,而是一群馬匪,想要用馬匪去殲滅神機營?

長孫衝應該沒那麼傻。

前腳謊稱是他侯君集將其調離神機營,實則是長孫沖自己主動要求調離,緊接著神機營便受到襲擊,若說沒有長孫衝從中勾結,傻子都不信。只有將神機營和房俊徹底殲滅,長孫衝的嫌疑才會洗刷,可是這小子會傻到用一群烏合之眾的馬匪去殲滅神機營麼?

雖然都是騎兵,但馬匪和突厥鐵騎,戰鬥力豈能同日而語。

按照長孫衝的性格,不應如此莽撞才是。

左思右想,侯君集也搞不清楚到底怎回事。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房俊平安無事,而且肯定對拒不發兵救援的自己恨之入骨。

侯君集有些頭痛了……

想了想,問道:“神機營戰報,一千突厥騎兵突襲營帳,被擊潰,斬殺大半,生俘敵軍主將阿史那不代。諸位,如何看待此事?”

帳中的幾個書記都是一呆,異口同聲道:“怎麼可能?”

都是常年隨軍的老資歷,對於兵事多少都有些了解。一千突厥騎兵襲營,足以令一支上萬的大軍崩潰,若是時機掌握得好,將幾萬大軍沖散都不是不可能,區區神機營兩千步卒,怎麼可能做得到?

沒有比這更扯的了!

那位房二大抵是被咱家大帥壓制得狠了,想功勳想瘋了,才出此下策,冒領軍功麼?

侯君集瞅了瞅明顯很是驚訝的長孫衝:“長孫駙馬,如何看?”

長孫衝整顆心都快跳出來了!

自己甘冒大不韙,擔了潑天的風險,居然也沒能將那房二弄死?

簡直見鬼了!

欲谷設那個混蛋,可是在信中親口答應要派出他的親兵“附離”,還說什麼一定將神機營的唐軍斬殺殆盡,一個不留!

你就是這麼幹的?

老子被你害死了!

深吸口氣,長孫衝緩和一下僵硬的表情,強笑道:“新鄉侯統兵有術,實乃不世出的奇才!”

“呵呵,”侯君集冷笑一聲:“不過本帥卻對這份戰報頗多疑慮,不如就由長孫駙馬前往神機營,調查一番此事真偽。若是房俊冒領軍功、假傳戰報,長孫駙馬可按軍規自行處置!但若是戰報果真屬實,


那就是本帥小瞧了天下英雄,可即刻命神機營兼程趕來,或許亦能在攻克高昌城的戰鬥中出一份力,沒理由放著能正面擊潰突厥騎兵的強軍不用啊,不知長孫駙馬意下如何?”
長孫沖氣得差點破口大罵。

你好歹也是一軍統帥、堂堂國公,怎麼能這麼無恥?

這是要將先前打壓房俊的責任推到我身上?

至於什麼假傳戰報、冒領軍功,更是扯蛋,沒聽人家戰報上寫著俘虜了突厥大汗欲谷設的親弟弟?房俊就算再傻再渾,也不敢在這樣的環節信口雌黃!

我處置個屁啊!

可心裡頭再是鬱悶,也不得不領命,這個鍋不背也得背,否則只要侯君集放出消息,說是此番調來中軍大帳,根本不是他侯君集的本意而是你長孫沖自己主動請求的,那可就麻煩大了!

前腳主動調走,後腳神機營被襲,你知道突厥騎兵馬上就來襲營啊?

“諾!”

長孫衝心不甘情不願的拱手領命。

侯君集呵呵一笑,心情陡然好轉,能將長孫衝的小辮子抓在手上,也算是一個意外之喜。雖然打壓房俊的心思暫時未能實現,可好歹也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

*

翌日清早,房俊便見到變身為“欽差大使”的長孫衝。

長孫衝看著一片狼藉的軍營,幾乎能想像出昨夜此處經歷了怎樣一番慘烈的廝殺,有些心虛……

當眾宣讀了侯君集的軍令,嚴令神機營上下必須配合長孫沖調查突厥騎兵襲營一事,清點受傷人數,戰死的兵卒,坑殺的俘虜,以及那位據說是阿史那不代的突厥將軍。

房俊欣然領命,笑道:“不得不說,長孫駙馬真是好運氣,您前腳走,後腳就遇上突厥騎兵趁夜襲營,可真是大富大貴一生太平的貴人命,不似吾等,簡直倒霉透了!”

長孫沖一副悔恨難當的模樣,嗟嘆道“誰能料到居然會有突厥騎兵襲營呢?若是早知如此,某怎會奉大帥調遣前往中軍大帳,必然要與弟兄們同生共死,共禦強敵!”

“呵呵,長孫駙馬果然是義氣為先!”房俊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以後有的是機會跟長孫駙馬促膝長談,還是大帥的軍令為重,咱還是先清點人數吧!”

他心裡,已然將長孫衝列為第一嫌疑人!

只是他現在沒證據,更想不出長孫衝的動機,所以暫時虛與委蛇。若是被自己查出來此次突厥騎兵襲營真的與他有關,管你是不是長孫無忌的兒子,管你是不是李二陛下的女婿,扒了你的皮!

老子這些兄弟,絕對不能白死!

房俊帶著長孫衝來到軍營不遠處一個舒緩的沙丘,長孫衝有些不解,房俊道:“不是清點俘虜人數麼?所有的俘虜,無論死活都被坑殺於此,不挖出來,怎麼清點?”

長孫衝臉色有些發白。

房俊揮了揮手,指揮調撥過來的農夫:“挖!”

“諾!”

上百民夫齊聲應諾,現在房俊的威望不僅在神機營里達到頂點,便是這些民夫也驚為天人,能呼風喚雨,還能召喚天雷的神人,誰敢不服?

遍地都是黃沙,挖起來很是輕鬆。

一陣沙土飛揚,便將昨日晚間坑殺的突厥俘虜露了出來。

只是看了一眼,長孫衝就雙股戰戰,臉色煞白,差點嚇得就掉頭逃掉。

房俊一伸手,緊緊攬住長孫衝的胳膊,笑道:“之所以稱之為'坑殺',便是因為當時有許多突厥俘虜並未死去,亦可稱之為'活埋'!吶,你看看那個,當時肯定就是被黃沙埋了,窒息而死,臨死的時候必定很難受,大口呼吸,但吸進嘴裡鼻子裡的全都是沙子,若是現在割開他的喉嚨氣管,必然都是沙子……”

“嘔”

長孫衝再也忍受不住,蹲在地上乾嘔起來。

這種“活埋”的方式,死狀極其恐怖,一層層屍體摞在一起,那種震撼力,對於長孫衝這個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來說,絕對是一種巨大的衝擊!

房俊呵呵一笑:“死的很慘?可這就是殺害我房俊的士兵的代價!其實說起來,這幫突厥人也真夠可憐的,都是突厥最精銳的戰士,應該馳騁在遼闊的草原大漠才是,可是為了十車精鐵,就被他們的大汗給賣了,不得不慘死於此!”

十車精鐵?

長孫衝心裡一揪……

房俊沒再繼續折磨長孫衝,這種看似文質彬彬實則完全弱雞的少爺,折磨起來也沒啥成就感。

“走吧,還有戰死的神機營弟兄沒有清點呢……你說大帥也太沒心胸了,我房俊是謊報軍功的那種人麼?”房俊貌似不滿。

長孫沖一聽到“清點人數”就頭皮發麻,顫聲道:“二郎,依我看,不必清點了吧?便按照你戰報上的數字報上去即可,誰還信不過你房二的為人……”

他實在是不想再經歷一次將屍體從沙子裡挖出來的恐怖……

房俊卻毫不領情,故意跟他作對一般,不悅道:“長孫駙馬說的哪裡話?每一個戰死的兄弟,都是有名有姓,登記造冊以備查詢,可不是某說幾個就幾個!”

言罷,不容長孫衝拒絕,便帶著他回到軍營。

出乎長孫衝預料,這次沒去挖沙子,而是來到一處諾大的軍帳。長孫衝有些不解,不是去清點戰死士兵的數目麼?

難道那些戰死的士兵,仍未掩埋?

看了看這頂軍帳,長孫衝臉都綠了,該不是都放在這裡邊吧……

他這邊心驚膽顫,房俊依然撩開軍帳門口的簾子,腳步沉重的走了進去。

長孫衝無奈,只得硬著頭皮跟著進去,心都揪起來了,腦海裡幻想著待會兒將會見到如何恐怖的場景……

很意外的,軍帳內很乾爽整潔,一排一排酒壇子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地上。

左右打量一遍,沒有發現任何其他的東西,長孫衝有些疑惑的看向房俊。

房俊肅容而立,沉聲道:“當場戰死、傷重不治者,共計八十五人,都在這裡了!”

長孫沖一愣,看向滿地的酒壇子,這才發現,每一個酒壇子的封口處,都用布料緊緊封住,上面寫著一個個人名。

這是都火化了,然後一一將骨灰收撿?

耳邊傳來房俊愴然低沉的聲音:“昨夜戰死的袍澤,都在此處!某將他們從關中帶到這大漠,自然也要將他們帶回去,哪怕是死了!某不能讓他們變成孤魂野鬼,孤零零的飄蕩在這異域他鄉,連回家的路都找不著!他們死的冤屈,不是死在對敵衝鋒的疆場之上,而是死在陰謀之下,他們個個都死不瞑目!兄弟們,若你們在天有靈,就給我睜大眼睛,好好的看著,一定要將那個幕後主使者找出來,剝皮抽筋,千刀萬剮!”

長孫衝面色慘白,冷汗涔涔而下。

微風從門口吹入,吹過濕透的後背,像是被什麼東西摸了一把……一股極度的恐懼湧上心頭,長孫衝只覺得這軍帳之內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不停的圍著自己飛舞,是一雙雙死不瞑目的眼眸,是一聲聲淒厲的慘叫,在向害死他們的人索命……

“啊——”

長孫衝崩潰的大叫一聲,轉身就跑,不料腿一軟,一個狗吃屎跌在地上……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01:21
第363章   國王歸天

昔日里奢華的高昌王宮,鶯歌燕舞美酒佳餚,這顆西域的珍珠散放著奪目的華彩,如今卻沉寂蕭索一片肅然。

宮中侍女猶如冬日里的夏蟬,戰戰兢兢的瑟縮在每一個角落,唯恐發出一點聲音吸引到病榻上的那位大王的注意,便要遭遇無妄之災……

唐軍到達哈密時,鞠文泰還說“尚不足憂”;然而當唐軍到達磧口時,鞠文泰竟然“憂懼不知所為,發疾卒”,差點給活活嚇死,驚懼過度一病不起!自打昨日唐軍進入七角井峽谷的消息傳來,已經氣若游絲的大王再次吐了一口血,將近身服侍的幾個侍女全部絞死。

便是世子殿下,在大王面前亦要小心翼翼的說話……

廊前的石榴花宛如一團焰火,卻暖不透整座王宮瑟瑟的寒意。

鞠文泰躺在軟塌之上,額頭覆蓋著一條潔白的汗巾,面如金紙,氣若游絲。

世子跪在榻前,焦急的看著為鞠文泰診脈的醫官。

宮殿中寂靜清冷,落針可聞。

良久,醫官方才鬆開搭在鞠文泰手腕上的三根手指,嘆了口氣,衝著焦灼不堪的世子微微搖頭。

世子頓時心就沉了下去……

早不死晚不死,為什麼非得唐軍大兵壓境才要死?

他這位老爹死了不要緊,到時候自己自動成為高昌國的國王,大唐來勢洶洶,破城只在旦夕之間,到時候城破國亡,會不會拿自己的人頭祭旗?

軟塌上的鞠文泰勉力睜開眼睛,便見到自己的兒子一副焦急憂慮的模樣,心裡一暖。這時候唐軍兵臨城下,城中那些以往指天畫地宣誓效忠的文臣武將們逃的逃躲的躲,幾日前還是繁華昌盛的高昌國,居然連個官員都找不到了!關鍵時刻,還得是兒子可靠啊……

心裡這麼想著,鞠文泰愈發覺得愧疚。

以往自己受到宮裡那些妃嬪讒言蠱惑,一直覺得自己的兒子所有的孝順恭敬都是虛情假意,所謀者不過是自己的王位而已。

現在看看,自己真的錯啦!

鞠文泰掙扎一下,抬起手來,緊緊攥住世子的手,斷斷續續的說道:“本王榮耀一生,卻也糊塗一生,居然忘記天下間最親密的便是父子親情,畢竟血濃於水啊!今日,本王便立下誓言,頒下詔書,敕封世子吾兒為高昌國國王,本王即日起便退位讓賢,還望世子能秉承祖訓,勵精圖治,勤政愛民……”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鞠文泰有些氣短,急劇的喘息一陣,方才平復下來。

世子都快哭了……

若是一年前,不!哪怕是半年前,只要大唐尚未發兵的時候,能夠繼承王位的話,足以讓世子殿下美死!

可是現在唐軍不遠萬里來襲,說什麼也不會退兵罷戰,不破城滅國,豈會善罷甘休?這時候的王位,簡直就是超級熱山芋,白給人都沒人要啊!

世子殿下哭喪著臉,委委屈屈的說道:“父王啊……孩兒才疏德淺,如何能擔起一國大任?這王位,孩兒是不敢要的,還是您自己留著吧……”

那位醫官肅立一旁,聞言眼尾直跳。

這可真是稀罕事兒,只聽過為了王位父子相殘兄弟鬩牆,卻從未聽聞父慈子孝相互禮讓,一個非要給,一個非不要,真可真是奇哉怪也……

鞠文泰還在再說,忽然想起一事,急問道:“阿史那矩將軍何在?快請他來,本王修書一封,請其代為轉交欲谷設大汗,高昌國願意奉上金銀珠寶,哪怕是附為驥尾,也務必求突厥人發兵相助!只需得突厥狼騎一到,必可將唐軍擊退!”

“阿史那矩?”世子聞言苦笑:“自打昨夜開始,


孩兒便到處尋他,可是宮裡宮外,卻是人踪不見,怕是早就跑啦!”
鞠文泰猛地一楞,接著大叫一聲:“阿史那矩誤我!”

身子在軟塌上猛地一跳,落下來之後再無聲息……

醫官大吃一驚,趕緊上前查看,試了下鼻息,驚慌失措的望著世子說道:“大王……殯天了!”

世子呆住了,這麼容易就死了?

您死就死了,我可怎麼辦?

那醫官退後幾步,單膝跪地,大聲說道:“微臣見過大王!”

雖說唐軍壓境,可是高昌國也不一定就非得亡國啊,或許舉旗投降也能保得住這一片江山也說不定。眼前這位可就是信任的國王陛下,咱作為老國王傳位的現場證人,是不是也算的從龍之功?

世子愣了一下,他對“國王”這個稱呼有些愣忡,這個曾經朝思暮想無比期盼的稱號終於落到自己頭上的一刻,他有些難以壓抑的憤怒!

大唐若是想要立威,第一個就是拿“國王”開刀!

你特麼這是把我往火爐上架?

簡直就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世子猛地從地上跳起來,狠狠往醫官的腦袋踹過去,口中大罵:“去你的國王,你才是國王,你全家都是國王……”

醫官被踹得吱哇亂叫,卻不敢還手,只是心裡卻鬱悶不已——我這可是從龍之功哇,何以沒有論功行賞,卻下次毒手?

很快,鞠文泰殯天的消息傳遍整個王宮,所有侍女內官都鬆了口氣。

是鞠文泰聽從突厥人的慫恿,與大唐背棄盟約,擾亂西域商路,現下鞠文泰已死,大唐應該就不會為難他們這些小人物了吧?

再者說了,就算要為難,也應該為難新任的國王啊……

不管世子殿下願不願意,他都順理成章的成為高昌國新任國王,他的兄弟沒人跟他強,大臣異口同聲表示此乃天命所歸,武將各個宣誓效忠……

估計古往今來,再沒有人比這位世子殿下的王位得來的更加輕鬆,更加和諧,那叫一個普天同慶……

當初升的陽光穿越七角井峽谷,傾灑在山脈西邊的肥沃原野,體型巨大凶猛的金雕在空中盤旋著,一隊隊盔明甲亮的唐軍由峽谷之外緩緩踏入平原,沿途沒有任何阻擋,直撲遠處沐浴在晨光下放入鍍了一層金光一般的高昌城。

唐軍之威,威震大漠!

沿途沒有任何一隊高昌國的軍隊攔截,胡人百姓遠遠的躲開,唯恐招惹了威猛的唐軍遭到無妄之宅,而漢人百姓皆笑逐顏開的迎上來,簞食壺漿,載歌載舞!

背後有突厥人支持的胡人,平素可沒少欺凌漢人!

但是沒辦法,大家大多是隋末亂世逃避於此,多年來早已安家立業,大唐雖好,卻又不能輕易的捨棄這邊的家業,千里迢迢的返回大唐,再重新打拼。

所以,面對狐假虎威的胡人,他們也只能默默的忍耐!

可是現在,大唐的軍隊打過來了!

“唐國去此七千里,沙磧闊二千里,地無水草,冬風凍寒,夏風如焚,風之所吹,行人多死……”

那又怎樣?

天涯海角,大漠邊塞,只要大唐軍隊想去的地方,即便是千難險阻,也無可阻擋!

雄兵所至,群胡辟易!

囂張的鞠文泰自以為得了突厥人的支持,便想要在西域攪風攪雨稱王稱霸,結果如何?

只要天兵所至,簡直不堪一擊!

現在兵臨城下,高昌國覆亡在即,自此以後,這一方肥沃的水土都將在大唐的管轄之下,建州設府,自此以後誰還敢跟咱大唐人作威作福?

房俊騎在馬上,跟在中軍帥旗之側,看著這些歡天喜地猶如迎接家人歸來的漢民,心裡有些感觸。

只要身後有一個強大的國家,勤勞的漢人無論置身大地上的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會被欺凌、被虐待!他們可以憑藉自己勤勞的雙手和智慧,去創造自己的幸福生活。

可是,這麼一個很簡單的條件,卻很難實現……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01:22
第364章  投降

新任的高昌王陛下站在城頭,膽顫心驚的看著城下連綿不絕的唐軍陣列,雙股戰戰,差點腿一軟便從城頭栽下去……

剛剛完成由世子殿下到國王陛下的華麗轉身,雖然深刻的理解高昌國與大唐的全方位差距,深知唯有舉旗投降方有一線生機,可心裡難免會有一些小小的期待。

或許,大唐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強大?

或許,突厥人會在大唐軍隊的背後給予狠狠一擊?

亦或許,發動全城青壯,可以抵擋住唐軍的攻勢?

對於他這麼一個自幼生在王宮,長於婦人之手,比之“何不食肉糜”的那位強不到哪裡去的嬌弱小草而言,難免會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在面臨絕境的時候,誰都會有一點“僥倖”心理。

可是當他登臨城頭見到唐軍的威武軍陣,算是徹底的死了那份心思。

烈日之下,旌旗招展,密密麻麻的唐軍邁著整齊的步調緩緩向前,沉悶的腳步聲宛如天邊滾滾的悶雷,一聲一聲震撼在心頭,震得渾身發麻,骨軟志消!

幾萬人的陣勢緩緩逼近,從容不迫,沒有吵雜的喧囂,只有在沉默之中沖霄而起的浩蕩戰意!

整個高昌國都在這股沖天站意之下瑟瑟發抖,卑微如塵埃!

高昌王陛下面青唇白,當即降下旨意:“速速開城,投降!切不可讓天兵誤會,從而遭致殺戮,吾等皆成高昌之罪人矣!”

他倒是見機得快,不過,又能如何呢?

面對唐軍浩大威武的陣勢,所有高昌士兵都偷偷放下了兵器,脫去了甲胄,悄悄混入平民之中……

城下。

房俊仰首望著城樓,心裡有些無奈。

大軍一路行來從未遭受抵抗,狂飆突進一般直抵這高昌城下,怕是高昌國上下的士氣早就散了,稍等一下就是開城投降。期待中的戰事,怕是沒可能發生。

沒仗打,自然沒有功勳可撈,這幾千里跋涉,算是白挨累了……

唯有擊潰突厥騎兵夜襲的那一戰,聊以安慰。

侯君集頂盔摜甲,端坐馬上,身後數万大軍靜止不動,一股沉重的殺氣沖天而起。

一桿白旗自城門樓斜斜探出,用力的揮舞了幾下。

頓時,整個唐軍陣地發出一聲驚天裂地的歡呼,直沖霄漢,足以令風捲雲動!

須臾,城門緩緩打開,一人身著絢麗的王袍,當先步行而出。

侯君集坐在馬背上,巍然不動,顧左右笑道:“區區高昌,亦敢於大唐作對?不過尚算識相,不用大軍攻城,便自動請降,可免去全族盡沒之罪矣!”

一句話,算是給高昌王族定了性,不會大肆株連,舉族皆斬。

那高昌國王直到距離前軍幾丈遠,方才停住腳步,膝跪於地,大呼道:“高昌國王鞠智盛,冒然觸犯大唐天威,自知罪孽深重,現率領全國軍民,降於大唐。望大將軍憐惜百姓之不易,勿牽連甚廣,所有罪責,自有某鞠智盛一人當之!”

兩軍戰前肅靜一場,只有高昌王鞠智盛的聲音朗朗傳開。

等到鞠智盛說完,他身後的一種文臣武將全都跪伏於地,大聲道:“吾等願降!”

侯君集大手一揮,身側的部隊轟然邁步,小跑著繞開跪在城門口的這一群高昌國的文臣武將,衝進城去。

大唐軍隊遠征西域,兵鋒所至,所向披靡,高昌國不戰而降!

侯君集傲然端坐於馬上,一雙細眼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世間功勳,何如滅國者?

雖然並未經過戰鬥,便致使高昌舉國投降,看似難免血少一些鐵血激昂的威武霸道,難以顯示他侯大將軍用兵如神的優點,


可畢竟是滅國之功,自此以後,滿朝武將,還有誰能某比肩?
便是李靖亦不如某!

當年李靖雖然大敗突厥,卻未將其斬草除根,只是致使突厥西遷,主力猶在,相比之下,難免遜了一籌。

侯君集志得意滿,策馬向前,來到高昌王鞠智盛身側,俯身問道:“高昌王不是鞠文泰麼?那廝囂張無禮,背信棄義,本帥正要拿他回長安交於陛下發落,現在何處?”

鞠智盛一頭冷汗,跪在地上軟得像一灘泥:“鞠文泰乃是家父……家父上午因病殯天,在下承繼國王之位,深感家父之前的種種錯誤,悔之莫及,是以投誠於大唐,還望大唐陛下天恩浩蕩,饒恕高昌國冒犯之罪行。自此以後,高昌王一脈,世代為大唐之忠臣;高昌一國,永為大唐之藩籬……”

“呵呵呵,哈哈哈”

侯君集好似聽見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仰頭大笑不止,張狂之極。

不過也不怪他笑得這麼開心,就連後邊的房俊都忍不住想笑,這個高昌國得有多天真,才說得出這麼二百五的話?

高昌王一脈,世代為大唐之忠臣;高昌一國,永為大唐之藩籬……

想得到美!

大唐勞師遠征,結果到了地頭,你毫無壓力的投降了,然後國王繼續當,王國照樣存在……

此人之無恥,頗有某之風範!

房俊如此想……

侯君集在馬上笑著搖頭,說道:“鞠文泰背信棄義在先,高昌國征伐盟國在後,大唐軍隊不遠萬里前來征伐,豈是你一句投降就能完結?”

言罷,“鏘”一聲拔出隨身橫刀,手臂揮下,刀光一閃,高昌國鞠智盛連慘叫都未叫出聲,便身首異處,好大一顆頭顱被侯君集一刀砍掉,在地上“咕嚕嚕”打了幾個滾,仰面朝天,死不瞑目。

無頭軀幹倒在地上,斷頭處鮮血噴泉一般湧出。

“吼!吼!吼!”

數万唐軍齊聲呼喝,士氣高昂!

高昌國一干文臣武將全都傻了眼,呆滯片刻,不知是誰大叫一聲,起身就跑。

只不過尚未來得及跑出幾步,“砰砰砰”弩弦連響,一排排弩箭破空而至,轉眼見將這些人盡皆射殺。

城門處鮮血浸染,唐軍士氣高漲!

侯君集大手一揮, 喝道:“全軍入城!”

“吼——”

聞聽此令,所有唐軍歡呼震天,爭先恐後奔向城門,宛如一道洪流一般湧入高昌城。

房俊大驚失​​色,連忙策馬追到侯君集身側,急道:“大帥,萬萬不可!幾萬大軍一同開進城中,必然無法約束,屆時定有桀驁之人漠視軍規,作姦犯科不可避免!”

侯君集勒馬停住,轉頭盯著房俊,冷笑道:“誰說要約束了?”

房俊愕然……

“大軍遠征西域,跋涉幾千里,期間艱辛你亦知曉。大家圖的是什麼?功勳而已!誰知到得地頭,這高昌國卻不戰而降。沒有仗打,自然就無功勳可撈,士氣必然低落。一支軍隊,士氣是最重要的,你以為他們跟著本帥舍生忘死冒死衝鋒為的是什麼?既然沒有功勳,那本帥就得給大家撈點別的好處……”

侯君集言語灼灼,頗為不屑的看著房俊。

這小子一看就不是個帶兵的料,當兵打仗,如何可有婦人之仁?

房俊目瞪口呆,卻發現自己無言以對……

怎麼能是這樣的呢?

作為主帥,自然給部下謀福利,帶兵大勝仗是福利,這樣大家都有軍功可以撈,可以升官發財,可以減免賦稅;那麼攻占敵城之後大肆劫掠亦是福利……

不對!

這不對!

這可是軍隊啊,大唐帝國的正規軍!

難道像土匪一樣大肆劫掠,還特麼有道理了?

再說,這高昌城裡,漢人可也有不少!

這些大頭兵發起瘋來,還會管你什麼漢人胡人?

房俊正容道:“請大帥收回成命!”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01:24
第365章   擄 掠

侯君集一雙眼陰狠的瞪著房俊,咬著腮幫子,恨不得一刀將這混蛋宰了!

讓我收回成命?

簡直無法無天!

侯君集冷冷道:“別以為你爹是房玄齡,某就不敢收拾你!軍中,首重軍法,你敢違抗軍令,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宰了你?”

房俊毫不退縮,與侯君集對視,沉聲道:“軍令?你的軍令就是縱容麾下兵卒洗劫高昌城?簡直荒唐!我們是軍隊,不是土匪!大帥若執意如此,某定要上奏陛下,參你一個肆意妄為、縱兵劫掠之罪!”

侯君集差點肺都氣炸了!

你特麼敢參我?

好吧,你確實敢……

可是你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把你弄死?!

侯君集眼眸微縮,他是真的在考慮,若是將房俊弄死,會有什麼後果……

遠處的長孫衝差點歡呼出聲,房俊這個夯貨,居然敢阻攔侯君集的軍令?簡直是不知死字怎麼寫!侯大將軍啊,您就不能硬氣點,趕緊把這小子宰了了事……

房俊被侯君集陰狠的目光盯著,只覺得自己面對的好像是一條隨時發動致命一擊的毒舌,後背的冷汗都下來了!

這時候,他才發現原來侯君集比他還要混不吝!

若是這傢伙一時氣怒攻心,真的下令把自己給宰了,那可就完蛋了……

房俊覺得侯君集真有殺自己的心思,趕緊深吸一口氣,大吼一聲:“神機營何在?”

身後不遠處便一陣轟然應諾:“諾!”

房俊高舉手臂,朝著侯君集凜然道:“大帥能殺我一人,還能將神機營統統殺盡不成?只要神機營有一個人活著,便會死諫陛下,彈劾你縱兵擄掠之罪!”

侯君集真的快氣死了!

居然拉上整個神機營?

殺了房俊容易,只要一聲令下,這周遭幾萬大軍立即將其碾為齏粉!可是也能將神機營統統殺掉麼?

肯定不行!

那樣幹,軍隊還不得譁變?

侯君集盯著房俊看了一會兒,一扭頭,打馬而走。

愛彈劾就彈劾,某有滅國大功在手,便是稍有瑕疵,也是瑕不掩瑜,陛下能把某怎麼樣呢?

房俊只覺得後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這侯君集果真不愧是市井混混出身,陰沉狠辣,他敢確定,剛剛那一瞬間,侯君集是真相殺他!

房俊臉色陰鬱的看著爭先恐後入城的大軍,無奈的嘆口氣。

沒辦法阻止了,只希望這些士卒能有所收斂,不要搞得天怒人怨無法收場才好。

否則,大唐的名譽將會毀於一旦,日後攻城,將要面對的抵抗將成倍增加,誰不怕被唐軍攻下城池之後胡作非為?

雖然沒法阻止,可自己也不能這麼看著,當下招了招手,對身後的神機營道:“所有神機營將士聽令,咱們怎們也進城!都把眼睛給某放亮了,若是遇到擄掠、趁火打劫之徒,別管特麼的是誰,統統給老子抓起來!”

“諾!”

神機營上下轟然應諾,把周圍的士兵下了一跳。

走在前面的侯君集自然將房俊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幾乎咬碎牙齦!

好小子,某就看看,你敢把某的士兵怎麼滴!

若是真敢動我的人,老子就拼了償命,也得把你小子宰了!

*

劉大成今年五十歲,大業三年的時候,朝廷徵調修建大運河的徭役,全村青壯皆被徵調。沿途聽聞修建運河的差事很苦,官差對徵調的民夫非常殘暴,重傷死亡者不可計數。

劉大成一咬牙,故意摔斷了自己的腿,以此躲過徭役。

返家之後,由於無錢醫治,那條腿便瘸了。可是只要撿回一條命,


腿又算得了什麼呢?
可誰曾想到,五年之後,隋煬帝那個暴君徵集全國丁壯,東征高句麗,劉大成再一次被徵調,他跟縣衙的官吏述說自己是個瘸子的事實,那官吏卻只是冷笑:“爬,也得爬到遼東!”

作為家裡的三代單傳,劉大成是唯一的青壯勞力,他這一走,白髮蒼蒼的父母和嗷嗷待哺的孩子,估計都得餓死!

實在是沒法子,劉大成心一橫,跟著村里幾個青壯一合計,丟棄了家業,翻山越嶺逃到西域……

三十年!

在西域這塊漢胡交雜的地方,劉大成生生奮鬥了三十年,才算是在高昌城裡落地生根,攢下了一點家業。

可是在這裡,漢人天生就是受欺負的……

以前是隋朝跟突厥人打,後來是唐朝跟突厥人打,反正打來打去,漢人跟突厥人就種下了死仇。西域這邊的胡人都怕突厥人,即便是九姓鐵勒,也唯突厥人馬首是瞻。

理所應當的,漢人就倒了黴。

可是又能怎麼辦呢?人老了,心也累了,難道還能再次逃回中原去?

吃苦受罪,也只有忍著!

前些時日,聞聽大唐發兵攻打高昌國,城中的漢人各個彈冠相慶!

大家都知道唐軍很強大,只要下定決心,即便是縱橫草原的突厥人,不也被打得狼奔豕突,惶惶然如喪家之犬?

小小高昌國,自然不在話下!

只要唐軍攻下高昌城,這裡可就是漢人的地盤了,以往胡人的盤剝苛虐,將不復存在!

所以當今天早晨,聽聞唐軍已經兵臨城下,城裡所有的漢人都喜極而泣!

大家或是將往昔節日才會小酌幾口的好酒拿出來,或是將家中的肉菜燉熟了,等著唐軍進城的時候,咱也來一出簞食壺漿,喜迎王師!

劉大成站在自家小院裡,揉了揉瘸掉的那條腿,讓十三歲的孫女將家裡保存很久的哪一條熏羊腿拿出來,用鐵鍋燉了滿滿一鍋,等著待會兒王師進城,以之饗軍!

院子裡瀰漫著肉香,令劉大成咽了嚥口水,笑吟吟的看著在灶台前忙碌的孫女。十三歲的丫頭,是半個街巷裡最出挑的閨女,模樣好,性子好,還有一手好廚藝,只待等個兩年,尋一個老實本分的人家,便嫁出去了。

院外街上一陣腳步轟隆,劉大成便聽到有人在喊:“王師進城啦!”

劉大成心裡一愣,這還沒聽見廝殺呢,難不成是那個性情乖戾的高昌王投降了?

這可是大好事啊!

緊接著,街道上就傳來人喊馬嘶哭爹喊娘的混亂  劉大成心裡一緊,大門便“砰”的一聲被人踹開。

一隊唐軍闖了進來。

為首的校尉聳聳鼻子,便直奔灶台而去,掀鍋一看,頓時就樂了:“喲呵!兄弟們有口福了!”拿起勺子就撈了一塊羊肉,湊到嘴邊咬了一口,燙的“吸溜吸溜”抽著涼氣,還不忘叫道:“老哥,這鍋羊肉可是犒勞我們大軍的?”

劉大成笑容有些僵:“是……”

確實是為了進城的唐軍準備的,誰叫這是漢人的軍隊呢?

可是為啥這心裡頭總是覺得不得勁兒……

其餘幾個兵卒一窩蜂衝過去,筷子勺子水瓢一起上陣,吃了個不亦樂乎。

劉家小閨女很少見生人,更何況這幾人的吃香著實難看,又羞又怕的瑟縮在灶台一邊的牆角,忽閃著兩個大眼睛,心裡有些疑惑:這就是爺爺指盼著的漢人的軍隊?好像也不怎麼樣啊……

校尉吃了塊肉,這才注意到牆角的劉家閨女,打量一番,眼睛就有些發亮。

十三歲的女娃,雖然尚未長成,卻別有一番青澀秀氣的韻味,兼之劉家閨女卻是長得漂亮,便讓這位校尉心裡頭火燒火燎的難受起來。

“哎呦,妹子,多大啦?”

校尉嬉皮笑臉的問道,難為這閨女了,你說這西域風沙之下咋就能長得這麼水靈呢?

“十三了……”劉家閨女覺得這位唐軍的眼神太肆無忌憚了,有些害怕,便溜著牆根想要到院子裡。

校尉恨不得伸手摸摸這閨女水滑的臉蛋兒,這是卻被那一截兒細細的腰肢給吸引了。

這小身段兒……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01:26
第366章  混亂

連續幾個月的行軍,看見母豬都覺得賽過貂蟬的校尉只覺得心裡頭的慾火蹭蹭的往上冒,怎麼壓也壓不住了,大手一伸,就把劉家閨女的腰肢給攬住了。

又細又軟又滑,嘖嘖嘖,極品吶……

“啊!”

劉家閨女嚇得花容失色,掙扎著大叫道:“爺爺!”

劉大成一看,頓時怒髮衝冠,大喝道:“放手!”便衝過去。

一個兵卒見自家校尉看上這個小閨女,眼珠子一轉,丟下手裡的筷子,一腳就把劉大成踹了個四腳朝天。

那校尉此時慾火難耐,也顧不得什麼軍規了,一把將劉家閨女扛在肩上,便往正屋裡走,一邊回頭吩咐道:“這家人家才是突厥奸細,想要謀害官軍,里里外外的都給我搜一遍!”

幾個兵卒哪裡還不明白?喜笑顏開的一哄而散,翻箱倒櫃將所有之前的東西全都給翻出來了。

劉大成目眥欲裂,這特麼就是他無比期盼的唐軍?

這簡直就是土匪啊!

更令他心驚膽顫的是,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孫女被那校尉扛進屋裡,便摁在地上,“刺啦”一聲扯碎了褲子,兩條細長的腿不停的掙扎,尖聲叫著救命……

劉大成發了瘋一般往正屋裡衝,大叫道:“你們這群畜生!我是漢人,是真正的漢人,你們不能這麼對我……”

幾個兵卒挨個屋子的翻箱倒櫃,劉家大兒子不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事,一臉茫然的從屋裡走出來,驚問道:“你們幹什麼?”

幾個兵卒對視一眼,其中一人抽出橫刀,一刀就捅進劉家大兒子的胸膛,其餘幾人亦抽出橫刀,衝進屋子,對著屋裡的幾個婦人一捅砍殺… …

幾人拎著血淋淋的橫刀,將堂箱裡的銀錢用一個包裹包了,拎著走出來,正撞上狀若瘋狂的劉大成,一人順手就用刀鞘狠狠的抽在劉大成頭上,罵道:“老不死的,咱家校尉看你閨女,那是你的造化……”

“砰!”

劉大成只覺腦袋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瞬間天旋地轉,眼前一黑。

暈過去的瞬間,他只看見他校尉分開孫女的一雙細腿,耳中只聽見孫女撕心裂肺的慘叫……

*

整個高昌城亂成一團。

幾萬大軍湧入城內,首尾不相顧,將不知兵、兵不見將,完全成了散沙,徹底失控。

當兵的全都紅了眼,反正沒人管,想幹啥就乾啥,也不管什麼胡人還是漢人,搶劫、殺人、*高昌城頓成人間地獄。

房俊差點氣瘋了!

特麼你侯君集自稱一代名帥,就是這麼治軍的?

土匪都沒你這麼兇殘!

“神機營聽令,全軍集合,三營各自由統領帶隊,維持城內秩序,若有作姦犯科者,統統給我拿下!若遇反抗者,格殺勿論!”房俊紅著眼下令!

他不能這麼坐視下去,侯君集這混蛋就是個莽夫,目光短淺無法無天!若是繼續這麼下去,整個高昌城將被洗劫一空,大唐的聲譽就完全敗壞了!

劉仁軌悄聲問道:“侯爺,這……不妥吧?”

他也看不上這般洗劫高昌城,可侯君集好歹是一軍主將,這麼明擺著對著幹,恐怕對房俊不利。

房俊怒道:“什麼不妥?若是坐視不管,那才是大大的不妥!此間之事傳揚出去,日後大唐還憑什麼威服四海,還憑什麼稱霸宇內?唐軍走到哪裡,都會遭遇到殊死的抵抗,沒人願意自己的家園被土匪一樣的唐軍禍害!由此造成的嚴重後果,便是侯君集的腦袋也不能抵消!”

劉仁軌心中一凜,這才明白房俊非要阻止這些亂軍的用意。

“諾!”

當下得令,


率著自己那一營士兵沿著主街道向南而行。
房俊揮揮手:“跟我走!”

背著劉仁軌的方向,引軍向北而行。

一路行來,房俊鼻子都快氣冒煙了!一個個士兵衝進百姓家中、商舖之內,出來的時候全都大包小包的背在身上,喜笑顏開,就像打了一場光榮的勝仗!

房俊悲哀的發現,其實自己根本就什麼也阻止不了……

一個士兵,十個士兵,一百個士兵,他抓的過來,也管得過來,可全軍幾萬人都完全失去約束為所欲為,他怎麼抓、怎麼管?

房俊現在完全處於暴怒的狀態,也不管那麼許多了,命令神機營的士兵散開,挨家挨戶的去找,只要見到不守軍紀的士兵,就給我敞開了揍!往死裡揍!

眼前幾個士兵從一戶農戶中走出,大包小包的背了一身,領頭的那個校尉把頭盔夾在腋下,邊走邊繫著褲腰帶。

房俊頓時就火冒三丈,不需說,這幾個敗類一準兒是禍害了女人!

這是比搶劫更讓房俊怒火中燒的行為,當下大吼一聲:“給老子站住!”

策馬便奔了過去。

那校尉愣了一下,回頭一看,趕緊抱拳施禮,誰知褲腰帶尚未係好,這一抱拳,褲子跐溜一下就滑下去,腋下夾著的頭盔也“噹啷”一聲掉在地上,頓時尷尬不已,一手拽著褲子,說道:“末將見過侯爺!”

顯然是認得房俊。

房俊怒視道:“包裹裡是什麼東西?”

校尉撓了撓頭,全然不當回事兒:“啊,那個……就是寫吃食,侯爺不知,這家主人實在是太好客了,見我們長途跋涉勞師遠征的,就準備了一些食物,讓我帶著路上吃……”

他混不吝的不當回事兒,幾個手下卻嚇得臉都白了。

房俊眉毛一皺,便看出問題,命令身後的席君買道:“去院子裡看看。”

“諾!”席君買應了一聲,便跑進院子。

那校尉意識到不妥,趕緊一拱手:“末將還要去向大帥復命,這就告辭……”一手提著褲子,連頭盔都不要了,撒腿就跑。

房俊大吼一聲:“給老子站住!”

身後的親兵早就飛奔上去,一個猛撲,將這校尉摁在地上。

那校尉兀自掙扎,大叫道:“末將乃是大帥親侄子,侯爺,放小的一馬……”

房俊怒道:“我管你是誰!”

這時候席君買從院內奔出,雙眼血紅,咬著牙禀告道:“一家六口,盡皆被殺,還有一個十幾歲的幼女,被……被……被糟蹋了!”

席君買也是生死裡走過幾個來回的漢子,卻也被院子裡的慘狀氣得炸了肺,太惡毒了!

房俊跳下馬背,陰沉著臉,走進院子。

一個五旬老者滿臉是血,倒在正屋的門口,鮮血已然浸透院子裡的沙地,留下一泊紫黑色的暗痕。

正屋的地上,一個纖弱的女孩躺在那裡,下裳被撕碎,兩條白皙細嫩的腿充滿淤青,以一個極其彆扭的姿勢被大大的分開,股間紅白糢糊,一片狼藉。上衣亦被撕裂,花苞一般的胸腹此刻有一個巨大的刀口,正汩汩的冒著獻血。

女孩本應秀美的臉上,五官猙獰面容可怖,大大的張著嘴,顯然死前曾遭受巨大的痛苦。

堂屋的地上,歪倒著幾具屍體,男女都有,都被一刀致命,行凶者顯然是殺人的好手,知曉那一處才是人體的要害。

房俊只覺得血灌瞳仁,一股戾氣直衝腦海!

這特麼就是大唐的軍人幹的?

這特麼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兒?

“把那幾個畜生給某帶過來!”房俊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但是平緩的語調之中,卻透著森寒的殺氣!

幾個士兵被押過來,那校尉看了一眼屋裡的慘狀,知曉今日麻煩了,不過仍未有太多害怕,仍舊嬉皮笑臉的說道:“侯爺,末將乃是大帥的親侄子,今兒這事兒,確實是末將的錯,末將犯了軍法,自當去大帥賬前請罪……唔!”

話音未落,房俊一個翻身迴旋踢,一腳就踢在校尉的下巴上。

下巴是人體最脆弱的部位之一,房俊這滿含怒氣的一腳,便是一頭牛都得踢得一個趔趄,何況是人?

“咔擦”一聲輕微的脆響,校尉的下巴完全粉碎,一個倒仰便昏了過去。

房俊咬著牙,牙縫裡都冒著寒氣:“給老子弄醒!”

“諾!”席君買應了一聲,走上前去,伸腳踩住那校尉的手,用手裡的橫刀刀尖往指甲縫裡一刺,然後輕輕一撬,完整的指甲便被撬了下來。

“唔……”一聲呻吟,那校尉被劇痛驚醒。

房俊正欲上前,院門口處便聽到一聲歷喝:“住手!”

房俊抬頭去看,卻是侯君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01:27
第367章  軍法

“住手!”

侯君集走進院中,怒視著房俊大聲喝吒。

他身後的親兵“呼啦”一下湧了進來,將院子裡的神機營兵卒團團圍住。

房俊瞅了侯君集一眼,心中的怒氣更盛,回頭又是一腳踹出,正中那校尉的胸口。

“噗”校尉噴出一口鮮血,委頓於地。

他被房俊一腳踢碎下巴,嘴裡已然滿是鮮血,又被這一腳踹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這一口血足足有半大碗,噴出去三四尺,慘不忍睹。

侯君集頭髮根都炸了,眼看自己的侄子被如此折磨,暴怒道:“某讓你住手,你聽不見?”

房俊理都不理他,指著暈過去的校尉道:“弄醒!”

席君買二話不說,橫刀再次刺入校尉的指甲縫,一用力,有一個手指甲被撬下來。這種劇痛真不是普通人能夠忍受的,校尉雖然昏迷過去,卻足以令他立即清醒。

血淋淋的嘴,血淋淋的手,深入骨髓的劇痛,令他爆發出人體最深處的潛能,猛然一掙,居然甩開兩個摁著他的神機營兵卒,連滾帶爬的向侯君集爬去,嘴裡“嗚嗚嗚”卻說不出話。

下巴已然粉碎……

侯君集看著校尉這般淒慘的模樣,心都跟著抽了一下,這可是他的親侄子,大哥過世的時候,自己可是答應過決不讓這個侄子受一點委屈,可是現在幾乎已經沒有人形了!

可是房俊豈可如此輕易的放過這個禽獸?

一個箭步從後邊竄過來,在校尉距離侯君集幾尺遠的地方,一把薅住他的髮髻,猛地一用力,校尉哀嚎一聲,諾大的身軀居然被房俊破麻袋一樣向後凌空甩出去,“砰”的一聲掉在正屋門口,哼唧一聲,又暈了……

侯君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房俊眼裡還有我這個大帥的存在麼?

屢次三番的違抗軍令不說,難道還要當著我的面打死我的侄子?

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燒,簡直要從兩隻眼睛裡冒出來!

侯君集大吼一聲:“將房俊給我拿下!”

“諾!”

親兵猛地抽出橫刀,便圍了上來。

神機營兵卒豈能讓自家提督被別人捉了?大帥也不行!在他們眼裡,統帥只有一個,那就是房俊!

管你什麼大總管還是兵部尚書,敢動咱家侯爺,就跟你玩命!

“鏘鏘鏘”神機營兵卒趕緊護在房俊兩側,雪亮的長矛跟侯君集的親兵對峙。而且由於長時間的高強度訓練,神機營的兵卒下意識的就組成陣列,長矛手在前,刀盾手護衛,後面的弓弩手弩箭上弦,一支支鋒銳的三棱箭簇對準身前的對手。

一股森寒的殺氣沖天而起!

侯君集嚇了一跳,被這股殺氣刺激得激靈靈打個冷顫,頭腦總算清醒一些。

他終於想起來,眼前這個黑臉的小子,混勁兒犯上來,那可是親王也敢暴揍的存在!

房俊卻根本不給他緩和的時機,此時他距離侯君集並不遠,當下上前兩步,就站在侯君集面前,兩人身高相差不遠,但是房俊顯得尤為結實,肩膀也比侯君集寬得多,氣勢一下子就把侯君集死死壓制住。

侯君集惱火不已,叫囂道:“爾違反軍令,且虐待士卒,信不信本帥將你當場格殺?”

房俊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的笑意:“老子信你個蛋!”

他再次上前一步,臉部幾乎跟侯君集貼在一起,二人氣息可聞,很是曖昧……但彼此眼中噴薄而出的怒意與殺氣,卻令整個院子裡沉寂一片。

房俊死死盯著侯君集,大吼道:“侯君集縱兵為禍,斬殺降君,洗劫百姓,視大唐軍法如無物,


令大唐聲威蒙塵,實乃大唐軍界之恥辱!神機營麾下聽令,若此人敢有異動,殺無赦!”
“諾!”

神機營兵卒狂吼一聲,長矛橫刀都前壓一步,大喝一聲:“殺!”

殺氣凜冽!

侯君集帶來的親兵都嚇了一跳,額滴個天!你們還真要動手不成?齊齊咽了口唾沫,眼神留意著大帥這邊,等待大帥的指示……

侯君集被房俊噴了一臉口水,恨不得掐死這個混小子!

他騎虎難下了……

只看神機營如此鼎盛的氣勢,侯君集可以肯定,只要自己敢動房俊一下,那上百張弩箭的第一目標便是自己,瞬間令自己變成刺猬!

侯君集是市井出身,所以有著市井之間的狠辣和囂張,可他絕不莽撞!

在他看來,如何令手下兵卒死心塌地的跟著自己,對自己保持忠誠?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所有的士兵都得到好處!這高昌國天高皇帝遠,大軍遠征而來士氣低落,洗劫一番自是可以提升士氣。再說這裡既不是中原之地,又不是大唐子民,放肆一番,有何不可?

卻未想到房俊居然如此處處作對,毫不退步!

你特麼是信佛的傻子麼?

這高昌城富得流油,所得好處,難道還能少了你的一份?

真是不知所謂的楞慫!

侯君集眼珠游移,思討著怎麼處理眼前的狀況……

房俊比他還緊張!

如此同一軍主帥作對,甚至揚言要把對方乾掉,已是冒了軍中之大不韙!

侯君集若是不管不顧,悍然下令,今日就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房俊可不願意跟這個傻逼同歸於盡……

現在見到侯君集氣勢一弱,心底頓時鬆口氣,語氣平緩下來,說道:“大帥可知某為何將此人拿下?”

侯君集一愣:“為何?”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這個侄子乾了什麼事兒,接到親兵報訊,說是侄子被房俊給拿住,侯君集第一個念頭就是房俊這混蛋要拿自己的侄子開刀,表示對自己的不滿!

所以侯君集立即趕來。

聽房俊這麼說,還真是犯了大錯?

房俊緩緩退了一步,他怕對方的士兵心情緊張,誤會了自己的動作,一時失手擦槍走火,那可就悲劇了……

見到雙方的士兵都穩穩的,這才送了口氣,然後讓開身子,讓侯君集的視線能夠看清這家院子裡發生的慘事!

侯君集自己也驚呆了,這……

是自己那侄子乾得?

娘咧!

特麼誰給你的膽子,連本大帥也不敢這麼干好不好?

侯君集差點被侄子氣死!

可再是生氣,那也是自家侄子啊,還能眼睜睜看著被房俊打死不成?

侯君集語氣軟下來,陰沉著臉,說道:“此事是某武斷了,卻不知此間居然發生如此慘事。新鄉侯且放心,本帥一定嚴查此事,將兇手找出來繩之於法,以正軍規!”

言罷,目光灼灼的盯著房俊!

這算是當面認錯了,對於一向心高氣傲的侯君集來說,簡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可房俊並不打算給他這個面子。

什麼叫一定嚴查此事?那就是說,你這個侄子不一定是兇手咯?

將事情交給你調查,你還不是護著自己的侄子?

想要服個軟,讓我賣你個人情,保住你的侄子,做夢去吧!

既然敢觸犯軍規,做下此等喪盡天良、禽獸不如之事,那就得付出代價!

給你面子?狗屁!

老子被突厥鐵騎突襲之時,拒不發兵救援,坐視老子陷入絕境的是誰?

房俊嘴角譏諷的一翹:“既然如此,末將聽從大帥即是。便在此間審訊吧,某亦是人證之一。這幾個軍中敗類,刀傷和身上的血跡尚未乾涸,便是最好的物證,還望大帥秉公而斷,整肅軍紀,還無辜百姓一個公道!”

侯君集差點被房俊給噎死!

娘咧!

老子都捨去臉皮,跟你說小話了,還一點面子都不賣,非得置我侄子於死地?

侯君集臉色鐵青,狠狠盯著房俊,半晌,才緩緩點頭:“好!即是如此,此間便由你處置即可!”

言罷,深深的看了侄子一眼,心一橫,轉身便走!

他知道,今日房俊為了報復當日自己未發兵救援之事,定然不會饒了自己的侄子!

可這小子的確犯了軍法,如今落到房俊手裡,便是他侯君集又能奈何?

只是這血仇,來日必然要你房俊十倍百倍的償還!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01:30
第368章  紛爭

房俊這人脾氣很倔,無論前世今生。

宦海生涯給了他許多人生智慧,卻並未消磨掉他骨子裡的傲氣。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傲氣,隨著穿越到唐朝,這股傲氣愈發的濃烈,幾乎無可壓制!

頭腦裡多了先進一千多年的知識,多了一千多年的見識,哪怕是面對天之驕子李二陛下,他也只是懼怕其生殺予奪的帝王權勢,從未有過矮人一頭的卑微感。

何況是一個侯君集?

既然得罪,那就把事做絕!

在侯君集剛剛轉身的一剎那,房俊冷然下令:“殺!”

“噗噗噗”

神機營的兵卒手起刀落,幾個禽獸士兵被砍了腦袋。

侯君集的親兵圍了一圈,本是將神機營的兵卒包圍在當中,可是此時,卻彷彿圍觀神機營行刑。

刀光閃過,人頭落地。

所有人都感覺脖子一涼,再看向房俊的時候,不可避免就只剩下滿滿的震撼與懼怕!

這人當真是吃了豹子膽,居然敢跟大帥叫板?

眾目睽睽之下,房俊從親兵手中接過橫刀,揮刀斬向那校尉。

校尉一雙瞳孔駭然圓瞪,瞬間不滿絕望的灰白……

一直以來,仗著叔叔的愛護,在軍中橫行無忌,即便觸犯了軍法,亦有叔叔偏袒維護,誰都那他沒法。久而久之,自然養成其視軍法如無物的囂張氣焰,在他眼裡,叔叔是大將軍,是國公爺,是跟著陛下南征北戰打下江山的從龍之臣,是大唐文臣武將之中鼎鼎大名的所在!

即便自己犯了錯,誰敢不給叔叔侯君集面子?

可是今天,他才知道錯了,原來這世上還真就有不尿侯君集的人!

只是可惜,這個認知來得有點晚,晚到他的生命只有最後一秒……

下一秒,人頭落地,鮮血噴濺!

侯君集霍然轉身,目眥欲裂!死死盯著房俊半晌,一嘴牙咬得“咯吱”作響,恨不得將房俊連皮帶肉的吞下去!

然後,才轉頭看向侄子無頭屍身,以及滾落三尺遠的人頭,心頭針扎一般心疼,緊緊咬著牙,面如青鐵:“收殮!”

這一次,再也不回頭,甩袖而走!

這血仇,必報之!

*

不知是房俊斬殺侯君集大帥親侄子的消息傳出,亦或是城中已然擄無可擄、掠無可掠,總之高昌城中的亂兵在半天之後居然消停下來。大夥三五一群的等待著大帥的集結命令,偶爾見到有神機營的兵卒在街上成隊走過,不由得又是憤怒又是驚懼。

雖然阻攔了自家肆意快活的好機會,心中憤恨不已,可真就沒有一個敢冒頭找神機營的麻煩,沒辦法,人家那位提督大人實在太過強勢,大帥的親侄子亦是說殺就殺,哪個嫌命長了敢去招惹?

左衛兵卒大多來自關中,素聞房二之大名,以往皆聽傳言,說是此人楞得沒邊兒,現在算是真的長了見識。聞名不如見面,這哪裡是一個“楞”字了得?

簡直是狂得要上天!

侯君集那是什麼樣的人?當年混跡市井的時候,心狠手黑有仇必報,現如今功成名就紫袍加身,這份睚眥必報的德性卻是有增無減,等閒惹到他,也必千方百計的報復回來,何況今日當著幾百親兵士卒的面前,將他的面皮血淋淋的剝下一層?

若不將今日這恥辱加倍討回來,日後也別再軍中立足了!

侯君集將雷霆怒火壓制與九天之上,先是吩咐心腹將領事先撤離,尋找一個隱秘之處,埋伏好精兵,仔細謀劃一番,然後下達了全軍集結,準備撤軍的命令。

既然敢跟老子作對,那就讓你不能活著回到長安!

侯君集將帥帳臨時設置在高昌王宮,


麾下眾將濟濟一堂,商討撤軍事宜。
其實說是商討,只是分派任務而已。誰人先鋒,誰人殿後,誰人留下來收拾殘局,軍務派遣,各安職守。

侯君集冷眼掃視堂下眾將一番,總覺得這幫子一向敬服與自己的將兵悍將神情有些輕飄,似乎對自己不如以往那般又敬又畏……而造成自己威信大跌的罪魁禍首,不是房俊又是哪個?

現在這高昌城中,上至王侯將領,下至販夫走卒,誰人不知新鄉侯乃是忠厚秉節、敢於對抗上級亂命的忠直之士?房俊走在大街上,三歲娃娃都敢從院子裡跑出來敬獻一個胡瓜……

有正即有反,房俊是正派的那一個,反派的是誰呢?

自然就是縱兵劫掠、昏庸殘暴的侯大將軍……

侯君集不在乎名聲,他始終認為為將者,只要無畏就足夠了,這些螻蟻一般的草民,殺掉一茬就會接著冒出一茬,反正也不絕,殺幾個算的什麼大事?

但是對於自己在軍中的威望,他卻是萬分在乎!

說到底,他這一身紫袍、國公爵位是哪裡來的?還不是手底下這幫驕兵悍將水里火裡拼了命的廝殺給他掙回來的!沒了這些人的支持,自己是個屁啊!

所以,對於將自己的威望狠狠打擊一番的房俊,他是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只不過侯君集一貫陰鬱的性格,城府極深,面上卻是並沒有顯現出來對房俊的徹骨痛恨。

他環視一圈,沉聲下令道:“牛將軍擔任大軍先鋒,沿途務必警戒小心,以防突厥人埋伏突襲。此次攻城,突厥人不見一兵一卒,此時殊為可疑嗎,諸位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諾!”

牛進達起身領命,上前領取令箭,轉身退迴座位,安然入座。

來時先鋒是契苾何力,因為這西域到底還是人家鐵勒人的地盤,契苾何力熟門熟路,沒有比他更適合的先鋒大將。返程則沒有多少凶險,說是謹防突厥人偷襲,亦只是行軍之時小心戒備罷了,面對得勝而回的唐軍主力,吃個豹子膽才敢偷襲……

離家數月,家中怕是已經入秋了吧?

眾將心思飛躍,一派輕鬆愜意。這次遠征高昌國,看似千山萬水艱險重重,實則卻是輕鬆愉快,兵臨城下,高昌國便舉國而降,不費一兵一卒,還在入城之後狠狠的撈了一把……

沒有比這趟戰事更輕鬆的了!

侯君集目光衝諸將臉上一一掃過,停留在契苾何力身上,笑問道:“契苾將軍來時便身負重傷,帶傷上陣,以殘病之軀勇往直前,忠貞品德,實在是令吾輩汗顏無地,亦感衷心敬佩!返程之路輕鬆得多,契苾將軍便同謀一起壓陣中軍,亦可藉機修養一番,如何?”

契苾何力不同於其他將領。

雖然是降將,可契苾何力深得李二陛下器重信賴,不僅將宗室之女臨洮縣主嫁於其為妻,更令其統帥族部鐵勒精兵,鎮守瓜州,緊扼玉門關要地。

戰功赫赫,簡在帝心!

這樣地位超然的將領,侯君集可不敢給人家臉色看,否則被人家當中打臉,那就純粹是自找的……

只不過侯君集這般示好與契苾何力,卻有人看不過眼了。

副總管薛萬均冷哼一聲,不屑道:“身在軍伍,自當剖肝瀝膽,忠於王事!哪怕骨斷腸爛,亦當衝鋒在前,不負陛下之信任!區區小傷,整日裡猶如婆娘一般哼哼唧唧,著實叫人可笑!”

契苾何力一張臉瞬間漲紅,怒氣沖衝的瞪著薛萬均,怒道:“爾在說誰?”

薛萬均白眼一翻,譏誚道:“說誰,誰知道!”

契苾何力怒不可遏,“騰”地一下站起身,戟指道:“說某是婆娘?好!今日某倒要領教,看看你這個劫掠民女的敗類,到底是一副什麼樣的男兒氣派!可千萬別再娘們儿的褲襠下面累的彎了腰,舉不得槊,騎不得馬!”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01:32
第369章  謀算

“娘咧!”薛萬均面紅耳赤,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案幾,站起身與契苾何力對峙,憤然道:“若是再血口噴人,休怪某不留情面,與你不死不休!”

“得了吧!”契苾何力一臉嘲諷:“血口噴人?你問問在座之人,誰人不知你薛大將軍將幾名高昌民女搶入營中,通宵達旦的尋歡作樂?我呸!就你這等罔顧軍法之人,若是在某契苾何力麾下,十顆腦袋都給你砍完了,還容得你在此處臭不要臉的囂張?”

這話說得,讓侯君集面上一紅……

尷尬!

違亂軍紀,正是自他而始。

自己的親侄子就是被房俊以違反軍紀之罪砍了腦袋,結果這大帳裡又出來一個強搶民女的大將軍?

侯君集此時真的優點後悔當時縱兵入城的命令,麻煩太多了……

對於契苾何力與薛萬均的矛盾,侯君集心知肚明,那是舊怨了。

貞觀七年,契苾何力與涼州都督李大亮、將軍薛萬均等人率軍征討吐谷渾。

當時唐軍駐紮在赤水川,薛萬均與其弟薛萬徹率領輕騎兵先行,遭到吐谷渾軍隊包圍,兄弟二人均中槍,跌下馬後徒步參戰,隨從騎兵死傷大半。

契苾何力得知後,率數百騎兵前往救援,拚力廝殺進擊,所向披靡,薛萬均、薛萬徹於是得免一死。

李靖率領各路軍馬途經積石山河源,到達且末,直抵吐谷渾西部邊境。聽說吐谷渾君主伏允在突淪川,將要逃奔到于闐,契苾何力想要乘勢追擊,薛萬均以先前的失敗為教訓,堅持說不行。

契苾何力說:“吐谷渾不定居,沒有城郭,隨水草遷移流動,如果不趁他們聚居在一起時襲擊他們,等到他們四處遊蕩,怎麼能搗毀他們的巢穴呢?”

於是親自挑選驍勇騎兵一千多人,直逼進突淪川,薛萬均率部隨後。

沙漠中缺水,將士們抽飲馬血。

此戰唐軍大獲全勝,攻破伏允的牙帳,殺掉幾千名吐谷渾兵,獲得牲畜二十多萬,伏允隻身脫逃,唐軍俘獲其妻子兒女。

此戰之後,李二陛下派使節在大斗拔谷慰勞眾位將領,薛萬均恥於功勞名列契苾何力之下,於是抵毀契苾何力​​,來誇耀自己的功勞。契苾何力異常氣憤,拔刀而起,想要殺掉薛萬均,眾將大驚,齊齊救下薛萬均。

李二陛下聞聽此事,責怪契苾何力,契苾何力解釋前因後果,李二陛下勃然大怒,要撤除薛萬均的官職以授給契苾何力,契苾何力執意推辭,說道: “陛下由於我的緣故而解除薛萬均官職,那些胡族官員不知詳情,以訛傳訛,使胡族認為將領們都如薛萬均,將有輕視漢人之意。”

李二陛下深感其誠,讚許他的意見,沒有處置薛萬均。

之後便任命契苾何力擔任玄武門宿衛官,檢校屯營事務,後又升任為左領軍將軍。

兩人的仇隙不可謂不深,侯君集自然不能坐視這兩位大將軍猶如市井潑皮一般打起來。

最主要的原因是薛萬均打不過契苾何力……

可是薛萬均與自己素來交好,共同進退,自己雖然向契苾何力示好,也只是結交一點香火情分而已,卻一時疏忽,忘記了這兩位的怨隙頗深,惹得薛萬均不快。

那沒辦法了,一個是盟友,一個是路人,孰輕孰重?

可也不好拉偏架,明顯的偏袒薛萬均,侯君集頭大如斗,只好說道:“大帳之內,莫要言及那些捕風捉影之事,二位各自入座,本帥尚要發布軍令! ”

薛萬均哼了一聲,晃著膀子坐下,色厲內荏的瞪了契苾何力一眼。心裡卻暗道僥倖,剛剛怎麼一時衝動就跟這個蠻子硬槓上了?自己的武力值連人家一半都不到,


真要是打起來,妥妥的被虐……
契苾何力則是冷笑一聲,不屑的瞅了一眼侯君集,抱拳道:“在下有傷在身,沒那個精力去擄掠幾個高昌小娘暖被窩,但卻騎得馬,開得弓!在下謝過大帥好意,不過某這人天生的賤骨頭,這邊點齊部屬,隨同牛將軍一同擔任先鋒便是,告辭!”

言罷,向四周諸將一拱手,便自轉身退出。

侯君集氣得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如此囂張,居然罔顧本帥的軍令?簡直豈有此理!

侯君集氣得不行,可他還真就拿人家契苾何力沒轍!

作戰之時,他是一軍統帥,軍令所出莫敢不從,可現在仗都打完了,他可能拿捏得住人家契苾何力?

要知道,這裡是高昌國,是西域,這裡是人家契苾何力的地盤!

惹毛了契苾何力,乾脆甩手領兵自行撤回瓜州,一封奏疏呈到陛下御前,彈劾他侯君集貪戀軍功、排斥異己……

陛下會信誰呢?

九成九是信契苾何力……

侯君集這個憋屈啊,以往在軍中那都是一言九鼎殺氣騰騰,即便是各路王侯大將,也都斂起羽翼聽候命令,怎地到了這高昌國,一個兩個都敢跟本帥尥蹶子?

都怪這個房俊!

侯君集憤然將目光瞪著房俊,見其一副優哉游哉看熱鬧的神情,更是豈不打一處來,老子叫你囂張,看你還能有命笑到幾時!

“神機營戰力高昂,勇挫突厥鐵騎之銳氣,此番殿後之重任,神機營便當仁不讓了吧!”

侯君集冷冷說道,可是話剛說完,心裡卻是冷不丁的突突一下……

說起來,此次遠征高昌國,大軍過處群蠻辟易,未曾遭遇一次像模似樣的抵抗,卻只有神機營跟突厥騎兵硬碰硬的干了一場,還特麼大勝……

豈不是說,論起戰功,在座之人除了侯君集這個統帥之外,便要以房俊為第一?

眾人不約而同想起這一茬,都向房俊看去。

娘咧!

這小子運氣也太好了吧?那股該死的突厥騎兵也是傻,咋就不來咱陣前衝鋒一回呢?

卻是完全忘記了,自家抵不抵得住突厥鐵騎的一次全力衝鋒……

侯君集鬱悶的要死!不過幸好,怕是你沒命回到長安,接受陛下的敕封賞賜了……

想到此處,侯君集冷冷的看了房俊一眼,在他眼中,這小子已然形同朽木,命不久矣。

他早已定下計謀,上次突厥人無能,這次依然讓你殿後,就不信你還有運氣逃出生天……

卻不料房俊搖搖頭,淡然說道:“末將,不能遵從大帥將令……”

在場諸將全都呆住,即便一直閉目養神的牛進達,亦睜開眼睛,淡淡看了房俊一眼。

這話說的……霸氣!

侯君集是真的瘋了!

他再能忍,也不能容忍幾次三番被人當面打臉,拒絕將令!契苾何力他惹不起,也不想惹,你房俊算個什麼東西?

侯君集勃然怒道:“房俊!是不是見到本帥念在你父往日的情分不願與你計較,便變本加厲囂張跋扈,欺我侯君集不敢殺人乎?”

薛萬均亦不悅道:“小子,在座皆是你的父輩,自是不忍見你違反軍紀,不遵將令,步入歧途!念在你年幼無知,速速向大帥磕頭賠罪,吾等亦可為你求情!”

他這是倚老賣老,亦是看清楚侯君集是真的拿房俊沒法子,難道真砍了房俊?這小子是個出了名的棒槌,若是侯君集敢下令殺人,這小子絕對敢帶著神機營先把侯君集給幹掉!

說起來,這小子帶兵還真有幾把刷子,神機營上上下下,對其忠心耿耿,哪怕是違反軍令,亦是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只需房俊一聲令下,那就無所畏懼!

薛萬均這是給侯君集找個台階下,順帶著打壓一下房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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