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哦,李允?”不棄似乎對這個名字有些興趣,語氣卻依然讓眾人猜不出他的喜怒,“既然是李老將軍的孫子……抬頭讓朕看看。”
李允抬頭迎上不棄的目光,不由有些驚詫。方才只聽了短短幾句話,他已能推斷出新任皇帝和故去的先皇一樣,是讓人惶恐的乖戾刻薄性子,然而此刻在近處親眼看見皇帝,卻不得不被不棄身上那無人可及的優雅風采所折服,似乎身周還帶著方才皇天渲染的光芒。即使他嘴角噙著不可捉摸含義的冷笑,也只是讓他神祇般俊朗的容顏更添幾分神秘和崇高。驚詫未竟,李允忽見不棄目光一動,連忙垂下眼,視線凝定在不棄垂下的指尖——那掩映在精工織就的狷紋衣袖間的星辰,正是代表空桑最高權力和力量的神戒皇天。
“皇上,李允違反宵禁,臣請將他交給有司論罪。”李況見不棄眼中光芒閃爍不定,心裡委實不安,小心地插上一句話。
“唔。”不棄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仍然饒有趣味地盯著李允,“你父母是誰?”
李允不知皇帝為何發出此問,卻只得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皇上,臣父名諱李謙,母鄧氏,均在臣幼時故去。”
“那你可還記得他們的模樣?”不棄追問道。
李允的頭垂得更低了一些:“雙親故去之時臣年紀尚幼,又曾遭遇重疾,因此記不太清了……”
“哦,李謙,他似乎有個兒子叫做李堯吧……”不棄皺了皺眉,似乎記起了什麼。
“是,李堯正是李允長兄,十年前戰死在飲馬川。”李況忍不住插口,聲音中難免顯露出焦急,“還望皇上看在李堯殉國的忠心上,將李允交由有司論罪。”
聽到這裡,李允心裡已有些疑惑。祖父口口聲聲要把自己交給有司判罪,竟然是擔心皇帝會對自己嚴苛為難。可自己小小一個雲都校尉,究竟是在何時觸怒過皇帝呢?
“李老將軍多慮了,朕不過見令孫年少有為,想顯示一下朕的愛才之意罷了。”不棄笑了笑,“違反宵禁不過是監禁五日的輕罪,朕就命李老將軍將他帶回家去,履行這五日的處罰。”
“多謝陛下盛恩!”李況心情激盪,匍匐在地,“臣一定對他嚴加管束,再不許他出府胡作非為。”
“朕自然是相信李老將軍的。”不棄有些厭倦地轉過身,對肅立在身周的眾臣道,“看朕確實是皇天選中的帝王之血的傳人,你們這下放心了——散了吧。”
眾臣拜辭聲中,清越被蒼梧王彥照拉著走向他們的馬車,卻頻頻回頭將視線穿越了眾臣湧動的人頭朝李允望過去,看得李允心中一痛,倒似生離死別一般。他緊走幾步想要越過人群向她走近一些,不妨祖父李況已沉著臉攔在了他的身前:“跟我回家去!”
五 嗣澄
彷彿生怕李允脫手而飛一般,回家的一路上李況伸手緊緊鉗住李允的手臂,讓李允不敢掙扎。他從未見過對自己如此惱怒的祖父,就算他小時候失手打傷了族兄李充,李況也只是將他訓斥了一頓,不像對七叔李甚那樣動用過家法。
可是這一次,自己卻似乎家法難逃……想起那寬寬的竹板子,李允心裡有些發怵,卻又不自禁為清越擔心起來。雖然清越的父王對她寵愛有加,可她的祖父嗣澄卻始終黑著臉,那雙犀利的眼睛中也毫無溫情。在蒼梧老王爺看來,堂堂空桑郡主和自己這個中州移民往來定然是有失尊嚴的事情吧。
胡思亂想間,已回到家門口。李況甩手將馬韁繩拋給家丁,領著李允徑直走到後院的家祠中。“跪下!”李況喝令李允跪在大哥李堯的靈位前,面色沉重地說:“你自幼父母雙亡,我又軍務繁忙,都虧了你大哥自小看護你、教你習文練武。你現在就在他面前發誓,以後決不再和蒼梧王家族任何人有任何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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