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〇
荷衣顫聲道:“對不起,我很想救你。可是我有比你更重要的人要救。”
“你要救的人是慕容無風麼?”
荷衣喜道:“嗯,你……你知道他在哪裡?”
那人道:“他不在這裡,你若救我出去,我就告訴你聽。”
荷衣心下暗忖,此人一定是想出去想發了瘋了。便問:“你在這裡關了多久?”
“七……七年啦。”
“那你怎麼可能知道慕容無風的消息?”
那個胡謅了起來,道:“三年前這裡曾關了一個叫做慕容無風的人,不久便轉移到了別處。”
荷衣砰地一聲,摔了門就出去了。
第三間囚室沒有任何聲音,荷衣斗膽泅水進去逛了一整圈,發覺它完全是空著的。
她打開第四間囚室的門,叫了一圈,沒半點回應。她走入水中,便覺水中有一群一群的老鼠在她的腿間竄來竄去。
伴隨著的是一種可怕地“喁喁”之聲。
她摸著黑走到盡頭,手哆哆嗦嗦地摸了過去。
這一回,她只伸出了一隻食指,準備一碰見腐物便狂逃出去。
食指輕輕一觸,卻是一片光滑的肌膚。光滑而有彈性。
這個人還是活的!
她點起火摺,只見木柱上捆著一個被人切去四肢的女人。一把黑油油的頭髮,搭在她的胸前,上面居然扒著兩隻大鼠!而那女人睜著眼,正用一種極溫柔地眼光打量著她。
荷衣“哇”地一聲跳了起來,火摺子掉入水中,道:“喂……喂……你……你……不要緊麼?”
那聲音居然很斯文,道:“不……不要緊。我在這裡……很好。”
荷衣道:“萬分對不起,我不是來救你的!”
女人淡淡地道:“救我的人早就為救我而死了。你就算是救了我出去,我也不想活了。”
荷衣心中一軟,道:“我在外面還有一個夥伴,或許我……我真的可以救你出去。”
女人道:“你別多管閒事,我只想快些死而已。”
荷衣道:“你……你想我幫你什麼?”
女人道:“你身上有糖麼?我好久沒有吃過糖了。”
荷衣摸了摸身子,道:“糖我沒有,只有幾顆花生米……你要麼?”
女人道:“花生米也好。我好久也沒吃過花生米啦。我沒有手,勞架你塞到我的口裡。”
荷衣便將口袋子裡的三粒花生米放入她的口中。那女人滿意地大嚼了起來,道:“謝謝你,小姑娘。你不是來找我的,還是快些走罷!”
荷衣跺跺腳,扭頭而去。
第五間囚室又傳來那種老鼠可怕的吱吱聲。荷衣已幾乎沒有勇氣再走進去了。她顫顫微微地叫了一聲:“慕容無風,你……你在裡面麼?”
回答她的,只有老鼠的吱吱聲。
她咬了咬牙,抱著一副不見棺材不死心的態度,又漟著水走了過去。
那水並不深,只是到她的胸前而已,但水裡有一股可怕的味道。水並不乾淨,荷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卻像走在泥塘裡一般。她已不敢打開火摺,生怕見到什麼更加恐怖的場面。便如同前法,將手指往木柱之上觸了觸。
手指觸到的地方一片滑膩。
她不敢再摸下去,只好打開火摺,眼前赫然又是一個剛剛開始腐爛的死屍!那人死前彷彿極度痛苦,臉是扭曲的,一張嘴張到了不可能再大的地步,似乎要大聲呼喊。
謝天謝地,這個人不是慕容無風!
荷衣正要逃走,那死屍忽然動了一下。從他的鼻子裡爬出了一種好像是蛇一樣的東西!
那東西憑空一跳,便跳到了荷衣的身上!
荷衣尖叫一聲,一頭栽進水中,驚慌中一連喝了好幾口水,便趁著自己嘔吐之前,幾乎是一陣狂跑,奔出了囚室!
一出來她便趴在地上翻江倒海地吐了起來,一直吐光胃裡原本所剩無幾的東西。
她終於相信了這句話:人是可以被嚇死的。
然後她渾身軟綿綿地坐在走廊上,看著第六間囚室的大門。
她已嚇得沒有氣力站起來了,卻咬著牙,扶著牆壁站了起來。抖抖索索地打開那間囚室的門,幾乎是帶著哭腔地對著裡面呼道:“慕容無風,慕容無風,你在裡面麼?如果在,請你千萬……千萬答應我一聲。如果不答應,那我……我就走啦!我不要……不要再看見死屍啦!嗚……嗚……我快嚇死啦!”
一陣陰森森的冷風從裡面悄悄地吹來,水裡又一片老鼠的吱吱聲。
沒有人答話。
她的腿開始發軟。她把剩下的火摺子全掏了出來,剛一點上火便見四周飄浮著一大群肚子漲得老大的死鼠。只覺眼前一黑,幾乎暈倒。這時水中忽有一大群老鼠向她游來,頓時爬到了她的身上,肩上,她心中一慌,揮劍亂劈,將老鼠斬得血肉橫飛,卻因方才那一陣慌亂,已將火摺全失落在水中。
無奈,她只好向囚室的盡頭走去。水雖齊胸,那一群老鼠卻死死不肯放過她,一路跟過來,在她身上亂咬。她揮動手掌,在水中一陣亂劈。好不易快走到了盡頭,腳下卻突然踩一個空。原來水底到了盡頭之處忽然變深了起來,她反應不及,頭已淹入水中,慌忙中她只好去抓水中的那個木柱!
她知道這根木柱中只怕又捆著一個可怕的屍體,卻也顧不了那麼多!
她的手將木柱死死地一抓,發覺自己抓的卻是一角衣裳。
耳邊忽然傳來了一個微弱的,卻是熟悉的聲音:“荷衣,別怕,我在這兒。”
那聲音對於荷衣而言,彷彿來自天堂。
他在這裡!他還沒有死!他……他還能說話!
她的心頭一陣狂喜!不禁將方才看到的那一切拋在腦後,緊緊的擁抱著那個身子,不知是喜是悲,淚水卻狂湧而出:“無風……我終於找到你啦!你還……你還活著!”
她伸著手撫摸著他的臉,只聽得他長嘆了一聲,道:“荷衣,你瘋了麼。這麼危險的地方,你怎麼……怎麼自己就跑來啦!”
她卻不理他,只顧摸著他的全身。他的雙手高高地吊在柱子上,下身沉在水中。荷衣輕輕一摸,他的左腿上似乎有一大片疤痕,所幸還在。右腰之下卻是一片虛空,一時頓覺萬箭穿心,忍不住撫著他的傷口,哭道:“你的右腿……果然沒了。這群狗娘養的!我要殺了他們!你痛不痛?啊?這麼大的傷口!要不要緊?他們……他們怎樣……怎樣折磨了你……”
她抱著他只顧大哭,慕容無風只好輕輕地安慰她:“我……沒事。你別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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