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玩宋 作者:春溪笛曉(已完成)

 
BloomCaVod 2019-1-9 21:39: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6 225012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1-10 12:36
第一七零章

    包拯此人, 人稱“笑比黃河清”,意思是他性格嚴肅, 要他笑一下比讓黃河水變得清澈見底還難。不過王雱覺得這不算什麼,他爹王安石在包拯設宴歡迎他加入三司時,怎麼勸他爹喝酒他爹都不喝。

    所以說他爹是朵非常難得的奇葩,經過他爹的洗禮, 王雱和誰打交道都沒帶怕的!王雱一大早到樞密院報到,又麻溜地跑去包拯這個樞密副使面前裝乖賣巧。

    包拯以前常聽王安石吹這個兒子,又看過王雱搗鼓出來的水泥, 對王雱印象很不錯。他已經六十多歲, 體檢時太醫說他血管淤堵, 需要注意飲食, 少喝點酒, 放寬心態, 因此包拯現在待人已和顏悅色許多。

    王雱見包拯沒傳說中凶, 頓時順著桿子往上爬, 很不把自己當外人地跟在包拯身邊幫忙跑腿,順便問起包拯當開封知府時的傳奇事蹟,有沒有搞過龍頭鍘虎頭鍘狗頭鍘之類的。

    包拯聽得一頭霧水,他當開封知府也就一年, 哪有空閒搞那麼多花樣。弄清楚這三個鍘的名堂之後,包拯道:“這名兒不好, 那又龍又虎的就不說了, 怎地百姓成了狗?你從哪聽來的?”

    王雱推鍋:“民間傳言的!我聽說有句歌兒是這樣唱的, ‘開封有個包青天,鐵面無私辨忠奸’!這龍虎鍘說的是您不畏權貴,連皇親國戚和大官都敢斬!”

    包拯聽了,覺得這歌兒還不錯,看來這王小狀元也不全光幹那攪風攪雨的事兒。不過包拯面上很矜持:“都是瞎唱的,我做的都是份內之事。”他給王雱指出這傳言的不合理之處,“而且堂堂朝廷命官,豈是開封府說斬就斬的?”

    王雱跟包拯一起痛斥傳言的不實,痛斥傳播者對朝廷律法的無知,然後又和包拯感嘆起普法教育的缺乏,想當初他爹當京東路提點刑獄時寫了兩本書就牽出大江南北許多冤案。

    可見,百姓需要普法宣傳,提高法律意識。府衙方面,也需要加強官民交流,提高政府公信力,增強身為大宋公民的榮譽感,讓百姓心甘情願繳稅服役。

    王雱把這意思揉吧揉吧給包拯講完了,建議包拯這個鐵面無私的斷案高手整理一下平生所見之事,出本普法教育讀本,樹立包青天模範形象,讓地方父母官效仿。如果嫌麻煩的話,也可以提供材料,由他來執筆完成,保證如實創作、絕不摻假!

    當然,民間會有什麼衍生創作,那就和王雱沒關係了,都是民間藝人們瞎搗鼓的,不關他的事!

    但凡文人出身,哪有不愛名的?哪怕是剛正不阿如包拯,也希望能名留青史。只是這樣一本書由自己來寫自然是不合適的,未免有自吹自擂之嫌,所以還是讓王雱來寫最適合——包拯也讀過王雱父子倆出的那兩本普法讀本,知曉王雱有那能耐把《包青天傳》寫好。

    包拯頷首應允:“那就由你代勞了。”

    王雱討到包拯授權,馬上開始收集素材,先和包拯確定創作大綱,然後跑去開封府存檔的地方找案子宗卷。不管什麼案子對王雱來說都不重要,他有足夠的技巧突出包拯的光輝形象,順便把本來就被自己禍害過的司法領域禍害個徹底。

    在包拯反應過來之前,王雱還塞了幾個經過藝術加工的故事給方洪,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它們傳播開去,尤其是要突出包拯的經典形象:黑黑臉上彎月牙,鐵面無私斷奇案!

    對於宣傳這一塊,方洪已經不需要王雱提點,拿了故事就走。

    沒過幾天,包拯發現不少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有的盯著他的臉看,有的盯著他的額頭看。包拯平時不苟言笑,上前調侃他的人極少,直至有一天他小孫子天真無邪地跑他跟前問:“爺爺你的月牙兒怎麼不見了?”包拯才發現自己有了個奇特的形象!

    包拯讓人出去一打聽,發現王雱所言非虛,民間果然傳言他有三把鍘刀,龍頭鍘最鈍,砍頭最痛苦,專砍皇親國戚,懲戒他們的明知故犯;虎頭鍘次之,狗頭鍘最乾淨利落!

    這形象是夠光輝了,可包拯現在走在路上遇到勳貴外戚之類的,對方都用一種奇妙的眼神看著他,心裡大概都在想“這個老包看著正直無私,實際上什麼事都幹得出來,連個鍘刀他都能想出那樣的花樣”。

    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就是因為它會自己跑開,很難找到根源,包拯雖覺鬱悶,卻也只能認了,只催促王雱快些把《包青天傳》寫出來,好正一正這股不知哪兒刮來的歪風。故事是很精彩,可那真不是他幹的啊!

    王雱爽快地應了下來,天天都乖巧地埋頭寫書,安分得讓王安石和韓琦他們都覺得稀奇了。韓琦逮著空找王雱去談心:最近在幹嘛?是不是又準備憋個大的?最好是真安分,不要再搞事情。

    王雱信誓旦旦:“沒有的事,我最近都在好好地做事!”他把包拯交待的寫書任務和包大佬催促他快點寫的事給韓琦講了,表示自己是真的很安分,很聽上頭的話,包大佬讓幹什麼就干什麼。

    韓琦乍一聽,覺得包拯不地道,居然讓王雱給他寫傳記,有夠自戀的!可他轉念一想,覺得不對頭,王雱絕不是那種乖乖聽話的人。

    聯想到這段時間風靡開封、在各個勾欄和茶館都有演出或說書的新戲《開封有個包青天》,韓琦覺著這事肯定是王雱搗騰出來的,這小子一閒著沒事就逮著他的上官做文章!

    這一點,文彥博和王拱辰都是深有體悟的。

    韓琦不動聲色地說:“真是人家讓你寫的?不是你自己起的頭?”

    王雱面不改色心不跳:“那是自然,我可忙了,沒事幹嘛要搗騰這個!”

    韓琦道:“洛陽那邊又該開牡丹花會了,你不得準備新戲?”不是韓琦瞎猜,而是這小子絕對是那種可以眼也不眨拿別人搞事情的傢伙。別以為他不知道,上回這小子的反省摺子裡還黑了他一把,說他處理政務時也有不良癖好!

    “我都不在洛陽了,花會和我有什麼關係?”王雱唉聲嘆氣,“您對我有偏見,我做什麼您都覺得我做得不對,可能我什麼都不做,您才會滿意吧?”

    韓琦被王雱那傷春悲秋的小表情噁心到了,讓他趕緊滾蛋。

    王雱麻溜地滾了。

    王雱把《包青天傳》整理完畢,送給包拯過目。包拯仔細看完了,發現案例都是真實的,案件審理流程、案件判定結果也沒問題,只是經王雱稍作調整,整個斷案過程就變得跌宕起伏、引人入勝,不誇張地說,假如把這主角的名字換成別人,包拯也會忍不住讚歎一下此人的驚人才智!

    可,這主角是他啊。

    包拯在人生的道路上迷路了。

    認,還是不認,這是個問題。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1-10 12:36
第一七一章

    在如此艱難的抉擇面前, 包拯十分猶豫。但, 外頭的傳言更加離奇, 若是不出這書, 他如何為自己正名!

    包拯搞監察工作多年,非常清楚遏制流言有多難。若是王雱將書寫得平平無奇,說不定會無人問津, 起不到正名的作用,所以,王雱做這樣的調整很有用。

    包拯猶豫了一晚上,第二天把樣書還給王雱, 說他寫得很好, 沒太多需要改動的地方, 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他已經寫在書上。

    王雱愉快地翻看樣書上的校正字樣,發現包拯只修改了部分字句,把一些“包公曰”的部分改得更鏗鏘有力、發人深省!王雱大為高興,專業的不愧是專業的,說起話來更加一針見血!

    王雱愉快地摘錄了幾句出來,連著樣書一併送到方洪那邊, 讓方洪把這些振聾發聵的“包公名言”打出去搞宣傳。忙活完廉政模範包大佬的人設包裝大計,王雱徹底消停了,因為司馬琰說吳氏的預產期近了!

    雖說吧,他一個大男人在吳氏生產時做不了什麼, 但這種重要時刻他還是得跑前跑後慇勤關懷, 要知道孕期和產後都是抑鬱症高發階段, 身為兒子肯定得拉著爹一起關心親娘和即將出生的弟弟或妹妹!

    父子兩人進入高度緊張狀態,弄得王雱祖母她們都跟著關切起來,跟著吳氏和司馬琰學了不少懷孕生產知識。

    王家這邊期待著新生命的誕生,外頭卻已經因為包拯的傳記鬧得沸沸揚揚。

    由於近來百姓之中已經流傳起“黑黑臉上彎月牙”的包公形象,再看到方洪張貼出的包公語錄都覺分外親切,感覺這就是包青天該說的話。

    眾人對這本《包青天傳》都格外期待,新書上架當天又迅速銷售一空,連不少說書的都買了本回去,準備把裡頭的內容稍稍再創作一番填充到《開封有個包青天》裡頭,免得總講那幾段讓聽眾覺得厭煩!

    在業內大佬開設的說書培訓講座上,有大佬曾經給他們說過:“想要留住聽眾,內容最重要!身為說書人,必須時刻吸收新故事,緊跟熱點,保持新鮮度!”

    是以現在開封有追求的說書人們都非常注意自我提升,該讀的新書肯定要第一時間拜讀,並根據個人風格和個人喜好進行再創作。

    若是創作得好,聽眾反響好,投稿到方氏書坊那邊還可以出書和拿分成!

    於是,雖然《包青天傳》屬於略帶懸疑性質的現實主義文學,但是不妨礙各方人士對其中案例進行藝術加工,

    一時間,全城忽然開講法制故事:包公探案。

    開講之前,還都統一給唱一曲“開封有個包青天,鐵面無私辨忠奸”。

    因著這事,包拯在民間的聲望水漲船高,好在他現在臉不太黑,額頭也沒月牙,要不然他出門是會被人圍堵!

    包拯最近格外苦惱,因為同僚們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對頭。

    他以前在台諫搞監察工作,是噴人的一把好手,上過彈劾摺子五六十封,噴過五六十人,有的是皇親國戚,有的是宰執高官,所以王雱提到“鐵面無私辨忠奸”的時候包拯覺得自己受之無愧,甚至還有一點小滿意。

    但是,後來的發展就有點不受控制了。

    包拯都不明白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好像一夜之間憑空出現了一個叫包公的人,這人和他同名同姓,斷起案來明察秋毫、效率奇高,連他聽了都覺得,世上若是真有這麼一個人,他也會很欽慕,也會感覺很有安全感。

    包拯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在意別人看法的一天。

    包拯與眾多同僚都沒什麼私交,因此也沒有什麼人當著他的面說什麼。可他們不當著他面說,流露出來的眼神卻讓包拯能明白他們的意思:沒想到老包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包拯:“……”

    包拯覺得,他們還不如衝上來說他一頓。

    韓琦也聽說了不少關於包拯的風言風語,對於自己這個被王雱禍害了的同年,韓琦很是同情。雖然經王雱這麼一鬧,包拯很可能成了百姓心中的“青天”代表,但代價顯然是朝中其他人都覺得包拯這人沽名釣譽,差遣自己的下屬(王雱)給他寫傳記。

    而王雱那小子,在別人眼裡又成了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刀筆吏,在上官的脅迫之下不得不操刀歌頌對方的光輝形象!

    見包拯每天憋紅了臉,想反駁都不知和誰反駁好,韓琦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下回王雱那小子再找你做什麼,你得多考慮考慮。”

    包拯一直覺得王雱這後輩挺好,聽韓琦這麼一提,猛地想到近來發生的一切:在王雱和他提出要寫傳記之前,他並沒有聽說過什麼“開封有個包青天”,王雱和他提出這事之後,相關的傳言就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包拯猶有些不信:“他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韓琦道:“誰曉得他在想什麼?許是覺得沒事可做,閒得慌,正巧逮著了你。”

    包拯冷靜下來想了想,說道:“若是這樣,我考慮了怕也沒用。”就像這事,即便他不同意,王雱也照樣可以去做,區別只在於有沒有和他說一聲而已。說到底,同僚們也沒懷疑錯,確實是他昧著良心認下那本傳記!

    韓琦一陣默然。

    他想起文彥博上回寫信罵他,說他不提醒還好,提醒之後他背的鍋更沉更重了!

    韓琦只能承認包拯的話是對的,無奈地說:“最近他應該會消停了。”除了包拯背上點邀名的小污點之外,樹立一個“青天”形象對朝廷來說還是很有利的,朝廷定時給各地的出色人才搞旌表,不就是為了鼓勵百姓向他們學習、引導各地風氣嗎?他勸勉了老包一番,表示這其實也是一件好事、犧牲你一個幸福全大宋云云。

    包拯和韓琦分別,回了家,孫子一見到他就撲上來,要他講講新案子。包拯將孫子抱起來,心中想到他對王雱的好感不僅來源於王安石的種種吹擂,還來源於王家父子搗鼓出來的體檢章程,他的家屬也享受體檢福利,因此兒子和孫子都體檢查出身體出了問題,第一時間接受治療。

    據王安石說,這主意不是他想的,而是他兒子王雱和他兒媳“玉圭客”想的,當時只在鄞縣試行,後來遞了摺子送到京城,京城才開始普及這項官員福利。

    太醫說,若是沒及時治療,他兒孫情況危矣!從前包拯覺得體檢費時費錢,現在每每抱著孫子,他就覺得體檢實在好。

    既然只是小孩子愛鬧騰,那就隨他去好了。

    包拯這樣想著,面不改色地給孫子包文輔講起包青天的故事,特別刺激,特別驚險。

    包文輔驚嘆連連,一臉崇拜地仰頭看向包拯:“您好厲害!”

    包拯十分矜持地說:“這不算什麼。”反正外面都這麼說了,他也不好否認了是不?

    ……

    王雱搞完事就跑,拒絕提供任何售後服務。王家此時氣氛緊張,因為吳氏已經進了產房,穩婆和女醫都守候在側,等待著新生命的降生。

    吳氏已經生過兩胎,生產過程並不艱難,但這一次情況非常特殊,孩子還沒出生前司馬琰就診出一個意外:吳氏這次懷的是雙生兒!

    王雱知曉了這事,更緊張了,早早請了假在家,等著吳氏生產。可早上吳氏開始陣痛,一直到傍晚第一個孩子才露頭!聽到孩子的哭聲,王雱也沒鬆一口氣,因為他們都知道還有一個,不能馬上放鬆。

    直至夜幕降臨,穩婆終於從產房裡抱出兩個孩子,都是男孩,母子平安。

    驟然間多了兩個弟弟,王雱和小妹都很歡喜,一人抱著一個去給吳氏看。吳氏已經由女醫幫著擦拭過身體,雖然虛弱,精神卻還不錯,見一雙兒女抱著兩個嬰兒給她看,她忍著身上的余痛露出笑容,問:“弟弟還是妹妹?”

    小妹道:“是弟弟,兩個都是弟弟!”

    吳氏舒了一口氣,笑道:“弟弟好,以後能幫扶你們。”不管是在朝為官還是出嫁為人婦,家中兄弟多點都是好事。一開始被司馬琰告知這次懷的是雙生兒,吳氏還擔心是兩個女兒,將來一家子重擔全壓到王雱身上,得知是兒子之後她自然很歡喜。

    產房到底不適合讓這麼多人久待,王雱幾人很快被趕了出來。吳氏順利生產,王雱也總算放下了心中大石,牽著司馬琰的手回了他們住的院落。

    家裡添丁進口,乃是大喜事,值得慶祝一番!王雱歡歡喜喜地和司馬琰回了房,神神秘秘地掏出個盒子和司馬琰分享他暗搓搓搗鼓出來的寶貝。

    司馬琰不明所以,打開盒子一看,只見裡面躺著十來個……躺得齊齊整整的……安全套……

    王雱積極解說:“這東西,是羊的盲腸做的,我去和宰羊的人討了不少,親手操作,沒經別人的手。其實魚鰾也可以做,可惜就是,咳咳,有點小,還是羊腸適合。盲腸這東西,末端是閉合的,切下就能用,很方便,我灌水進去試過了,不漏水,很安全。就是用起來有點麻煩,得用溫水先泡泡,”王雱一臉靦腆地拉著司馬琰的手,“不知道實踐體驗如何,要不我這就去燒點熱水,我們來試用試用!”

    司馬琰道:“……其他人知道你在實驗室搗鼓這東西嗎?”

    王雱理所當然地說:“當然不知道,我關著門做的!”他見司馬琰沒反對,當即顛兒顛兒地跑去燒了盆溫水,把他親手製作的羊腸套泡軟,拉著司馬琰沒羞沒臊地研究用法去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1-10 12:37
第一七二章

    第二日一早, 王雱精神奕奕地醒來,司馬琰還在睡。他湊過去,輕輕地往司馬琰頰邊親了一口。昨天夜裡,羊腸套的使用體驗很不錯,處理得夠輕薄,大小也適合, 不至於裹太緊,也不至於脫落,不愧是他親手處理出來的。

    雖則他媳婦兒是學醫的,對人體構造瞭若指掌, 但在沒羞沒躁沒臉沒皮這方面,媳婦兒還是略遜一籌,主要是在這之前未經人事, 身體有點吃不消,體力有點跟不上,思想有點放不開。

    王雱興致勃勃地回味了一下,輕手輕腳地起床, 今兒又是十五,得去參加望日朝會。難怪白居易會寫“春宵苦短日高起, 從此君王不早朝”,要從溫柔鄉里抽身, 果然需要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啊!

    王雱麻利地穿好朝服, 出門去和他爹會合, 父子倆看著都春風滿面, 比中了狀元還得意。

    王安石一舉得了雙生兒,自然免不了要和人炫耀一番,眾人知曉王家添了新丁,也沒懷疑王雱為什麼在一旁偷著樂。

    直至張氏過來看望生產不久的吳氏,才看出點端倪來,抱完兩個孩子後拉著司馬琰去他們院子裡說私話,悄聲問:“你倆圓房了?”

    司馬琰一愣,點頭。

    她知道張氏自有一套分辨法子,畢竟每回她回娘家,張氏總教她一些房中之事,話裡話外都在暗示“男孩子開竅晚,要是他總不開竅你得主動些”。

    張氏完全是丈母娘濾鏡!王雱那傢伙哪會是不開竅的人?只是兩人都默契地覺得年紀太小,不好耽於情/色,更不好要孩子。若不是他們都過了十八歲生辰,家中又已無事,王雱怕是還會一直忍著。

    張氏見司馬琰臉上略帶羞澀,便也不再多問,只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夫妻相洽才能長久。”她叮囑司馬琰多吃些滋補之物,養好身子,將來生產也不至於傷了根本,像吳氏這樣一次生兩就很危險。

    司馬琰自然好好應著。

    吳氏這次生雙生兒怕也是意外,畢竟無論王家還是吳家都沒有太多雙生子的先例,這年頭很多人營養條件和接生條件都跟不上,生雙子的話母子都很危險。

    體檢在官員及官員家眷之中普及之後,司馬琰就能統計出嬰幼兒夭折的可怕比例了。

    這些人已經算是這個時代中上層階級,有能力請到很不錯的大夫,但還是因為醫療水平的侷限而眼睜睜看著兒女夭折。

    再有就是,這年代流行表哥表妹,生出來的孩子也因為父母的親緣關係而導致各種問題:畸形、低智、先天不足等等。

    別家不說,吳氏就是王雱祖母娘家的侄女,與王安石也算是親上加親的典型案例。好在親緣還不算特別近,往上數從吳氏曾祖父一輩就不是一支的,算是隔了幾重,要不王雱得擔心兩個弟弟會不會出什麼問題了!

    王雱傍晚回家才知曉岳母來過,還一眼看出他們偷偷幹了什麼事。王雱頓時化身好奇寶寶:“岳母她怎麼看出來的?你有沒有偷偷問她方法?”

    司馬琰道:“你問這個來做什麼?”

    王雱一想也是,他又不會沒事去琢磨別人是不是圓了房。不管什麼時代,盯著別人老婆琢磨這事兒都是耍流氓!

    當然,認錯是不可能認錯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認錯的!王雱振振有詞:“我這叫‘對一切未知問題懷有好奇心’,這是理科生的基本素養!”

    司馬琰道:“你這個理科生天天不是寫書就是畫插畫,好意思嗎?”她去太醫局那邊上課時可沒少聽人談論十分洗腦的《開封有個包青天》,這玩意不用想都知道是誰搗鼓出來的。

    王雱道:“那不是娘還沒生,手裡的項目都交待下去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搞搞普法工作和廉政工作!而且,我只是起了個頭,別的都是民間藝人們自主創作的,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王雱興致勃勃地和司馬琰分享自己的偉大構想,“我跟你說,這筆稿費的用處我已經想好了,我準備立個獎項,叫‘青天獎’,專門獎勵給寫得好的法制案件話本,蒐集各地經典案例,樹立全國青天模範,力求做到人間處處有青天!”

    司馬琰:“……”

    包大佬知道你的打算嗎?

    包拯當然還不知道。不過他很快就知道了,因為王雱做好了評獎方案來找他商量要不要改動。

    王雱覺得這個活動立意高遠,影響巨大,是個很有意義的文學獎項,因此肯定不能自個兒玩耍,得找些權威評委來評獎。

    比如包拯,包青天本人!多麼權威,舍他其誰!然後,大理寺的大佬,刑部的大佬,審刑院的大佬,台諫的大佬,肯定都得找啊,這些都是專業人士。

    王雱很是羞澀地問包大人:“您認識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嗎?”

    包拯眼前有些發黑,連連搖頭:“不認識!”他人緣可不算好,最近更是讓不少人用微妙的眼神看了又看,他絕對不會牽頭去搞什麼“青天獎”的!

    王雱想想也對,畢竟曾是台諫強力噴手,人緣不好很正常,所以他殷切地拉著包拯的手讓包拯一定要當活動主評委,沒等包拯說出拒絕的話就跑了。

    有問題,找大佬,王雱決定溜躂去偶遇韓琦。

    韓琦大佬五感敏銳,遠遠見到他,當場調頭就走,一點面子都不給。

    王雱趕緊跑步跟上去攔著韓琦大佬,語重心長地和韓琦說:“轉頭就走這招是沒用的,您每次都用這招,被人看見了多不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您瞧不起後輩,連打招呼的機會都不給敬慕你的晚輩!我是瞭解您才不會誤解您,別人可不一樣~”

    韓琦想把他拉到旁邊的小樹林裡揍一頓。

    人都到跟前來了,韓琦只能問:“有什麼事?”

    王雱把“青天獎”的事給韓琦說了。

    大宋的司法機構極其負責,光是中央這邊就有審刑院、大理寺、刑部分了權,審刑院的權利是從大理寺、刑部剝分出去的,三方相互監督、相互牽制。

    要當這些部門的官員,首先得經過嚴苛的司法考試,裡頭的人可以說個個都是浸淫刑法多年的司法界高手!

    王雱琢磨著讓韓琦給他介紹幾個來當評委,好歹韓琦是宰相,總不能連手底下的人都不認得吧!

    韓琦聽王雱說完來意,沒好氣地問:“你怎麼就跟這個較上勁了?”

    王雱說:“您是宰相,認識的官員比我多很多,您覺得其中懂法的人有多少?”

    韓琦下意識說道:“哪有不懂法的官兒?”

    王雱看著韓琦不吭聲。

    韓琦也沒再說話,而是細細思考起王雱說的問題來。科舉取士其實並不考法令,地方官員又不全是朝廷委派,也有從當地舉薦的,這些人若說他們當真精通律法,那肯定不可能。

    相反,很多讀書人認為只要教化百姓、讓他們講文明懂道德,律法如何反倒不重要。

    在許多人看來這是法家的學問,不能讓它喧賓奪主佔了儒家經義的地位。所以每年大宋司法考試,報名的人都不多,像大理評事這種官兒都成新科進士掛職的虛銜了!

    所以說,王雱的考慮是對的,不僅百姓不懂法,連官員也不懂法。懂法的、會鑽律法空子的,反而是各地的胥吏。

    這些胥吏常年在當地做事,地位不高,俸祿不多,因此往往會動歪心思,只要好處給多了,顛倒黑白、混淆視聽都是稀鬆平常的事。

    偏偏官員三年一任,總會轉到陌生的地方去,換到一個新任地,他們還得依仗這些胥吏去辦事,不好與他們起衝突。是以,很多時候地方官說話在百姓心中還不如胥吏一通威嚇有用!

    不正官風,不立官威,各地吏強官弱、豪強富戶把持一方的情況會越來越嚴重。這些“土皇帝”並不是個別現象,而是已經普遍存在於各州各縣之中。

    而要正官風、立官威,脫不了“公正廉明”四個字。

    韓琦道:“算你考慮得有理。”他琢磨了一下,讓王雱先去拜訪大理寺的陳太素。

    此人浸淫律法二十年,時常廢寢忘食地審閱宗卷,朝中但凡有存在爭議的案子大多會請他出來做判斷。

    就是最近陳太素以耳疾請辭,好像聽力不大好,韓琦讓王雱幫忙勸勸陳太素別走,繼續留在崗位上發揮餘熱。

    王雱得了韓琦推薦的人選,也沒立刻去拜訪,而是回家讓司馬琰幫忙搞個原始的助聽器,他好趁著休沐日登門拜訪陳太素。

    司馬琰聽他不僅去禍害包拯,還要去拉人家快退休的人下水,不由同情起被王雱盯上的人:“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王雱道:“哪裡不好,我覺得很好。”

    他把地方上的情況給司馬琰講了,又和司馬琰展望未來:假如他爹還執著地要變法,這裡就有個大坑。哪怕新法是良法,施行過程中也會遇到阻礙,官民之間溝通不良,出現問題不能及時瞭解、及時調整。總之,別小看各地胥吏,這裡頭的關係網複雜著呢。

    司馬琰不太擅長這方面的東西,聽完後去琢磨起原始的助聽器來。

    王雱積極地陪著一起選材料、試效果,到休沐日時兩個人已合力搗鼓出幾個原始助聽器,模樣可能不大雅觀,不過助聽效果還不錯。

    王雱一大早起來,親了司馬琰一口,拾掇拾掇出門去拜訪司法專家陳太素,準備拉對方一起搞大宋普法教育,提高全民法律意識,將“依法治國”推動為大宋吏治的基本方略。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1-10 12:39
第一七三章

    不管說得多麼冠冕堂皇, 王雱就是想拉更多的人一起搞事情。

    韓琦大佬推薦的陳太素,王雱專門去瞭解過了,是個認真踏實的司法專家,重點是門生很多,搞定一個,捎上一串, 划算!

    這個領域的大佬難免有點難以接近,王雱沒貿然上門,而是在搗騰助聽器之餘悉心炮製一篇新文章, 對司法現狀指指點點,提出這樣那樣的意見, 觀點儘量求新求奇以博取大佬關注。

    王雱帶著助聽器和文章給陳太素遞帖子,沒一會, 就有陳太素的門生出來請他入內。

    陳太素門生看他的眼神帶著點探究,顯然很好奇在朝堂裡攪風攪雨的王小狀元長著什麼樣的三頭六臂,怎麼能讓那麼多大佬對他萬般喜愛。

    王雱早習慣別人的關注,朝對方笑了笑, 露出一口小白牙, 很自在地溜躂進陳太素府裡。陳太素顯然是個清廉好官,家裡家徒四壁,沒什麼好東西,只有滿屋子書。

    由遠而近, 王雱看見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坐在那兒煮茶, 茶顯然也不是什麼好茶, 不過茶香不管濃淡總是很怡人。

    這老者顯然就是陳太素了,他家中沒有僕人,門生怕他年事已高,沒人照料會出意外,便輪番住在他家中守著。

    王雱上前朝陳太素見禮,瞧著乖乖巧巧、規規矩矩,是個再守禮不過的後生。

    陳太素沒王雱料想中嚴苛,還和藹地朝他一笑,示意他坐下。

    關於王小狀元的光輝事蹟,朝中沒人不知曉,陳太素自然也有所耳聞,不過王小狀元讓他印象深刻的是他寫的那幾本普法讀本。

    作為司法專家,陳太素敏銳地從書中看出這少年熟讀律法、應用自如。

    這自然讓陳太素對王雱印象很好,畢竟看著是個司法好苗子。

    王雱見陳太素這麼和氣,頓感受寵若驚,立刻拿出他和媳婦兒一起搗騰出來的助聽器朝陳太素獻寶。

    這年頭沒有電子儀器輔助,助聽器相當原始,外觀也不怎麼小巧,若是換了平時,陳太素絕對不會接受這種怪東西,不過既然是後輩好心送來的,陳太素也就默許王雱幫他把助聽器佩戴上。

    旁邊的門生見王雱沒坐下多久就比自己這個真弟子表現得更親厚,心裡免不了有些泛酸。偏王雱還指使他:“賢兄,我帶了篇文章過來,不若你坐在對桌給陳先生唸一唸,看看這助聽器好不好使!”

    陳太素門生雖則覺得王雱太不把自己當外人,卻也很關心陳太素的耳疾,點頭拿起桌上的文章隔著桌子恭恭敬敬地給陳太素念了起來。

    他平素都在伺候陳太素,聲量不自覺地拔高。

    若是平時,這聲音理應剛好讓陳太素聽到,今兒陳太素卻覺得門生吼得太大聲了,擺擺手叫停:“你這麼喊著念不辛苦嗎?”

    陳太素說完,自己愣住了,門生也愣住了,都齊齊看向王雱。

    王雱當即給他們解釋了一番助聽器的原理,就是通過外部物理裝置幫著把聲音擴大一下,這裡頭涉及一些格物知識和醫學知識,瞭解一下聲音入耳的過程就能理解了!

    陳太素聽完感嘆道:“格物之學,奇妙至此!”久違地能夠緩聲靜氣和人說話,陳太素十分快慰,擺弄了助聽器一會兒,才發現自己的門生正認認真真地看著手裡的文章,彷彿完全被它吸引住了。

    對自己的門生,陳太素還是很瞭解的,為人至誠,做事踏實,不是那種遇事一驚一乍的人,可此時他門生臉上卻有著近乎痴了的表情。

    陳太素奇道:“這文章寫得如何?”

    門生恍然回神,還有些沉浸在王雱的文章中走不出來。

    這文章可以說是描繪了一個令人羨慕的法治社會,簡直是法家天堂,在這樣的社會之下,法家不再是被儒家排擠的存在,而是人人都必須重視的學問,就連趕個馬車,也應有對應法律來規範馬伕的行為,依法判斷事故責任人!

    門生表示自己無法用言語描述這篇文章的精髓,端正坐姿逐字逐句地給陳太素念起了王雱原文。

    王雱既有狀元之才,寫起文章來自然有兩把刷子,在文章中嚴密地論證了律法是道德的底線,必須明確這根線,並做到人人知法懂法,才能達到教化百姓的目的!

    陳太素鑽研法家學問多年,卻也只是沉浸在故紙堆之中,從未有過如此大膽的設想:構建一個處處依法而治的理想社會。

    現行律法很多條例是有空子可鑽的,有時候一樁案子吵到審刑院那邊往往已經脫離律法和案件本身,而是取決於那邊的聲勢更浩大,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

    歸根究底,是因為許多東西可以凌駕於律法之上。

    陳太素從門生手裡取過文章,又仔細看了一遍。良久之後,陳太素長嘆一口氣,把文章擱下,目光慈和地看向王雱:“這文章我留下了,你莫要讓別人知曉你寫過它。”

    王雱給陳太素送上剛煮好的茶,剛才陳太素在聽文章,他就接手了煮茶的活兒。

    聽陳太素這麼說,王雱頓時明白陳太素是想維護他:他一個科舉出身的狀元郎,才華出眾,深得聖心,理應走人人豔羨的康莊大道——他並不是法家出身,沒必要在這種事上出頭。

    王雱道:“這只是小子的一點粗淺之見,自然不會到處嚷嚷。”

    陳太素頷首。粗淺倒不是粗淺,而是太過求新求奇,難免顯得天馬行空、離經叛道,據他所知,朝中已有一些人看不慣王雱。他實在不忍心讓這樣一個少年成為眾矢之的!

    陳太素問:“你這次過來,只是給我送這助聽器和這篇文章的?”

    陳太素這麼一問,王雱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把“青天獎”的事給陳太素講了,希望他能當評委評定各地上送的精彩案件,樹立司法好榜樣!

    陳太素聽完,爽快地答應下來。想要一蹴而就地達到王雱文章中那種程度是不可能的,可也不能什麼都不做,既然他還苟且留在這個位置上,應了這事也無妨。

    來都來了,王雱又打起了陳太素一干門生的主意,既然陳太素手底下有一批司法專業研究生,不如趁著青天獎的東風創立對應的司法期刊——反正現成的班底都有了!

    儒家有《國風》和各地跟風創立的各種刊物,醫家有《醫學問答錄》,法家也得有個討論平台才能有發展前景啊。

    陳太素的門生聽王雱在那吧啦吧啦地遊說陳太素,陳太素還一直認真地點著頭,心裡有種不妙的預感。

    果然,等王雱心滿意足地離開後,陳太素拿起王雱留在桌上的章程看了又看,最後吩咐自己的門生說:“去把你的師兄師弟叫來。”

    ……

    王雱意外獲得大佬的青眼,很是歡喜,傍晚回家和他媳婦兒分享了一番,說助聽器很合用,陳專家用完後驚為天人,立刻把他奉為上賓,說什麼就應什麼。

    司馬琰聽得半信半疑。

    王雱的狐狸尾巴很快露了出來,他笑眯眯地說:“哎呀,媳婦兒功勞這麼大,該怎麼獎勵才好呢?”他拉著司馬琰啵啵啵啵地親了好幾下,要和司馬琰咬耳朵說這是預付的,晚上再獎勵她大寶貝。

    司馬琰:“……”

    司馬琰追著王雱滿屋子錘他。

    兩個人鬧騰了一會兒,又親到了一塊。等到快親出感覺來了司馬琰才想到還得出去吃飯,趕緊把跑亂的衣裳和髮髻都拾掇一下,忍不住橫了王雱一眼,讓他以後不許白天說葷話。

    王雱樂滋滋地幫司馬琰把釵子插好,爽快表示什麼都聽媳婦兒的,絕對不會玩什麼白日宣淫!

    王雱和司馬琰牽著小手去前院吃過飯,又一起去吳氏院子裡逗弟弟。

    吳氏恢復得很不錯,若不是還在月子期間怕已是隨意走動了。見王雱兩人一人抱著一個小孩逗著玩,吳氏感覺自己這兒子兒媳都還是小孩,心裡免不了有些擔心:若是這會兒有了孫子,家裡怎麼顧得過來?只恨這兩小子不來早幾年!

    吳氏這邊擔心著,晚上王雱卻偷偷摸摸跑去王安石書房,和王安石分享他製作的羊腸套。

    處理這東西說得簡單,實際上操作起來還挺繁瑣的,畢竟腸子不可能僅僅只是一層腸衣,還得經過一道道精細的處理工序。今兒去陳太素家異常順利,王雱索性讓周武去收了市面上所有能收到的羊盲腸,戴上手套花了半個休沐日處理了一批全新的羊腸套。

    想到父母正當壯年,還沒到禁慾的年紀,王雱便分裝了一半,暗搓搓塞給了王安石,順便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解說了它的用法。

    王安石頭一回看到管父母房裡事兒的混賬小子,在心裡猶豫著是揍這小子一頓還是罵這小子一頓。

    王雱一點都不害臊,這是男人之間有益身心健康的交流!多正常啊!王雱語重心長地勸說他爹:“您想想看,娘也快三十六七歲啦,又剛生完兩個弟弟,再懷上很傷身的,所以最好還是做好防禦措施比較好!”

    王安石繃著臉道:“不想生孩子,做那檔子事做什麼?”

    王雱一臉震驚地看著王安石,眼神裡的意思是“爹你做那檔子事只是為了造孩子嗎”。

    眼見王雱還要給他科普一番“和諧的那檔子事有利於促進夫妻感情而且還很快樂”,王安石惱羞成怒地罵道:“滾回去多看點書,年紀輕輕的別整天想這些玩意!”

    王雱明白了,他爹不是不懂,而是害羞了!

    王雱把盒子合攏直接塞王安石手上,溜了。

    王安石看了看手裡的盒子,又看了看書房裡的書,氣得不輕,哪有把這玩意拿書房裡來的?!

    王安石繃著一張臉把盒子帶回院子裡。

    吳氏見王安石臉色奇臭地捎著個盒子進來,奇道:“怎麼了?誰又招惹你了?”

    王安石硬梆梆地說:“沒有。”他左看右看,尋了個箱籠把盒子塞進了去。

    吳氏更好奇了,追根究底地問:“你藏什麼了?誰給你了?”

    提到這個王安石就生氣,因著兩個小孩睡了,屋裡只有他們夫妻倆,王安石便把王雱干的混賬事給吳氏講了。他罵道:“這小子一天到晚淨琢磨這些沒用的!”

    吳氏已經是四個孩子的娘,對這些事早不再避諱,聽王安石罵兒子她就不樂意了:“怎麼沒用?若是我再懷上,阿雱他們怎麼好意思給我們生孫子?若是婆婆兒媳一起挺著肚子,豈不笑煞旁人!我看有這東西挺好。”

    王安石沒再吭聲。

    反正,在吳氏眼裡她兒子就沒有不好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1-10 12:39
第一七四章

    即便不少人對包拯有了點小看法, 青天獎還是熱熱鬧鬧地對外徵文,青天獎要求案件真實,人物可考,情節具有代表性,涉及到的相關司法環節不能出錯,但入選後獎勵是非常豐厚的:入選的文章得獎金, 入選的人物得名!

    雖然都覺得包拯這人臨老變得不要臉,可不少人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羨慕的,於是都拿出過去自己接觸過的特殊案件,明示暗示自己的門生、子侄寫一篇去投稿。

    怎麼?就許你包拯不要臉, 不許咱不要臉了?要是你包拯不讓我上,我一准揭發你幹的事, 看你害臊不害臊!

    包拯包大佬, 以前就不苟言笑, 現在更是天天板著一張臉。他拿著兩篇文章找到了韓琦, 給韓琦看。

    韓琦早知曉王雱要搞這青天獎, 也不覺得稀奇,結果接過文章一看, 差點沒氣昏過去。

    這小子自己設了獎項拉了評委,竟還沒臉沒皮地自己投稿!這兩篇文章, 一篇是誇他爹當提點刑獄時的優秀表現,這點他們父子倆已經用了兩本書來描述, 此時換成從兒子視覺來吹捧又是另一番味道;另一篇, 則是描寫韓琦在揚州大發神威、震懾宵小、勘破奇案的離奇經歷, 這小子天花亂墜地胡謅完了,還要補一句,我當時才兩三歲,記不太清啦,但是韓相公對我這麼好,我一定是要寫的。

    韓琦在心裡反思,這小子操蛋成這樣,很大程度上是他們縱出來的。現在已成事實,再不樂意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韓琦無奈道:“既然那小子邀了你們當評審,這些文章你們判定便好,不必給我看。”

    讓包拯看?包拯自然是給王雱的文章評個上等!

    畢竟,鍋不能自己一個人背啊,韓琦身居相位,合該以身作則!

    包拯帶著兩篇文章走了,把他轉交給陳太素那邊進行審核。陳太素一看,這文章就沒那麼離經叛道了,很適合,當場批了個上等。

    陳太素採納王雱的建議,儘量掩藏法家本質,把期刊定名為《拍案驚奇》,主推內容也都是類似於《開封有個包青天》的奇異案件,儘量擴大受眾,並通過編者科普在後面補充涉及的法令。若是收到專業性強的法家專業人士投稿,可以挪到後面供同行討論。先把讀者基礎打好,後續想搞什麼都方便!

    王雱的投稿,陳太素自然不會不收,王雱現在也是炙手可熱的暢銷書作者,打出他的名號多的是人願意買賬,著實是帶銷量的一把好手!沒看到包拯那本傳記賣得多紅火嗎?

    陳太素和包拯認真挑選出“十大青天”,並且借助青天獎為《拍案驚奇》造勢,表示青天獎入選的所有文章都將會在第一期的《拍案驚奇》上刊出。

    《國風》上稿難,《醫學問答錄》專業性太強,許多民間寫手都覺得可望而不可即。現在來了本《拍案驚奇》,許多撰稿人敏銳地發現宣傳上寫的是“第一期”,意思是會像《國風》、《醫學問答錄》等等長期收稿?

    誰身邊沒點法制小故事?這下子不少人都有些意動,摩拳擦掌準備試試給《拍案驚奇》投稿去。

    在朝中諸人十分默契的“暗示”之下,青天獎評選出來的“十大青天”竟然大半都在朝中,畢竟,其他地方的撰稿人山長水遠,短短一兩個月內肯定沒法把稿子寫好送來,所以還是開封人士上稿率高。

    由於位列榜首的是宰相韓琦,所以大家都明白了:這十大青天榜單是官方認證的,沒看見連韓相公都上去了嗎?

    包拯最近舒坦多了,畢竟大家都成青天了,不獨他一個,壓力小了很多。

    王雱最近很消停,該上朝上朝,該去監督工程進展就去監督,餘下的時間都在家逗弟弟玩。小妹小的時候條件不好,王雱逗她玩水時只搗騰了個大木盆,這回一次性來了兩個弟弟,王雱琢磨著讓人在自己院子裡開挖了一個小泳池,好趕在夏天前帶兩弟弟耍水玩。

    王安石聽了這構想想揍他,住著人的院子哪能隨隨便便動工?!

    最後王雱屈服了,只叫人去郊外買了個莊子,挑個有活水的地方開挖,搞了雙人池子,多人池子,夏天好到那兒去避暑。設計圖出了後,王雱就時不時跑去實地監督,看看能不能趕在最熱的時候把莊子拾掇好。

    這“避暑山莊”大得很,前頭是待客用的,可以容納他不少好友,還可以請些上了年紀的前輩過去避暑。後面則是自家人住的地方,也可以待客,主要是讓司馬琰她們接待一些女眷。

    王雱安安分分地搗鼓了兩個多月,到《拍案驚奇》正式開賣那天他才曉得十大青天已經選好了,興致勃勃地去買了一份,看看韓大佬和自己老爹是不是都榜上有名。

    此時已經是盛夏了,王雱再次派人將莊子上下收拾一番,把吳氏、祖母她們都接去山莊那邊消暑,順便還把張氏也給接去了。

    司馬光到家後才看到王雱留的書信,說岳母出去避暑啦,您在家自己吃點,或者來我們家和我們父子倆相依為命也可以!

    司馬光:“……”

    司馬光吃過廚下送來的飯菜,換下朝服去了王家。

    王家父子倆正相依為命地吃著鹹菜烙餅,這是王安石的決定,因為王雱私自把一家子人都給弄去莊子那邊了,家裡請的廚娘也被帶了過去,王安石決定給他兒子一點教訓,逼迫兒子一起啃烙餅,還是最便宜的那種,特別厚,還沒味道。

    而且,必須吃完,敢浪費就打死!

    王雱見司馬光來了,十分高興,掰下半塊烙餅分給司馬光:“岳父您來得正好,您也沒吃東西吧?我分你一半!”

    王安石也招呼司馬光坐下吃點。

    司馬光道:“吃過了。”

    王雱還是熱情地給司馬光遞烙餅:“吃過也吃點,哪能讓您看著我們吃啊!”

    王安石冷哼:“別理他,他就是好東西吃慣了,讓他吃點尋常的東西他就嫌東嫌西。多少人想吃還吃不上!”

    王雱只能乖乖把半塊烙餅擱回自己盤子裡,繼續啃手裡的半塊。慘!沒娘的孩子像根草!偏偏這娘還是他自己送走的!

    司馬光見王雱吃癟,心情稍稍好轉。再看王家這邊比自己家還空空蕩蕩,司馬光就知曉王雱不單單接走了岳母。他等王雱父子倆把烙餅吃完了,才和他們說起正事。

    趙宗實這個准皇子接任宗正職位也小半年了,瞧著沒什麼大問題,偏他自己不太樂意當這個宗正,一直在請辭。司馬光看著覺得他是真心實意想要跑路,韓琦怕官家立儲的決心會動搖,司馬光來這一趟就是想和王雱這兒瞭解一下官家的意思。

    王雱這小半年來也時常伴在御前,今兒要不是休沐,他怕是會直接在官家那兒蹭飯。

    兩人的話本偷渡活動一直在進行,官家如今處理起政務來越發輕鬆自如,甚至還能在韓琦他們提起某地時輕鬆說出那邊的情況。就連已經遷任參知政事的趙概,對此也是很滿意的。

    只不過除了那次直接問了出口之外,王雱再沒有在御前提過立儲之事。

    聽了司馬光的擔憂,王雱一臉正直地說:“御前之事,我可不能洩露。而且我一個剛入朝不久的小官,人微言輕,哪能在這些事情上指手畫腳呢?”

    王雱這話說得正氣凜然,若不知知曉王雱曾在哪些事情上指手畫腳,司馬光怕是會覺得很欣慰!可惜司馬光熟知王雱的性情,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小子是在胡說八道。

    王雱這麼義正辭嚴,司馬光也不能非逼他說出官家的想法或者讓他在官家面前進言,只能作罷。

    司馬光不知道的是,第二天王雱去御前當差時又告了一個叼狀:他說司馬光跑來打探御前消息,多虧他誠信待人王小雱意志堅定,一個字都沒洩露,要不然的話他可就犯錯誤啦!身為他的岳父,還是諫院得力噴手,居然引/誘女婿犯錯,真是太不應該了。

    官家聽了也不反感。

    不用問他也知道,司馬光肯定是為立儲之事著急,畢竟趙宗實又上書請求辭去宗正之職。

    官家對王雱一向不避諱什麼,直接問他,趙宗實不想當宗正該怎麼辦?

    王雱在司馬光面前說得義正辭嚴,到官家面前卻一點都不避諱,當場說:“一般來說想東想西都是閒的,我覺得要不您給他找幾個老師,像怪嚴肅的趙參政啦,還有怪可怕的台諫官員啦,隨便挑幾個天天堵著他讓他讀書學習,他就沒空瞎琢磨了。我跟您說,以前范爺爺就是這麼對我的,可有用了。范爺爺直接把我扔去胡先生手底下,您是沒見過,胡先生可凶啦!別人都說往新科進士裡面一瞧,站得筆挺、一臉嚴肅的那些就是胡先生教出來的!”

    官家聽得直樂:“看來還是范公有辦法治你。”

    官家沒和王雱說采不採納他的意見,但沒過幾天,趙仲針就悄悄和王雱抱怨說他和他爹都被安排了好幾個老師,要他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管得可嚴了。一開始他還有點憋悶,後來看他爹那邊更可怕,他就釋然了,好歹他的老師們都很和顏悅色!

    王雱壓下幸災樂禍的想法寫信勉勵趙仲針,表示自己在國子監也經歷過這麼一段,可淒涼可慘了。他給趙仲針寫完一封聲情並茂的信,美滋滋地給小夥伴們下帖子,邀請新朋舊故趁著休沐日去他新修好的莊子裡玩。

    王雱相邀,那自然是一呼百應的。他前一天夜裡就去莊子裡歇下,第二日一早醒來鍛鍊過後,便陸陸續續迎來了他的好友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1-10 12:39
第一七五章

    工期只有一兩個月, 建築方面自然不可能有大改動。這莊子本就是別人修來避暑用的,該有的全都有, 王雱只需要給流經莊子的活水規劃規劃, 即可享用依山傍水的美麗莊園。既然叫莊子, 外圍自然是莊戶們的佃田,入夏之後禾苗一片青綠, 微風徐來,綠浪翻波, 很是怡人。

    蘇轍與蘇洵也在受邀之列,他們沿著連通官道的、新修出的寬敞道路一路前行, 不多時便來到莊子前。佔地廣闊的莊子兩旁修著兩條岔路, 分別通向兩旁的佃戶家中, 在佃戶們家門前修著個漂亮的坪子,細看去平整漂亮, 瞧著竟與馬蹄下的道路差不離。

    蘇洵驀然想到蘇軾來信時所說的一物:水泥。

    蘇軾在信中說,此物神奇至極, 修出的道路堅固而平整,實乃利國利民之神物!倘若他說的就是這個, 那蘇洵相信兒子並沒有誇大。

    若是王雱在,肯定會給蘇洵解說一番, 說這其實不能算是完全的水泥構造,底部還有複雜的基底層, 材料也更偏向於三合土。這是他實地走了幾趟之後決定使用的方案, 畢竟是要拿出來當試點打廣告的, 王雱得儘量做到最好。不懂這些門道,即便學走水泥配方也沒有太大用處!

    蘇洵一路行來,除了遠遠看到佃戶家門前的曬穀坪在鼓舞,還看到佃戶們在往水田裡投放著米糠、麥麩之類的東西。

    蘇洵心中好奇,翻身下馬,牽著馬上前問佃戶是在做什麼。

    佃戶露出憨實的笑容:“我們是在按照小官人和小娘子的話在稻田裡養了泥鰍,前一陣子老多太醫來過我們這收泥鰍哩,也不用個頭多大,瞧著活蹦亂跳就成了。最先養的二虎已經賣了不少,攢了好些錢,媳婦都要說上了,這不,我們這一帶的人全學著養,反正米糠麥麩也不值多少錢,鰍糞還能肥田。您看看,我這稻子是不是比往年更綠?”

    蘇洵也聽說過大夫和道士們用泥鰍試藥的事,一聽佃戶誇他們的小娘子,他腦海裡便浮現出王雱夫妻倆的身影。會和佃戶打交道的小夫妻,他頭一個就想到王雱和司馬琰!

    蘇洵父子倆別了滔滔不絕讚個不停的佃戶,蘇轍才和蘇洵感慨:“沒想到元澤連耕種都很有一套。”泥鰍這東西一向自生自長,能抓到算是運氣,田裡養泥鰍這種事很少有人會去想。聽那佃戶細說,裡頭竟還有許多講究,也不知王雱小兩口是怎麼琢磨出來的。

    蘇洵倒是會替王雱找根源:“你沒看他的文章嗎?他自小就隨著他父親在地方上到處跑,自己本身又是愛尋根究底的性格,瞧見什麼都上去看一看問一問,田間的學問自然也學了不少。”

    蘇轍點頭。

    父子兩人討論著路上的見聞,不知不覺便行到莊子前。這莊子外觀尋常得很,瞧不出什麼特殊之處,正門大敞,並沒有門房之類的。

    王雱遠遠見著了他們父子倆,恰好從裡頭迎了出來,帶著笑把他們往裡迎。前院沒多少人在,花木也很稀疏,種的還全是果樹,瞧著就是個普通田莊。

    不過王雱帶著他們拐了個彎,便見到了另一番洞天:那是個寬大敞亮的小院,綴著茅草屋三兩間,其中一間四面無牆,通明透亮,內有長椅木桌數張,可供坐下歇息或用些飯食。

    最引人矚目的卻是幾間茅草屋合抱的淺藍色池子。

    這池子並不深,清可見底,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王雱積極地給蘇洵父子倆介紹:“這是泳池,夏天天氣熱,去河裡鳧水又危險,所以我琢磨著在家裡搞一個池子用來鳧水。您看,這水多乾淨,只有最乾淨的水,看起來才會這樣藍藍的。要把水弄得這麼清可著實費了不少功夫!”

    池水得定時更換、消毒,好在這莊子裡有活水,引流對王雱而言又不難,所以水源好解決。

    消毒有司馬琰在,也不愁。沉降用的明礬也是能買到的,樊樓本來就叫“白礬樓”,原本是官方買賣白礬的地方,後來雖然改名叫豐樂樓,民間依然把它傳成“白樊樓”。

    這段時間王雱費最多精力的,就是打造這幾個可以供大夥一起玩耍的泳池,這邊是男用的公共泳池,後院還有女用的,以及他和司馬琰小院裡兩個人自用的!

    其實王雱不自誇,蘇轍父子倆也能看出弄出這樣的池子不容易。

    到人陸陸續續到期,王雱便拉著他們下水消暑。太陽高高昇起,天氣已透出點盛夏的酷熱。掩起院門之後,蘇轍、劉高明等人則被拉著脫剩內褲下水撲騰,蘇洵等人年紀大了,要臉,都坐在沁涼的茅簷底下看小輩玩耍,嘗嘗佃戶們送來的鮮果和涼菜,享受一下山野之趣。

    劉高明這一溜勳貴外戚,是王雱的重點安利對象:首先他們有錢,其次他們閒得很!

    王雱忽悠人,那是從不直接來的,他壓根不怎麼搭理劉高明,反而積極和蘇轍科普這泳池技術含量多高,耗時多麼久,看著多有逼格,全大宋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即便是有人偷學著做,也斷然做不出這藍汪汪的漂亮池子!

    蘇轍不是傻子,瞧見劉高明他們在場後立刻明白王雱的用意,全程默契地和王雱你一句我一句地接著話,把泳池各種好處都問了個遍。

    劉高明等人聽得抓耳撓腮,豎起耳朵聽著王雱把莊子上大大小小的新事物都賣完瓜,恨不得自己也馬上去修一個。只是這材料、這技術,他們都沒有啊!

    到午後一起進山打鳥,劉高明便忍不住悄然問王雱要是自己也想修這麼個泳池要怎麼搞,要錢還是要什麼,給個痛快話!

    王雱便和劉高明說起開封這邊基本都定型了,不好再亂搞,他看好洛陽一片區域,只要他能把儘量多的人騙過去,哦不,帶過去投資買地開荒建莊子,他保證幫他們把冬暖夏涼的避暑莊子搞出來。

    帶上你的錢,帶上你的僕從,跟我一起去洛陽開發新城區吧!今年夏天已經快過去啦,明年還來得及,只要現在開始行動,下個夏天大夥就能享受清涼一夏!

    劉高明以前就著過王雱這種道,可再一次遇上,他還是覺得這滋味該死地甜美。反正,以前王雱忽悠他去做什麼他都沒虧過,甚至還有賺,為什麼不干?劉高明說:“那我們說好了,你到時不能撒手不管!”

    王雱道:“那是肯定的,我以公正的人格擔保!”

    劉高明道:“關公正什麼事?!”敢情這小子也覺得他自己靠不住,得拉曹評出來撐場!

    王雱當即拉著劉高明回顧他們與曹評的誠摯友誼,什麼一見如故啦、相見恨晚啦,多虧你莊子裡那一樹柿子讓我認識了曹評這麼好的小夥伴。既然大家都和曹評是朋友,說明什麼?說明大家的交友眼光很一致,人品顯然也都一樣好,絕對的童叟無欺!

    說著說著,王雱都有點想唸好夥伴曹評了,曹評多好,總爽快地說“我給錢我給錢”“我出人我出人”,還積極地幫忙牽橋搭線,多棒的人哪!

    劉高明見王雱一臉懷念,竟也跟著想念起曹評來。他雖是紈褲子弟,卻也知道誰好誰歹,曹評這樣的朋友任誰都要豎起大拇指。

    思及此,劉高明原本打定主意要保持梆硬絕不聽王雱蠱惑的心這一刻也軟了下來,點頭說:“行,我們就這樣說定了,我給你拉一批人過去置辦莊子,你得幫我們搞這樣的池子。”

    年輕人們進山打鳥去了,剩下的蘇洵、王安石等人對著池子聊了一會兒天,都忍不住用餘光瞟向那清澈漂亮的池子。雖然,他們不能和王雱他們一樣光著膀子下水撲騰,但,下去玩玩好像也無不可?

    王安石最先有了決斷,先去把院門拴上,然後去更衣的地方脫剩裡衣裡褲招呼司馬光一起試試鳧水。司馬光是很好臉面的,但拗不過王安石盛情相邀,還是與這個親家一同下了水。

    這兩人起了頭,其他人自然也陸陸續續下水,王雱那小子說,鳧水有益身心健康,還能保持身材不發胖。雖說朝中許多人年紀大了都很富態,但,他們還不算老呢,還想保持一下文人風姿!

    王雱一行人打鳥回來,將一串串鳥兒拿去廚房讓人幫忙做來吃,烤得烤,燉湯的燉湯,下午大夥吃一頓全鳥宴!

    劉高明等人還想要在回去泳池玩,卻被王雱拉住了,王雱偷偷摸摸帶著他們爬樹趴牆上往裡看。

    劉高明發誓,他長這麼大沒做過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感覺還不賴!

    劉高明與王雱一起趴在牆頭往裡看,發現院門被拴上了,那群四五十歲的准大佬們都進了池子裡,有幾個在試著鳧水,有幾個約莫是玩累了,靠在石岸上邊和人閒談邊剝放在一旁的新鮮蓮蓬吃蓮子,瞧著十分悠閒自在。

    劉高明壓著聲音和王雱嘀咕:“剛才你怎麼請他們都不下水,我們一走他們倒是全下去了!而且他們都穿著裡衣裡褲,是不是沒有內褲啊!”劉高明也是改穿內褲的先驅之一,並且積極安利周圍的人都穿上、積極鄙視那些不穿的,覺得他們風吹□□蛋蛋涼,特別羞人!

    王雱道:“那肯定不是,我爹和我岳父絕對都是穿的!就是文人嘛,要臉的,和你完全不一樣。”

    劉高明嘖道:“說得好像你要臉一樣。”

    王雱不理他,麻溜地跳回地面,心裡已經有了新作的構圖。

    他這幅新作是很有紀念意義的畫作,可以題名為《一池大佬》!

    王雱覺得這名兒很有文化,很有底蘊,迫不及待想要畫出來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1-10 12:40
第一七六章

    王雱招待長輩和朋友們玩了一天, 到傍晚才有時間溜躂去見司馬琰她們。他逗了會兒弟弟,興致勃勃地抱著他妹的顏料和紙張回房搞創作。

    司馬琰好奇地問:“你準備畫什麼?”

    王雱神秘兮兮:“畫好你就知道了。”

    司馬琰還真知道了, 因為沒過多久, 王雱就勾勒出了草圖:一群在泳池裡鳧水和閒談的大佬。

    王雱畫工很不錯, 真實還原當時場景,就是, 他做啥要畫這場景?

    王雱沒解釋,直接進入忘我狀態, 打完底開始上色,顏料都是他特地讓人給小妹做的, 全都是上好的原料磨製, 色澤鮮亮可愛, 每個人都被刻畫得栩栩如生,連他爹的裡衣舊得有點泛黃都被他如實搬到紙上。

    司馬琰看得有點呆, 越發覺得王雱那雙眼睛和那隻手可以代替照相機功能。假如他想,他完全可以還原任何他看到過的場景。問題在於, 他為什麼要還原這場景?!

    給最後一片葉子上完色,王雱完成了為期將近兩個時辰的創作, 頓覺神清氣爽。他和司馬琰說起自己為這幅畫起的名兒,並問她覺得怎麼樣, 反正他感覺《一池大佬》很棒!

    司馬琰:“……”

    司馬琰說:“最好還是別了,要不然我可能要守寡。”

    王雱想想覺得也對, 收了筆沒給它提字, 等晾乾後把它收了起來。

    王雱休沐日邀人去消暑的事並不是所有人都清楚, 但紈袴圈子那邊很快都知曉了,因為劉高明回去後大吹特吹,並且積極拉人入夥,讓大夥都去洛陽那邊買地開荒搞那樣一個莊子。

    這幾年劉高明撞了大運,悄摸摸改過自新混了出頭,成為了紈袴圈子裡的“別人家孩子”,其他紈袴家裡訓起人來都是“你看看和你一起胡混的劉高明都改過了”。

    有他出面說話,很多人還是動了心,反正買個莊子又不怎麼花錢,若真有那麼好,試試也無妨啊!

    相比劉高明的高調,王雱就低調多了,第二天他去上衙,悄悄把自己的新作帶上。畫卷不比摺子,不好藏,他是走正經手續往裡帶的,規規矩矩地攤開讓人檢查了一番。

    負責檢查的人看到畫都驚了一下,主要是這畫技衝擊性太強,感覺就像畫裡的人一下子來到了眼前一樣!這畫技畫師郭熙也學到了,只不過用起顏色來沒王雱這麼熟練,本身又更偏向於國畫技巧,所以給人的視覺衝擊沒這麼大。

    畫是好畫,可畫的內容可就有點稀奇了,這一個兩個都是正當壯年的朝官,大多年紀輕輕就位居五品以上,無論哪一個都是當之無愧的國之棟樑!

    王小狀元把他們在這湛藍池子裡玩耍的情形畫下來帶進宮做什麼?

    不過沒有人會不識趣地攔下王小狀元。能在近前伺候的,誰不曉得官家待王小狀元比待親兒子還親?

    王雱順順利利地通過了“安檢”,興沖沖地去和官家分享快活的休沐日,還秉承著“有圖有真相”的基本原則把大佬們泳池戲水的畫獻給了官家。這畫可不算小,攤在御桌上能直觀地看出王安石他們當時的舒心愜意。

    到場的基本都是宰執推薦過的宰輔之才,官家跟著王雱的解說一個個辨認過去,還看出司馬光的泳姿挺不熟練,顯見不太放得開。

    王雱這個岳父是諫院新晉的頭號噴手,到諫院沒多久就已經上書全方位地噴過不少人,官家對他印象很深。見到王雱還原了司馬光在鳧水一道上的笨拙,官家心中一樂,倒是同情起司馬光來。

    王雱獻畫獻得很有理由:“這畫我畫了足足兩個時辰,您看看,這麼多顏色,這麼多人,畫得我手酸了!結果我畫完後我媳婦不僅不誇我,還讓我收起來別讓我爹他們瞧見,要不然一準會被我爹或者我岳父撕掉。我想著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官家您這兒啦,所以我把畫送您,就當您幫我保管吧!”

    官家聽了,覺得王雱有理有據,爽快地應了下來。

    不過,這畫畫得這麼好,用色又那麼精妙,官家是不可能單純藏著的。王雱一走,他便讓人好好兒把畫裝裱好送回來。

    第二日王雱不在御前,官家和韓琦他們商議完正事,邀他們一起來欣賞他新得的好畫。

    韓琦一聽是王雱獻的,眉頭就跳了跳。

    韓琦是聽說了的,王雱似乎搞了個避暑莊子,邀了不少人去玩。比如他爹和他爹的同僚呂公著、韓維,還有他岳父和蘇洵等等,這些人湊一起肯定是指點江山、大談國事,韓琦都做好收到新文刊的準備了,結果只聽說京中紈袴圈子有點小動靜,說是準備組團去洛陽弄個莊子之類的。

    韓琦在心裡琢磨著王雱又幹了什麼,官家已經把王雱送他的畫打開了。

    韓琦抬眼望去,只見一幅用著鮮麗的畫作映入眼簾。

    畫上最引人矚目的是那幾乎佔據整個畫面的湛藍池子:這池子石岸高低錯落,池水清澈明亮,在盛夏豔陽下甚至還浮動著熠熠波光。王安石與司馬光在游泳,姿勢不算特別好看,顯見是不怎麼下水的,蘇洵靠著石岸與韓維說著話,一旁的呂公著則拿著個蓮蓬在剝蓮子……

    畫面上每一個人的神情、動作都不一樣,特點抓得很準,只要曾見過他們本人就能一眼認出來。

    這畫好是好,但韓琦看著畫上一個個脫去了外袍、只著白色裡衣裡褲的未來宰輔之選們,心裡只有一個感覺:很好,幸虧這小子不是自己兒子,要不然還是打死算了!

    想想看,要是自己兒子畫了這樣一幅《戲水圖》,還給獻到官家這兒,韓琦是真的會揍兒子的。他心裡免不了有點幸災樂禍:叫你王介甫慣出這麼個兒子,還天天和別人炫耀,這點事兒你就好好受著吧。

    一干宰執欣賞完官家的新藏品,都誇讚了一番。

    官家很滿意,又宣召常在御前伺候的幾個翰林學士過來再誇一輪。王珪和韓維就在其中,王珪還好,事不關己,只和韓琦一樣幸災樂禍,韓維就不一樣了,韓維是當事人!他一看到那畫,險些沒暈厥過去。

    王小狀元你畫了就畫了,怎麼還獻給官家!

    而且當時他們是拴了院門才下水的,王雱根本不在裡頭,這畫是怎麼來的?!

    這一刻,韓維很痛恨王雱的好畫技,你要是畫成千人一面多好,旁人根本不會認出來。

    韓維竭力維持著臉上的表情,讓自己不至於御前失儀。回了翰林院,韓維左想右想還是氣不過,直接去找王雱他老子王安石算賬:你邀請我們去玩,竟縱容兒子畫這樣的畫!

    王安石被韓維說懵了,仔細一問才曉得王雱又幹了什麼混賬事。他氣沖沖地去樞密院逮人,結果包拯說王雱已經準點下衙啦,說是接媳婦兒去了——他昨天去莊子那邊的另一個目的就是接他媳婦一起回城,他媳婦也是得上班的!

    沒堵著人,王安石只能替兒子向韓維賠不是。

    韓維不是小氣之人,也沒真正生氣,只委婉地讓王安石好好約束兒子。不是他說,王小狀元這性情著實太跳脫了點,簡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搞事精,說不準哪天真被人打死了。

    王安石頭一次認同別人對自己兒子的批評,畢竟你偷看大夥鳧水就算了,還畫下來獻給官家是幾個意思?

    王雱和媳婦兒牽著小手回到家,很快被他爹黑著臉叫到書房。沒過多久,王雱破門而出,被他爹追著滿院子跑了幾圈,又破院門而出,在宅子裡跑了幾圈。

    跑到他爹跑不動了,王雱才倒回去拍著他爹的背給他爹順氣:“爹啊,您都四十出頭了,平時又不注意鍛鍊,可不能再這麼跑了,阿琰說你有輕微哮喘,劇烈運動可能會犯病,千萬不能這麼激動!”

    沒等王安石歇過氣打死他,王雱就看到他岳父氣勢洶洶地從門口走進來,臉色和他爹一樣黑,手裡還拿著根竹鞭子,顯然是有備而來!

    王雱見勢不妙,邊跑邊不要臉地扯著嗓子喊他媳婦兒:“媳婦,你爹要打死我了,你快出來救我啊!”

    司馬琰:“……”

    司馬琰不想理他。

    司馬光的臉更黑了,堅定地要給王雱一頓痛揍。

    於是王雱又被迫在宅子裡跑了兩大圈,跑得他都感覺自己完成了一次自我超越,越跑越快!

    第二天,弄清楚為什麼這麼快東窗事發的王雱去找官家抱怨:“您怎麼能把畫給別人看呢?害我差點被我爹他們打死!”

    官家樂道:“打了哪裡?要不要我叫太醫來給你瞧瞧?”

    王雱得意洋洋:“沒打著,我跑得比他們快。”他得瑟完了,繼續指責官家不地道,哪能把那幅畫給那麼多人看呢?明知道他岳父是最要臉面的,畫裡換成別人的話他岳父能上書參一本說對方間接君前失儀!

    官家更樂了,他也學會了王雱那套邏輯:“畫不是幫你保管得好好的,沒讓你岳父他們給撕了嗎?”

    王雱道:“要不是我跑得快,他們就把我撕了,您再也見不到我了!”

    王雱在御前耍了一通賴,最終順利順走了官家一對玉鎮尺。這鎮尺他看上很久了,潔白瑩亮,雕工精細,怎麼看怎麼可愛,絕對是難得的珍品。自從和媳婦兒有了愛的深入交流之後,王雱就琢磨著得給未來孩子攢點傳家寶。錢不必多,寶貝不能少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1-10 12:41
第一七七章

    自從《一池大佬》被官家拿出來給眾人欣賞平靜之後, 許多人對王雱的邀約就多了幾分警惕,除了那些處於觀望狀態、想去提前體驗一下避暑莊子妙處的紈褲子弟之外都沒那麼好請了。

    王雱很是唏噓, 寫信給遠在鳳翔府的蘇軾訴苦。

    鳳翔府正有條不紊地搞著水泥生產開發, 期間還換了個一把手, 不再是罩著蘇軾的宋知州了,新來的知州還是蘇軾老鄉, 叫陳希亮。

    陳知州是個錚錚漢子,喜歡打擊封建迷信活動, 尤其是坑人騙錢的野僧惡巫之類的, 作風十分鷹牌。蘇軾和這老鄉也不太對付,大概是文武相斥,蘇軾和陳知州相互看不順眼, 鬧出了不少矛盾。

    蘇軾最近生著悶氣,除了視察水泥生產線之外就是在琢磨著雞蛋孵化之法。這點也是他和王雱交流時提到的,他說鳳翔不是人人都願意養豬,但是這邊的雞特別美,燉湯湯鮮, 燉肉肉香,當真是一絕。

    王雱於是在信中和他探討起養雞之法, 約定大夥一起實踐,看誰能先摸索出統一孵化、規模快繁的法子。蘇軾和頂頭上司鬧了矛盾, 天天拿著個雞蛋在光下看來看去, 驗證王雱所說之法是不是真的管用。

    王弗見他負氣不理人, 只好開始搞夫人外交, 從陳家女眷那兒瞭解雙方矛盾。

    雙方其實也沒什麼化解不了的深仇大怨,就是誰都瞧不起誰,又都是橫脾氣,誰都不會先低頭,所以就槓上了。這反而更加棘手,王弗也無法可施。

    直至蘇軾看到暖房裡的一批雞蛋破殼,情況才終於有了轉機。蘇軾人逢喜事精神爽,把小雞崽養了幾天,確定它們都活蹦亂跳,親自跑街上把它們給賣了,用賣小雞崽的錢買了幾隻正宗鳳翔雞,準備請客。

    王弗見機會來了,當即說服蘇軾給陳家那邊也下了帖子。蘇軾難得搶先王雱一步,正是高興的時候,哪會在意這點小事,當場不計前嫌地給陳知州一家下了帖子。

    陳知州那邊收到帖子,琢磨著這應該是蘇軾的求和信號,心中雖還覺得這後輩不咋樣,卻還是決定給個面子領著兒子過去赴宴。

    然後,陳知州就嘗到了蘇軾的獨門秘技:吃!

    吃這事兒,是最容易拉近感情的,你吃得肚皮飽飽,好意思再翻臉嗎?更何況蘇軾在吃這方面是真有一套,原本就美得不行的鳳翔雞經他手一炮製,簡直好吃得讓陳知州都忍不住多添兩個大饅頭!

    陳知州頭一次對自己做的事生出了幾分後悔:若是他不是先入為主地對這個年輕人有偏見,是不是能時常來嘗嘗這樣的美味?

    可惜第二日,蘇軾對他還是沒個好臉。蘇軾這會兒正是年少氣盛的年紀,你對他一分好,他還你十分;可你要是對他不好,他也能還你十分!

    蘇軾點卯之後日常和陳知州槓了兩句,開始差遣衙役出去張貼告示,他要開班宣講養雞之法,提倡戶戶養雞、家家吃肉,過個豐足年!

    開封的信送到鳳翔少說也得半個月,蘇軾收到王雱的信時夏天的酷熱都快結束了。看到王雱在信裡抱怨自己越來越不受待見,蘇軾忍不住倒回去再看看不受待見的原因,免不了和王弗說上一句:“這傢伙沒被打死真是命大!”

    蘇軾和王弗講完王雱干的缺德事,心情頓時明快了不少。他的理想並不僅在鳳翔一地,王雱已經大步大步往前邁,不僅已經簡在帝心,還可以隨心地與宰執們交流,他們也不能落後太多!

    而且,得知他和新知州不對付後王雱還給他出了個絕妙的主意:他家挨著府衙,隔壁就是陳知州家,大可以每天掐著點做味道濃的、特別香的東西,饞死他們!

    王雱那廝還給他附贈了一本菜譜,說是這些年來他和他媳婦兒探討出來的,各個菜系、各種口味任君選擇,保證每天能香得不重樣!

    蘇軾覺得這個主意太妙了,當天下午就開始著手實施,燉了一鍋隔著牆絕對能聞到的肉。他兒子帶著妹妹一旁看著,饞得口水直流,連連問:“爹,好了沒?我餓了!”

    妹妹還沒學會說完整的話,咿咿呀呀跟著起鬨。

    蘇軾很滿意這個效果,愉快地對兒子女兒說:“馬上就好了,讓香再飄一會兒!”

    隔壁陳知州家飯還沒做好,都聞到了隨風飄過來的肉香,年幼的孫子越聞越難過,蹬蹬蹬跑進屋,抱著陳知州的腿哇哇直哭:“餓,餓,我餓!”

    陳知州:“……”

    該死的,蘇家小子燉的到底是什麼肉,居然這麼香!

    ……

    夏天過去,劉高明領著人去王雱莊子玩這項娛樂活動也宣告結束,結果是王雱規劃出來的高級度假區被完美瓜分,這群有錢有閒的人都決定去弄一個。

    想要這樣的莊子,自然得去王雱圈出的地方買地,然後投錢修路建房搞基建。王雱給了多個樣式的莊子設計圖給他們參考,要啥樣式自己挑,挑完可以去洛陽找建築隊開干,先到先造,後到的往後靠!

    劉高明也趁機賺了老大一筆,因為他在洛陽也搞了個建築隊,讓人去聽過新校區開的培訓課,看得懂王雱的圖紙,單子接到手軟!

    怪不得王雱總說知識就是力量,技術就是金錢!

    王雱把事情都安排出去,已是入秋了,他收到蘇軾的信,知曉蘇軾又多了一項新技能:養雞。在培養食材的天賦方面,蘇軾的動手能力顯然比他強,法子他也在試驗,只是蘇軾搞得比他快,已經著手推廣,準備開展全民養雞行動了!

    王雱給蘇軾回了信,又順便寫信給沉迷科研的沈括,讓他準備準備,今年趕緊調去洛陽一起搞事情。

    上回沈括沒接受新官職,說是手裡的項目沒搞完,還得再待兩年。

    近來沈括已經開始大面積種植種子含油量極高的芸薹,還給畫了一大片芸薹花田的美景投稿到《國風》,並用越來越樸實的語言描述芸薹之美,花開爛漫,籽油香醇,著實是世間難得的好作物!

    這文章就等同於一篇完美的結題報告,宣告著他的油料作物研究課題圓滿結束。

    事實上在沈括那邊,菜籽油已經正式走上餐桌了。

    小夥伴們都在自己的領域裡發光發熱,王雱感覺自己有點懈怠,想了想,跑去借用方洪的酒坊搞新酒。

    太烈的酒不符合大部分宋人的口味,燒刀子在西夏、遼國很受歡迎,在大宋卻只有少數好酒之人從走私途徑弄來喝,因此蒸餾酒這東西王雱只預備用作醫療消毒用。

    王雱叫方洪幫忙弄來不少蛇麻草,每天下衙後跑去酒坊裡搗鼓搗鼓,過幾天就不去了,只在酒坊那邊擱下幾缸子發酵中的酒。方洪對王雱搗騰的東西都很感興趣,時不時去繞著缸子看幾回,卻沒看出什麼特別的地方。

    最後也只好等著王雱搞出結果再去看看!

    臨近中秋,王雱溜躂去酒坊看自己的釀製成果,方洪也跟著一塊過去。到了地方,王雱繞著看了一圈,挑了個看著順眼的缸子打開密封的蓋子,一瞬間,撲鼻的酒香撞入方洪鼻端。

    方洪誇道:“這酒的氣味很特別。”

    王雱取出兩個琉璃杯,取過酒勺往杯裡勺了半杯酒。琉璃杯通明透亮,酒色澄黃可愛,瞧著就很相配!遞了一杯給方洪,王雱道:“嘗嘗。”

    方洪點頭,接過琉璃杯喝了一口,頓覺眼前一亮。這酒帶著股特殊的、清爽的味道,色澤也十分澄亮,不見絲毫渾濁!

    方洪道:“極好!這是什麼酒?”

    王雱道:“麥子釀的,算麥酒吧。”這其實就是啤酒,只要原料準備齊全,釀起來並不難。

    王雱曾去過著名的啤酒之鄉做學術交流,順便聽了一耳朵釀製過程。啤酒釀製週期短,流程簡單,上手非常快。

    原料裡頭只有蛇麻草需要費些功夫收集。蛇麻草實際上是啤酒花,釀啤酒時得加點進去才能有啤酒的獨特風味,它的主要產地在新疆、甘肅一帶,不過時人把它當藥材來用,想買還是能買到的。

    王雱分別弄了幾缸防止失敗,這會兒一一看過去,全都成功了!

    好兆頭啊!

    王雱愉快地托方洪幫忙把新酒分裝一下,回頭他分送到各家去當中秋賀禮。若是大家喝著都說好,明年可以多拿些酒引釀這酒!

    中秋節這天,王雱拿出沈括送來的菜籽油、蘇軾送來的鳳翔雞,幹一件特別暴殄天物的事兒:做炸雞。

    主要是炸雞腿,炸雞翅,炸雞排,炸雞米花。

    雞肉醃好,裹上麵粉,放入熱油裡炸得金黃噴香!

    正是團圓佳節,王家人齊聚一堂,品嚐起了這熱量奇高的油炸食物和口味奇特的麥酒。蘇軾不可能送一堆活雞過來,炸雞份量自然不多,剛巧能讓每個人嘗嘗味道,剩下幾塊則全被眼巴巴看著的幾個小孩瓜分掉了!

    入夜之後,王雱又趕車去把司馬光一家接過來一起賞月,順便來點烤肉送啤酒。

    司馬琰出嫁後,司馬光家裡有些冷清,中秋節他大哥司馬旦過來一起過節,帶的還是司馬琰的堂弟司馬康。

    王雱把司馬旦父子倆也一塊接了過來。

    男人和小孩們喝酒聊天,張氏與司馬琰沒去湊這個熱鬧。張氏和司馬琰說起司馬光與司馬旦在商量的事情:司馬旦準備把司馬康過繼到他們家。

    司馬光已經將近四十五歲,膝下一直沒有兒子,又不願納妾,司馬旦便主動提出將司馬康過繼給他們。其實從司馬光拒絕納妾那會兒開始,司馬旦就已有此打算,是以逢年過節總會把司馬康帶過來。

    司馬光可是司馬家這一代裡頭最有出息的,肯定得有個兒子才成。

    司馬琰抓著張氏的手問:“娘你願意嗎?”她到底已經出嫁,不必和這個過繼過來的弟弟朝夕相處,所以她反過來問張氏的想法。

    過繼這種事和後世的收養差不多,只要你情我願的話沒什麼不好。

    本質上來說,張氏其實還是個很傳統的女人,張氏贊成她去做喜歡做的事,自己卻不怎麼愛拋頭露面。司馬光有正事可以忙碌,張氏卻總一個人留在家裡,難免有些寂寞,有個兒子可以煩惱煩惱還挺不錯的。

    見女兒並不介意,張氏才笑道:“我看康兒這孩子挺好。”

    母女倆經過一番交流,過繼的事便大致定了下來。王雱把岳父一家送回家,才曉得自己要多一個正兒八經的小舅子了!

    王雱兩眼一亮:“小舅子好啊,我們可以好好培養培養。先拿小舅子練練手,以後我們教孩子就有經驗了!”

    司馬琰:“……”

    敢情別人家的弟弟是拿來給你練手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1-10 12:41
第一七八章

    過繼有沒有什麼正兒八經的形式,王雱不曉得, 反正他岳父請了個假回老家去拜祭了先祖, 重新帶著原侄子、現兒子司馬康回京, 讓司馬康成為了家中的一員。

    這時候已經是九月末了,王雱趁著秋末冬初,還有最後一段時間的暖和日子, 便約上岳父一家去莊子附近登高望遠。上回被王雱坑了一次,司馬光很是警惕,不過想著司馬康剛過繼過來, 兩家應當正式見個面, 便也應了王雱的邀。

    王雱這回老乖了, 鞍前馬後地問王安石和司馬光餓了沒渴了沒,順便從他自己背著的背囊上掏出皮水壺給他們喝水解渴。

    王雱不搞事時, 還是天下第一好兒子,王安石沒起疑心, 倒是司馬光總覺得這小子又要出幺蛾子。

    天可見憐, 王雱今天確實只是陪家人出來散散心!

    開封的山與其說是山, 不如說是小土丘, 還是賊平坦的那種,王雱一行人沿著山林走到山頂,也並沒有登高望遠的壯觀景象可以看。王雱孝順地陪著他爹和他岳父溜躂到山頂,馬上又原形畢露拉著新晉小舅子一起去挖土烤叫花雞。

    小舅子今年司馬康才十二三歲, 舉止和相貌都很有岳父的風範, 是個謙謙君子苗子。王雱讓他也幫忙背了個包, 裡頭有各種裹得很嚴實的生鮮食材。

    司馬康一開始有點放不開,但王雱給他說了一通歪理,什麼“民以食為天,我們要時刻關心百姓們最在意的東西”,什麼“長輩都在,旁的又都是女眷,我們堂堂男子漢要孝順長輩,坐著等吃算什麼好漢”。

    總之,司馬康被忽悠得感覺自己要是不動手就是不仁不義不忠不孝!

    老實孩子司馬康乖乖地跟著姐夫幹活,讓挖泥就挖泥,讓洗菜就洗菜。

    王安石和司馬光站在一邊遠眺了半晌,聊了一會兒家國大事,一轉頭,只見君子苗苗司馬康學著王雱那樣捋起袖子在幹活。因著對洗菜挖坑做叫花雞叫花鵪鶉的活兒不夠熟練,司馬康臉上還弄得髒兮兮的。

    司馬光:“……”

    王雱這廝顯然早有預謀,連干荷葉都帶了,他把雞和鵪鶉分別囫圇著裹上,糊了層黃泥,動作利索地開始生火。見司馬光兩人齊刷刷望了過來,王雱還給他們打包票:“爹你們繼續聊,吃的事兒交給我們就好了。”

    兩小子埋頭搗鼓,美味很快出爐,將外頭的泥殼敲開,露出外酥裡嫩的叫花雞和叫花鵪鶉。

    鵪鶉個頭小,肉不多,不過連骨頭都被隔著泥殼烤得酥酥的,肉也都入了味,美得不行!叫花雞也全熟了,許是因為裹了幾層荷葉,香味帶著點淡淡的荷葉清香,肉質嫩而不膩,聞著叫人食指大動!

    一行人吃了個飽,又去莊子裡歇了歇腳,到傍晚才一起回城、各自回家。與王雱一行人分別之後,司馬光看向司馬康的眼神有點嚴厲,把司馬康好好地教育了一番,別王雱讓他幹什麼他就干什麼。

    司馬康把王雱的那通理論給司馬光講了,說自己覺得王雱的話很有道理。

    司馬光聽得額角青筋直跳,偏又找不著可以反駁的地方,氣得不輕。仁義忠孝都是好品質,可這和你帶著小舅子烤叫花雞有什麼關係?!

    張氏見司馬康小心翼翼地看著司馬光,一副害怕自己說錯話的模樣,頓時開口說話:“阿雱說的有什麼問題嗎?兩小孩想孝順你,你還不樂意了!”

    司馬光住了口。

    他總覺得王雱會教壞司馬康。

    事實證明司馬光的預感還是很靈光的,自打司馬光正式介紹過司馬康這個小舅子之後,王雱時常在接了司馬琰後繞小半圈去把司馬康也捎帶上,今天說要小舅子幫個忙明天說要給小舅子講講課,總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要接走司馬康。

    弄得司馬光如今每次回到家,都得先問一句“康兒是不是又被那小子接走了”。

    這天也是,王雱趁著司馬光還沒回家,溜躂過去和岳母說了一聲,把司馬康給接走了。

    王雱接司馬康是不坐車的,順便鍛鍊鍛鍊司馬康的小身板兒。路上閒著無聊,王雱和司馬康說起鍛鍊的好處:每天多走走,一來有益身心健康,二來被打的時候可以跑快點!

    司馬康聽到這套理論時呆了一下,奇怪地說:“爹不打人啊。”不管是當叔的時候還是當爹的時候,司馬光對他嚴厲歸嚴厲,可也從來沒有紅過臉動過粗。

    王雱一聽,直搖頭,對司馬康說:“裝的,肯定是裝的。岳父一開始對我也可好啦,從來沒臉紅脖子粗過!可現在你看看,他特地備著跟老長老長的竹鞭子來打人,忒凶!”

    聽王雱肆無忌憚地黑自己爹,司馬琰不樂意了,說道:“那是你自找的,別賴到我爹身上。”

    王雱道:“才不是,你看看范爺爺,你看看官家,再看看韓相公,哪個備過鞭子?你也是,上回岳父追著我打,你也不出來救場,唉,這大概就是大夥說的‘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吧,小舅子你看,人吶,都是靠不住的,關鍵時刻還是得靠自己。”

    司馬琰也想打死他。

    司馬康沒插嘴,畢竟根本插不上嘴。

    他隱隱有點明白了,很多人想打王雱不是偶然的,而是必然的。

    當然,作為一個謙謙君子好苗苗,司馬康沒有把這個想法說出口。

    王雱給小舅子和幾個年齡小點的侄子編成一個小班,每天下衙後悉心調/教,為他們教授各種學問。經義之類的,自有人給他們開蒙,王雱負責的是考核和擴展教育,教他們一些算學、格物的道理以及學習方法,偶爾還拉他們去外面實踐實踐,給他們好好洗洗腦。

    不知不覺到了十月中旬,王雱把年齡相近的趙仲針也給收編了,閒暇時身後總跟著一群年齡相近的小蘿蔔頭,聲勢十分浩大,上課地點也從家裡換成外面,時而去蹭國子監的教室,時而去蹭大相國寺的僧房,時而還跑去實驗室動動手,所以鍛鍊得最充分的是一群小孩的臉皮!

    休沐這日,王雱少有地沒去拐帶別人家孩子,而是早早去碼頭迎接他的朋友。

    天氣雖然逐漸轉冷,但河面還沒結冰,自東邊來的客船還是如期而至。彷彿是約好了似的,這次到開封的不是一撥人,而是三撥人。

    一撥是錢乙一家,王雱寫信讓他去開封陪曹老頭搞研究。

    一撥是沈括,這次回京準備接受改官,去洛陽忙新課題,王雱給他劃了一個片區,直接往從山谷到丘陵到平原的區域圈了一塊,一次性擁有多種地形,隨便他怎麼忙活。

    還有一撥,是在鄞縣的兩個故友鄭思和武興,鄭思是來參加明年春闈的,和王雱比是晚了些,但在鄞縣之中已算是出挑的;而武興,是來考武學的,他本來已經靠著他爹的縣尉之職在縣裡謀了個差使,但聽說朝廷馬上要開武舉,他便一直想來開封試試。這一次鄭思要來開封,可算是讓他找到機會了!

    這三撥人不是同一個地方的,但中途偶然碰上,便在碰頭的碼頭一起換了船,免得王雱來接人還得分幾趟跑。

    王雱候在碼頭不久,很快看到客船靠岸,頭一個走下來的人是武興,這小子當初就長得比同齡人高大些,這會兒更是高大威武,但模樣沒怎麼變,只多了一臉鬍渣子。

    王雱上前與武興互擂了一拳,久別重逢的陌生感立刻消散無蹤,即便多年不見,兒時的情誼也不會被時光沖淡多少。

    再往下船處看去,一連下來幾個眼熟的人,都是自己的小夥伴。王雱歡喜不已,誇下海口要帶他們去吃開封最好吃的東西,然後領著他們一塊去國子監的食堂蹭飯。

    沈括:“……”

    這麼久不見,這傢伙還是這麼不要臉!

    最近王雱為了拿司馬康那群小屁孩,借用國子監的次數非常多,蹭國子監飯吃的可恥行徑也不是頭一回,眾人都習以為常了,還有不少師弟過來和他探討問題。

    這回王雱遠遠見到彷彿想在國子監養老的胡·教導主任·瑗,還特地跑上去和胡瑗走了個後門,想讓鄭思在國子監備戰春闈。不管怎麼說,國子監的資源都是全國最好的,好友來京,王雱自然得積極幫他爭取。

    胡瑗這人古板又嚴厲,很少有人會走後門走到他頭上。對王雱這個學生,胡瑗是又愛又恨,愛自然是愛他的聰明出眾,恨的是這小子總愛壞規矩。聽王雱這麼堂而皇之地說要塞個人進來,胡瑗板著臉嚴聲質問:“你當國子監是什麼地方?!”

    王雱眨巴一下眼睛:“……母校?”

    胡瑗被王雱噎了一下。

    王雱又拉著胡瑗說了一通,又是說“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國子監是培育大宋英才的大搖籃,不應該把人拒之門外”,又是說“如果要走什麼手續我可以去找韓相公他們推薦,就是覺得這點小事不必驚動他們”。

    胡瑗聽得額頭青筋直跳,想到自己今年就要致仕了,他深吸一口氣,不要提前被這小子氣死。想想那一串縱容著這小子瞎胡鬧的朝中大佬,胡瑗也覺得還是直接同意算了,否則這小子真能搬出一堆人來舉薦。

    塞個人進來旁聽而已,用不著那麼麻煩!

    胡瑗無奈道:“明日讓他過來報到。”

    王雱見胡瑗同意了,馬上跑去拉鄭思過來和胡瑗見禮。鄭思沒想到自己可以進國子監備考,激動得差點要哭出來,但還是規規矩矩地應對著胡瑗的考校。

    胡瑗見這小孩實誠又守禮,和王雱完全不一樣,心塞的感覺少了點,緩下臉色讓他繼續吃飯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1-10 12:42
第一七九章

    鄭思的去處有了, 王雱又走後門把武興引薦給王韶,讓王韶安排武興接受入學考核。武興比王雱大六歲,按年紀來看已經有點超齡了,不過既然王雱開了口,王韶自然一口答應下來,畢竟王雱可算是半個武學外聘顧問,時不時過來刺激刺激武學生員!

    趁著還沒入學,王雱晚上拉著鄭思和武興秉燭夜談, 回憶在鄞縣的日子。

    王雱那會兒也就四五歲, 離開時才六七歲, 換了別人肯定沒多少記憶, 但王雱記性好, 什麼都記得清清楚楚,三個人聊著聊著便親近起來,想到一別就是十年, 都很是感慨了一番。

    王雱離開客院後, 鄭思與武興沒立刻睡下,他們都有點睡不著。王雱他們離開鄞縣後,他們陸陸續續有聽到王雱和沈括的消息,鄭思更是時常拜讀《國風》上的文章,知曉這個曾經的小夥伴與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此番來京,鄭思一直很猶豫要不要找王雱, 他怕王雱把他們忘了。有時候最傷人的不是反目成仇, 而是你始終牢記著昔日情誼, 對方卻問你一句“你是誰”。

    眼下證明王雱還記得他們,鄭思卻又有了另一重擔憂:他們現在和王雱的差距太大了,事事都沾王雱的光,感覺是在佔王雱便宜。

    武興沒鄭思那麼多想法,聽了鄭思的擔憂後搖頭說:“你別總瞻前顧後,阿雱才十八歲已經名揚朝野,日後肯定成就非凡。我們和阿雱比肯定是比不過的,但我相信我肯定也能拼出一番成就來。到那時阿雱有需要人相幫的話,我們才有資格當他的幫手。”

    武興就是不甘一直窩在鄞縣,才會盡力說服他爹讓他來京。當年王雱年紀最小,卻已經是他們之中的領頭人,武興毫不懷疑王雱會在未來十幾二十年內走上高位。

    他們現在確實被王雱甩開很遠,可也不能因為相差太遠就不再努力,王雱願意給他們爭取機會,武興自然會把握機會!

    武興道:“與其東想西想,不如好好拼一把,要不然將來你想幫也幫不上忙!”

    鄭思被武興說服了,回自己的客房歇下,第二日一早便帶著行囊去國子監報到。武興也早早去了武學那邊,摩拳擦掌地等著接受武學的入學考核。

    安置完兩個故友,王雱又與錢乙、沈括他們商議洛陽那邊的事情。這一年多來,洛陽那邊的河道工程一直沒停,王雱也陸陸續續把洛陽城郊各個片區規劃完畢,這地方是要成為政治中心和文化中心的,經濟本身也挺不錯,現在需要再搞幾個大項目來引流,王雱這才寫信讓沈括和錢乙回來。

    沈括也知道朝中的遷都之議,看完王雱的城市規劃圖,沈括對這西京充滿了期待。他說道:“開封周圍連座像樣的高山都沒有,黃河又頻頻改道,確實不太適合防禦外敵。就是很多人早在開封紮了根,怕是不太願意朝廷遷都。”

    王雱道:“遷了都,開封也是東京。”

    影響肯定是有的,要不然朝中也不是進行漫長的遷都扯皮。王雱要做的就是讓這些頑固分子看到遷都的好處:首先是安全,生命財產能得到最大的保障;其次是有賺頭,早去洛陽投資,升值空間非常大!

    反正,要持之以恆地給所有人灌輸“遷都好處多多,不同意遷都都是傻子”的概念。

    沈括與王雱相識多年,完全是無條件支持王雱想做的事;錢乙能繼續跟著曹老頭深造也很開心,一口應下王雱提的一些要求,去太醫局記了個名,準備等沈括的新任命下來後一道出發前往洛陽。

    多了幾個助力,王雱心情愉快得很,又跑官家面前聊起自己這幾個好朋友,回憶他們當年的糗事,什麼大家一起被狗追鄭思手腳不協調爬不上樹全靠武興跳下去引開狗啦,什麼沈括愛書如命看著書把炊餅蘸了墨吃得滿嘴黑啦。

    一旁的王珪聽著都覺得當這小子的朋友真心累,幹一件糗事怕是會被說上幾十年!

    官家聽得很樂,對這幾個小子也有了極大的期待。朝中英才自然是越多越好,一人不成眾,獨木不成林!

    由於最近要帶“小孩班”,王雱在宮裡蹭飯的次數反而少了,忙活完本職工作就和王珪一起下衙。

    王珪和王雱一同去牽馬,免不了提點一句:“少在官家面前舉薦相熟的人,往後你官位高了,這事說好聽點是內舉不避親,說難聽點就是任人唯親、結黨營私。”而且,若是舉薦的人捅了簍子,舉薦人是要受牽連的。當初晏殊舉薦了范仲淹,結果范仲淹和呂夷簡硬槓,可把晏殊氣得不輕!

    這些官場潛規則,王雱自然也是曉得的,不過他自有一套道理,也不否然自己明貶暗褒的舉薦意圖:“若不多接觸、多瞭解,如何知道他們品行如何、能力如何?隨便舉薦一個並不熟悉的人,那才是不負責任。”

    王珪行事謹慎,提點王雱一句已是覺得過了,聽王雱這麼一說便也不再多言。王雱這麼說也有道理,不舉薦相熟的,難道舉薦面都沒見過的那些?即便名聲極佳,沒好好瞭解過,誰知道是不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王雱別過王珪,去接了媳婦和小舅子、趙仲針,今天王雱讓沈括來給小屁孩們講課,講作物育種流程。

    民以食為天,吃不飽飯填不飽肚子,必然有人要造反,所以農作物的選育工作是非常重要的。

    自從廣泛推廣高產耐旱的佔城稻,大宋的糧食問題基本已經解決,人口也迎來了空前的大爆炸,光是開封一城就養活了過百萬人口。

    可惜,由於西線、北線外地頻繁侵擾,土地多荒棄,如今的“大宋糧倉”只在江南富饒之地。這也是王安石能在鄞縣一帶行借貸之法的原因,不管如何遭災,江南之地都遠比其他地方能承受,不會因為借貸利息弄得丟田失地、家破人亡,抗災能力比北方諸州強多了。

    王雱準備在江南以北的各州推廣一些種植週期短、獲利大的經濟作物,增加這些地方的人口。最好是能在北方沿岸也開個市舶司,擴建屬於北方的貿易港口,地方他也選好了:密州。

    密州這地方,其實就是後世的青島,氣候宜人,風光美麗,還適合種植啤酒花,可以說是中國啤酒之鄉。王雱準備讓沈括研究一下蛇麻草的人工種植項目,到時讓人往密州那邊種,大力推進密州擴港項目。

    到時南北海上皆通航,水路通暢,有海上貿易為北方諸州輸血,也不至於敗落。當然,王雱覺得要是能拿下天津就更方便了,經黃河主道直通洛陽,運輸多麼便捷!天津港多有搞頭!

    沈括給小屁孩們講完課之後,王雱就掛起輿圖和他們說起自己的構想,很是惋惜燕雲十六州被人扒拉走了,成了遼人的南京道,要是可以把它收回來的話,運輸線就好搞了!等你們長大了,一定得把燕雲拿回來啊!

    一溜小屁孩被王雱講了天津港的好處,又被科普了太/祖和太/宗當年準備如何收復燕雲,都心神激盪,立下宏願表示一定會完成太/祖遺願,必定將燕雲十六州給收回來!

    沈括在一旁聽得一陣無語,按年齡算,王雱自己也沒滿二十,就那麼幾歲的差距,你忽悠人去收復燕雲能不能別把自己摘走?!不知道的人聽了怕是會以為你這小子七老八十了,在和後輩交待遺志!

    可聽著王雱講收復燕雲的好處,沈括也覺著燕雲自古以來就屬於他們,那長城還是始皇帝時候修的,憑什麼不要回來?有了這一塊,他們既可以建港,又可以據天險防禦外敵,多好,多棒!

    王雱給我方有生力量進行一通無差別洗腦,愉快地結束了他們的課程,把小舅子囫圇著給送回了岳父那邊,天氣冷了,他還在岳父凶狠的目光中蹭了碗岳母熬的暖湯喝。

    王雱走後,司馬光把司馬康拎去書房,問他今天都學了什麼,主要是想知道王雱有沒有教司馬康什麼邪門歪道。與諫院同僚相處多了,司馬光也覺得王雱這小子邪乎得很,等閒不要聽他說話,聽他說完你就忘了原來的想法、原來的道理!

    司馬康把今天由沈括講課的事和司馬光講了,還把課堂筆記拿出來給司馬光檢查,相當地乖巧。

    司馬光對沈括觀感不錯,主要是,有王雱這操蛋玩意作對比,他身邊那一溜朋友看著都很棒,肯踏實做事,不會瞎鬧騰!他看完沈括的講課內容,再往下翻,卻看到司馬康繪製的一張輿圖,上面清晰地標註著十六個紅點。

    司馬光定定地看著那十六個紅點。

    司馬康見司馬光翻到了這一頁,便把王雱講的內容也複述了一遍。他年紀還小,不知道用兵艱難,不知道國庫空虛,只想著王雱說的幾個要點:第一,這地方是我們的,看到那長城沒有,是我們的先祖用血汗堆起來的,這就是證據!第二,收復它好處可多了,什麼天險可防禦外敵啦,什麼全面鋪開北方貿易線啦……

    看著一臉稚氣的司馬康如數家珍般報出“收復燕雲十大好處”,司馬光本來要教育他的一番道理慢慢消弭於胸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言的悶沉。可以收復燕雲的話,誰不想收復?

    只是,太難了啊。

    戰事一起,多少人得家破人亡?無端毀棄盟約,更是會招來非議,道義上站不住腳!西夏、吐蕃都在旁窺伺,一旦他們尋機發難,大宋的處境就危險了!

    可面對這樣稚嫩的一張面孔,司馬光怎麼好把朝廷的種種難處給他一一明說?這個年紀的孩子理當什麼都敢做、什麼都敢想,不應當太早知曉那些避不開的艱難險阻。

    若是沒遇見過王雱那小子,司馬光絕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可見過那樣一個小孩之後,別家小孩不是太無知,就是太愚鈍,沒哪個能比得過他。

    司馬光不求司馬康也能有那樣的大出息,但至少別差太遠,免得王安石那廝天天在他面前得瑟。

    由他們去吧。

    司馬光的堅持被悄無聲息地蠶食了一小角。

    另一邊,趙仲針也興致勃勃地和他爹趙宗實說起今天的課程。沈括講的農事他不大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王雱所說的收復燕雲,和他爹說起來就格外興奮。

    趙宗實素來謹慎守禮,聽趙仲針說得手舞足蹈,只差沒把王雱的話逐字逐句背出來,不由皺起眉頭勸誡了趙仲針幾句,讓他謹言慎行,莫聽了幾句大話就到處嚷嚷。

    趙仲針不敢反駁他爹,鬱悶地抱著自己的課堂筆記走了,回到房間後取出王雱教他們用的炭筆在筆記上一筆一劃地補了句:不管,反正就是要收復燕雲,才不是大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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