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玩宋 作者:春溪笛曉(已完成)

 
BloomCaVod 2019-1-9 21:39: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6 225002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1-10 12:54
第二一零章 花錢買兇

    王雱回去的前一天, 給耶律浚送了幅畫,那畫叫《索菲婭的微笑》。畫上是個騎在白色西伯利亞虎身上的少女, 白虎栩栩如生,明明周圍落了層薄薄的雪,白色的皮毛卻能完美地與周圍區分開,呈現出截然不同的質感。

    這隻老虎凶狠、驍勇, 令人看著就生出一種難言的馴服欲。與它截然相反的是虎背上的赤足少女,她不畏寒冬,衣著單薄,臉上卻帶著淺淡的微笑, 彷彿在思唸著遠方的某個人。這女孩膚白賽雪, 五官深邃, 更難得的是一雙眼睛碧藍如海,清明透亮。

    這樣一幅畫送到耶律浚手中, 耶律浚只覺畫上少女當真美麗可愛。可耶律洪基看了,卻感覺到一種久違的心動。耶律洪基今年不過三十多歲, 比王雱其實大不了多少, 自從與蕭皇后感情日漸疏淡,他便沉迷酒色、享用各色美人。

    但,那些美人都不如這畫上的少女。

    這一刻, 耶律洪基想到王雱所說的話。

    王雱說的海洋諸事只吸引了耶律浚,耶律洪基更偏好王雱說的北方——到更北的地方去, 會有毛色雪白、前所未見的許多好獵物, 也會有這種膚白勝雪、眼睛碧藍的美人!

    哪怕畫上人已老, 她還會有妹妹、有女兒,有許多和她一樣美麗的同族。

    纖弱美好的女人,他已經有一個蕭皇后,漢家女子他也能輕易尋來。他需要更令他心動的美人,比方說畫上這靈動又神秘的少女。

    可惜耶律洪基看到畫的時候,王雱一行人已啟程南歸。

    范純仁是親眼看著王雱畫那幅畫的。知道王雱順利把畫送了出去,范純仁忍不住問:“畫上的少女真的存在嗎?你在哪裡見過她?”

    王雱道:“沒見過,我連白虎都沒見過。但沒見過的白虎可以畫,沒有見過的人也可以畫。”

    他並不瞞著范純仁,將自己的想法合盤托出。

    美這種東西比較主觀,只要能觸動對方的心,那對於對方來說就是美豔不可方物的存在。

    耶律洪基從小喜愛行獵,可見生□□冒險,喜歡追求刺激。

    這樣的人會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就很容易推斷了:首先,前提條件自然是足夠美麗;然後她必須有纖柔而美好的一面,能勾起男人的保護欲和佔有慾;其次她必須有靈動又神秘的個性,讓男人永遠不覺得厭倦、永遠想要尋求更深的瞭解。

    現實裡很難有這樣的存在,因為男人其實比女人更善變,很容易會因為某一瞬間的厭膩而選擇拋棄對方。

    所以,王雱留給耶律洪基父子倆一幅畫,和兩個浩闊無垠的遠景。

    范純仁覺得王雱的想法過於簡單了:“只是一幅畫,能影響到他們父子倆嗎?”

    王雱說:“影響不到也沒什麼,不過是一幅畫而已。”

    范純仁聽王雱這麼一說,覺得也對,不管成與不成,王雱損失的也只是一幅畫而已。

    相反,如果真的能影響耶律洪基父子倆的想法,讓他們嘗試去征戰北方或者揚帆出海,都會讓遼國境內本就錯綜複雜、暗中相角的部族勢力出現動盪!

    動盪,就是機會!

    哪怕范純仁是個溫和的和談派,這幾年也被王雱改變了不少想法,既然朝廷已經遷都洛陽,那北線的防禦自然是越嚴密越好。若是當真能取回燕雲十六州,對所有大宋人來說都是天大的喜事!

    因為處於國喪期間,使團一行人也沒心情沿途遊覽和寫詩文紀念,車馬轆轆地往回走。

    等使團回到洛陽時,已是入夏了。雖是風塵僕僕,王雱一行人卻還是先回去正兒八經地復了命。

    趙頊早早盼著王雱回來呢,王雱一忙活完正事,他就拉著王雱抱怨起自己最近功課越來越重的事,累啊!他特別羨慕王雱能到遼國去!

    王雱道:“殿下已是太子了,不能再和以前一樣天天玩兒。”

    趙頊說:“你不要這樣和我說話,我不習慣。”他好奇地問起王雱一路上都看到了什麼樣的風景,遼國和大宋有什麼不同之處,王雱答完他又拋出新問題,吧啦吧啦地問個沒完。

    王雱很有耐心地逐一解答他的疑問。

    趙頊又說:“你一路上可有寫什麼詩文?上一次你爹當送伴使的時候可是寫了一整本的詩集,老厲害了!”

    王雱道:“沒寫什麼,只收集了一些資料。文章倒是寫了一篇,不過有點特殊。”他取了份文稿給趙頊看。

    趙頊立刻拿起文稿認真細讀,過了許久才意猶未盡地誇道:“韓相公真厲害啊!”

    “這裡頭有誇大的成分。”王雱道,“很多事不是韓相公一個人做成的,我故意是這麼寫給遼人看的。”

    趙頊道:“對,就該這麼辦,讓遼人知道我們有這麼厲害的韓相公在,他們就不敢生出什麼心思來了!”

    王雱說:“這是其一。”

    趙頊來勁了:“那是還有其二?”

    王雱道:“我還沒離開遼國上京,上京之中已經人人都知曉這篇文章。你覺得是我厲害到在上京都很有名,還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趙頊思索片刻,覺得王雱才二十幾歲,出名到遼國上京的可能性很小。他說道:“如果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他們為什麼要那麼做?”

    王雱循循善誘:“你讀史可讀到淮陰侯列傳了?”

    趙頊點頭。他一下子明白了王雱的意思:“功高蓋主!”

    王雱又問:“李唐又因何而亡,你記得嗎?”

    趙頊報出標準答案:“節鎮太重,君弱臣強。”趙頊說到此處,猛地明白了王雱的意思。遼國顯然是想趁大宋新舊交替之際離間他們君臣,所以王雱只是放出一篇故意誇大的文章,他們就像嗅到血一樣著手做這樣的事。

    古往今來,因為功高蓋主而遭難的臣子不少,因為君弱臣強而失了江山的君主也不少。此計一出,很可能會讓大宋君臣離心!

    王雱見趙頊面上有恍然之色,沒再多言。

    趙頊越想越氣,憤憤地說:“真是豈有此理!眼下朝中諸事都依仗韓相公,若是有人以此攻訐韓相公,豈不是遂了那些傢伙的意!”

    王雱道:“連殿下都想得清楚的事,陛下肯定也能想清楚。”

    趙頊不大放心,依依不捨地和王雱分別之後跑了回宮,猶豫來猶豫去,終於還是去找他爹說起這事。

    趙曙耐心地聽趙頊把事情說完,覺得王雱著實大膽,居然敢把這樣的事挑開來說。對上趙頊暗含期盼的眼睛,趙曙說:“若連韓相公他們都無法信任,我又能信任誰?”

    趙頊這才放心,高高興興地與趙曙一起用飯。

    與此同時,韓琦也從范純仁那裡看到了王雱的那篇文章。韓琦看完之後簡直想把王雱活撕了,有你這麼坑人的嗎?這不是誇他,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上回趙曙當著其他人的面說要讓他主政,已經把韓琦給嚇得不輕,現在王雱又來這一出!

    韓琦氣得不輕,打發走范純仁後立刻讓人去叫王雱過來。

    王雱一看韓琦手邊擱著份文稿,大致知道范純仁已經把他賣了。

    所以說,明明是他師兄,明明是他未來妹婿的哥哥,四捨五入就是一家人,怎麼他這師兄這麼聽韓琦的話呢?要不是師兄念他唸得煩了,他也不會想起遠在洛陽的韓琦。

    見韓琦臉色不好,王雱當即表示:我這文章都是有感而發的肺腑之言,當時,是個天氣很好的日子,我看著異鄉陌生的一切,分外想念從小看著我長大的您!

    韓琦一臉“你再鬼扯試試看”的表情。

    王雱見忽悠不過去了,拉了張椅子坐到韓琦身邊,攤開韓琦收在一旁的輿圖開始給韓琦分析自己瞭解到的遼國細況。

    涉及正事,韓琦暫且壓下怒氣,耐心聽王雱講解。

    遼國境內並不是和諧大統一,王雱在上京呆了一段時間,通過與遼人交流以及觀察明面上的情況,大致推斷出幾個逐漸冒頭的部族。

    這些部族驍勇善戰,且不像耶律洪基這樣連漢文都自發地學過,本質極其親宋——這些人是黃河結冰時過境擄掠的主力。簡單來說,很多壞事都是他們幹的,他們從來沒想過和大宋和平相處,只把大宋當做待宰的肥羊!

    所以,在他們還沒發展出壓制性的優勢之前,遼國還得留著當緩衝,暫時不能把它給弄沒了。在這段時間裡實在無聊,我們還有很多事可以做,先把交趾變成交州、把大理變成滇南路、把吐蕃變成滇北路、把西夏變成陝西路之類的,早點將青海湖一帶和河套平原弄來多養點馬,多訓練點騎兵,等大夥都能當草原好男兒了再和遼國進行親切友好的交流,要回燕雲十六州!

    王雱正兒八經地對韓琦說:“相信兩國關係這麼好,遼國一定會答應的。”

    韓琦:“……”

    韓琦幽幽地說:“這和你寫這篇狗屁文章有什麼關係?”

    王雱沒想到繞了一圈,韓琦居然還能繞回去。他說道:“關係大著呢,您想想,以台諫的尿性,遲早會拿‘君弱臣強’這事兒來攻訐你的!反正你都要挨罵的,我們何不合理地利用一下?”

    韓琦心裡一陣暴躁:“怎麼合理利用法?”

    王雱說:“我們現在只需要耐心地等待遼國那邊的傢伙幹完活,等年底遼國使團過來時不著痕跡地和各國使者透一句話‘張孝傑,遼之韓琦也’,就可以輕鬆把他們遼國那個漢人宰相搞死。”王雱還貼心地給了另外的選擇,“你要是覺得張孝傑不好,我們可以改成‘耶律乙辛,遼之韓琦也’,或者隨便什麼人都行!想坑誰就坑誰!”

    韓琦罵道:“我看你就是一時興起想坑我一把!怎麼不見你寫別人?!”

    王雱振振有詞:“您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可都是為您好啊!您想想看,我們先把這事和官家、和台諫的人通過氣,往後誰要是拿‘君弱臣強’的事攻訐您,我們就可以反咬他們是被遼國收買的,讓他們牢底坐穿或者流放去瓊州!”

    韓琦覺得這小子最該流放到瓊州去!

    什麼叫反咬?你這種想法很危險知道嗎?

    你小子還記得你現在算是清流一系的嗎?!

    王雱很沒有自己是清流的自覺,還抓著韓琦的話開始辯駁:“您還叫我選別人,我怎麼能選別人?我和您最要好,為您寫文章才最合情合理,契丹人又不是傻子,全憑我一筆桿寫什麼就信什麼!”王雱一臉誠摯,“而且,別人也不會像您這樣包容我啊!若不是知道您心胸寬闊、又把我當自家子侄看待,我怎麼敢拿您做文章?換了別人,指不定就花錢買兇、尋個沒人的角落把我弄死了!”

    韓琦平靜地說:“我也想知道哪裡可以花錢買兇,要不你去幫我打聽打聽?”

    王雱:“……”

    王雱撒丫子跑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1-10 12:55
第二一一章 名分問題

  王雱忙活完正事, 終於可以回家了。他離開家這段時間裡趕巧王安石回來了, 這次王安石又被調去個他不太喜歡的位置, 正準備抗命不干呢。好在文彥博和他說, 現在可以自己選崗轉崗,並列了一溜空缺崗位讓他自己琢磨!

  就是得考試, 你得有把握考過才參加,沒把握還是服從安排吧。

  王安石一聽, 立刻報名了, 他在基層還沒幹夠,還想再出去外面歷練歷練。尤其是在一手籌建密州市舶司之後, 王安石發現海上貿易這一塊很有搞頭, 若是把手有餘錢的人鼓動起來一起大興海運,很多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由於有三年一磨勘的規定在,官員一般不能在某個地方連任太久,所以王安石準備申請去其他有市舶司的地方搞事情。

  王雱回來時, 王安石已經在琢磨著怎麼考去泉州了。兩浙路他已經去過, 不怎麼想去,所以他想挑個沒去過的,正巧他手底下的章惇和呂惠卿都是福建人,去泉州也不算兩眼一抹黑。

  王雱聽聞此事, 拉著王安石一起去外頭泡個澡, 順便問起章惇兩人在王安石手上幹得怎麼樣。

  王安石對章惇兩人自是誇讚有加, 說一個有勇一個有謀,行止有度, 文才過人,都是非常不錯的年輕人。

  王雱點頭。他記得這兩個人後來是堅定的變法派,和守舊派撕得你死我活,雙方都鬧得不太體面。

  憑著後世的記載,王雱也琢磨不出有些事他們是干了還是沒幹,反正都是玩政治,真正心地善良、一心為公的才是少數。眼下看起來還行,有他們在旁邊彌補了王安石脾氣臭不愛溝通的缺點,等將來真走偏了再掰正就好。

  王雱慫恿王安石:“我覺得還是得讓有見識的人跟著海船走一趟,才能發現更多好東西。”

  王安石道:“難道你想出海?”他瞪著王雱,“不成,大郎他們才幾歲,有個好歹的話他們怎麼辦?”

  王雱聽得美滋滋,看來一提到有見識的人,他爹就想到他!王雱道:“不是我,我覺得章師兄他們不錯,當初在國子監時章師兄他們的騎射就很好,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軟弱文人。若是有他們或者他們之一隨行,海船一定能走得更遠,開拓更多海上路線。”

  王安石琢磨著王雱的話,覺得有理,現在海上貿易只有早年開拓的幾條路線,海船必須拿著市舶司簽發的憑證才能前往對應的區域進行貿易,獲利著實有限!

  要開拓新航線,若沒個有見識、有遠見的人隨行確實不行。只是不管是呂惠卿還是章惇,王安石都用得挺順手,要他挑他還真挑不出讓誰去好!

  王安石道:“回頭我問問他們自己的意見。”

  王雱也沒多說。他爹的脾性他最清楚,十年如一日的又臭又硬,呂惠卿他們能讓他爹喜歡也是難得。

  這種野心勃勃、逐利心強的人,讓他們把槍口對準外面的獵物就再好不過了!

  聊完章惇兩人的事,父子倆又就著別的問題進行探討。父子倆許久沒見,聊了老半天才穿好衣裳回家去。

  兩個小的一直盼著王雱回來,知道王雱已經回到京城後一直在候著呢,結果王雱和王安石出去半天,氣得他們氣鼓鼓地不想理王雱了,順帶還討厭起祖父來!

  王雱回到小院時看見的就是兩個背對著他的小屁股墩兒。他一樂,知曉兩個小孩是看他回來故意轉過身去,當即上去一手夾起一個,往兩小孩的小臉蛋上分別啵啵啵了幾口。

  兩小孩奮力抬手反抗,伸手推開王雱有點扎人的臉,妹妹還生氣地說:“我不要理爹爹了!”

  王雱把兩小孩扛到榻上鬧騰。

  司馬琰只是一轉腳沒看,三個大孩子小孩子已經把整間“兒童房”弄得一團糟。

  司馬琰:“……”

  司馬琰決定眼不看為淨,轉身回房去算了。

  官家生前有過詔令,不讓國喪持續太久,出了三個月,百姓的婚喪嫁娶就可以正常進行了;出了一年,宗室也可以操辦喜事。

  朝野內外的傷懷氣氛漸漸淡去,韓琦上書讓趙曙確定他生父濮王趙允讓的名分問題,趙曙表示等出了官家喪期再說。

  按照傳統,子女為父母守孝應該是與母親孕育、哺乳的時長對等,一般為二十七個月。既然趙曙這樣表態,韓琦等人自然暫且擱置此事。

  王雱出使回來之後,被趙曙提拔到諫院去,差點和岳父司馬光成了同僚!

  之所以說差點,是因為司馬光任滿兩年後調到御史台那邊去了,雖還算是台諫成員,卻已經是不同部門!

  眼下王雱儼然成了朝中一朵奇葩,不管是按出身算還是按陞遷路線算,他都屬於根正苗紅好清流,一點偏差都沒有!但是諫院同僚們對他的觀感一直有點微妙,反正感覺他進了一趟集賢院之後,連整個崇文院的風氣都被他帶歪了!

  王雱一點都不慫,趙曙把他扔到台諫,他就兢兢業業地干台諫活兒。

  首先,他跑去把台諫從前上過的摺子都整理了一遍,分門別類放好,歸納總結出幾個類別:非常有用類型,有點小用類型,以及寫了等於沒寫類型。然後他糾集願意和他一塊玩耍的同僚根據過往彈劾實績進行計分排名,搞了個台諫名人榜單!

  王雱還堂而皇之地拍他岳父司馬光馬屁,說他岳父自從進了諫院,不管大事小事都想著上個摺子勸諫一下,工作熱情非常高,摺子還寫得非常好,大家應該向他學習!

  諫院一把手呂誨眼睜睜看著王雱整理出一個“台諫名人榜”,一時間竟不知該不該阻止。

  說實話,台諫裡頭有很多人都想揍王雱一頓@偏偏王雱分析總結能力極其出眾,這個榜單竟做得十分公正,挑選出來的彈劾範文也特別好,很多人心裡都暗搓搓地想著,自己再努力努力是不是可以擠上榜?

  榜單尾巴是司馬光,他們可以盯準司馬光超過去!

  反正司馬光現在去御史台了,不算諫院的一份子,踩著他上榜不算沒有同僚情義!

  一時間,台諫之中暗流湧動,人人爭當彈劾小能手。

  王雱在其中渾水摸魚,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榜單排位,天天按時下衙回家玩孩子,堅決不錯過兩個小小王的重要成長歷程。

  王雱數了數,加上幾個伯父叔父家的小孩他們王家人丁實在興旺,分散著帶不過癮,索性把旁邊一個園子成幼兒園,供王家一堆小孩在裡頭玩耍,順便聽點啟蒙故事。反正,他們的孩子大了還有弟弟妹妹的孩子,弟弟妹妹的孩子大了還有孫子,總有用到的時候。

  王雱說幹就幹,捋起袖子開始幼兒園改造工作。

  建設幼兒園的第一要素就是安全,裡頭的各種玩樂設施都需要考慮安全性;其次自然是師資,這個問題不大,洛陽不管男校女校如今已經能向社會輸送人才,都是受過義務教育的,擔任幼師完全沒問題。最後當然是要童趣盎然又積極向上,能夠讓孩子在裡面快樂玩耍、快樂成長!

  王雱這邊全心投入到和孩子一起玩這樁頭號大事之中,時間不覺飛逝,入冬後,他兩小孩也到了“入學年齡”,王雱開始帶著他們到煥然一新的幼兒園裡進行各種雪地遊戲!

  一個小王帶著一群小小王歡快玩耍的可恥行徑很快引起了不少人的主意。韓忠彥等人帶著年幼的小孩過去逛了一圈之後,小孩們就都不肯走了,一個兩個吵嚷著要留下來跟小夥伴們一起玩。

  蘇軾最光棍,直接對王雱說:“我三小孩就留你這兒了!”他還教育起王雱來,“你瞅瞅你,這麼大一園子,就那麼幾個小孩,你好意思嗎?浪費,可恥!”

  王雱瞅著蘇軾這模樣總覺得有點眼熟,回去和司馬琰一嘀咕,司馬琰忍無可忍地說:“你為什麼覺得眼熟,你自己心裡沒數嗎?”

  王雱閉嘴了。

  今年洛陽的冬天不太冷,不少人平時都把孩子送到幼兒園裡頭,等下衙了一起去接回家。起初很多人還擔心孩子會凍病或者沒被照顧好,結果一群小孩肉眼可見地變得面色紅潤、精神奕奕,回家還能給大人們講點小故事,成效讓不少人眼熱,旁敲側推地問能不能把小孩也送去。

  別的不說,偶爾能被王小狀元親自上啟蒙課,那也是難得的好事啊!

  過年時,王雱才正式出去活動活動筋骨,按照與韓琦商定的計畫開始搞遼國的張孝傑。

  之所以挑張孝傑,是因為遼國干的許多壞事都是張孝傑出主意,耶律乙辛去付諸實踐。

  這兩個人禍害自己遼國就算了,時不時還要越境搞點事情禍害禍害大宋,王雱過去溜躂一圈後就看這兩人不太順眼。

  韓琦知道張孝傑幹過什麼之後,默許了王雱在大宋、遼國境內悄悄布網。

  論起如何給人炒名聲,王雱可是專業的,他還擅長如何在炒的時候埋下伏筆,回頭抓住這些預留的把柄把對方坑得萬劫不復!

  要知道,這幾年方洪手底下的商隊到處滲透可不是白做的。

  眼看要過年了,是時候把網收一收、送耶律洪基一份賀禮了。先拔掉張孝傑這爪牙,耶律乙辛應當會消停許多,宋遼關係也會更加友好!

  王雱邊謀劃著遼國諸事邊陪著家裡人,轉眼來到了新的一年。

  就在開春的大祀籌備之初,韓琦再次請趙曙議定濮王趙允讓的名分問題,這都要祭天了,總得把這事定下來才行。

  這名分問題,說大算不算大,說小也不算小,其實就是關於趙曙稱呼濮王為“皇伯”還是“皇考”的問題。

  皇伯是指濮王算是官家的兄長,趙曙既然已經過繼給官家,理應稱濮王為“皇伯”。皇考的考字,就是考妣的考,考為父,妣為母;趙曙稱濮王為“皇考”,就等於繼續喊濮王當爹。

  這次趙曙沒再推辭,他一琢磨,濮王確實是他爹啊,於是和韓琦、歐陽修商量:要不就稱皇考吧。

  韓琦和歐陽修也沒覺著有什麼毛病,點頭表示應該沒問題。

  結果這一次,趙曙和韓琦、歐陽修往朝中扔了個大炸彈。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1-10 12:55
第二一二章 台諫上場

  既然商量好了, 趙曙自然找來知制誥王珪讓他幫忙擬旨。沒想到趙曙剛表達這個意思, 王珪就表示這事他不能幹, 態度之堅決, 與他從前的溫和表現截然不同!

  要知道王珪做事向來謹慎,從不落下話柄, 就連韓琦當初讓他擬旨選立趙曙為皇子,王珪還要得和官家當面核實、讓官家親自下旨才擬詔。這種直截了當的拒絕, 對王珪而言是非常難得的。

  到這一刻, 趙曙才意識到這事可能不那麼容易。

  趙曙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轉頭看向韓琦和歐陽修。

  王珪見此情景, 更覺韓琦與歐陽修兩人不僅挾建儲之功左右聖意, 還想以追封新皇親父之事繼續挾恩獨攬大權,再一次堅定地表示不會擬這詔書的決心,沒再聽他們說話、直接拂袖而去。

  詔書沒擬好,趙曙要稱濮王趙允讓為皇考的事卻在朝中傳開了。

  濮王前幾年已經故去, 趙曙一直以為他守孝為由拒絕朝廷的任命, 終孝之後才被立為皇子。即使如此,趙曙對皇子之位仍是十分抗拒,受封之日是被韓琦他們命人抬著入宮的。

  如今人過繼了,皇位繼承了, 政事也處理得還不錯, 照理說一切應該順順當當地繼續下去才是。趙曙和韓琦他們突然來這一出, 可讓不少人都炸開了:官家才剛故去一年,山陵剛修好不久, 新皇竟就要追封親父、稱親父為皇考!

  別說這只是一個稱呼的問題,只要這事定下來,濮王要不要立廟?濮王妃要不要封賜?太后當如何自處?

  最重要的是,哪怕是百姓之家,也沒有過繼後還認兩個爹的道理!在禮法上,新皇已經是官家之子!濮王是官家的兄長,只能稱皇伯!

  這幾年的新科進士大多在外任職,朝中上下都是官家在位時被提拔上來的人。

  想到去年今日官家還賜宴百官,與百官同樂,不過一年,官家已深埋泉下,再不得見。而韓琦、歐陽修竟和新皇合計著追封濮王,這將官家置於何地?!

  其實王珪第一個告訴的,就是王雱。

  韓琦第一次上書說這件事的時候王雱正巧出使遼國去了,當時王雱是想著官家堂堂一國之君,身後之事絕對沒人敢怠慢。這次韓琦上書王雱也沒放在心上,在他想來官家對趙曙已經夠好了,趙曙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要知道,官家可是生前就讓趙曙監國近一年,等同於提前把天下交託給趙曙。生在帝王之家,哪怕是親生父子也無法做到這個地步吧?

  聽王珪說完御前之事,王雱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王珪知道王雱和韓琦私交甚篤,也沒非逼著王雱表什麼態,把話說完就轉身走了。

  王雱默不作聲地回到諫院,尋呂誨把這事說了。

  呂誨當即拍案而起:“豈有此理!”

  諫院這邊傳開了,御史台那邊自然也很快知道了。

  司馬光得了消息,一馬當先地把反對摺子遞了上去,引經據典地表示此事不合禮法。要知道司馬光可是能為大樂之禮和范鎮辯論個幾萬字的,趙曙他們這個做法完全是往他最大的雷區上踩!

  司馬光開了路,其他台諫官員也緊跟而上,雪花似的奏疏飛向趙曙幾人案前。

  這可真是比捅了馬蜂窩還可怕!

  韓琦聽聞此事,皺起眉頭。他一向是個手段圓融的人,善於平衡各方利害,只要是可以通融的事他很少會做絕。事實證明這一套很行得通,迄今為止他還沒與太多人交惡過。

  在韓琦看來,官家已經故去,如今趙曙才是一國之君。一國之君想稱自己的父親為皇考,那不是很應該的事嗎?韓琦下意識認為朝中百官都會同意,是以一開始並沒有提出反對。

  現在以王珪為代表的兩制官員拒絕起草詔書,台諫諸官更是竭力反對,看來明天的朝會會有一場大爭論!

  韓琦眉頭直跳,忽然想到了身在諫院的王雱。他把台諫的摺子翻看了一遍,發現沒有王雱的,也不知該鬆一口氣還是該更加警惕。

  要知道,王雱在官家重病、趙曙很可能繼位的時候也敢指著趙曙的鼻子開罵!

  既然兩制官員和台諫諸官有這樣的反應,王雱不可能沒有動作!

  偏偏事已至此,若是他與歐陽修退了,不僅他們在趙曙心中的份量會大打折扣,連帶他們在朝野內外的聲望也會跌到谷底!

  韓琦閉目沉思。

  這一刻,他有點後悔因為王雱出使遼國後說“您也知道台諫的尿性”,就說服趙曙把王雱安排去諫院。

  韓琦正想著,他派去叫王雱過來的人回來了,說王雱答覆說不來,理由是台諫官員不能與宰執往來過密!

  韓琦眉頭跳得更厲害了。下衙回到家中,韓琦把韓忠彥叫到書房,讓韓忠彥去王雱家一趟,問問王雱有什麼打算。

  韓忠彥也聽聞了白天引起朝中爭議的事。聽韓琦要他去找王雱,韓忠彥搖頭道:“我還是不去了。”

  韓忠彥與王雱同窗三年,又相交多年,豈會不瞭解王雱的性情?只要不涉及到他在意的事,王雱做事向來隨心,很少與人交惡。這一點上,韓忠彥覺得王雱與他爹是很相像的。但是一旦有人觸及王雱心中的底線,王雱絕對不會退讓半步!

  王雱心中那道底線,無關權勢,無關地位,無關律法倫常,只在於他是否在意!

  韓忠彥覺得要是他去勸說王雱站到他爹這邊,王雱說不定會和他絕交。

  韓琦默然。

  到這個時候,他才覺得王雱這操蛋小子有多扎手。

  既然已經開始了,那也只能看明□□會的情況如何了!

  王雱白天沒去見韓琦,晚上也沒見任何人,陪了會兩個小小王,他就把自己關到書房裡去。

  這一年來王雱家裡朝中兩頭忙碌,沒有過多的停歇。逝者已去,生者自當好好過好自己的日子,不應該把太多時間花在悲痛與感懷上。

  可白日裡的一場鬧劇,讓王雱猛地回憶起過去幾年的種種。

  他十四歲三元及第,今年二十四歲,正好滿十年,當年欽點他為狀元的官家卻已身埋泉下,再也不能笑著聽他出些胡扯瞎掰的主意。

  人生短短數十年,死時兩眼一閉,在這世間就再無痕跡。對於死後的一切,逝者也許不會再在意,可活著的人怎麼能袖手而觀、坐視不管?

  王雱靜坐在書桌前許久,抬手開始寫摺子。

  王雱怕擾著司馬琰,早遣人去與司馬琰說了一聲,說今夜會歇在書房。

  於是這一寫,寫到了燭火轉暗。

  才是冬末春初,天有些冷,王雱收起摺子披了件衣裳走到窗邊。正是正月十四,天上月兒將圓,灑落一地銀霜。王雱看著窗外徐徐浮動的樹影許久,關上窗直接躺到書房的臥榻上。

  一夜無夢。

  第二天天還沒亮,王雱就揣著摺子出了門。

  正是上元節,各國使者才剛剛離去,朝中的氣氛本該很輕鬆,偏偏每個人看起來都滿腹心事。

  除卻早已站定立場的兩制官員與台諫諸官,不少人都在猶豫自己該站哪邊,一邊是難纏的台諫與清流,一邊是手握權柄的新皇與宰相,站哪邊都會給他們帶來大麻煩!

  不僅官員憂心忡忡,趙曙今天也想稱病不上朝,畢竟昨天是他頭一回嘗到被台諫奏本淹沒的滋味。

  雖然韓琦說這種情況在仁宗皇帝在世時並不少見、只要他堅定意見進行廷議就能順利下旨,趙曙還是隱隱覺得事情不會那麼輕鬆。

  出於對韓琦和歐陽修的信任,趙曙還是按時出現在朝會上。不知怎地,趙曙才一落座、往下方看去,竟猝不及防地對上了王雱的雙眼。

  趙曙驀然想起當初的一幕:王雱在官家病榻前毫不避諱地指斥他逃避監國的行為不忠不孝。當時王雱並非台諫官員,也並非宗室子弟,對他這個太子卻絲毫沒有畏怯之心,言語如刀鋒般句句逼人。

  趙曙猶自出神,王珪已經出列,當眾說出趙曙與兩制官員的不同意見讓百官參與評議。其他官員還在猶豫之中,台諫官員已緊跟而上,發言內容非常團結統一:噴趙曙以及噴韓琦和歐陽修,御史台上完諫院上,不噴個一輪不罷休!

  在多年的改進與鍛鍊之下,台諫發言風格倒是非常多元化:有人引經據典,有人指桑罵槐,有人翻起韓琦和歐陽修的舊賬,有人直接暢快淋漓地噴個狗血淋頭,台諫諸人噴完一輪,一個都不重樣!

  許多人聽完司馬光和范純仁等人的發言,原本那點小動搖已經不復存在。看看吧,這種架勢除非是韓琦和歐陽修這種位高權重的老臣,否則誰有那個臉皮扛下來啊!

  這時有人注意到台諫諸官都已出列,只剩一個人還沒吭聲:王雱。

  不少人都暗暗看向王雱的方向。

  知曉內情的人都知道王雱和韓琦走得很近,說是韓琦一系的人都不為過;但所有人更清清楚楚地記得,官家生前最後幾年獨獨與王雱親厚,兩人幾乎情同父子!

  這次韓琦與新皇做出這樣的事,王雱會不會隱而不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1-10 12:55
第二一三章 當場下旨

    王雱這半年在台諫的表現堪稱划水, 許多人一開始怕他噴自己, 後來沒等來王雱的噴又覺得有點失望:以前王雱總和台諫槓, 那應對多溜啊,怎麼去台諫後反而啞巴了?只要不噴到自己身上,大夥還是很樂意看王雱開口的!

    這樣的大爭議,王雱還會繼續沉默嗎?雖然這也是人之常情, 但許多人不免也有些失望:眾人給予厚望的王小狀元, 終歸不過是戀棧權位的媚上小人。

    王雱也能感受到其他人的注目。

    他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向前一步, 舉起朝笏向趙曙表示自己有話要說。

    趙曙眉頭一跳。

    韓琦也在心中嘆惋: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王雱到底是諫院的人,他要進諫言趙曙不能不聽, 只能允許他開口。

    相比剛才的群情激奮,王雱反而平靜許多。他沒和同僚們一樣開門見山地罵人, 而是開始列案例。當初他是和王安石一起搞過普法工作的,對各種案件不要太熟悉。

    今天他列出的是百姓之家常遇到的糾紛:過繼後的財務問題和倫理問題。

    每舉一個案例,王雱就問韓琦和歐陽修的意見,問問他們要如何斷案才正確。

    王雱所舉的都是十分常見的案子, 甚至還有朝中官員家中之事, 為朝中百官所熟知!他也不問別的,只問案中人此舉是否依律?是否依禮?若是違律違禮,是否應該懲處?

    韓琦和歐陽修也不能睜著眼說瞎話, 王雱能舉出這些案例,可見最後判決肯定是依律判定的!

    面對王雱直接點名的詢問, 韓琦只能選擇避而不答。

    歐陽修卻沒韓琦那麼穩得住, 接連回了王雱幾次問題, 背後已滲出虛汗。道理大家都是懂的,但,先皇已逝,趙曙畢竟是新皇!

    王雱也沒專門為難歐陽修,舉出第五例的時候他把話鋒轉向趙曙,詢問趙曙這樣的案子該怎麼判。

    這時韓琦不能再維持沉默了,他開口阻止:“這些案子都已判定,你何必再拿出來在朝會討論?”

    王雱道:“一直以來有爭議的案件都可以在朝會上眾議解決。”他的目光平靜無波,定定地望向韓琦,語氣和緩地詢問,“韓相公是覺得這些案子沒有爭議,對吧?”

    對上王雱那雙過於清明的眼睛,韓琦第一次感覺到那個從小愛鬧騰的小子已不再是可以隨意掌控的小孩。

    韓琦沒有回答王雱的話。

    趙曙見韓琦和歐陽修都進退維艱,心生退意,想要宣佈改日再議,王雱卻沒給他退場的機會。

    王雱緊接而上:“堯沒有當上帝王之前,連鄰里都無法管束;當上帝王之後,令行禁止,四海皆服,所以古語有言‘賢不足以服不肖,而勢位足以屈賢’!”王雱望著趙曙一字一字地開口,“堯為匹夫,不能治三人;紂為帝王,足以亂天下!”

    王雱這話一出,不少人都變了臉色:這是把新皇罵成殷紂王了吧?!

    趙曙的臉色也青白交錯。

    王雱絲毫不在意旁人或驚愕或擔憂的目光,娓娓而談:“古往今來,上行下效之事從來不少。殷紂王初得一對象牙筷,其臣箕子就曾擔憂無比:‘有了象牙筷,肯定不肯將就於瓦器,必定想要犀角碗、白玉杯;有了玉杯犀碗,哪能將就於粗茶淡飯,肯定要配美瓊漿美酒山珍海味;喝著瓊漿美酒、吃著山珍海味,又哪裡願意穿粗布衣裳、住茅屋陋室?肯定還得穿華美衣裳、住那玉宇高樓。如此一來,傾一國之力,也不能供一人之需!’後來商朝果然亡於殷紂之手!身為君王,自當言為士則、行為世范,豈能因一己私念,亂天下綱常!”王雱雙目凜然,直視趙曙質問,“今日陛下能因私念稱‘皇考’,明日就能因他事罔顧禮義,長此以往,何以統御百官、何以教化百姓!”

    趙曙啞然。

    一眾眼神複雜地看著王雱。

    王雱的話顯然還沒有說完。

    他擺完道理,開始談感情。

    朝中大半官員全是進士,四捨五入都是天子門生,誰不瞭解官家是什麼樣的人?

    比如唐御史,追著官家罵了不知道多少回,即便被貶到嶺南的英州去也沒有放棄寫摺子繼續罵。

    人非聖賢,不可能無喜無怒,任誰被這樣指著鼻子罵都會生氣。官家自然也生氣,可再生氣,回頭還是把唐御史請了回來——因為他謹記太/祖的教誨,不能讓言官因言獲罪、再不敢開口!

    王雱又說,當初官傢俬底下罵過的人可不少,但官家還是重用他們、聽取他們的意見。

    這是為什麼?這是因為身為帝王,不能讓個人的喜怒與欲/望凌駕於綱常與律法之上!

    所以他今天不是為官家說話,而是為官家四十年如一日、苦心維繫的太平盛世說話!

    為了證實“太平盛世”四個字,王雱又重展自己的數據分析技能,把這四十年前後的丁口增長曲線、戰爭發生次數與勝負次數逐一展示,同時數出四十年來出現的眾多名臣賢者。這四十年間,人能盡其才,物能盡其用,百官各盡其責,百姓安居樂業,天下河清海晏、太平無事!

    最後王雱拜託呂誨幫忙展開他手中一幅畫卷:畫中畫的是當初城門送別的場景,那時官家對太子殷殷囑託,百官與百姓無聲落淚。

    那一日,官家親手將大宋江山交託到太子手上。

    從那一刻起,官家已不再在意自己是否還在皇帝之位上,只希望太子能夠撐起大宋的萬里河山。

    王雱看向韓琦與歐陽修,凜聲質問:“你們這樣做,可對得起官家的囑託,可對得起官家的信重!”

    韓琦與歐陽修皆不再言語。

    此時此刻被所有人注視著的王雱,已經不再是少時那個整日嬉皮笑臉的少年,他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劍,鋒利得讓人不敢直視,更妄論與他兵戈相對!

    一時間殿中變得寂靜無聲。

    所有人心裡,突然都有些難過。

    那個鬧騰得所有人都有點無奈的王小狀元,彷彿一下子長大了。

    面對趙曙他們的決定,他不能罵也不能鬧,他只能攤開連夜畫出的畫,問所有人:你們記得這個人嗎?他可好了,他對我們都可好了。他才離開一年,你們已經把他忘了嗎?

    趙曙看著王雱手中的畫卷,眼眶逐漸濕潤起來。事實上他生父子女眾多,並不看重他這個兒子,他在家中從來都不受重視。相比之下,反而是官家給予他的信任、給予他的教導更多一些!想到當日城門送別的場景,他也意識到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恰在此時,有人急聲通報:“太后到!”

    不等眾人反應,曹太后已經走入殿內。她已聽聞朝中商討之事,顧不得太多,當庭怒不可遏地斥問韓琦與歐陽修為何要攛掇趙曙追封生父。

    韓琦與歐陽修辯駁不得,深知此事恐怕成不了了,提出要先結束朝議,改日再定。

    趙曙當然求之不得。

    事態發展至此,已經不是他能應對得了的了!

    王雱卻不能讓事情拖到下次朝議。

    這種事只要一拖,就會生出變數!

    他當場攔住韓琦與歐陽修,趁著太后在場要趙曙立刻下旨:“難道陛下認為此事仍有疑議?”

    趙曙否認:“自然不是……”

    “那陛下為何不讓人擬旨?”王雱淡淡道,“大祀在即,如此重要的稱謂豈能不盡快敲定?如今兩制官員皆在,只要陛下下旨,立刻可以擬詔讓太常禮院準備大祀諸事,一點都不耽擱。”

    趙曙看到韓琦在朝他使眼色,卻不知該如何拒絕王雱。最終他只能不再看向韓琦與歐陽修,在王雱與太后的注視之下向王珪下了明旨:從此他稱濮王趙允讓為皇伯。

    王珪領了旨意,朝會也結束了。

    百官出了正殿便各自散去,他們大都三三兩兩地走在一起,唯有王雱身邊彷彿絕緣一般,沒多少人走近。台諫諸官是不能結伴而行,以免有相互勾連之嫌;其他人是攝於王雱剛才直接與趙曙、韓琦他們對峙,感覺這個平日裡很好說話的年輕人看著有點陌生。

    此時天上飄起了細雨,遠處陰雲密佈,看著接下來會是曠日持久的陰雨天氣。王雱獨自沿著長廊走出一段路,忽見蘇軾他們候在前方,見他來了,蘇軾揚起笑朝他招呼道:“可算過來了,我們等你老久了!今晚上元夜,看著天氣不大好,你就莫陪你家嬌妻嬌兒出去了,我們幾個好好聚一聚!”

    王雱仔細看去,只見不僅蘇軾在,沈括、張載、韓忠彥、呂希純等等也都在,只要是這些年交好而又在朝中的,一個都沒有少。他也笑了起來:“好,我們聚一聚。”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1-10 12:57
第二一四章 完結章

    濮王之事定了下來, 開春的大祀也如期而至。趙頊被趙曙約束在宮中老長一段時間, 直至大祀當日才能悄悄溜去找王雱。

    趙頊聽說了朝會上的事,他覺得趙曙做得不對,但趙曙是他爹,他不能說他爹的不是,只能偷偷摸摸跑到王雱身邊巴巴地看著王雱,不知道該說什麼。

    王雱見這小子一臉猶豫地望著自己,笑了笑,說道:“都是當太子的人了, 可別這麼鬼鬼祟祟地跑來跑去了。”這小孩年紀還小, 該教的他會教, 不該由他去煩惱的事沒必要讓他去煩惱。

    趙頊見王雱還是和以前一樣跟自己說話, 心裡的忐忑瞬間煙消雲散, 興致勃勃地和王雱說起自己最近學的東西。

    在他心裡,還是王雱給他講解最有趣, 所以總攢著問題想問王雱。

    趙曙發現趙頊不見了, 一轉頭,正好看到王雱在和趙頊交頭接耳, 兩個人挨得老近,一副哥倆好的模樣。韓琦站得離趙曙近, 順著趙曙的目光看去,同樣看到了王雱和趙頊湊在一起。

    韓琦看到王雱就來氣, 這小子辨贏了, 逼著趙曙下了明旨, 每次見到他時還一副“我看錯你了”“我不和你好了”的表情。見趙曙有些出神,韓琦道:“我讓人去把太子殿下喚來。”

    趙曙擺擺手,說道:“不必了,隨他去吧。”大祀的程序走完了,剩下的就是賜宴和封賞,也不是非要趙頊跟在他身邊不可。

    那日被王雱逼著下旨,趙曙心中有憤怒、有羞惱、有不甘和厭惡。可夜深人靜從夢中醒來,趙曙竟隱隱生出幾分羨慕來。

    一個人在世時若是做好了自己應做之事,即便去世了也有人為了他據理力爭,而他雖有韓琦、歐陽修他們盡心輔佐,相較之下卻仍是遜色許多。

    也許終他這一生,也不會有這樣的君臣之誼,但,他兒子可以擁有。

    在許多人以為王雱會與韓琦、歐陽修交惡,為新皇所不喜的時候,王雱卻還穩紮在諫院。而且興許是因為已經把朝中最大的幾個大佬得罪了,王雱開始對朝野上下各種大小事務指指點點,維持著一天一小諫三天一大諫的頻率,天天往韓琦桌上扔彈劾摺子,連歐陽修幞頭帶歪了他都要洋洋灑灑、上綱上線地寫一千字彈劾說歐陽修“其身尚不能正,如何治國平天下”。

    韓琦簡直被他煩得要死了。

    噴人上癮的王小雱一點都沒有自己很煩人的自覺,把朝中上下都彈劾到人人出門先檢查幞頭領子腰帶,同時認真核查自家親戚有沒有作姦犯科、養著的外室有沒有被發現的可能。

    諫院同僚們眼睜睜看著划水半年的王雱只用了短短三個月,就榮登排行榜前列,直追前輩包拯!

    諫院一把手呂誨見勢不對,親自找王雱去談話,讓王雱彈劾不要太頻繁,偶爾也休息休息,留點業績給其他人做。

    王雱自然爽快答應,不找朝中同僚們的茬了。

    正巧今年范純粹高中,兩家的婚事也該辦起來了,王雱便暫且放下彈劾大業去籌備妹妹的婚事。

    王安石才去了泉州小半年,正是忙碌的時候,王雱修書一封和他說了范純粹高中之事,徵得王安石同意,直接開始著手安排起來。

    范仲淹年事已高,經不起折騰,也放手由范純仁負責張羅。

    兩家本就親如一家,中間自然沒什麼矛盾,就是王雱這廝準備了七七四十九難,準備一路攔范純粹到家門前。

    這絕不是開玩笑,王雱人脈甚廣,託了人自妹妹房門一直到范家家門口都設了“關卡”,要范純粹過關斬將才許把人接走!

    小妹知曉王雱這準備,都快心疼起范純粹來了。不過誰不希望自己未來夫婿出眾些?小妹便沒有插手,由著王雱安排去。

    王雱把“七七四十九難”安排下去,美滋滋地和司馬琰分享自己的想法:“男人這種生物,越是容易得手越是不珍惜,所以我們得讓妹夫好好記住這一天!將來我們女兒長大了,我得來個九九八十一難!”

    司馬琰:“……”

    司馬琰覺得以後敢娶他們女兒的人可能不會很多!

    這場鬧哄哄的接親引來無數人關注,見到范純粹艱難地應對著大舅哥的刁難,不少人都同情不已。

    同情歸同情,熱鬧當然還是要看的,每每看范純粹急得抓耳撓腮時還得齊齊起鬨!

    到婚宴開始時,王雱比范純粹這個新郎還忙,不少人都尋機給他敬酒,暗暗說一句:“元澤啊,往後別盯著我了成不?”

    在這大喜的日子,王雱自然點頭答應:“成!”

    韓琦也來了,他與范仲淹交情不淺,當然會過來。

    見王雱端著酒杯溜躂來溜躂去地招呼客人,愣是略過自己這桌,韓琦覺得這真是個操蛋小子,實在太欠揍了!

    再一看,跟在王雱後面那個尾巴不是太子又是誰?本該在宮中好好呆著的太子整天跑王雱那兒不說,王雱嫁個妹妹還積極地當送親使,也不知王雱到底給他灌了什麼迷藥!

    韓琦覺得不僅趙頊,連趙曙對待王雱的態度也很不一般。

    自從那場朝議結束之後,韓琦能明顯感覺出趙曙對他們的倚重少了幾分,遇事不再僅僅聽從他們的意見,更會詢問富弼他們的看法。

    相較起剛繼位時的軟弱,趙曙如今已漸漸有了點明君之相。

    韓琦對此自然也是高興居多,年前王雱與他提起“君弱臣強”時並沒有半點誇張的成分,他自己也和台諫打了多年交道,怎麼會不知道王雱所說的情況很可能成為現實?

    到那時候,他總不能真的和王雱說的一樣反咬台諫一口吧?所以如果趙曙能立起來,韓琦也是樂見其成的,省得有人說他挾建儲之功獨攬朝綱。

    韓琦見王雱還是那副“我絕對不和你好了”的姿態,轉頭和今天給兒子娶兒媳的范仲淹抱怨:“你這學生真是了不起。”

    范仲淹裝作不曉得他們之間發生的事,順勢誇道:“是很了不起。”

    韓琦一聽就知道范仲淹不會給他當和事佬了,只能嘆息一聲,沒再多言。

    夏日裡的熱鬧過去,轉眼到了秋天,王雱已經順利爬到他一手創立的排行榜榜首。這時候司馬光覺得自己在御史台沒什麼活可干(事情都被王雱幹了),取出自己編纂的《周紀》、《秦紀》、《漢紀》等書呈給趙曙,向趙曙表示自己想辭去諫職修書去。

    趙曙那邊還沒讀完書稿、批覆意見,司馬光想去修書的事情已經在朝中傳開了,不少人走門路瘋狂暗示韓琦和歐陽修:大好的機會,不如趁機把王雱也打包去修書!

    現在,很多人都知道王雱和韓琦不是一夥的了,甚至覺得王雱這小子隱隱有成為清流新領袖的資質,看著就想敬而遠之!

    而且,論修書,王雱專業也對口啊,沒見他給他爹搞的書賣得多好,給宋祁出的文集多完美!

    王雱也聽說了這件事,拉了足夠多的仇恨之後,他覺得自己這諫職也幹得差不多了,跑去和他岳父表示要去幫忙修書。

    司馬光以前總覺得王雱的許多想法和他相背違,現在他不覺得了,出去聚會也能光明正大地誇王雱了:論諫職,誰能做得比他女婿好!

    唯一讓司馬光比較擔憂的是,王雱短短一年就把朝中上下全得罪光了,以後怕是會被人嫉恨!

    聽王雱主動要來幫忙,司馬光欣然答應,可免不了又有些擔心諫院沒了王雱,會不會沒現在這種威懾力了?

    王雱像是看出了司馬光的擔憂,很是驕傲地掏出一份文稿,封皮上寫著《台諫經驗》四個大字。

    這是王雱禍害諫院後得來的心得,上面有著豐富的彈劾速成教程,三天包會,童叟無欺,想彈劾誰就彈劾誰!

    王雱還和司馬光說:“您放心吧,我已經和呂知諫說好了,要是新人不頂用,我可以和您一起回去開個講座,手把手教會他們怎麼履行台諫職責!”

    一個噴手改行去編書,千千萬萬個噴手站起來,只要有人敢幹壞事,台諫永遠不會靜默!

    司馬光:“……”

    司馬光看完王雱帶來的那份《台諫經驗》,只能說:“不錯,你想得很周全。”

    歷朝歷代對史書的編纂修整都很重視,趙曙看完司馬光呈上的文稿之後認為寫得很好,親自下旨劃了個書局給司馬光,讓司馬光可以自行挑選人選一起修這套史書,並定名為《資治通鑑》,意思是“鑑於往事,有資於治道”。

    趙頊聽聞此事,積極報名表示要和王雱一起跟著司馬光修書!

    趙頊強行參與,司馬康他們自然也跟著跑來了。原本修史是件嚴肅正經的事,加了個王雱之後忽然變味了,司馬光寫得好好的,王雱偏在旁邊挑刺:“這裡缺少細節,看著太無趣!”“這裡寫得太誇張了,您是不是又發揮了自己的想像!”“您這裡簡直是強行總結,不好不好!”

    司馬光非常後悔答應讓王雱加入,還不如留王雱在諫院繼續禍害別人!

    不過有王雱在,修史工作進行得非常順利,主要是王雱這些年來讀的書非常多,別人要查閱半天的資料他隨口就能報出來。司馬光被他挑了幾回刺,不干了,直接劃分了一段時期給王雱自個兒寫去,還不許王雱和他待一起,讓王雱自己帶著趙頊他們另外分了一間靜室。

    王雱雖然覺得司馬光的嫌棄讓他很受傷,但還是就著史料邊修史邊給趙頊他們開講。以史為鑑不是白說的,王雱旁徵博引給趙頊他們講課,經常聽得趙頊兩眼放光,刷刷刷地做筆記,時不時還抱著筆記回去給他爹也講一遍!

    這樣的日子過得很輕鬆,王雱除卻聚眾修史講史之外就是去幼兒園兼職啟蒙老師。

    自從朝中百官知道幼兒園的存在,不少人托這樣或那樣的關係想把家中子侄塞進去,王雱把人數咬得很死,說是要搞小班教育,不能太多太雜。

    已經把小孩塞進幼兒園的人也表示贊同,還發明了原始搖號方法,讓符合入園資格的孩子家長搖號爭取餘下的名額。

    進是進不去了,勳貴那邊首先行動起來,以劉高明為首的紈袴爹照抄王雱那一套籌辦起他們勳貴專屬幼兒園來。

    不少人見幼兒園可以讓小孩子認識同齡玩伴、早早結交有益處的朋友,便積極地把孩子送去。

    勳貴也分三六五等,頭等的湊一起了,不愛帶別人玩,餘下那些塞不進去的又得另開一家——如此循環,幼兒園產業頓時遍地開花!

    這樣一鬧騰,女校的生員們竟變得異常受歡迎:在耐心與細心方面,女孩子有著男孩難以企及的天賦!照料自家孩子,自然還是由女校生員來比較放心!

    隨著幼兒園中女性啟蒙先生的普及,蒙學之中女教諭的比例也在逐年上升,眾人也逐漸開始以自家女兒讀了書、當了教諭為榮。

    哪怕這只是很小的改變,女孩子們臉上也漸漸綻放出自由又輕快的笑容。

    許多人都開始意識到,能自力更生,能掌握家中的經濟大權,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將會大大地上升。

    轉眼到了第二年春天,南方傳來急報,說交趾遭遇敵襲,事況緊急,王韶直接率“大宋仁義之師”前去幫忙解救交趾身陷苦難之中的百姓們。交趾百姓感動涕零,他們每到一個地方都受到熱情的招待,大開城門迎他們入內並主動為他們補給糧草軍械,最終他們成功幫助交趾戰勝了敵人。

    交趾百姓們依依不捨地挽留他們,一個個淚落如雨,就連交趾國主也表示有大宋這仁義之師在,他們才有安全感!

    所以王韶派人送急報入京詢問朝廷的意見:我們要不要接納交趾為交州,派軍隊駐紮在交州境內呢?交趾君臣與百姓看著真是弱小可憐又無助,他們實在不忍心就此離去啊!萬一他們害怕到睡不著覺吃不下飯可怎麼辦才好?

    這急報不僅趙曙看得目瞪口呆,朝中百官也看得目瞪口呆。韓琦的目光往王雱那邊瞟了一眼,總感覺,這口吻無恥得很熟悉啊,越看越覺得不要臉!

    王雱一臉“你們看我做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個弱小可憐又無辜的奶爸”的表情。

    朝廷能有什麼意見?朝廷自然是熱烈歡迎交趾變交州,還開始點選適合前往交州搞文教工作以及管理工作的人選。

    由於現在陞官捷徑被堵住了不少,想陞遷得專業對口以及攢資歷,所以像這種以前許多人避而遠之的偏遠地方在被王雱傳銷式的洗腦教育之下成為了搶手位置,許多人都想去大展身手!

    王韶剛來了場大捷卻一點都不居功,他把戰功都分給了手底下的人,上書表示南邊沒什麼事了不如調我去西線!

    他還在摺子中表示,根據他觀察,大理境內很亂,很有可能會被吐蕃襲擊;吐蕃境內也很亂,幾股勢力時常你打我我打你,吐蕃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所以,他希望朝廷能派他去西邊觀察觀察,說不定能弄幾片大草原來養養馬,雖說青海馬不如蒙古馬高大,但有總比沒有好!

    所有人都可恥地心動了。

    趙曙心中火熱,假模假樣地下旨允了此事——開疆拓土從來都是每一個帝王必不可少的夢想,沒有例外!

    諸事順遂,《資治通鑑》也有條不紊地修著。

    中途司馬光和王雱交換文稿來看,看完之後再看自己寫的,總覺得語言不夠生動,道理不夠深刻!

    司馬光也是個輕微的強迫症患者,雖然口中不承認王雱挑的刺,私底下卻召集學生們一起翻修稿件,務必要做到比原來的更上一層樓,否則絕不刊行!

    如此又過了一年,韓琦終歸還是被彈劾下來,畢竟他已經當了許多年的宰相,輪也該輪到別人。富弼比他退得還早些,是自己請退的,因為腿腳不好。這些人閒著沒事,扎堆湊到書局要一起修史,順便抽空給趙頊講講課。

    王雱還是對韓琦不太理睬,反而整天跑去請教富弼問題,氣得韓琦見了他也轉頭就走。

    日子每天都過得熱鬧又安詳。

    不曾想《資治通鑑》還沒修好,趙曙就病重了。這時候王安石剛帶著海船開闢了新航線的消息回朝,朝中都歡欣鼓舞著呢,一時間被這噩耗打得措手不及。

    趙曙臨終前單獨見了王雱一面,問王雱:“你會像待先皇一樣待頊兒嗎?”

    王雱沉默片刻,認真而鄭重地回道:“殿下如何待我,我自當如何待殿下。”

    趙曙緩聲道:“……那便好。”

    王雱看著趙曙兩鬢早生的華發,心中嘆惋,將趙頊喚了進來。

    趙曙一去,朝中頓時忙碌起來。太子早已立下,倒不至於生出什麼亂子,趙頊順順遂遂地登上了帝位。

    坐上那高高的寶座之後,趙頊一瞬間明白官家去世那天晚上他為何覺得前方又黑又冷。獨在高處,雖然能將所有人一覽無遺,心中卻也免不了會緊張和害怕。

    趙頊往下看去,看到了站在百官之中的王雱。

    他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

    這一場即位大典中,不僅趙頊從太子變為天子,王雱也以年輕至極的二十餘歲之齡紫袍加身,與五十歲的王安石一起位列三品!

    許多人望向王雱父子倆的目光有羨慕、有嫉妒、有熱切,王雱對此泰然處之。他下衙之後與王安石分開走,繞道去接他媳婦兒。回家的路上,司馬琰有些擔憂地問王雱:“新皇繼位,爹是不是要開始變法了?”

    王雱笑眯眯:“變法?什麼變法?”該干的不該干的,這些年他都忽悠人去幹了,他爹就算還想變法,也得找找還有哪裡能變才行!

    有那功夫,還不如多開闢幾條新航線,或者考慮怎麼重新打通絲綢之路!

    司馬琰聽王雱這麼一說,心中稍安,與王雱一道回了家。這天幼兒園放假,小孩子們都在家玩耍。王雱與司馬琰走回自家院子時,聽到女兒軟乎乎的聲音:“哥哥,怎麼辦呀?六叔和七叔下不來啦!”

    兒子的聲音隨之傳來,聽著有點老成,活像他岳父:“他們非要上去,下不來活該!”

    王雱走進院子,只見兩小孩站在樹下擰著小眉頭往上看,都一臉地糾結。他放輕腳步走過去,順著他們的視線往上看,只見他兩個傻弟弟一人抱著一邊樹幹,可憐兮兮地趴在上面不敢動!

    兩小孩注意到王雱回來了,又驚又喜地喊:“爹!”

    樹上兩弟弟也驚喜地喊:“哥!”

    四張嘴巴七嘴八舌地解釋是怎麼回事,原來是他兩傻弟弟閒著沒事比賽誰先爬上去,結果上去後往下一看,老高老高的,誰都不敢下去了!這是干了壞事啊,所以他們都沒敢喊人,只能乾著急,兩個大的緊抱著樹身不敢動彈,兩個小的在樹下憂心忡忡地看著。

    王雱聽完只覺得,兩弟弟這麼傻可怎麼辦才好喲!

    發愁歸發愁,王雱還是逐個把弟弟從樹上弄下來。四個小孩再次“團聚”,高高興興地湊過去往王雱臉頰上啾啾啾啾地親了好幾口,央著他陪他們做遊戲。

    夕陽西斜,金黃色的餘暉從稀疏的枝葉間灑落,照耀在熱熱鬧鬧的庭院之中。

    司馬琰看著王雱帶著四個小孩滿院子跑起來,臉上隨著他們的歡鬧染上了笑意。

    -全文完-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1-10 12:57
番外:王雱嫁女

    “韓老賊!韓師朴!你倆給我出來!”

    一個春/光明媚的清早, 四十出頭的王參政殺進韓家, 對著韓琦緊閉的書房門怒吼。

    韓琦正和兒子韓忠彥說話,臉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韓忠彥見韓琦臉上帶著久違的開懷笑意,心裡雖覺得對不起朋友,卻也忍不住跟著笑了。

    韓忠彥認識王雱三十年,一直相交莫逆,親眼看著王雱一步步走向高位。早在幾年前王雱已經升上參知政事之位,若不是他年紀太輕, 又死活不肯更進一步,趙頊怕是早把宰相之位塞給他了!

    這廝明明能在朝中翻雲覆雨, 卻沉溺於帶孩子的快樂之中,早些年討了個到各地監察的職務, 整天尋機便利帶著一串小孩到處遊玩, 去就去了, 還要來信和他們炫耀:今兒我們玩得真啊真高興!

    別人不知道,韓忠彥是知曉蘇軾他們很想打死這傢伙!

    還是這兩年朝中一直在與遼國談判, 事關要緊, 王雱才稍稍收了心, 專心與遼國那邊扯皮。當然,王雱的想法是很簡單粗暴的,他表示只要把他的好友曹立、曹評、王韶調到北線一溜排開,再讓狄詠帶著海船將遼國上京圍住, 結果很快就會出來!

    這個想法遭到了朝中上下的反對, 因為大宋的軍隊, 那可是仁義之師啊!

    甭管佔了多少地,反正,就是要仁義,這種威脅別人的事哪能做呢?尤其是,遼國太子耶律浚,還跑來大宋向王雱求學,賴著不肯離開,趕都趕不走!人家連太子都放心交給你,你好意思那麼對別人嗎?

    王雱拗不過他岳父,只能捏著鼻子和遼國有那邊慢慢談。既然要文雅地談判,那就不能只要會燕雲十六州了,還要有更多的貿易條款要一一溝通。

    這一討論,就是將近兩年!眼看雙方快要談妥了,慶功宴都準備好了,負責去接手燕雲的守將與官員也選好了,誰都沒想到,在這節骨眼上竟橫生變故!

    這個變故,特別大。

    韓忠彥的兒子韓治早已踏入仕途,這次被安排到燕雲去負責完成燕雲十六州歸宋的前期治理!

    這小孩算是王雱看著長大的,從小到大也沒少受王雱的教導,入仕後也一直向王雱執弟子禮。

    就在今天,韓治向祖父韓琦、父親韓忠彥坦白了一件事:他,之所以一直扛著沒成親,是因為他心儀師妹!師妹比他小幾歲,他從小把她當妹妹一樣愛護,中間他出去幹了幾年基層,一直在和師妹書信往來,許多事情都會與師妹商量。師妹聰明靈慧,為他出過很多主意,後來再相見,師妹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他自然也動了心,積極追求師妹。如今他們已互許終身,所以,他準備在去燕雲之前向老師求娶師妹!

    於是,韓治就去了!

    王雱的女兒自然也是韓琦和韓忠彥看著長大的。那孩子聰慧又美麗,又才名在外,不知是洛陽多少青年俊彥的夢中人! 別的不說,光是和她一起長大的那一群小孩,哪個不喜歡她的!誰曾想到,他們家的老實孩子居然暗中撬動了她的心!

    韓治出門前韓琦和韓忠彥還繃著臉給他分析搞定王雱有多難,韓治一出門,他倆就都樂開了花。

    能不樂嘛,他們家的孩子要是能娶到王雱他閨女,那真是能笑上一輩子!

    聽王雱在外頭連“韓老賊”都喊上了,韓琦一點都不惱,臉上的笑容根本收不住。王雱這小子忒記仇,連英宗皇帝都入山陵那麼多年了,他還老明裡暗裡地刺他,經常故意給富弼他們送好東西,獨獨略過他不送!現在好了,他孫子爭氣啊!

    韓琦老懷大開,讓韓忠彥去把門打開,放王雱進書房說話。

    韓忠彥最清楚父親與王雱那點事兒,見此情景也只能稍稍斂起笑去開門。

    王雱怒氣衝衝地入內,韓琦也已收了笑,從容自若地請王雱坐下,假模假樣地詢問:“什麼風把我們王參政吹來了啊?你不是說再不進我這門了嗎?”

    王雱一拍桌子:“少裝模作樣!!!說,是不是你叫韓治那小子來和我求娶我女兒的?!!”

    韓琦道:“你不是總說,兒女的婚姻大事應該放手讓兒女去選擇,父母長輩不該過多干涉嗎?我一向聽你的,治兒不想娶妻,我們沒給他說親;他想去求娶他師妹,我們怎麼能攔著?說起來,他當初不想娶妻,還是你說通師朴他們夫妻倆的。”

    王雱看到韓琦臉上那藏不住的笑就想打人,這老東西!!!

    要是當初知道韓治打他女兒主意,他就該說服韓忠彥給他說十戶八戶人家!!!

    韓忠彥拉王雱坐下,說道:“你先別急著生氣,這還得看你們家小幺的意思,你不是說若是小幺不喜歡,誰來都不嫁嗎?”

    王雱只生了一雙兒女,後面再沒生其他孩子,親近的人都跟著王雱喊他女兒小幺。

    韓忠彥的話,就是王雱生氣的原因啊!他聽韓治說完就想揍韓治那小子一頓,結果韓治不躲不閃,由著他打!當時他就覺得,這發展很熟悉!他罵走韓治去和司馬琰說起這事,司馬琰說:“這不就是你當年的招數?”

    王雱這人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仍是對韓治痛罵不已!罵完了,他還是得忍著肝疼去問女兒的意見,結果,女兒說她願意嫁韓治!她願意嫁韓治那老實孩子!

    他辛辛苦苦養大的寶貝女兒,被人拐跑了!

    女兒還說,像他和蘇軾這樣的,太過風流,她不喜歡!她就喜歡韓治那樣踏踏實實的!

    這可就很讓王雱受傷了,當場怒氣騰騰地來韓家找韓琦他們算賬:你明明也是個千年老狐狸,咋就教出個那樣的孫子!而且,他也不風流啊!他對媳婦兒一心一意,日月可鑑的那種!別人喜歡他是別人的事,和他有什麼關係?!

    韓琦讓人送了酒來,讓王雱邊跟韓忠彥喝酒邊罵,他老了,就不喝了。

    王雱和韓忠彥喝到半醉,看了眼坐在那看他們喝酒、聽他們說話的韓琦,免不了想起前幾年故去的范仲淹。他飲盡杯裡的酒,說道:“燕雲十六州馬上要回來了,老師他們應該會高興的吧?”

    韓忠彥見王雱有了點醉意,接話道:“自然會高興。”

    王雱感覺鼻子酸酸的,眼眶也微微泛熱:“那我也高興。”他拉著韓忠彥,“來,再喝!”

    王雱是醉著被送回家的,原本韓琦讓人替他備了間房,讓他直接睡在韓家,王雱卻說不行,堅決不再外面睡覺,非要回去,韓琦只能讓人好好地把王雱送回去。

    韓忠彥酒量比王雱要好一些,喝得也少點兒,沒太醉。送走王雱後,韓忠彥和韓琦感慨:“感覺元澤這麼多年都沒變過。”

    韓琦道:“那小子就算老了,那也是老小子。”今天上門來張口就喊他韓老賊,也是沒誰了!

    韓治要去燕雲那邊,一去可能要好幾年,既然兩家談妥了(罵妥了),索性開始著手籌備起婚事來。

    王雱要嫁女的消息一傳開,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整個洛陽城到處都是年輕人心碎的聲音!不少人更是主動去和王雱他兒子拉關係,捋起袖子表示自己可以幫忙在迎親路上攔截韓治,絕對不能讓韓治輕輕鬆鬆抱得美人歸!

    明明只是一場普通的嫁娶,洛陽城內外都動了起來,王雱的門生舊故們得了信之後更是紛紛趕了回來。此時遼國使團還沒離京,看到大宋都城一天比一天熱鬧,頓時都被嚇住了:這就是那位王參政的影響力嗎?

    而現在,大宋派去接管燕雲十六州的人要當那位王參政的女婿了啊!

    在這個風聲傳出來之初,遼國的人就派人快馬加鞭傳訊回去,讓一些準備在歸還燕雲十六州之前搞點事情的傢伙趕緊收手。

    不想這個消息一傳到上京,耶律浚就坐不住了,算了算日子,上書和他爹說:“我要去送師妹出嫁!”

    耶律洪基早管束不住這兒子了,當初他差點相信耶律乙辛的搆陷殺了蕭皇后,兒子對他一直很有意見,尋機偷偷跑去宋人那兒拜王雱為師!聽耶律浚要去給王雱女兒送嫁,耶律洪基也只能由著他帶著使團快馬加鞭出發!

    像耶律浚這樣趕赴洛陽的人不算少,到王雱嫁女那天,洛陽城人滿為患,大大小小的旅舍都已住滿了人,鴻臚寺招待外賓的地方也不夠住了,許多外賓不得不擠在一間房。

    沒辦法,近年來不管海上貿易還是陸上貿易都蓬勃發展,王家父子倆對於航海事業尤其熱衷,沿途建交的國家越來越多,嚮往大宋繁盛的小國更是主動歸附。這些大國小國的使臣湊到一起能不熱鬧嗎?

    有人見此盛景,不由憂心忡忡地向趙頊諫言說王雱父子倆權勢過盛,不得不警惕。

    趙頊道:“你信不信我說一句把他革職,他能直接跑沒影!”趙頊最不擔心的就是王雱覬覦帝位這種事了,要不是有個職位套著他,王雱一准天天遊山玩水、吃喝玩樂去!

    趙頊打發走勸諫他的人,興致勃勃地開始準備賀禮,聽說耶律浚那小子又要跑來玩,他的賀禮可不能被那小子比下去!!!

    轉眼間到了王雱嫁女當天,這天街上車如流水人如潮湧,人人都想一睹王雱的風采,也想看看王雱會把女兒嫁給什麼樣的人!

    畫師郭熙拿著畫筆站在望江樓西面上,看著遠處橋上橋下行人如織。

    等接親隊伍行來,郭熙落筆畫下這值得紀念的一幕。

    這一年,王家女兒出嫁不到半月,便隨丈夫韓治一同前往北邊,從遼國手中接手燕雲十六州。

    公元一零八五年,大宋建國一百二十五年,無數人到死都心心唸唸的燕雲十六州終於重回大宋懷抱。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1-10 12:57
番外:千年之後

    誕生在一個永遠領先一步的國家是什麼感受?

    驕傲,非常驕傲, 特別特別驕傲。

    趙禎就生活在這樣一個國家。

    他最近有點煩惱, 不僅因為他要開始考慮大學選什麼專業,還因為他逐漸回憶起一些原本不該屬於自己的記憶。

    趙禎出生在一個非常幸福的家庭, 父母都有著不錯的工作,教養良好,感情融洽,生下他之後對他很上心, 經常帶著他到處玩,見識不同的風景、結識不同的人。總之,他的人生美好無比,沒有什麼了不得的煩惱。

    他甚至還偷偷談了個戀愛,約好兩個人一起去首都唸書。首都洛陽是個好地方,傳延千年依然美麗無比。他的成績也很不錯, 已經被不少大學看中,都說只要你肯來專業隨便挑, 所以,他理當沒有太大的煩憂,只需要在各系教授的邀請之中挑一個就好!

    但是最近他總是夜半驚醒, 在夢裡, 自己是那個“仁宗盛世”中的仁宗皇帝, 雖然身在帝位, 日子卻過得不那麼快活。雖說他和那位仁宗皇帝同名, 但他對歷史其實不太感興趣, 比較喜歡科研工作。

    緊接著,這些記憶從夢裡轉到了他的腦海裡,變得越來越清晰。趙禎覺得有點難以接受,他與小女朋友說起這事,小女朋友興致勃勃地表示反正大家都不用高考,不如去研究研究歷史,對比一下看看他的記憶對不對。

    趙禎被小女朋友的樂觀感染了,也將研究歷史列入計畫之中。兩個都是不用高考的保送派,和學校打了個請假條就天天出去溜躂。一查之下,趙禎有些驚了,他明明沒怎麼看過歷史方面的東西,史書上的記載竟和他夢裡的東西差不多!

    趙禎越瞭解越覺得那個時代的人和事特別親切。

    小情侶倆越查越感興趣,把入門類的書都看完了,又開始掃各種影視作品,自從出現電影這個媒介之後關於那個時期的作品就沒少過,後來是各種電視劇、網劇、遊戲。

    其中最受歡迎的角色似乎是當時一個關鍵人物:王雱。

    這王雱的履歷說起來就牛逼了:他是仁宗時期三元及第的著名教育家、思想家、文學家、科學家、政治家、軍事家、畫家、音樂家等等,身上還有一堆頭銜,數是數不清的,只能說縱觀當今所有行業,大部分業內人士都流行買一張王雱畫像拜一拜,表示這是他們的行業祖師爺!注意是,各行各業的祖師爺!雖然有些行業不是他開創的,但是大多在他手裡發揚光大或者大多受他啟發而誕生。

    這樣一個人,能拍的劇情可多了!

    而且除了拿王雱本人做文章的,還有相關的衍生作品:王雱他爹,王雱他老婆,王雱他兒子,王雱他女兒,王雱與他的老師(們),王雱與他的同窗(們),王雱與他的同年(們)……資源之豐富,著實令人歎為觀止!

    趙禎兩人也覺得對這位王小狀元最感興趣。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他們以前喜歡的不少學科都有王雱參與的痕跡!

    而就在他們想要進一步瞭解一下這位王小狀元的時候,一個相當勁爆的消息也在網上炸開了:全球第一個全息網遊將在下個月初上線!

    遊戲主要背景:仁宗時代——邀你一起來開創千年盛世!

    由於遊戲還得月初才正式開放,趙禎兩人自然先加入論壇和同好群組等著玩。

    論壇上,不少人正熱烈地討論著遊戲裡可能遇到的人物。官方目前放出了不少立體人設,個個都俊朗秀逸,非常招眼。

    跟其他圈子相比,這個圈子的討論就嚴肅多了,扔論文的扔論文,砸史料的砸史料,偶爾還能比誰家上核心期刊的次數最多——值得一提的是,據傳王雱還是期刊之父,他們夫妻倆十歲左右就創立了第一本醫學期刊《醫學問答錄》!

    對此,很多考據派和懷疑派是不相信的:醫學問答錄上那些那麼具有啟發性的問題,真的是一個小孩可以提出來的嗎?

    至於王雱的成長史,那更是個到處都是漏洞的篩子,憑什麼他遇到個商人,商人就樂意一輩子無怨無悔地跟著他幹?就算這商人後來成了大宋第一大商賈,兒孫都成了高官,那也沒辦法解釋他一開始一次次給王雱送錢的原因!

    還有,怎麼遇到個大佬,大佬就對他另眼相待?

    不科學,太不科學了!

    但是再不科學,喜歡他的人還是比不喜歡他的人多!

    這不,夜深人靜,天氣又冷,沒人願意出門,歷史圈愛好者們又開始冒泡討論了——

    主題:沒事幹,來比一比實績吧,我先上我蘇胖的

    主樓:

    沿岸海鮮全吃遍

    養豬養到大草原

    風流瀟灑美少年

    遇上王胖胖胖胖

    附圖:仁宗時期、神宗時期全國養豬情況對比圖

    一樓:完了,看完主樓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二樓:我們家王小雱不胖謝謝,到老都不胖!!!是你們蘇胖自己胖的!!!

    三樓:這時候就要上我沈了,看看這仁宗時期、神宗時期種植情況對比圖!!!

    四樓:說到這個就來氣,看完《水滸食神》胖了十斤不說,還坑了!坑也就不說了,他還在最後一冊推薦《黃金國》!我去找來看了,《黃金國》竟也是坑!!!

    五樓:《黃金國》真的很讚了,簡直是我朝找到美洲大陸的指南!

    六樓:啊啊啊啊,是啊,後來找到美洲大陸後發現並沒有什麼紅薯玉米,結果王胖他外孫愣是通過選育技術朝著這個方向改進!所以!現在我們真的吃上玉米了!!!讚美玉米!!!甜的糯的我都喜歡!!!超好吃的!!!

    七樓:看了樓上,忽然想啃玉米,容我叫個外賣。

    八樓:你們看了《夢溪筆談》沒有?沈夢溪說《黃金國》的主意其實是王雱出的,他只負責畫出來,你們覺得可信度高不高?

    九樓:個人感覺,可能是沈夢溪被催更催煩了,推鍋給王胖胖的。

    十樓:對的,畢竟《黃金國》出來時胖胖才幾歲啊,哪能是胖胖想的!

    十一樓:點進來前就知道王胖胖會霸樓,呵,他的粉絲真是夠了!說來說去都是些老料,煩不煩啊?所以,大家今天有新料嗎?想看!

    十二樓:看到樓上前半句還以為要掐起來,看完才收起我的四十米大刀!

    十三樓:沒有新料是很寂寞!現在我準備去看《王介甫日記全譯》了,區區五百冊!有人要對我說什麼嗎?

    十四樓:樓上勇士請受我一拜!

    十五樓:樓上勇士請受我一拜! 1

    十六樓:看完的路過。其實很有趣的,你們不要被冊數嚇到,前面十幾冊有點不成熟也有點憤世嫉俗,胖胖兩歲後就很好看了,從這時期開始胖胖爹看胖胖濾鏡特別厚!你跟著戴上濾鏡去看,可以發現很多有趣的東西!

    十七樓:求問樓上大佬,韓相公在胖胖爹日記裡面的存在感高嗎?好奇,多的話想入手一套。

    十八樓:@十七樓,非樓上,韓相公粉路過,高,特別高!就是胖胖爹在日記裡說韓相公“惟相貌姣好”,弄得這些年來韓相公的選角越來越那啥。王胖胖和韓相公好的時候,胖胖爹一直在日記裡罵韓相公教壞他兒子;鬧翻之後,胖胖爹提他的次數就少了,隔了老久才提了一次,說韓相公因為和王胖胖鬧翻神色索然,失落地看著王胖胖和別人相談甚歡!

    十九樓:#胖胖爹濾鏡八米八系列#

    二十樓:對對,後來兩家成了隔代親家,胖胖爹又開始罵韓相公了,笑死

    二十一樓:默默下單買《王介甫日記》,不就是五百冊嗎?我買!

    二十二樓:如果能啃得下《王介甫日記》,那推薦《夢溪筆談》、《蘇軾全集》、《國風-仁、英、神宗三朝合集(全八百冊)》、《洛陽八老文集》

    二十三樓:對對對,洛陽八老!!!這個一定要入!!!王胖胖粉一定要入!!!這文集是韓相公他們退休之後聚在一起聊天的記錄!!!你們看完之後就會發現,王胖胖坑過多少人!!!

    二十四樓:要是不想看書,可以看去年出的小成本劇,一群老戲骨拍的《洛陽八老》,笑死了,名為八老,實為《我被王胖胖忽悠的那些年》,看大佬們坐在一起回憶自己背過什麼鍋實在太逗了!

    ……

    趙禎小兩口湊一起看完整樓的討論,把不少書加入書單,開始邊閱讀邊交流感受。

    全息遊戲一出,像趙禎他們這樣入歷史坑的人越來越多,論壇和群組裡每天都熱鬧非凡。遊戲開服之後,趙禎兩人第一時間進去感受仁宗時期的美麗風貌,都迅速愛上了那個時代。

    他們順順利利地進入大學,結婚生子。遊戲裡的時間線進行到了遷都那一年,趙禎看著眼前熱鬧的洛陽城,心裡湧現一種莫名的熟悉與感動,他牽著妻子的手走在洛陽,感慨道:“說不定我上輩子真的來過這裡。”

    妻子笑著說:“你還惦記著你的皇帝夢呢。如果你真的是仁宗皇帝,你現在該樂壞了吧?縱觀世界史,還沒有哪個國家能像我們這樣長長久久地延續下來。”

    趙禎也笑了起來:“如果我真的是仁宗皇帝,那我當然樂壞了。”

    日子平平靜靜地過著,轉眼過了幾年,趙禎兒子開始上學了!他兒子沒去幾天學校,就回來哭著說:“我最討厭王雱了!!!”

    趙禎樂道:“怎麼了?”

    兒子哇哇大哭:“數學要背他的乘法表,語文要背他的詩、練他的字,自然課上有他的發現,科學課上有他的發明,思想品德課上也有他的故事,太討厭了,我不喜歡他!!!”

    趙禎哄著兒子把作業做完,晚上早早睡下了。這晚他做了個夢,在夢裡他看到這幾年他瞭解得越來越深的王小狀元。王小狀元見了他顯然很歡喜,問他:“官家,你過得可好?”

    趙禎想了想,說:“我過得很好,父母只有我一個孩子,一直很疼我,滿世界的風景都帶我去看過了。對了,我還有了個兒子。今天他才跟我哭,說他最討厭你,哪門課都有你!”

    兩人聊著聊著,最初的生疏全沒了,相互說著這些年發生的事兒。

    到天明時,他們開懷地道了別、在各自的世界醒來,開始嶄新的一天。

    趙禎睜開眼,發現兒子趴在床沿好奇地睜著那烏溜溜的眼睛看著他。

    見他睜開眼,兒子好奇地問:“爸爸,你怎麼睡著覺也在笑啊?”

    趙禎起身,抬手揉揉兒子的腦袋,笑著說:“因為高興。”

【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9-1-10 12:5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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