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蘇廚 作者:二子從周 (連載中)

 
V123210 2019-1-27 19:38: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5 160101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0 07:18
    第二百一十章眼鏡

    張道長說道:「無量天尊,用小白兔跟小老鼠做實驗,那也是有傷天和的……再說了那流注銅人你又不是給天師道做的,是給薇兒小娘子做的,這一節可要分辨明白。」

    蘇油都氣笑了:「照道長這說法,等薇兒醫學結業,那銅人還可以從玉局觀裡搬出來?」

    張道長脾氣賊好:「那是自然。不過有一節少爺也當明白,我中華醫道博大精深,所以結業是不可能結業的,薇兒永遠都不可能結業的……」

    鬥嘴失敗,蘇油只好認輸:「道長你北極院最厲害的功夫不是韻學和推拿,而應該是詭辯之術。說吧,這回又要干啥?」

    張道長小意說道:「天師來信了,院子裡那物事,乃我道家至寶,留你手裡不合適。就算留在北極院,老道都要背著好大干系……能不能,送往玉局觀?」

    蘇油無語:「明明是我發明的東西,怎麼就成道家的至寶了?」

    張道長繼續好脾氣:「若非如此,少爺為何不將寶貝留在可龍裡,偏偏要送來我天慶觀呢?這說明少爺心裡也清楚,這東西,它一定,必須,只能是我道家的法寶嘛……」

    靠!被人拿住軟肋了!

    蘇油只好說道:「先說好啊,這法寶……呸呸呸……這望遠鏡,望遠鏡的設計原理,圖紙,試驗數據,可以送給玉局觀存檔。不過鏡片磨製之法,望遠鏡製作之法,得留在眉山。天師道可以找可龍裡定做鏡片,或者提出設計要求,由可龍裡製作成品,然後你們拿去愛看啥看啥,行了不?」

    張道長笑道:「這就對了嘛,小少爺你放心,我們一定將窺天鏡和羅盤,法劍,金丹一般重視!不會墜了它的名頭!」

    蘇油無奈地揮著手:「算了我投降了,隨便你們處置,你說重視就重視吧,道長手法真地道,來來來再給我提提背……」

    ……

    第二天一早,蘇油才回到學宮,就被唐淹堵在門口:「山長生氣了,明潤要不你去矚遠樓躲躲?那裡全是銅臭,龍山長不會涉足的……」

    銅……銅臭?銅的抗氧化性比鐵好,因此銅器可以作為熬藥的鍋子,鐵的就不行,沒有銅鹽生成,哪來的銅臭?

    不過這道理在天師道觀裡說可以,在這裡就是雞同鴨講,蘇油只好說道:「呃……那我想想辦法……」

    轉身溜回紗縠行取了一張表格,和一個盒子,施施然地回到精舍:「恭喜山長!」

    龍昌期正在擦拭戒尺:「哦?可是筍絲炒肉製備妥當了?」

    「啊?呵呵呵……」蘇油冒著冷汗假笑:「山長你是大儒,怎麼能學八公說鄉里俏皮話?不妥當,不合你老人家身份。」

    龍昌期問道:「你的學業,最近如何了?」

    蘇油說道:「堂哥嫂嫂誇我了,說山長你教得好,子瞻子由他們現在羨慕嫉妒恨……」

    龍昌期冷笑道:「我就問你,你每天用到學習上的時間有多少?」

    「呃,不少了吧?早晚各兩個時辰呢!我每次內試都沒給你丟人吧?前三基本能保證的,幾次都把唐瞻考哭了!」

    龍昌期大怒:「你這是在浪費你的天份!你好意思跟唐瞻比?人家才七歲!」

    蘇油瞠目結舌,龍老頭你好不講道理!說得就跟我不是七歲一樣?!

    見龍昌期舉起戒尺,蘇油一抬手:「暫停!我們先測過視力再說!」

    龍昌期愣了:「什麼視力?」

    蘇油搬了個凳子放在牆的前面,然後將帶來的表打開,順手將龍老頭手裡的戒尺接過,然後讓老頭摀住一隻眼:「龍老來看這個圈圈,開口朝哪邊你就比劃一下……」

    測量完視力,蘇油又打開盒子,取出一個黃銅的鏡架給老頭戴上,然後加上兩枚鏡片:「龍老你再看,這個朝哪邊……好,這個呢……好,我們換一片啊……」

    等到一通調試完畢,龍老頭早已將懲罰蘇油的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哈哈哈哈……好!好東西!等等……」

    說完取來紙筆,刷刷刷一通狂草。

    狡童磨水晶,贈我復明瑩。

    舉筆清秋霧,移燈入夏晴。

    頤評今試策,興覓古歌行。

    拾卷追年少,中衷樂至情。

    寫罷將筆一拋,高聲笑道:「哈哈哈!快哉,何其快哉!」

    唐淹一直躲在外面,隨時準備搶位救人,卻聽得龍昌期在裡邊開懷大笑,不由得大是稱奇。

    我這徒弟,還真是能人所不能哈,絕處都能逢生……

    擁進門來:「山長什麼事情如此高興……哎呀鼻樑上這是什麼古怪?」

    龍昌期笑道:「明潤搞出來的新奇玩意兒,哈哈哈,能讓老眼不再昏花,這理工,倒是有些用處!」

    蘇油指著紙上起首的那個「狡」字:「山長……其實換成靈字挺好,或者仙字也不錯。」

    龍昌期扶著眼鏡看了看:「明潤你也是寫字的好手,不知道草書講究筆隨意到?這篇書法逸興遄飛,一氣呵成,詩也不錯……嗯,老夫平生筆墨,以此為最,再寫也寫不出這味道來!你看這個中字,多飄逸?!哈哈改不得改不得!」

    唐淹也連連讚賞:「龍老少有這等恣肆豪放揮灑的作品,筆意的確上乘,我一會去給你送去裝裱起來。」

    蘇油從龍昌期鼻樑上取下眼鏡,氣呼呼地向外走。

    龍昌期說道:「喂喂,明潤你去哪裡?」

    蘇油說道:「這是試鏡架!你不覺得沉嗎?要做成眼鏡,需要用輕巧的架子!」

    到了晚間,蘇油才回來。

    龍昌期搓著手:「呵呵呵,小油啊……我讓食堂做了你最喜歡的回鍋肉,讓張勝單鍋炒的……呵呵呵……」

    蘇油交給龍昌期一個魚皮盒子,打開來裡邊是一副精巧的眼鏡。

    眼鏡是黃銅細絲做圈,牛角片做為眼鏡腿和鼻墊:「功夫費得大了!」

    說完拿手指著玻璃鏡片:「這是一匹好馬,這是一匹好馬,這東西定價十二貫一副,別弄丟了。你那大而化之隨手放東西的毛病得改改!」

    「改,一定改!」龍昌期將眼鏡架到鼻樑上:「不貴,比起你每晚上四貫燈火錢,真不貴……」

    蘇油說道:「那就趕緊吃飯,吃完讀書……哎呀我說你怎麼把回鍋肉放飯上熱著,還加蓋!這青蒜苗都軟塌了……」

    吃過飯,唐淹過來,三人又開始了每天的拼桌學習。

    蘇油學完日課,還得讀信寫信。

    給玉局觀天師兄長和薇兒的,給程三薛忠的,給二林部范先生大石頭的,給大理小高相爺的,給青神大小蘇的……

    如今蘇油算是明白,為什麼古人這麼重視書法了,信函往來,估計佔了士大夫生活的相當一部分。

    ……

    紗縠行,蘇洵也在寫信。

    雷簡夫又來信了,知悉張方平上報朝廷舉薦蘇洵為蜀州學宮教諭一事黃掉,特地寫信勸解。

    信中先從雜事說起,提起一樁舊事,說當年他在陝西做縣令的時候,山洪暴發,大石塞山澗中,水遂橫流為害。

    那石頭如房子那麼大,人力不能去,州縣患之。自己就使人各於石下穿一穴,度如石大,挽石入穴窖之,水患遂息。

    信中說自己的經驗表明,理工也不是沒用,聽聞眉山理工之學,已經可以穿鑿出六十丈的深井,很好奇,想知道工作原理。

    然後才過渡到勸解,說他已經給歐陽修,韓琦等人去信,再次推薦了蘇洵。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2 07:16
    第二百一十一章托請

    雷簡夫信中沒有提到自己下了多大的力氣,只說是讓蘇洵切莫氣餒,他還給張方平也寫信了,要老張再薦!

    其實老雷才是真正的熱心人。

    他給歐陽修的信中寫道:「伏見眉州人蘇洵,年逾四十,寡言笑,淳謹好禮,不妄交遊。嘗著《六經》《洪範》等論十篇,為後世計。」

    「張益州一見其文,嘆曰:司馬遷死矣,非子吾誰與?簡夫亦謂之曰:生,王佐才也。」

    「嗚呼!起洵於貧賤之中,簡夫不能也,然責之亦不在簡夫也。若洵不以告知人,則簡夫為有罪矣。」

    翻譯過來就是:蘇洵這人可以的,不過我老雷是沒辦法將他從貧賤裡邊拉出來了,但這不是我的過錯,要是我不將他推薦給你們,那才是我沒對。

    言下之意就是,現在人交給你們了,老雷我名聲不污地上岸了,各位看著辦吧。

    蘇洵在這種情況下,糾結再三,決定給張方平寫封信。

    開篇說了兩人之間光風霽月,不涉私情,可以無愧。

    然而筆鋒一轉,但是如今我卻有私事求張公,必將為君子所笑。

    然後再轉,事情涉及自己親人,因此受到譏笑,那也是活該。

    然後再轉,但是如果今日我不主動,他日明公知道我家的情況,肯定也會主動,那時候就是明公被譏笑。

    然後再轉,與其明公他日被笑,不如我今日被笑,思慮再三,我還是決定將這事說出來。

    文豪就是文豪,轉了幾轉,才說到這件私事兒到底是啥。

    自己有兩個兒子,「齠齔授經,不知他習,進趨拜跪,儀狀甚野,而獨於文字中有可觀者。」

    「讀孟、韓文,一見以為可作。引筆書紙,日數千言,坌然溢出,若有所相。」

    然後寫到愛子之心:「洵今年幾五十,以懶鈍廢於世,誓將絕進取之意。惟此二子,不忍使之復為湮淪棄置之人。」

    最後還是一如既往的恣肆激越不冷靜:「將使軾、轍求進於下風,明公引而察之。有一不如所言,願賜誅絕,以懲欺罔之罪。」

    程夫人在後邊看了,搖頭道:「夫君,是不是行文太過了……」

    蘇洵說道:「張公乃知我者,定不見怪的。」

    程夫人又問道:「你都不提小油?」

    蘇洵搖了搖頭,另外抽出一張紙箋,提筆寫到:「至如弟油,幼有靈異,素蹈仁行。聲聞於上,元弼垂聽。此蓋囊錐琴木,可自待其出者。非洵嫉陋而掩之,實不欲托請於當政,以污幼弟名節也。明公知我,伏唯察之。」

    程夫人點頭笑道:「好,不請而請,請而不請,我蘇家人,本該如此不卑不亢。經此緩衝,夫君的信,倒是不那麼鋒芒畢露了。」

    蘇洵將信裝起來:「轍兒的婚事,籌備得如何了?」

    程夫人笑道:「你這當爹的呀……日子就在年前。轍兒沉穩,二十七娘活潑,就如軾兒和弗兒一樣,性子能夠互補。二十七娘和八娘小油都熟,史家和蘇家的關係也如蜜裡調油,我這當娘的,可算是放心了。」

    蘇洵笑道:「那就還剩明潤了。」

    程夫人噗嗤一笑:「他呀,早把自己安排得妥妥噹噹,還藏得老深,你不知道而已。」

    蘇洵訝異道:「我只知道他如今不差錢,出手豪闊。不過聽你的意思,這還能和石家門當戶對了?」

    程夫人抿嘴笑道:「小油信任我這個嫂嫂,將資產都交給我保管,我得替他守密,總之你只管放心,到時候薇兒的聘禮,保管嚇石家一大跳!」

    ……

    蘇轍的婚禮辦得比蘇軾熱鬧,縱然蘇轍不喜歡張揚,可史家如今搭上了皇商的名頭,玉瓷蜚聲中外,那叫一個不差錢。

    加上史洞修想洗刷瓷公雞的名聲,因此陪嫁給得格外的豐厚。

    蘇家張紅掛綵,蘇軾和蘇油在家裡等著新婦上門,蘇軾一邊看著門口還一邊說酸話:「別看現在熱鬧非凡,這娘家勢大,子由以後的日子怕是難振夫綱了。」

    蘇油不以為然:「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好在侄媳通明事理,看重的是你才華。要不然她當真了,很容易惹起家庭糾紛的。我今天就守這裡了,非得等著二十七娘改口喊叔叔不可!」

    王弗淺淺一笑:「叔叔,你得時常提點一下子瞻,他一高興就容易忘形。」

    蘇油嘆氣道:「嫁給這樣的馬大哈,你就多擔待吧……」

    蘇軾大為不服:「什麼話!我和子由從小到大就沒挨過揍,有人可是一年幾通好打,還好意思在這裡說嘴!」

    這是就聽門口鞭炮炸響,大家齊聲呼喊:「新婦接回來嘍……」

    ……

    熱鬧之後就是年底,蘇油和阿囤元貞在碼頭上,等待益州和嘉州的大船。

    年關之前,四通商號各家掌櫃,監理,合作夥伴,都要來參加年終會議。

    如今的四通商號,內部分出了好幾個部門,商務,會計,錢莊,物流,監察……還有情報。

    別的部門世家都熟悉,不過情報是個新業務,大家都當蘇油胡鬧,因此乾脆由他主管。

    其實蘇油也是二把刀,不過諜戰片看得多了,然後股市期貨的商戰片也看過一些,因此商業情報工作第一部就是蒐集各地地圖,地方志,氣候,人口,物產,價格波動,先進技術等項,先培養人才,再慢慢細化。

    川中四路各大州主要產品的價格,鹽,鐵,糧食,都有每日價格柱狀圖,形成類似股市那樣的日線,一目瞭然,但是具體幹什麼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商號的職位,從經理,監理,監事,掌櫃,到勾管,也分出了層級。

    合作夥伴也分了幾等,如二林部這樣的,那就是穿一條褲子的。

    薛忠的船終於來了,這小子又胖了一圈,裹在一身蜀錦裡就像一條五彩斑斕的蟲子:「哎喲恩公,怎敢勞你玉趾親降……」

    蘇油抬手:「停!不會拽文就別拽,不然我拽起來嚇死你信不信?薇兒呢?」

    薛忠搓著手:「呵呵,小娘子沒來。」

    「啥?!」

    薛忠趕緊擺手:「這跟我沒關係啊!小娘子換牙,說不想讓你見到她的醜樣子,就跑青城山去了,怎麼勸都勸不住啊……」

    阿囤彌也前後腳的到了:「哎喲,那這年就沒法過了,有人該不會哭著喊著尋老婆吧?」

    蘇油翻著白眼:「姐姐我好歹是你們部落大巫,你要尊重我才行。」

    阿囤彌壓根不搭理他,對阿囤元貞招手:「元貞過來,小油欺負你沒?」

    阿囤元貞立即告狀:「欺負了!他不讓我玩帆船!」

    蘇油沒好氣地說道:「就你那兩把狗刨的水性還玩帆船!給你做了救生衣你又不背,怨誰?」

    阿囤元貞嚷道:「所有人都不背就我背!你用大葫蘆做的救生衣,背著就跟個大烏龜一樣,所有哥哥姐姐都笑話我!」

    阿囤彌想像著阿囤元貞背上背著半個大葫蘆的樣子,笑得都蹲地上了:「哎喲別說還真像,哈哈哈哈元貞啥時候給姐姐背一個瞧瞧……」

    一群人笑鬧著朝曙遠樓走去,阿囤元貞到底還是記掛師父:「姐姐,范先生在家裡還好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2 07:16
    第二百一十二章同學紀念冊

    阿囤彌摸著元貞的腦袋:「范先生挺好的。」

    阿囤元貞問道:「先生真不出來了啊?」

    阿囤彌嘆氣道:「先生說了,哪一日二林部出了進士,哪一日就是他就打破誓言之時,所以元貞,你得努力啊……」

    阿囤元貞瞠目結舌:「進士……聽說很難的……明潤!明潤是大巫,也算二林部的!他肯定能考上!到時候先生就能出來了!」

    蘇油轉身,沉著臉道:「元貞,你當先生是什麼了?他在神靈前許下的誓言,是容許你投機取巧的嗎?」

    阿囤元貞低著頭,眼淚都掉在了地上:「可……可我怕要是考不上……」

    蘇油柔身安慰他:「考不上也沒關係,先生在二林部,又沒什麼不好。你可以盡自己所有努力之後坦然迎接失敗,但是不能有投機取巧的自欺之心,明白了嗎?」

    阿囤元貞點頭:「哦。」

    阿囤彌笑著看了蘇油一眼:「弟弟交給你,我還真放心。」

    說完拉著阿囤元貞的手:「走,進城逛街,弟弟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姐姐有的是錢!」

    真心有的是錢,沙麻部扼控金沙江進入大理的通道多年,積攢的資產全都進了二林部腰包。

    加上錳礦的發現,商路的通暢,在大宋,二林,大理這個經濟循環圈中,二林部最為弱小,因此現在的經濟增長速度,自然也就提升得最為明顯。

    與之相對應的,就是漢人在二林部的地位水漲船高。

    如今整個經濟循環圈內的精準地圖,已經作為密檔,存放到了眉山商會的情報部門,對外代號忘雨軒內。

    這個圈子,包括了大宋的雅州,眉州,嘉州,敘州,輻射到益州,蜀州,整個二林部,外加大理的建昌府,會川府,東川郡,鄯闡府。

    國內的地圖不敢亂畫,不過國外和羈縻州就沒那麼多顧忌了,整個大理國經濟最繁榮的地區都被囊括在內,還在漸漸向洱源擴張。

    有蘇油這個大巫的神蹟,加上范先生快刀斬亂麻計平沙麻部的威望,目前二林部中下層的人心,牢牢掌控在兩人手裡。

    而且兩人一老一幼,看上去都是人畜無害一心一意為別人著想的品種,加上兩人各自的外交人脈,也得到了二林部上層人物們普遍的尊重。

    在現在這種狀況下,這就已經是最好結果了。

    ……

    薇兒沒回來,石家也怠慢不得,八公如今手上也鬆快了,各家的年禮準備得充分。

    主要還是蘇家的特產,大笨雞,閹豬肉,鵝,鴨,魚,韭黃,粉絲,還有就是加工所得的農產品——白面,糯米粉,掛面,食物油。

    最重要的,就是各種蘇家調料以及美酒。

    所有這些加起來,每家紅頭花色兩大車,其實還比不上最後搭上去的一套玻璃茶具,一套玻璃酒器。

    可龍裡的規劃佈局已經完善,進入良性循環,終於無需蘇油操心了。

    都是散戶,因此主要搞家庭立體小農業,這也是後世川南普遍的搞法。

    蘇家主要控制產品輸出和提供禽畜農作物的種苗,並保證鄉親們的物產都能換成實惠,而自己則在農產品加工上盈利。

    再加上龍腦香,炒青茶的補貼,滋潤得很。

    還有就是和石家合作搞精品軍工,這個也是暴利,因此薪水給得挺高,足以彌補農民和城裡工人之間的收入差距。

    蘇家還是不兼併土地,不但不兼併,還要扶持各家散戶的產業,教育子女,撫卹孤寡。

    江卿世家裡的頭號人品,那是誰也不能撼動。

    但是蘇家的底蘊,卻迅速地豐厚起來,即使如此,還沒有將蘇油和紗縠行兩隻城中的大鱷魚計算進去。

    飛梭織機設計難度太大,但是繅絲機,紡機,其實技術都已成熟。

    不過蘇油還沒敢弄,絲織行業是川中大行業,絹帛幾乎等同於貨幣,經濟體量和市場沒有上來之前,蘇油害怕對地區經濟造成太大的衝擊。

    即便如此,蘇家織染已經和周邊出現了代差,水玻璃溶劑的大規模應用,使得蘇家織品更薄,更結實,更光亮,更固色,加上外貿通道掌握在自家人手中的便利,蘇家織坊第一次走上了擴張的道路。

    蘇油這邊,貌似都是合作項目,而且大頭都是別人在拿,其實卻不顯山不露水地掌握著諸多產業的最上游。

    曲母,水玻璃,諸多化工產品的提純技術,各類機械圖紙,金屬配方,打井工藝,水泥鍛燒技術,玻璃配方和工藝,新型金屬鹽釉料,龍腦香提煉,炒茶技術……

    輻射出去的產業和收益,其實已經深入進了整個眉山的方方面面。

    然而表面上,蘇家小少爺還是那個平常在學宮認真學習,休沐之時就跑到街上和碼頭,帶著娃子們調皮搗蛋的孩子。

    穿著樸素,乾乾淨淨,待人禮貌,仁慈謙遜,人畜無害。基本上可以算是人見人愛的眉山吉祥物。

    要說這孩子有什麼毛病,就是好奇心太重,見到什麼新奇的東西都要問個究竟。

    還在碼頭上給出了賞格,說是要搞一部農書,各路商賈行人,只要能帶來古怪的礦石,植物,蔬菜和種子,說出見過的機械,開荒的方法,種植飼養技巧,通通有賞。

    一位吳地客商,帶來了一種據說大江海口處培養出來的大菘菜,一棵重達三斤,幾棵菜一包種子,換得了今年三百瓶永春露的交易定額。

    益州客商更賊,直接將織錦大機圖紙畫了一套,外加一個小模型,百匹蘇家扎染木棉的份額就到手了。

    轉手就是錢啊……

    最搞笑的是一位陵井上的流民,胡亂撿了幾塊石頭獻給小少爺,沒想到過了三個月,小少爺找上門去,說是其中兩塊派上了大用,派李大栓帶著什麼勘探隊,跟著那流民找到了兩處出石頭的所在,然後,直接獎勵了三十貫!

    三十貫啊我的天神爺,叫花子立馬變財東了,轉頭就娶了一個拖兒帶女的寡婦,分了房子分了地,真真的羨慕死旁人呢……

    程家雜貨鋪,莫名其妙地冒出了很多小東西,不貴,但是賊好用。

    符合衣服肩膀形狀的衣架,帶彈簧的小竹夾子,刮絲刮皮的小刀片,竹筋摺扇,門窗用的活頁,鐵釘子,婦人在布料畫形狀的粉筆,大小配套的鋼針,各色配套的小卷絲線……

    有種東西叫彈簧秤,小小一根鐵皮管,上邊一個圈下面一個鉤,東西掛上去提起來,立馬就知道多重。

    還有一種裹漆鋼絲和竹棍製作的輕便雨傘,有個開關,一按就會嘣的一聲自動彈開……

    東西雖小,可是給家中帶來的是方便,價格又不貴,很快便成了眉山的時尚。

    女人們的心思蘇油也猜不透,最受歡迎的竟然是發卡。

    眉山女人們手巧,不少人購入發卡後,紮上絹絨製作的花朵,除了自用,剩下的轉手就賣給了來往的嘉益客商,厲害的甚至在家門口開起了小攤位,應付一家人日常花用輕輕鬆鬆。

    摺扇這東西據說汴京偶爾能見到,不過吳地客商見多識廣,多是鄙夷之色。

    呵呵呵,高麗貨,不說其它,就眉山摺扇底下那顆鉚釘的工藝,就不是高麗貨能夠比的。

    扇面有絹,有紙,顏色素雅,打開都有淡淡的水印,沒說的,蘇家染織和程家花箋。

    這東西和氣候一毛錢關係都沒有,這是文化的載體,或者說,逼格的載體。

    陳慥在學宮開了個壞頭,這娃不差錢,直接買了三箱摺扇,發給每個同學一把,讓同學們寫上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一般是一首詩,一段聖人經典,再題上對陳慥同學的鼓勵,讚譽和期許,以及大家對未來的展望,然後留名,收回。

    蘇油手扶腦門哭笑不得,這特麼不是同學紀念冊的套路麼?!

    不行我也要來,不就是三百把扇子嘛!我連老師,知州,知縣,統統加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2 07:17
    第二百一十三章新船設計

    程文應一看,哎喲小孩子腦子就是靈啊!我要這個沒啥用,不過可以給我兒子啊!收藏著從中央到地方各路大佬的題字的摺扇,沒事拿出來耍耍,淡淡的逼格隨風飄揚!

    嗯,回家找師爺合計合計,看看當朝宰執的扇面多少銀子能換一幅……

    於是眉山玩摺扇的風氣就起來了,相當長一段時間裡,文人們見面第一句話基本就是:「今天,你寫了沒有?」

    然後就有人回應:「雖然一個字都還沒寫,可有一種迷一樣的從容……」

    ……

    可龍裡的梨花開了又謝,蘇油八歲了。

    今天他在碼頭送別陳慥和巢谷。

    巢谷要去西軍投軍,而陳慥,再次被伯伯告了一狀:這娃離家出走,跑去了大理,差點被儂智高甕中捉鱉!

    不過這次陳希亮擊節叫好,認為自家老四終歸還是可造之才,要親自捆在身邊調教了。

    不要小看陳希亮的調教,蘇油羨慕的不要不要的——歷史上,只要和陳希亮沾邊的人物,除了蘇洵,差不多都得中進士!

    蘇油惡意地認為,這就是陳希亮在報復他哥,報復他當年不讓自己讀書。

    不是不讓我讀書嗎?老子把全家人都弄去讀書,都考成進士,讓你在家裡成為弱勢群體!

    就問你怕不怕!

    不過陳慥不這麼認為,據他說這次多半要被逼婚。

    當年他父親被河東柳家榜下捉女婿,老陳為了自保,轉手就把孩子們給賣了出去——女婿是不可能女婿的,我早已成親,孩子都老大了。

    不過我們家孩子讀書都還行,進士我也考了,沒感覺有什麼難度啊,估計過幾年可能我們全家都會成進士呢——承蒙柳家看得起,要不,我們結兒女親家吧!

    天選之人,就是這麼任性。

    蘇油遞給陳慥三把摺扇:「你漏了我眉山三個關鍵人物,給你補上了,我家堂哥和大小蘇的小文章,你就可著樂吧!」

    陳慥不以為然:「你堂哥倒也罷了,大小蘇老弟……呵呵呵還沒我陳季常出名……」

    哎呀這麼囂張?!

    算了,我不跟你計較,蘇油努力踮起腳,拍了拍陳慥的肩膀:「季常大哥,以後遇到子瞻,記得和他交好,相信以後他會名動四方的,說不定到時候,還能替你揚名呢。」

    呵呵呵,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你的名聲,注定會隨大蘇這詩句而名傳千古。

    巢谷的禮物,是一柄四尺半的精裝長劍,不過蘇油不是送給他的,而是讓他去送給上官的。

    巢谷的文才,在文人中不夠看,不過在武人裡邊,尤其是低層武人裡邊,尚屬佼佼者,蘇油自己也不通武事,只好讓石富找了些關係,寫上幾封書信交給他帶上,算是盡一份心意。

    送走二人,蘇油想著大宋如今的軍事,也不由得連連嘆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種頹勢要扭轉過來,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石薇來信了,大咧咧地承認了錯誤,就把話題轉到了白猿身上。

    白猿和道教淵源頗深,山海經裡便有記載,後來也有白猿在楚國傳道,在越國授劍等諸多傳說,道教本身還有一本《太上洞玄白猿經》,相傳就是白猿公傳下來的天書。

    石薇覺得木客越來越胖,有些抱不動了,應該控制一下飲食。

    窺天鏡引起了轟動,如今玉局觀觀星台一到晚上就擠了一群道士,引經據典考究星象,吵得一塌糊塗,第二天一個個頂著黑眼圈練功。

    白鬍子公公師父怒了,給觀星台加了一個大鐵門,然後開始了考試,考及格的道士叔叔們才有資格獲得觀星的資格。

    蘇油將幾個關於白猿的故事摘錄下來,又講了一些近來發生的趣事。然後讓石薇幫忙打聽一下,如果有觀星台,那應該就有星圖,有歷代日月食的記錄,如果有的話,等有機會他會去玉局觀看看。

    ……

    紫燕歸來花滿城,蘇油覺得日子都美出泡來了。

    鹽井增加到了十口,新井的出現讓江卿們發現了一個大問題——交通瓶頸。

    僅靠二林部的四艘船是不夠的,眾人這才想起蘇油曾經提醒過他們造船的事情,只是他們當時都把目光投到了修路積累名聲上去了。

    如今路還沒修到益州,問題便已經凸顯出來。

    好在新式帆船技術初步積累成型,二林部的那種圓底流線型戰船技術,沿江船場也非常成熟,加上資金尚算雄厚,因此商號董事會決定,一邊大造鹽倉囤貨,一邊招攬造船工匠,開造新船。

    買船是不行的,如今的江船多是松木製造,偷工減料,川人的習慣是從益州一船跑到揚州,然後連船帶貨一起賣掉。

    蘇油的龍骨小船給了船工們極大的提示,榫卯結構是中國祖宗們玩老了的花樣,如今還有了鐵質螺栓,那就用拼合式龍骨。

    新船拋棄了一次性使用的方式,採用上等的木材——龍骨和肋架用的是最細密的川中特產的大楨楠,其餘部分用櫧木、榆木,襯艙底和甲板則儘量用雜木降低成本,舵桿要使用榆木、榔木,舵板和桅杆用杉木。

    桅杆也可以用鐵箍拼接,但目前川中還沒有這般造船的——衫木大料不缺。

    鐵箍還是要用,不過只是為了加強桅杆強度。

    索具出於成本考慮也用了多種材料,錨繩纜繩用青竹皮蒸煮成竹絲,然後用制繩機製成,帆索用大麻製作的麻繩。船帆拋棄了笨重的草蓆竹蓆,改用蘇家結實的銅錢麻布。

    船帆的面積遠遠超出了如今普通江帆的大小,船長度足有十丈,最寬處四丈,主桅高度八丈,兩根次桅六丈。

    整膄船是新老過渡的產品,通過所用的度量衡便可以看得出來。

    整體看上去,新船水下部分和二林部戰艦幾乎一樣,圓底流線型。

    水上部分則更加接近蘇油他們的飛剪式小帆船,桅杆也是老款,不過風帆變成了新款,而且控帆系統引進了可龍裡號的設計,只是因為桅杆數量增加了,需要增加人手分別操控。

    最出格的設計可能就是那一支從船頭前伸出去的斜桅了,用來和前桅一起牽引起三張三角帆,儘量多的使用風力。

    這個設計,是之前所有中國帆船中沒有出現過的,不過可龍裡號有現成的例子,造船工人們覺得這設計師一定是一個斤斤計較會算計的老狐狸——太會摳了!

    船錨五百斤,石家鐵坊鑄造。

    這艘帆船蘇油沒有參與設計,老船工們幾乎一看可龍裡號的圖紙和實物便明白設計思路。

    圖紙這玩意兒,難在繪製,讓看的人一目瞭然,那是基本要求。

    不過蘇油也不是沒有出力,他在董事會上提出工程預算,工期評估,材料採購,人力資源配置等幾項概念,要求以這次工程為例,將條例章程摸索出來。

    這個提議得到了董事會的高度認可,小猴子總是喜歡一招鮮吃遍天——說白了還是精細純老調三重奏。

    除此之外,蘇油還賺了一點零花錢。

    可龍裡刨箭桿刨出來的那些竹絮,加上桐油和石灰蚌殼灰調製的膠灰,可是填塞船板縫隙的好東西。

    這個是中國獨有,也是中國船採用普通木材製作也能到處行駛的原因。不像西方,必須用橡木,櫸木,柚木這等高品質硬木。

    新船預計耗時六個月,運載量將達到恐怖的三千五百石!

    宋代一石小一百公斤,這就是三百多噸,江浙吳中不知道,但絕對是如今蜀中最大的大船。

    十口鹽井的產量,全靠這種船的話,需要近五十船次,好在雪鹽如今四路自身消耗掉一半,吳船和二林部運走三分之一,剩下六分之一,十船次左右,兩艘這樣的大船足以應付下來。

    為了保險,董事會決定造三艘,耗資三千貫。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2 07:17
    第二百一十四章成都

    新船十一月開造,計畫五月完工,等江水漲起來便能下水。

    不過蘇油是見不到大船下水了,剛入四月,堂哥便來叫他,張學士來信,讓他帶著蘇油,蘇軾,蘇轍去益州,他要見見。

    蘇油很高興,第一個想法就是可以見到薇兒了,趕緊回家收拾各種零碎。

    結果薛忠的船又給塞了個滿滿噹噹,弄得三蘇父子幾乎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蘇洵坐在一個藤箱上:「瓶瓶罐罐一大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搬家呢!」

    薛忠也笑:「其實現在成都府什麼眉山物產都不缺,恩公這是有些多此一舉了。」

    蘇油說道:「你們不明白,這些都是好東西,比如這醬油,可是曬了兩年半的好醬油;比如這芽菜,榨菜,都是風味最佳的一批,外邊根本花錢都買不到。」

    「還有摺扇,這女孩子用的和男人用的大不相同,是檀香木鉋成薄片,然後鏤花穿聯而成,揮手間香風陣陣,是剛剛才試製成功的……」

    蘇軾就開始翻箱倒櫃:「哪呢哪呢?這個是好東西呀,我也要……」

    蘇洵怒了:「子瞻!張學士此番肯定會考較學問,你準備好了嗎?你看子由多努力?」

    蘇轍放下書:「我也是看《史記》換換腦子,就算張學士考較,現看也來不及吧?還是子瞻和明潤自在,信心滿滿。」

    蘇油就不覺好笑:「我就是去給張學士,呃,送醬油的。這才進學一年半,張學士肯定不會跟我認真,倒是你們倆,得拿出些本事兒,否則堂哥面上也不好看。」

    岷江水質清澈,一路風景宜人,沿江的人文語言都是鄉音,只有些許區別,蘇油感覺比大理之行舒服多了。

    薛忠就一路介紹各村各鎮,對這一帶可真是熟悉異常。

    都江堰水利工程,可不僅僅是一個都江堰而已,那裡只是一個起點。

    經過歷朝歷代的完善,從那個起點開始,北到漢州,南到眉州,橫跨湔江水系,沱江水系,岷江水系,在整個成都平原上,形成了起一個巨大的扇形水網。

    不光有灌溉功能,很多大的運河,渠道,還具備交通運輸功能。

    從這個水利網絡完成的那一天起,川中便取代了漢中,成為了新的天府之國,成都平原旱澇無憂,直到蘇油穿越之前。

    蘇油對這些非常感興趣,後世很多渠道已經廢棄了,哪裡如現在這般結構完整養護精心,沿途能見到不少閘口,三蘇父子上岸一般是拜訪當地名宿,官僚學者。蘇油上岸便蹲在水工棚子面前打聽典故,重要的還要拿著本本記錄下來。

    船過華陽驛,就算進入成都府境內了。

    一路熱鬧非凡,沿江是一條泥路,路邊都是臨水瓦房,不少挑著簾招,都是食肆,店舖,旅舍。

    也有不少高大氣派的院落,蘇油以為是什麼大戶人家,一打聽才知道那是四方會館。

    高桅大船到萬里橋頭便停了下來,這個碼頭,比眉山碼頭大了三倍有餘。

    萬里橋是木質拱橋,薛忠見蘇油看得入神,笑道:「此橋還有個典故,據說當年大丞相收伏了孟獲,想讓他回去安定諸蠻,不料這孟獲貪慕蜀中安逸,不想回去了。」

    「於是大丞相便騙他說讓趙雲送你去郊外安扎,不需要走太遠,一箭之地可以吧?」

    「孟獲想著一箭之地,倒也能接受,於是同趙雲一起來到了這裡。」

    「趙雲張弓搭建,望天一射,那箭頓時消失無蹤。」

    「孟獲朝著射箭的方向走啊走啊,一直走到自家部落,才在一處懸崖上發現了一支鐵箭。」

    「卻原來趙將軍一支神箭射出了萬里,都射到孟獲的老家去了,因此此處便得名萬里橋。故老相傳說得是真真的。」

    蘇油見橋上行人往來,不少中下層勞動人民頭上還裹著白布,笑道:「聽說大丞相很得蜀人崇仰,這白布包頭就是一例是吧?」

    薛忠點頭:「是極,那是給大丞相戴孝哩!」

    碼頭繁忙無比,車船輻輳,在蘇油眼前展示出一副活脫脫的成都版清明上河圖。

    而且比清明上河圖還要熱鬧,因為江中停了很多明顯不是商船的畫舫。

    「怎麼這麼多船?成都人這麼貪玩?」蘇油感覺很好奇。

    「說起玩,我們成都人從來都是認真的。」薛忠笑道:「這不是清明了嗎,城裡人出來祭祖,踏青,郊遊,直到四月初八,浣花溪上熱鬧非凡,我們這裡稱為『大游江』。」

    「我們成都,月月有市,正月燈市,二月花市,三月蠶市,四月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七寶市,八月桂市,九月藥市,十月酒市,十一月梅市,十二月桃符市。」

    「除了這些大市,還有東西南北四門大集,店舖都分了兩種,一種早上開門晚上歇業,還有一種晚上開門白天歇業,你要玩,成都一天十二個時辰裡,個個時辰都找得到玩的吃的。」

    蘇油就感慨:「難怪史家麻將賣得那麼好,看來成都府是個巨大的市場啊……」

    薛忠笑道:「豈止是麻將,就連程家的幾種長牌,也是極受歡迎。成都府的勾欄瓦舍,要沒有這幾樣,生意都差著幾層。」

    「不過玉瓷麻將那是打不起的,一般多是竹木,牛骨的那已經是頂頂的上品了!」

    蘇洵就搖頭:「少不入川,老不離蜀,這太平日久,川人太耽於安樂了……」

    將貨物換上了幾艘小船,沿著錦江走上一段,經過薛濤故居,另一邊就是成都城了。

    這個碼頭也大,不過都是小一號的船停靠。

    樓闕巍峨,下邊城牆上開著五道城門,正對碼頭,碼頭和城門間,是一座繁華的大集市。

    薛忠說道:「剛剛說了除了月市,成都還有東南西北四座集市,城牆上那樓叫五門樓,這裡就是最大的新南市了。」

    船一靠岸,便有不少的牙人腳伕上來打聽行情生意。

    程三早就帶著不少空車再此等候,見到船頭上幾人,趕緊迎上來,嘴裡還對旁人招呼:「東家到了,趕緊卸東西,車馬再查看一遍,幾個管事跟我去迎接。」

    等到幾人上岸,程三笑臉相迎:「可算是到了,明潤明允,子瞻子由,一路辛苦。」

    蘇洵笑道:「勞老掌櫃久候,一路閒玩過來的,哪裡說得上辛苦二字。」

    程三說道:「張學士已經在府司候著了,這就是一刻不能等,我們這就進城,先見過學士,再行安頓。」

    蘇油擺手:「我就不去了,還有好些東西要送玉局觀,我晚些再去拜見吧。」

    程三都傻了:「呃……小少爺,這會不會失禮?」

    蘇油笑道:「張學士何等人物,會同我一個孩童計較?不礙的,你們趕緊去吧,我先去見我義兄。」

    程三點頭:「商號事業多得天師支持,先去拜訪也是應當,那我們就分兩路,小少爺記得下午的時候來府司。」

    蘇油笑著應了,和程三繼續行船。

    船繞過成都城西南角,便拐入了一條小河。

    蘇油回頭,看著河對面一條寬闊的石板路:「咦?那裡還有那麼好一條路?還停了那麼多小船?」

    程三說道:「那是通祠路,通往城南郊外漢昭烈陵,不過我們都管那裡叫武侯祠,近幾天香火可旺盛著呢!」

    蘇油點頭:「丞相祠堂啊,等得閒必須去拜拜。」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7 07:09
    第二百一十五章鉑金

    小河沿江都是梅樹,此刻花時已過,不過沿路人家,家家的薔薇,迎春,開得爭奇鬥豔,堆疊在河邊,那叫一個花團錦簇。

    這裡是郊區,除了零星的散田散戶,大部分都是農莊,還有有錢人消夏的別業,田園風光和豪門氣派結合到一起,倒也頗有可觀。

    薛忠介紹道:「這就是著名的浣花溪了。」

    蘇油恍然大悟:「黃四娘家花滿溪,千朵萬朵壓枝低。詩聖誠不我欺……」

    沿浣花溪一路前行,小河逐漸變窄,船貼著岸走,花樹直逼船頭,景緻愈加優美。

    岸邊不少踏青的油壁車停放著,好些人家隨意找一處景緻優美處,搭上碧紗圍,賞景冷餐。

    女孩子不少,臨江一面又沒有隔帳,不少少女手裡拿著羅扇或者絹帕擋住臉,只露出眼睛,好奇地打量著船頭上的小孩。

    小孩也好奇地看著花樹下的仕女嬌態:「嘖嘖嘖……到底我們誰才是風景啊……」

    溪流拐到成都城西南面,這裡就是道家據點——青羊肆了。

    青羊肆外是送仙橋,相傳當年尹喜在此重遇化作牧羊童的老子,被點化成仙。

    船終於在送仙橋畔停下了,不知從哪裡跳下來一隻白猿,一下落到蘇油的背上。

    「哎喲!」蘇油嚇了一跳,將白猿抓過來抱在胳膊裡,抬眼望橋上看去,就見橋欄空隙裡,一對烏溜溜的眼珠正在往外瞧。

    蘇油笑道:「薇兒!看見你了!」

    一個小腦袋從橋上冒出來:「小油哥哥!」

    接著另一個腦袋也冒了出來:「哎喲累死我了,我堂堂天師,竟然被一個小姑娘抓著跟你在這裡玩躲貓貓!」

    蘇油笑道:「哈哈哈張大哥!可是好久不見了!」

    薛忠低身匍匐:「善民拜見教首,拜見栩衛仙卿。」

    張象中點頭:「起來吧,薛忠不錯,這一路也辛苦了。」

    薛忠頭都不敢抬:「這是善民分所當為。」

    張象中對蘇油招手:「賢弟上來吧,我們去觀內說話。」

    整個城西南到正西,玉局觀到青羊觀之間的這一片,也就是青羊肆,都是天師道的產業。

    跟五台山文殊院,汴京大相國寺一樣,周邊都是一個大市鎮,整個市鎮都是宗教產業,可見大宋的和尚道士們,全都富得流油。

    這也是除皇室勳貴之外大宋最富裕的一個群體,也是國家嚴控度牒,到後來一張度牒價值千貫的原因。

    玉局觀在城西南一里,如果說青羊觀是辦公場所,那玉局觀就是天師私邸。

    種種神異。

    不過這個觀點是雙方的,玉局觀裡的人,比如等在門口的那位白鬍子公公,就覺得剛到門口的這位才是妖孽。

    張象中笑著給蘇油介紹:「這位是我家長輩,外人少有得知,你就叫他元德公吧,元德公,這位就是蘇油蘇明潤。」

    元德公笑道:「小油哥哥大名,薇兒可是唸得我老耳朵長繭子了,你送我的那柄劍太合手了,老道都因之再起遊歷之心,今冬跑了一趟青城山,多謝多謝。」

    蘇油眼睛都瞪圓了,非得有好劍才能遊歷?老頭你年輕時怕也是好勇鬥狠之輩,可別把我家薇兒帶歪了喲……

    進得門來,蘇油就發現玉局觀庭院一角,有一個鐵門封鎖的地洞。

    蘇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這玩意兒看著太眼熟了,無數孩童的屍骨和那條大蛇,到現在都時不時地出現在自己夢境當中。

    張象中以為蘇油對這個洞感興趣,介紹道:「此處相傳乃老君傳道之地。漢末之時,我家先祖隨老君四處雲遊,最後來到此處。老君說此處適合傳道,乃席地而坐,地上竟緩緩冒出一張玉床。」

    「老君端坐玉床,為先祖講說《南北斗經》。講經結束,老君拈鬚仙去,此處竟然塌陷成一處石洞,玉局二字,因此得名。」

    「有此靈異,所以自唐時此處便成為第一大觀。」

    「高駢任西川節度使時,曾想一探此洞究竟。便讓人用繩子拴在犯人的腰上,帶上乾糧放入洞中。」

    「繩子不斷接續,一直放了兩個月時間,最後犯人竟出現在青城山洞天觀門前。」

    「哈?」蘇油覺得太不可思議了,這洞居然能通道青城山?墳頭上撒花椒,麻鬼呢!

    張象中瞭解這弟弟的脾氣,知道他不會相信,笑道:「聽我講完,犯人回來報告說,洞裡一片漆黑,有沙石有水有毒蛇,還有條大蟒。」

    「後來就有了種種傳聞,說玉局內有蟠龍棲息,龍身長八丈,頭噴泉湧,而這洞也可通往大海……」

    「此觀一直得朝廷看重,從中唐一直到如今,都是我天師道掌管,後蜀主孟知祥還下詔整修玉局觀,並在此設道場。玉局觀如今的格局,大體還是後蜀規模。」

    說完莞爾一笑:「聽聞賢弟在二林部大展威靈,握三禮敕神雷,怒斷蛟龍,山嶽為震。於今那惡龍骨架尚存於二林部祭殿之中。要不,便麻煩賢弟再下去一試身手?」

    蘇油嚇得直跳:「賢兄你皮這麼一下很開心?!那就是一條大蟒蛇而已,惡龍什麼的別瞎說啊!」

    張象中哈哈大笑:「看把你嚇的,以前這洞不時有人下去探險,容易出事有傷天和,因此前代天師安了鐵門,還用金汁澆固了樞紐,已經不能進去了。」

    蘇油拍了拍胸口:「嚇死人了,要依我說,直接調幾百斤水泥來封上,什麼妖魔鬼怪都出不來。」

    張象中笑道:「賢弟在眉山做下的事情,哪一件不是驚世駭俗,可惜世人矇昧,當成平常而已。你放心,世間自有懂你之人。」

    蘇油連連擺手不認賬:「你瞎說,我蘇明潤一直很乖的……」

    來到實驗室,張象中取過一塊正立方體的小金屬塊來,神秘兮兮地說道:「多虧賢弟指引,年來發現了不少新物質,此乃其中之一。」

    蘇油翻看著小金屬塊:「這不是銀嗎?」

    張象中搖頭,將小金屬塊放到天平上,然後開始擺放砝碼。

    這個蘇油明白,小金屬塊成正立方體,這叫單位體積,可以直接通過天平讀出比重。

    然後蘇油就跳了起來:「鉑金!」

    張象中對蘇油的反應很滿意:「古代稱白金者,多為銀,然此物極具伸展性,熔點極高,與酸鹼幾乎不反應,表現和銀大不相同,因此與銀乃是兩種不同物質,我也叫它白金,合起來便是鉑。」

    「賢弟你看我設計的符文,這個表示獨立難合,在銀的符文基礎上加上這個,是不是很妥帖……」

    蘇油對道家符文很不感興趣:「見了鬼了!你怎麼提煉出來的?」

    張象中拱手笑道:「多虧得賢弟,此物極耐高溫,前輩其實早已發現,但是無法熔融,也無法確定其性,只當做金礦附屬,偶爾撿拾到天然之物,也當做白銀而已。」

    蘇油傻了:「就跟狗頭金一般,有天然鉑的存在?」

    張象中點頭:「正是,不過比黃金更加少見而已,我玉局觀,倒是有一些。」

    「後來我發現,此物其實可以通過溶劑萃取得到!」

    蘇油大感興趣:「說來聽聽。」

    張象中道:「賢弟不是送來了一種泥料,說是錳泥嗎?我將錳泥鍛燒後,加入鹽酸,發現了一種新的氣體。」

    「這種氣體顏色黃綠,遇水成鹽酸,我將之命名為——氯氣。」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7 07:09
    第二百一十六章例題

    「有了氯氣和鹽酸,通過搭架玻璃試驗器材,我發現,可以將白金附近得到的礦泥加熱,產生部分溶解。」

    「然後燃燒的焦炭通入水汽,能夠得到一種刺眼刺鼻的氣體,這種氣體可以讓清澈的鹽酸白金溶液產生沉澱,再將這種沉澱用坩堝爐窯熔化,啊不,按照你的說法應該叫還原,呵呵呵,就得到這個了。」

    蘇油都聽傻了:「呵呵,呵呵呵……二氧化錳加鹽酸得到氯氣,焦炭水蒸氣法得到氨氣……加上溶液萃取法提取鉑族……呵呵呵……兄長你咋還沒上天呢……你知道諾貝爾不?」

    張象中感覺很奇怪:「洛貝兒?聽起來很像是名妓的藝名啊。哥哥我醉心丹道,豈能被尋常女子奪去道心?發現新物質的快感,不比女人差分毫啊!嗨你還是小孩子,跟你說不著這個……」

    蘇油摸著腦門上的冷汗:「不意兄長恐怖如斯,那啥,給我打個戒指唄……」

    張象中點燃一個酒精噴燈:「戒指有屁用,為兄給你看個戲法。」

    噴燈呼呼燃起來,張象中取過一個細絲罩子蓋了上去,金屬絲立刻發出強烈耀眼的白光。

    張象中取過一個玻璃保護燈罩籠上,滿意地看著蘇油見鬼一般的表情:「為了不讓賢弟專美於前,為兄也設計了一盞噴燈,不用每次替換石棉紗罩,也不易破損,比你的噴燈經久耐用,還美觀,怎麼樣?」

    蘇油不願意承認自己輸給了古人:「不不不,你這燈太貴了,我的便宜。」

    張象中嗤之以鼻:「每晚燒得起半斤酒精的人家,你覺得他們會在乎這個?反正我是不在乎的……」

    「再說了,這東西大家都當白銀,比你那石棉紗網便宜多了。」

    蘇油繼續否定:「你這金屬提煉困難……」

    張象中說道:「其實用天然鉑金熔煉拉絲也是一樣的,我之所以要那麼麻煩,只是為了提純金屬,研究而已。而且我經過二十多次過濾後,發現前中後三批沉澱,得到的金屬密度不同,搞不好是兩種以上的不同金屬,還在研究,嗯,還在研究……」

    蘇油終於投降了:「別的不要,這金屬絲網,有多少我收多少,白銀價格是吧?我出兩倍,不,三倍!」

    張象中呵呵笑道:「你覺得為兄像差錢的人?」

    說完將酒精燈滅掉:「一具窺天鏡,一兩鉑金。」

    蘇油跳了起來:「你敲我竹槓!你這東西就是撿的!」

    張象中點頭:「對呀,可是我有你沒有啊。你賣永春露給我們的時候,不是教育我不能擾亂市場嗎?說什麼即使是一腳踢出來的金子,那也是金子,不能按黃銅的價格出售嗎?」

    「靠……」蘇油伸出兩根手指:「二兩!」

    張象中笑道:「成交!」

    兩隻狐狸心裡都在暗自得意。

    張象中想的是,天師道創道千年,為了秘銀之術,收集了不少這些東西,用這些無用之物,二兩換一個窺天鏡,天師道拿著窺天鏡去各大道觀刷聲望,那是平趟!

    蘇油想的是,這道兄還是傻,我的酒精噴燈用石棉網,你就用鉑金網,殊不知只需要一個鉑金細彈簧燈絲就可以了,這麼搞純屬浪費。

    一兩鉑金絲,可以弄出好多好多的白熾燈哦……

    兩人都很滿意,對視一眼,相互禮敬,兄友弟恭,基情滿滿。

    從內室出來,蘇油才說道:「兄長智慧究天,愚弟只能歎服。今後有何需要自管提出,愚弟就算不能解決,大家一起切磋一番,也是進益。」

    張象中稽首道:「自得賢弟之助,不少事情,如雲霧撥散,蹊徑別開。如今同道們正在研究列子之說,欽天監也在抓緊觀測,或者不久便可有發現。」

    蘇油笑道:「不以望遠鏡是妖物就好。」

    張象中笑道:「道理解析得通透明白,還有圖示,看不懂的,那叫傻子,不是我大道精英,欽天高人。」

    蘇油躬身:「我是用來觀測水面船隻的,你們要拿去看星星看月亮,以後爭得狗腦子打出來,都不關我的事。」

    張象中忍俊不禁:「你呀,果真人如其名!」

    出來和白鬍子公公告辭,約好改天欣賞他的慢吞吞劍法和三七配出的藥粉,蘇油領著薇兒出得玉局觀的門來。

    薛忠一直守在門口,送兩人上車。

    穿過青羊肆,進了城門,馬車朝內城行去。

    蘇油撩開車簾,和石薇趴在窗口上邊看熱鬧邊說話。

    成都城內城為正方形,外城為八卦型,建城之人先是張儀,後是諸葛亮。兩位都是與道家大有關係的人物,整座城池修得充滿了哲學韻味。

    成都一直就閒適,熱鬧歸熱鬧,但是就連叫賣的小販聲音裡邊都充滿了一種慵懶的味道。

    不少貴人豪強,坐在一張床板一樣的東西上,四角立著柱子,掛著帳幔,由人抬著逛街。

    蘇油看得稀奇:「薇兒薇兒,那是什麼古怪?」

    石薇說道:「就是,好古怪,聽說叫遨床。是貴人出行乘坐的。」

    薛忠笑道:「這東西商號也有,比這個精美多了,恩公要是喜歡,明天我就命人弄好,給恩公和仙卿小娘子遊玩。」

    蘇油想著自己和薇兒睡在一張床上,然後被四個人抬著遊街,四周人好奇圍觀,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別別別,給我們備兩匹馬就行。」

    薛忠笑道:「成都人喜歡這個,等四月八號你看吧,到時候張學士的大遨床領頭,後邊是副使,通判,再後面無數士紳的小遨床跟著。一路爭奇鬥豔行到江邊,那才叫一個熱鬧,這叫遨遊。」

    蘇油就有些暈菜——這詞的出處要是在這裡,那就不是什麼好詞了。

    來到轉運司衙前,薛忠上前通報,知客領著三人進門。

    衙門佔地倒是寬廣,就是房屋破敗,當官不修衙,看來從現在就開始了。

    來到書房,就聽裡邊在談笑,似乎是在評說試卷。

    就聽一個聲音笑道:「我就說巴蜀自古多高賢奇士,今獨乏也?勿謂蜀無人,蜀有人焉!哈哈哈哈……明允,汝家二子,非池中之物啊。」

    就聽蘇洵說道:「明公言重了,或有可觀,也得請明公督促一二。」

    那聲音就是張方平:「天才,都是天才!長者明敏尤可愛。然少者謹重,今後的成就嘛,或者比長者尤高。」

    蘇油進來,見到蘇軾和蘇洵站在一邊戰戰兢兢,蘇洵和一位常服老者則坐著說話。

    那老者面容瘦削,身量長大,穿著一身絳紗袍常服,頭戴方紗冠,見蘇油進來:「這就是你家那位『可待而自出者』?」

    蘇洵笑道:「明公見笑,這位就是幼弟蘇油。旁邊那位是石家小娘子。」

    蘇油領著石薇上前:「蘇油攜石薇,見過明公,來遲勿怪。」

    老者正是張方平,聞言笑道:「不怪不怪,桌上有一張試卷,你去做了吧。」

    「啊?」

    張方平呵呵笑道:「故意來這麼晚,怕是打著躲考校的心思,真當老夫不明白?」

    蘇軾偷偷比了個三的手勢,這是叔侄三人家庭考試裡邊用老了的招數,意思是三等難度。

    三等難度就不得了了,蘇家三等,那就是中解試的水平。

    蘇油只好硬著頭皮過去,一看試題,不由得哈的一聲笑了出來,拱手道:「明公,還請另行出題。」

    張方平有些驚異:「哦?這題對你很簡單?」

    蘇油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是土地廟小學裡邊平日講解的題型,我將之稱為——例題,主要是啟發大家興趣用的,特點就是計算非常簡單,主要用於分析思路。」

    這是一道古題。

    今有物不知其數,

    三三數之二,

    五五數之三,

    七七數之二,

    問物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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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七章橋的題

    張方平看了看身側那位師爺,那師爺也是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便又轉回頭來:「你先說說看。」

    蘇油說道:「這類題型,我們管它叫剩餘理論。簡單易懂的解法如下:先列出除以三余二的數:二,五,字功夫應試的,靠的就是死記硬背記答案過關。」

    「老夫倒是聽說過我大宋有一等聰明之士,能以一法解一類,那都是天才,不料今日當面得見,真讓人喜出望外。」

    張方平手扶額頭,哭笑不得地對蘇洵說道:「都不知道這到底是誰在考誰……」

    師爺扭頭笑道:「小公子哪裡還需考較,當我師父都當得,我那題簡直就是貽笑大方……」

    張方平調笑道:「休得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去把另一道題拿來。」

    師爺「啊」了一聲:「哪道?」

    張方平擠了擠眼:「那道石料估算的。」

    師爺說道:「明公,那是……」

    張方平一瞪眼:「快去!」

    師爺忙不迭地應下,沒一會抱了一捲圖紙進來:「這個,請小公子一觀。」

    蘇油將圖紙打開,上面是一座拱橋。

    師爺說道:「公子你看,這是一座拱橋,跨河面九丈,橋最高處離水面兩丈,橋闊一丈五,需要算出鋪設橋面,需用多少石料。」

    蘇油說道:「這個比剛才那個可簡單多了。」

    蘇洵聽得腦袋發漲,感覺不親自去橋面丈量,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明潤!休得胡言亂語!」

    蘇油從書包裡取出圓規和直尺,在本子上畫了個圖:「先不看橋的寬度,是不是可以將這道題簡化成這樣?知道圓弧的弦長,知道拱高,求圓弧的弧長?」

    這圖簡單明了,圍過來的眾人都點頭。

    蘇油笑道:「這需要知道幾個定理,首先是圓上任意一點,與直徑兩端連線,其夾角是直角,我們可以證明如下。」

    說完給眾人講解證法。

    張方平還有些懷疑,拿圓規另畫了幾個圓,然後用鉛筆和直尺連了一下:「果真如此。」

    蘇油笑道:「明公,這門學問叫幾何,使用的語言叫邏輯,類似堅白之論。」

    「對於平面幾何來說,只有少數幾個基本真命題,我們土地廟稱之為公理。」

    說完在紙上書寫起來:「比如:任意一點到另外任意一點可以畫一條直線。是吧?」

    眾人點頭。

    「又比如,一條有限線段可以繼續延長,是吧?」

    眾人再次點頭。

    「另外還有三條。」

    「以任意點為心及任意的距離可以畫圓;」

    「凡直角都彼此相等;」

    「同平面內一條直線和另外兩條直線相交,若在某一側的兩個內角和小於二直角的和,則這二直線經無限延長後在這一側相交。」

    眾人都覺得這些東西再簡單不過,不知道這娃為啥要提這些。

    蘇油說道:「有了這五條公理,我們可以推導出無數的定理。定理是可以通過公理邏輯限制,經過演繹和推導,證明其為正確的命題或者公式。」

    「比如剛剛我們證明了圓上直角,那它就成為了一條定理,定理也是真命題,因此無論張公如何畫,在我給出的條件下,都只能畫出直角來。」

    張方平也是聰明絕頂之人:「難怪古今無數人痴迷於數學。這是求究萬世不移之理!」

    蘇油拱手道:「張公明見,要移它,只有一種可能。」

    說完一指紙上寫下的五條公理:「除非它們是錯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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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八章張天選

    張方平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腦子有點缺氧:「這是大道啊!大道至簡,還可以從此處解釋!研究術數的人這麼多,怎麼從來沒有人提及這處關竅?」

    蘇油笑道:「明公,這些以後再琢磨,我們先解決這道題,此處還要用到幾個定理。」

    「首先,我們還要證明垂徑定理和勾股定理……」

    「接下來,我們還要證明相似三角形定理……」

    「好了,我們連接弧的最高點和弧的起點,現在我們就得到了兩個相似三角形,這個,還有這個,對不對?接下來我們設頂到水面高度為拱,大圓直徑為徑,河面寬度為弦。」

    「現在我們的條件就多了很多,可以通過這些定理,列出這麼一個關係算式……」

    「這個算式可以變化成這樣……再這樣……好了,師爺你會開方術不?會?那你來計算。」

    師爺說道:「等我去取算籌!」

    一陣擺佈之後,師爺哈哈大笑:「算出來了!明公,現在我們算得了大圓的直徑!」

    張方平大喜:「厲害!」

    想想又沒對:「等下,差點被帶歪了,知道這個有什麼用?我們不是要算那啥……弧長嗎?」

    師爺這才回過神來:「對哦……」

    蘇油笑道:「知道了直徑,可以通過周率得到周長。」

    師爺連連點頭:「對對對!」

    蘇油又摸出一本冊子:「這個是三角函數表,裡邊有不同長度直角邊和相應角度的換算關係。通過它,我們可以得到弧的夾角。」

    「圓週三百六十度,可以通過弧的夾角度數除以三百六十,再乘以圓周長度,就得到弧長了。」

    師爺筆下不停:「弧長再乘以橋寬,就得到橋面的面積!再除以單塊石料的面積,就能得到石料的塊數!」

    算完將筆一丟,長揖一禮:「公子實乃算學天才!倉舒不過也!」

    蘇油對張方平拱手道:「明公,在命題邏輯中,未經證明的敘述都稱為猜想,用推理的方法判斷為真的猜想,方可叫做定理。無數的定理構架成的體系,便是數學體系。幾何,乃數學之一分支,所有內容,歸根結底,都從這幾條簡單公理中所證而來。這,才是數學的本質。」

    張方平手拈鬍鬚:「妙哉此論!明潤,你現在證出多少定理來了?」

    蘇油從書包裡取出一本書:「這是給薇兒帶來的新教材,孩子們力弱,要自食其力,須得機械輔助,而機械的基礎,就是數學。土地廟小學從實用出發,證得了一些,前後有兩本,每本三冊,叫《算術初步》和《幾何初步》。」

    張方平打開來,裡邊都是些圖形和符號:「薇兒,你也能看懂?」

    石薇就開始告狀:「我不如小油哥哥聰明,這書看起來倒是不難,但是題冊就稀奇古怪了。」

    「小油哥哥的好多題,要用很巧妙的方法才能解出來,我想不出來的就寄回給他,小油哥哥會用紅筆給我批改了,然後罰我做五遍!」

    張方平問道:「比如呢?」

    石薇說道:「比如加減乘除我都會,但是小油哥哥說用三個五一個一,加減乘除,每個數字只能用一次,最後要得到二十四這個結果,就很難了。」

    師爺頓時恍然大悟:「這就是拓展題,好比剛剛剩餘理論最後一題……」

    張方平對蘇油笑道:「我是計司出來的,如今還領著戶部侍郎,自然知道數學的重要,你所創的梵數,橫式,包括會計賬簿,的確簡便。今日試爾一試,看來果真是從簡到繁,自行穎悟出來的。」

    「老夫當年也是無人傳授,借書通讀而明事理。難得,明潤你很有老夫幼時的風範!」

    蘇油都嚇壞了:「豈敢,蘇油愚鈍,明公則過目不忘,這是沒法比的……」

    張方平轉身對蘇洵道:「子瞻子由,筆力雄奇,學問紮實,無需我多說什麼了,你們父子三人,便好好準備明年的解試吧。」

    蘇洵躬身道:「明年春日,我們定當早來成都,準備運司貢試。」

    張方平擺手:「不,以你們的才華,必須去京華考解!」

    「歐陽內翰一代文宗,他門人曾鞏,與大蘇文章頗近,想來見到你們必定會心喜的。」

    「我雖與他政見不合,平日裡也無一絲往來,老夫做御史的時候,甚至還批評過慶歷諸人舉措操切無畫,永叔對我也很不滿。」

    「不過如今朝堂風氣尚正,我們的爭執,是為了國事,各自有各自的堅持,無傷君子之道。說起與國舉才,想來都是一樣的心情,因此你們須得去汴京參加解試,交遊京中文人名宿,讓名聲得到傳揚。」

    「我和老雷,與朝堂遠隔,有些事情用不上力道,不過你放心,我一定將你們交託給永叔和聖俞他們。」

    蘇洵感佩莫名:「多謝明公提攜。」

    張方平笑道:「一封書信的事情,這不叫提攜。」

    拈鬚轉頭,對著蘇油上下打量:「不過這小子嘛,能否留在我身邊調教?」

    啥?蘇油瞪圓了眼睛,我就這麼有老頭緣分?

    「呃,明公你別見怪啊,我在眉山學宮……」

    張方平擺手:「龍山長那邊我自會去說,成都學宮可是有蜀刻《十三經》正本,益州整體不如眉山,不過成都教學水平還是不錯的,怎麼滴?看不起我三榜出身?」

    老頭你別瞎說啊,蘇油都要嚇尿了!你老人家是宋綬、蔡齊親許的「天下奇才」。兩次制科出身的天選之人,誰敢對你老人家不敬啊?!

    說起張方平的出身,就不得不提到當時的一種特殊考試制度——制科。

    制科考試的程序比科舉考試要繁瑣。參加制科考試的人員由朝廷中的大臣進行推薦,一般是底層地方小官員,也可以是地方聞名的大賢,然後參加一次預試,最後,由皇帝親自出考題。

    科舉考試每三年一次,而制科考試是不定期的。

    選拔非常嚴格,遠比進士試變態。

    首先,仁宗朝規定,參加制科者,須有二位大臣薦舉。

    拿到舉薦名額,還需向兩制——即掌內製、外製的翰林學士、知制誥、中書舍人,這些一般都是文章大家——呈送平時所作策、論五十道。

    兩制看了,覺得這娃詞理俱優,便可以送去參加閣試了。

    秘閣試六道題,道道都是攔路虎。

    首先,出題範圍就極其廣泛——九經、兼經、正史。

    別忙,那只是主要的,接下來,還要旁及武經七書,即北宋朝廷作為官書頒行的兵法叢書——《孫子兵法》、《吳子兵法》、《六韜》、《司馬法》、《三略》、《尉繚子》、《李衛公問對》。

    沒完,還要包括《國語》,諸子百家。

    等等啊,上面這些是正文,光有這些怎麼能體現出我們大宋制科考生的逼格呢?所以——歷朝歷代大儒們為這些經書所寫的註疏,也在考試範圍裡邊喲……

    用蘇軾參加過的那次制科來舉例,閣試六論如下:

    一,《王者不治夷狄》,出處:《春秋公羊傳》,何休的疏注;

    二,《劉愷丁鴻孰賢》,出處:《後漢書?劉愷傳》,《後漢書?丁鴻傳》;

    三,《禮義信足以成德》,出處:《論語?子路篇》,包鹹的注述;

    四,《形勢不如德》,出處:《史記?吳起列傳》;

    五,《禮以養人為本》,出處:《漢書?禮樂志》;

    六,《既醉備萬福》,出處《詩經?大雅?生民》,鄭玄箋注。

    六道題中,三經三史,三正文三註疏,範圍可以說是極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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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九章倆花熊

    然而考官不會因此就放過考生,否則會顯得自己水平不行。

    畢竟大家基本都是官場中人,過於放水也會引來公議,一般都從嚴。

    因此六題還有明數、暗數之分。

    直引書之一二句,或稍變換句之一二字為題者為明數;

    顛倒書之句讀,竄伏首尾而為題者為暗數。

    按慣例明暗相參,暗數一般不過半。

    比如剛剛的第四題,原文就是:「吳起說武侯以形勢不如德,然行之於楚,以刻暴少恩亡其軀。」掐頭去尾,不搞事不舒服斯基。

    好了,題看到了,可以開始做題了。

    要求很簡單:一天一夜,全部完成,每篇三千字以上,合計兩萬字左右。

    要知道這是古文。

    終於開始評捲了,有個基本要求:文中必須指出論題的出處,並須全部引用論題的上下原文,此為——「通」。

    不知論題出處者,不得為「通」,直接淘汰;

    知道出處而不全引上下文者,也不得為「通」——只能叫「粗」。

    六論四通二粗以上,方為合格,過了這關才聊得到文采上來。

    引論正確,見解精闢,邏輯嚴謹,文采斐然,可以入第四等。

    做不到其中三條以上,只好入第五等。

    實在是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可以入第三等。

    不過這個第三等實在難拿,有宋三百年,蘇軾後來拿過一個,他之前,吳育拿過一個,然後,就這倆,沒別人了。

    制科三等,視同進士第一,即狀元,這是仁宗的原話。

    第三第四等,恭喜你們,有資格參加御試了。

    至於第五等那些,感謝參與,下次再來。

    真要過了這關,皇帝那裡,反而好辦,基本就是個過場。

    因此時人都以秘閣六論為難,把閣試稱為「過閣」。

    除了要專心準備,應付這漫無範圍、又無所不問的閣試,還要去考官那裡托請打聽,拜託他們手下留點情,出題不要太偏太難太搞事。

    兩宋三百多年間,兩三年一次科舉,進士一共兩萬多人。

    而制科御試,僅僅舉行了二十二次,幾乎十五年才舉行一次,而且只有四十餘人入等。

    平均下來,一次也就一兩人。

    這門考試之所以如此精貴,是因為它是改變很多底層官員仕途的捷徑,可以從地方一步跳進中央——當然,首先你得有這份本事兒。

    然而,可怕的張方平張變態張天選,這樣的考試,他過了兩回。

    第一次是景祐元年,制科中茂才異等,立刻有了知諫院的職銜,做了大縣崑山縣的知縣。

    宋代縣級幹部有兩種——知縣和縣令。

    縣令屬於地方官員,而知縣,則是中央派到地方去的任職的,屬於中央官員序列。

    中間的差別大了去了,總之就是,老張通過這次考試,從地方官員搖身一變成了中央下派幹部。

    第二次,中了賢良方正科,這回有了知制誥的身份,也就是皇帝秘書銜,遷睦州通判,相當於副市長。

    接下來就是知開封府、翰林學士、御史中丞……

    仕途和當年同榜的那些同進士苦逼們相比,就成了天上和地下的差距。

    張方平歷史上並不以文章見長,因此蘇油可以斷定,老頭絕對是憑藉自己的記憶力金手指,多拿了幾個通,彌補了進士試上的低等,連來兩次鹹魚大翻身,啊不,鯉魚躍龍門。

    蘇洵當然非常高興:「還不趕緊感謝侍郎提攜!」

    蘇油只好躬身行禮,表示服從,心裡卻在嘀咕:「總覺得哪裡沒對……」

    果然沒對,等到大家告辭出來,蘇油和大小蘇嘀咕起考試情況,他們倆也覺得匪夷所思。

    蘇轍說道:「不知道學士問什麼考你數學,我們的策論是《管子》中的一句,呵呵呵,差點沒想起來,要不是子瞻敲筆管,這次就丟大臉了。」

    蘇油驚訝道:「你們還敢在張學士面前作弊?」

    蘇軾說道:「沒有啊,我是覺得筆管裡邊有東西,想抖出來而已……」

    「呵呵,叔叔我就當真的聽……」蘇油翻著白眼,轉頭對石薇說道:「薇兒,你肯定覺得好生沒趣是吧?不對你臉怎麼這麼紅,發燒了?」

    石薇將蘇油伸出的手抓住:「小油哥哥,你是不是以後就留在成都了?」

    蘇油笑道:「原來你在想這個?看張學士的架勢,可得比眉山慘,而且我告訴你啊,張學士超級變態的,他看書從來只需要看一次,聽匯報也只需要聽一次,還從來不用做筆記,因此他的一個小時,起碼得當常人兩三個小時,搞不好我就算呆在成都,也沒時間來看你。」

    石薇不以為意:「沒關係呀,知道你在成都,離我很近,我也開心。」

    「……」

    好吧,女孩的心思還是別猜好了,蘇油又問起幾人的安排。

    蘇洵說是帶大家放鬆一下,遊覽遊覽成都景色,待到錦江四月初八大游江之後再回去。

    ……

    蘇油手裡事情非常多,因此要留成都,必須提前做好安排。

    拴住如今是井上的干將,正是跟著李老栓李大栓長本領的關鍵時候,不能動。

    張散以前是漁業組組長,如今正在跟著繪製帆船圖紙,學習造船,新船五月下水,如今也是關鍵時期。

    陶煤組小七哥張麒,在搞水泥配方,井上那流民發現的是鋁土礦和硫鐵礦,真正的硅酸鹽水泥已經只差臨門一腳。

    加上重要的玻璃,動不得。

    內務組張勝,要指導學宮食堂,碼頭食肆,還要管理方知味酒樓的小童,更是動不得。

    六哥糟娃張藻,商務組組長,自己不在眉山的時候還得把忘雨軒扛起來,也不能動;

    剩下的,就只有基建組劉嗣,和雜務組蘇小妹了。

    蘇小妹很萌,還機靈,說是領導的雜務組,其實幾乎就是蘇油的秘書組組長,相當於總裁助理的地位。

    沒辦法了,蘇小妹不但不能動,還得繼續增加她的權力。

    只有將劉嗣調來幫自己料理成都的事務。

    寫了厚厚一沓紙,將接下來的工作安排妥當,蘇油才琢磨如何與程文應,范先生,龍昌期,唐淹交代。

    耽誤之急是眉山和二林部,大理之間的關係。

    蘇油決定讓龍老頭來幹這個,讓龍范二人直接建立聯繫。

    以龍昌期在眉山大理的威望,問題不大,唐淹從旁協助,再將阿囤元貞安排到龍老身邊,作為龍昌期的關門弟子。

    至於自己其它的產業,醬園調料之類,移入可龍裡歸八公管理完事兒。

    基本能夠料理得過來,只可惜了自己從大理帶來的那幾頭奶牛——牛奶,長個子的好東西呀……

    次日清晨,大家起來準備騾馬,蘇洵決定帶大傢伙兒去武侯祠祭拜大丞相。

    結果剛出門就被張方平派人召喚,蘇油那小子呢?有話問他。

    待到蘇油來到使司,進門就嚇了一大跳。

    椅子上坐著倆黑眼圈的老頭,跟二林部進貢的花熊似的。

    倆花熊一邊抓住蘇油一隻手:「三個五一個一,到底怎麼能湊出二十四?!」

    蘇油不覺好笑:「明公,管勾,薇兒說的那題有些超綱了,其間涉及到了一個分數的概念,並不是簡單的加減乘除……」

    將解法算式寫下,大略講解了一遍,拱手道:「就是這樣了,昨天的《算數初步》第二冊裡,有分數概念的講解,你們慢慢研究,我還得去給大丞相燒香呢……」

    看著屁顛屁顛跑出門去的蘇油,兩花熊相視搖頭苦笑:「這題也實在太缺德了,他是怎麼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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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