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蘇廚 作者:二子從周 (連載中)

 
V123210 2019-1-27 19:38: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5 160099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6 06:53
    第三百六十章綱領

    讓張麒給眾人倒上奶茶,蘇油說道:「這還是我在二林部弄的,壽翁你嘗嘗,這個對長身體也有好處喲。」

    種誼雙手接過:「真的?」

    蘇油笑道:「你看我的個子就知道了。」

    種詁也嘗了一口:「這個只怕羌蠻吐蕃人會更加喜歡。」

    蘇油說道:「是,本來就是來自蠻地的東西。」

    說完又道:「到處都有隱士高人啊,我在西南就見到過一位范先生,一生窮力歸化二林部。幾乎以一人之能,換得西南的平靜。知軍令先祖想來也是此一類人物,聽聞老小隱君,均精擅春秋?」

    種詁趕忙謙虛:「豈敢豈敢,先祖的學問那是沒說的,不過末將就不夠看了。」

    蘇油笑道:「巧了,我的首經也是《春秋》,老師是西南大家唐彥通,想來蜀學與關學,有些不同,正要與知軍討教一番。」

    於是兩人又開始議論起《春秋》來,種詁不由得心生疑惑,這小子冒雪跑我這裡來,就是為了跟我東拉西扯討論學問?

    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反正我已經出招,如今就一個以不變應萬變。

    不過蘇油學問是沒問題的,漸漸的種詁也被蜀學的一些理論吸引,認真辯論起來。

    等到種詁興趣起來,蘇油卻又話鋒一轉:「漢書有雲,《洪範》錢出境被查獲,都要受到懲罰。

    這個政策蘇油當然是不以為然,經濟問題只能經濟方式來解決,行政命令一般只會碰得頭破血流。

    不過這不妨礙蘇油拿出來反制種詁。

    種詁臉色變換了幾次,突然對姚兕擺手:「幹什麼?給我坐下,明潤既然揭破此節,自然有他的計較!」

    姚兕訕訕地坐下,如今他對這捉摸不透的小知州,真的是有些怕了。

    老子走眼了!這小知州跟種老大才是一類人,玩死人不賠命的那種!

    種詁苦笑道:「陝西荒廢,想來太守一路所見,已經知曉。朝廷,呵呵……」

    「如今軍務,全靠榷場撐著。知道太守要在渭州開市,末將就不該一時糊塗,想要先聲奪人,給你來個下馬威。」

    說完卻突然一臉悲憤之色:「可是這能怪我嗎?!我手下男兒為國守邊,浴血疆場,哪一個不是好漢?!」

    「可是他們卻連肚子都吃不飽!連屍骨都無法收斂!連一口薄棺,都是奢侈!」

    「汴京養著的那幫是什麼東西?!憑什麼他們任事不做,只需春秋兩操,就能賞賜新衣肥羊?!就能花天酒地?!就能在那個花花世界裡醉生夢死?!」

    「我陝北男兒,每月拿著幾百文鹹菜錢,卻要與西夏蠻子搏命!我再不給他們謀點衣食,我還有臉做他們的統帥?有臉帶著他們去戰場送命?!我還特娘的是隱君後人?」

    跺了跺腳:「蘇明潤我告訴你,你腳下這片地,隨便挖開都是人骨頭!陝西二十年人丁不增,哪兒去了?全他娘埋這下面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6 06:54
    第三百六十一章李老員外

    蘇油卻神色不動,將茶杯放下:「還是那句話,一碼歸一碼。」

    「治軍料敵,決勝疆場,那是你種大質的事;理政安民,生繁致富,則是我蘇明潤的事。」

    「陝西軍士百姓,固然值得同情,然而制度就是制度。」

    「渭州榷市,必須是我這個知渭州軍州事來主導,而且我敢向你保證,收益比你如今偷偷摸摸的搞,豐厚得多。」

    「鎮戎軍去年『榷易』收益多少?你報個數來聽聽。」

    種詁對這鐵石心腸的知州有些無語了,不由得有些喪氣:「出了這屋子我是不認的,這話就在這裡說說,六萬貫。」

    蘇油笑了:「守著這麼好個地方,冒著殺頭的風險,一年才六萬貫?大質你就不是生意人啊……不對你肯定打埋伏了……」

    種詁滿臉通紅:「明潤你休得取笑。一匹馬才掙六百錢,真當錢是天上掉下來的?」

    蘇油將衙門裡邊搜出來那些地契重新放回包裡:「剛剛那番話打動我了,前議作罷,都不忍心欺負你。」

    「既然你不會做生意,這事情就還得我來。不過你種家這些店舖,我給你留著,算我轉運司租用。鎮戎軍那些偷偷摸摸的功夫就省了吧。你只需曉諭周邊,告訴他們渭州即將開市,牲畜肯定是最受歡迎的大宗,有多少我收多少!」

    種詁忐忑地說道:「那我鎮戎軍軍費……」

    蘇油說道:「給你湊個整,十萬貫!」

    種詁考慮了一陣,一拍大腿:「就信明潤一回!那我一會兒將從人掌櫃的再打發回去。」

    蘇油微微一笑,轉眼卻勃然大怒,一腳將几案踢翻:「無識之徒!枉我冒雪而來,竟然膽敢小視與我!種大質你慢慢瞧好,看我回去敢不敢抄了你城中資產!」

    種詁也說翻臉就翻臉,同樣怒喝道:「當真不知所謂!探花就可以為所欲為?須知王法難欺!老子就是不賣,你來咬我?!」

    蘇油一甩袍袖:「小七哥,我們走!敬酒不吃吃罰酒,真當你種家就能在陝西一手遮天!種大質,你等著看我手段吧!」

    種詁呵呵冷笑:「我呸!老子隨翁翁讀書的時候,你還在鄉下玩泥呢!無知小兒,老子還要參你呢!」

    張麒剛被種詁說得熱淚盈眶,轉眼又傻了,這倆貨怎麼說翻臉就翻臉?這是又說了啥我們聽不懂的了?

    出得門來,蘇油冷得一個哆嗦,臉色更是鐵青,怒氣衝衝上了拳毛赤,轉身舉鞭稍指著白虎堂:「種大質!以文制武是國朝定政!你敢跋扈,那就要承擔後果!」

    說完甩鞭而去。

    張麒只好趕緊跟上。

    兩人狂奔了一陣,蘇油鑽進一片樹林,跳下馬來:「我的天快凍死了,趕緊給我把羽絨袍子翻出來,還有護耳帽,手套,啊……啊嚏!」

    張麒趕緊上前給蘇油穿戴:「小少爺,那種大質不是都已經認軟了,你又何苦突然翻臉激怒他?」

    蘇油笑眯眯地說道:「連你都被騙過了啊?呵呵呵那就沒問題了。」

    張麒這才反應過來:「你們……你們是在演戲?」

    蘇油笑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二把就燒到軍方頭上,導致文武不和,本來就很正常嘛,這通操作可信度很高的……」

    張麒搖著腦袋誇獎:「他種大質能如此通透?一抖就機靈!嘖嘖嘖難得能見到一個和你壞得旗鼓相當的……」

    回到渭州,蘇油三日沒有出衙門,坊間傳言,小太守在鎮戎軍碰了個大釘子,氣病了。

    蘇油鼻子揪得紅紅的,坐衙時手裡捧著個紅糖姜水杯子,秉承一貫的風格,通判主政,他副署。

    這是後世帶過來的習慣,領導都是最後簽字,這樣才有派頭。

    但是蔡確非常不習慣:「明潤啊,這也太僭越了……」

    蘇油吸了吸鼻子:「別說那些,幾個案子都料理清楚了?」

    蔡確笑道:「清楚了。」

    「那司理參軍和司法參軍,是怎麼回事?」

    蔡確笑道:「這還不簡單,司理參軍是伶俐人,腦筋靈活,渭州是邊城,跟周邊熟蠻有點關係,掙錢還不容易?」

    「馬參軍在這上頭被劉參軍抓了辮子,因此不敢違拗他的意思。」

    「不過查案的時候,在卷宗裡把自己摘得乾淨,前日夜間就來找我交代,倒也不是要針對我們,這是在給劉參軍挖坑呢。」

    蘇油問道:「那這劉參軍身上是干淨的?」

    蔡確扯了扯嘴角:「自打你查封了種家幾個鋪子之後,劉參軍就老實了下來,呵呵呵,明白了?」

    蘇油笑道:「小隱君夾袋裡的人啊……那就別怪我給他穿小鞋!我決定了,鎮戎軍獨守隴關,勢力單薄,需要在其靠隴山的一面,修築一座寨子。就叫囤安寨,和鎮戎軍寨打擂台!這事情叫那劉參軍去負責!」

    蔡確都傻了:「呃……太守,這樣不太好吧?劉參軍雖然平日裡霸道了一些,但是分管那一攤子大體還是料理得清楚的,雖然執法有些僵化,但是至少還算清白。」

    「哦?」蘇油陰側側地笑了:「那就更好了,壓壓擔子才方便提拔嘛。這是栽培,老蔡,這是栽培幹才懂不懂……」

    蔡確偷偷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老子信了你的邪,年紀不大坑人賊溜!

    面上卻拱手稱善:「太守不計前嫌,給劉參軍這個機會,想來他是要感恩戴德的。」

    蘇油喝了一口紅糖姜水:「嗯!那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

    渭州的生態,當官的都清楚,料理了一個種家在渭州的釘子,封了幾處種家的店舖,小隱君愣是屁都沒有放一個。

    於是風向就變了,蔡確的政令在渭州再沒人敢陽奉陰違。

    這娃的確是能吏,至少在政務上完全不需要蘇油操心,料理得滴水不漏。

    蘇油每次都認真閱讀蔡確送來的卷宗,偷學人家的本事兒。

    說起來很苦逼,都混到樞密都副承旨了,還當過一路判官,蘇油這方面還是很欠缺。

    主要是起點太高,小時候一開始觀政就是老張那樣的四路都轉運使起步,第一次外放又是夔州那種獨立王國,如今正好補上基礎這一課。

    自己的隊伍還沒到,四通商號的人卻先跑來了。

    商人集團有利可圖,跑得比軍隊還快。

    領隊四人,帶著一支四百多人的隊伍。

    讓人撕開種家倉庫的封條,將貨物都送進倉庫,蘇油親自接待家鄉人。

    見到四人中一個身穿厚綢皮襖的熟悉面孔,蘇油都有些拿不穩當:「呃……這位李員外,我小時候……是不是吃過你家的芋頭?」

    那人趕緊叩頭:「少爺折煞我了,我是李老栓啊!命都是少爺你救的,怎麼敢當這樣的稱呼?!」

    「哎喲!真是你老人家!」蘇油趕緊扶起來:「你可是長輩,萬萬使不得。拴住哥還好吧?我們可有好些年沒見了。」

    李老栓拉著蘇油哭的嘩啦嘩啦的:「好,都好,就是見不著小少爺,這心裡想得慌。娟兒生了倆胖小子,我老李家總算是開枝散葉了……」

    說完又道:「小少爺都長成大人了,娟兒給小少爺縫了些絲光貢布內衣,說小少爺是挑剔的,那個穿著舒服。」

    蘇油樂不可支:「娟兒姐姐的手藝……可還行,怎麼都比薇兒強不少。對了,你老為何親自來了?三千里路呢!」

    李老栓跺著腳道:「地呀!一路過來,這都是多好的地啊!」

    「眉州現在是能種的山都種上了,這些平田要放在蜀中,那還不得打破頭的搶?!」

    「大栓和拴住現在心大,一個在富順監,一個在仙井監。看不起種地的收益,小少爺你啥時候給我寫信去罵罵他倆!」

    「罵!必須罵!」忘了這位老人家對土地的執念了:「你這尊大神來了那還有啥說的!當年秦國在此地引鄭國渠,整個涇原都是良田。如今荒廢日久,過幾天我們爺倆去渠首勘察一番,如何重新引水,如何變荒地為水澆地,就看你老人家的手段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6 06:54
    第三百六十二章沒有醬油的羊蠍子

    李老栓笑道:「我說去二林那邊幫老石探探礦,拴住和大栓死活攔著不讓,這回可算能過過癮了,過幾天咱爺倆好好弄一把,地圖有沒?」

    蘇油樂了:「你老出馬還要看地圖?我以為拴住哥學藝不精才看地圖呢。」

    李老栓吹鬍子瞪眼:「少爺你逗老漢!早年間找礦查水脈,大多數功夫都在白溜腿上了?現在有了地圖還不知道看,那不是憨包娃子嗎?我跟你說這地圖看好了,再找脈就是事半功倍。」

    蘇油笑道:「也是,你老這些年,怕都是只有在地圖上過癮了。」

    李老栓就想拍蘇油腦袋,手舉起來才想起這位如今是好大的官,只好又將手收回來:「還是那麼皮!趕緊去見見其餘鄉親!接下來還有好些事兒呢!」

    蘇油這才跟其餘幾人拱手:「大夥兒來了,我這腰桿就硬了!」

    程家派來的是程三,史家派來的是史大,蘇家派來的竟然是小鼠,只有石家派來的不認識。

    眾人一通少爺小幺叔姑祖的亂喊過後,程三才樂呵呵地給蘇油介紹:「別的少爺你都認識,這位是石家後起之秀,石鍮,字玄華。」

    石鍮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見到蘇油很興奮:「常聽說姑祖的風采,今日可算是見著當面了。」

    蘇油說道:「少說嘴,跳蹬橋圖紙收到了吧?修得怎樣了?」

    石鍮笑道:「姑祖儘管放心,保證比圖紙漂亮!」

    蘇油有些擔心:「太漂亮沒必要,別把橋下石爬子搞絕種了是正經喲……那玩意兒的味道,嘖嘖嘖……」

    石鍮:「……呃,這個還真不能保證。對了,叔祖托我給你帶來了一包東西,說是你要的零件。」

    蘇油點頭:「是有這事兒,那一會兒送我府裡。你大石頭叔如今在商州弄工坊,渭州所需的諸多水力設備,我可就交給你了。」

    石鍮拍著胸脯:「瞧好吧,五金活交給我就錯不了。」

    蘇油這才招呼眾人:「那走,給大家接風,嘗嘗西北風味!」

    種家在渭州城裡有一所大商號,上下兩層帶內院,蘇油老實不客氣的徵用了,這裡就成了四通商號分部的所在,眉州會所,方知味。

    張麒在前頭領著大家朝那裡走去,蘇油在後邊和小鼠說話:「八公還好?五哥六哥肯放你們出來了?要我說蘇家人就該大膽走出眉山,你看張散哥都逛到海上去了……」

    小鼠說道:「八公身體好著了,我看我爹身體都不如他結實,薇兒教了大夥兒一套體操,滿可龍裡就八公堅持得好,時間短不覺得有啥,小十年下來就看出好歹了。」

    「就是閒不住,現在成天就是配種豬配飼料,對了,去年八公搞出了一個滿臉褶子的豬種,取名叫獅子頭。」

    蘇油道:「身體好就好啊,獅子頭大黑豬嘛,信裡都吹過幾回了……哎呀你身上怎麼這麼香?靠這香囊做工不錯啊!」

    說著就將小鼠身上一個蝙蝠香囊摘了下來:「是龍腦沒錯了……還是緙絲?這是緙絲吧?不錯不錯,小鼠這就算是你給小幺叔的見面禮了哈。」

    說完就要往自己身上掛,結果被小鼠一把搶了回去:「這是我新婦臨走時給我的!小幺叔你還能少了好東西?」

    蘇油上下打量了小鼠一會,突然飛出一腳:「你小幺叔都還單著呢!蘇小鼠!你倒跑前頭去了!你家娘子女紅不錯啊!」

    小鼠嘿嘿笑道:「八娘牽的線,蘇家織造坊的繡娘,每個月拿十貫錢的針線供奉。小幺叔你能不能換個稱呼,我如今大名叫蘇輻,表字子程。」

    蘇油就點讚:「這名字沒毛病,老家的傳說裡,蝙蝠可不就叫『鹽老鼠』,是老鼠吃多了鹽變的……」

    「車輻的輻!跟九二哥九三哥一個字牌!小幺叔你怎麼還那麼皮!」

    「不要計較這些……我就說看著不該這麼順眼才對,原來是人靠衣裝馬靠鞍!正好,我和薇兒結婚的喜服,這回算是有著落了。」

    「真的?那我家娘子這下不得名揚蜀中了?!」

    親不親,故鄉人。叔侄倆你一言我一語,說不完的閒話。

    蘇探花搞美食那是出了名的,歷史上蘇東坡受窮的時候,買一根羊脊骨熬煮之後慢慢嘬著吃的那道菜,被蘇油取來待客了。

    剩下的肉大部分做成手抓肉,蘸椒鹽碟子。

    最好的肥美部分切成薄片,用來涮羊蠍子鍋子。

    鍋子裡沒有放醬油,就是最本味的羊骨加白水,另外放了這一帶頗多的紅棗,姜,蔥把,沙姜,干菇。

    眾人看得面面相覷,程三本著對吃貨少爺的信任,拿羊肉片在鍋子裡一汆,然後在韭菜花蘸料裡一裹一嚼,立馬讚不絕口:「好肉!甘香無比,這羊肉怎麼做的?一點羶味都沒有!」

    蘇油笑道:「這個不是做出來的,是長出來的,這渭州一帶,既有山羊,也有綿羊,綿羊除了產毛,還出這種肉。」

    程三笑道:「阿彌這下要開心了,這就是你說的養殖業?」

    蘇油點頭:「對,種麥是來不及了,只好種草,養肉!」

    李老栓說道:「當年二林部的苜蓿還是這一帶帶過去的,如今成了牲畜的主食,這東西好是好,就是在眉山不好種。不挑地它挑太陽!」

    蘇油說道:「二林部苜蓿是秋播,不過如今渭州算好,還有雪壓著,春天雜草不如西南那邊多,能趕在返青之前種上一波,就是除雜草要多花點功夫。」

    李老栓點頭:「那就緩不得了,今晚看圖,明日去渠源勘察,這東西比麥子廢水,不過種得好了,用二林部江陽城的種子,一畝地第一年就能養一頭牛,或者四五隻羊。」

    「等到明年就不用再下種了,一畝地能養兩三頭牛,七八隻羊嘍。少爺準備開多少畝地種這個?」

    蘇油「哈」了一聲:「畝這個量詞在蜀中合用,到了這裡就得換了——頃!光渭州一地,平涼、潘原、崇信、華亭、安化五縣,每縣熟荒地,多的高達萬頃,少的也有幾千!」

    李老栓傻了,筷子上的肉片滑落都不知道:「天神爺呢!放著這麼多地不種,這是作孽喲……」

    蘇油嘆氣道:「光種不行啊,還得有機會收才行,要不然不全成給別人種的了?我想來想去,只能種些帶腿兒的,敵人來了,也有機會撤不是?」

    這笑話一桌子人全都笑不出來,石鍮年少氣盛,一拍桌子:「跟他們幹!」

    蘇油說道:「拿什麼干?一路過來陝西什麼情況你們沒看到?人家一國大軍五十萬騎,我們一共一萬五千,拿什麼跟人家干?」

    「敵強我弱,就別想那麼遠,先保住自己的家底再說,給我四年,不,最少兩年,兩年時間,我能將這裡培植得厚實一點,就怕是西夏人不給我發展的機會。」

    程三也摳腦門:「大宋的戰力是有點那啥,總之少爺的能力我們是絕對相信的,你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

    蘇油說道:「幾件事情,第一件就是準備蜀鈔,如今我在長安準備了十萬貫鹽,現在是非常時期,程三叔,我要求發行二十萬貫蜀鈔,用於商品流通。」

    程三大吃一驚:「我還想著蠻夷好哄,準備玩空手套白狼呢!既然少爺還備著這一手,那就乾脆玩把大的!蜀中的貨品值多少錢,那還不是我們爺們兒一句話的事兒?」

    蘇油連連擺手:「別別別,這裡頭還有一個著恩信與熟藩的問題,剛剛說了,我們兵力太少,需要倚仗他們。」

    程三有些失望:「那就剮不成兔子了……」

    蘇油說道:「剮不成就剮不成,只要形成蜀鈔信用貨幣經濟圈,那周邊熟蠻對大宋的依賴就會強於西夏,這才是大利所在!」

    程三恍然,赧笑道:「少爺的格局,的確比我這商賈強得多……」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6 06:54
    第三百六十三章掌心雷

    蜀鈔和銅幣不一樣,印刷成本很低,以西夏人對貨幣的認知,多半不敢用。

    如果他們敢用,蘇油就敢搞一場局部範圍內的通貨膨脹,來一場惠而不費的經濟戰。

    搖搖頭甩掉這種美好的念頭,蘇油說道:「白費待興啊,不說這些了,來,家鄉人這份恩情,蘇油永遠記著,同飲此杯,就算是接風了!」

    當天晚上,蘇油便與李老栓研究地圖,準備次日出行所需。

    第二天,幾百人的隊伍分開來,石鍮帶工程隊考察涇河支流,準備水力工坊建設,以後的農產品加工,毛紡加工,軍器維護,都要用到。

    小鼠開始和渭州歷年文書檔案作戰,統核物價,清點庫房,為財政預算評估基礎數據。

    程三領人收拾場地,鈔紙入庫,開箱取出黃銅雕版,調配油墨,準備蜀鈔工坊事宜。

    史大沒說的,來的路上他就已經發現了好幾處高品位的水泥用石灰礦。

    另外還有石英岩、白雲岩、花崗岩。

    在尋訪幾個破敗陶窯的時候,史大還從工匠那裡發現了高嶺土,品位極高的高嶺土。

    加上商州石通快馬傳來的消息,那裡的鐵礦不同於大理和二林,是一種不含硫的鐵礦,石通賭咒發誓說他發現了西夏青鋒劍的秘密,已經迫不及待準備試驗了。

    這一帶不含硫的鐵礦,那就是硅鐵礦無疑。

    這玩意兒太有用了,它能顯著改變鋼鐵的性能。

    煉鋼的最後階段必須進行脫氧反應,而硅和氧之間的化學親和力很大,所以硅鐵是煉鋼時較強的脫氧劑,後期可用於沉澱和擴散脫氧,以提高鋼鐵品位。

    根據不同的配比,它能顯著的提高鋼的強度、硬度和彈性,分別用於架構鋼,工具鋼和彈簧鋼的生產。

    磨細後的硅鐵粉,可以在選礦可作為懸浮相。用油脂等調成選礦漿,讓粗礦石浮起來,精礦沉到選料池底部。

    當然最實用的,莫過於改造鑄鐵性能。

    在鑄鐵中加入一定量的硅鐵,就能阻止鐵中形成碳化物、促進石墨的析出和球化,因而得到球墨鑄鐵。

    這種鑄鐵,可以達到或這接近鋼的機械性能。

    眉山箭頭為什麼一直是圓錐形,就是因為別的形狀加工成本要高那麼一些。

    對於蘇油這個精細純掛嘴邊錙銖必較的理工鐵公雞來說,多一文錢成本都是不能夠忍受的。

    不過要是有了球墨鑄鐵,蘇油並不介意改一改箭頭的形狀,將之鑄造成更加寬薄尖銳,鋒利且帶倒刺的那種。

    蘇油很欣慰,冶金技術經過十年的發展,鶴脛弩破瘊子甲,已經不再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有了這個鐵礦,蘇油對抗擊西夏的信心又多了一成,這個鐵礦,其珍貴程度甚至勝過十個二林鐵礦。

    只有一個原因——運輸成本。

    它就在戰線的後方。

    不過這些用不著先告訴石通,這徒弟現在有些飄,等硅鐵搞出來後,再教他做人好了。

    出發前還有一件事情要忙——組裝石富手工製作,石鍮帶過來的那一套零件。

    核心部件是一個轉輪,轉輪一頭有個小齒輪,中心有孔,通過一根鋼軸串聯在底座上。使轉輪可以轉動。

    鋼軸前端可以抽出一段距離,使其連同轉輪一起脫離底座後部的卡孔,向左甩出。

    底座上有扳機,隱藏在手柄上方的鋼結構裡,每次扳動一次扳機,會讓擊錘向後運動,同時推動轉輪轉動一格。

    轉輪上有六個孔,每轉動一格,都會有一個孔正對前方的鋼管。

    沒錯,這就是一個由底把、框架,槍管,轉輪,回轉、制動,閉鎖、擊錘、扳機構成的一個殺器——轉輪手槍。

    框架與一般槍上的機匣相類似,上面開有許多槽孔,以便將所有的機構和零件結合在一起,如槍管、握把等;

    扳機是雙動式。既可用手壓倒擊錘使之待擊,也可直接扣動扳機進行自動待擊的射擊。

    手槍使用的是錳鋼,槍管具備膛線,短短一根槍管,卻是如今眉山金屬加工的最高成就。

    長槍管已經有了,不過鏜管的工作因為刀頭硬度的缺陷,幾乎陷於停滯,更別說在其中切割膛線了。

    但是短管問題不大,石富直接先用軟鍛錳鐵管鏜出內孔,然後用高錳硬鋼刀頭不惜成本地鏜出膛線,最後用滲碳工藝將鐵管變成鋼管,再精磨處理,解決了這個問題。

    除了圓形部件,其餘全由純手工製作,前前後後,足足耗費了石富半年的功夫。

    當然其中涉及很多加工工具和測量儀器的設計,石富隨部件寄來的信中說,如今他有把握將耗時控制在一個半月以內。

    然並卵,造價太高,時間成本太大,這東西再過十幾二十年都是貴族們的玩意兒。

    石富如今抖得很,官家詔書都敢不理會,拒不奉詔,如今就沉迷於金屬加工工藝。

    主要作品還是冷兵器,有一柄天梯紋花紋鋼細劍傳入遼國,遼國太后立刻收入囊中,敬奉官員轉眼連升三級。

    因此這柄轉輪手槍,免不了象牙裝柄,雕花,金屬部分鎏金錯銀,極盡華美。

    準星到照門,是一條淺浮雕的貔貅,擊錘是一隻朱雀,兼具實用型和裝飾性,這上哪兒說理去?!

    這還沒算彈藥的成本。

    雷汞有了,就能製作底火。

    雷汞很容易與銅帽發生化學反應,導致彈藥失效或者誤傷。

    不過宋人是玩漆的行家,將雷汞擊發藥用蠟紙包上薄薄一層,再封到漆裡填入銅帽,就能得到合格的底火。

    發射藥蘇油用了提純火藥,還加了在夔州實驗室製備的一種粉末——硝酸銨。

    彈頭是鋼芯鍍銅鉛彈,這功夫耗大了,在夔州兩年,蘇油和張麒張藻一共就鼓搗出幾十發子彈,估計裡邊還有不少的啞子。

    這東西自己拿著也沒用,反應和瞄準都是問題,不過石薇就不存在了,都還不明白是什麼東西,就已經喜歡得不得了。

    取出子彈裝填上,瀟灑的一甩,卡塔一聲,呃……沒有合上。

    「小油哥哥手真笨!」石薇接過來輕輕一甩,彈巢一聲輕響復原:「這得用巧勁!」

    蘇油呲溜一聲躲到石薇身後:「小心點!這玩意兒槍口永遠向下,不要對著人!」

    「槍?」石薇莫名其妙:「這是槍?這槍字怎麼寫?」

    蘇油伸手,小心地將轉輪手槍上的一個推鈕推了一下「這裡是保險,推上去就不怕誤射,要用的時候再打開……呃……要不叫銃?」

    石薇愛不釋手地翻看:「老哥的手藝越來越精湛了。這個有什麼用?」

    蘇油賊笑道:「下次你再見到你家天師哥哥,就可以正兒八經地跟他展示掌心雷了,看嚇不死他!」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6 06:54
    第三百六十四章天下興亡

    取過一個眉山款斜背書包,外表看著和蘇油常背的那款一樣,但是裡邊別有設計,貼身體那側裡邊有一個槍套,外邊有一個開口,方便取槍。

    將皮包給石薇背上,一點都看不出這妞背著一凶器,蘇油表示很滿意:「走,出發去渠首。」

    蘇油,石薇,李老栓,張麒,四人一路,騎馬朝城外行去。

    到了城郊找到主渠幹道,渠底都已經雜草叢生了,中間還是有些積水,如今都是薄冰。

    李老栓一邊前行一邊搖頭:「作孽喲……多好的渠口啊不用起來……實在是作孽喲……」

    路過一些村莊,看到百姓的衣食,又是搖頭:「作孽喲……跟當年我們逃到陵井時差不多的慘樣……這日子過得……」

    干渠邊上就是道路,這裡地勢平坦,騎馬奔行頗為快速,日近天黑,便來到渠首。

    此地就叫龍首村,據蘇油考證,其實應該叫隴首村才是,隴山渠首的意思,傳著傳著就傳變了。

    進村尋找裡正馮老漢。馮老漢一見到蘇油就作揖:「官人,真的已經耕了,我家三丁,一百五十畝地一畝都沒少。」

    蘇油笑道:「你不要怕,一百五十畝地裡多少是種上糧食的?」

    馮老漢說道:「年前種了三十畝的麥,實在是口糧太緊。我估摸著官人是要在穀雨前種一輪粟米,或者就是高粱。」

    「不過前茬沒有種豆子,後茬接高粱產量怕是上不去……小官人,你不會給我們準備的高粱吧?」

    「怎麼會!」蘇油說道:「我給你們準備的是——草!」

    馮老漢苦笑:「小官人,開不得玩笑。」

    蘇油說道:「怎麼會開玩笑,我們種草養羊,這樣西夏人來,我們還能趕著羊跑,不像糧食不能挪窩,被人家全端。」

    馮老漢說道:「那敢情也好,小官人,就是,羊羔子不好弄啊……」

    蘇油說道:「正好了,將村裡男丁都叫過來,我講講州府的政策,你們看看行不行。要是行呢,我們就弄,你們覺得要是不行,那我們再改。」

    這還叫什麼官?!馮老漢覺得太神奇了,不過想到蘇油的年紀,似乎也算是合理,經驗不夠嘛!

    馮老漢家土牆院子大,還有一件土豪裝備——石頭碾子。

    不一會兒院子裡擠滿人,蘇油盤腿坐到石頭碾子上:「養羊大夥兒都會吧啊?」

    眾人都點頭。

    蘇油這才說道:「是這樣,鑑於大家錯過了麥子播種,又鑑於西夏這麼跋扈的態度,我的意思今年大傢伙就先將就一把,我們種草吧。」

    院子裡嗡的一聲就鬧開了。

    馮老漢站起身來:「鬧啥鬧!這是渭州城的知州大人!都給我好好閉嘴聽著!」

    靠你早說啊!鄉人見過最大的官大概就是鄉正了,連縣尉都沒見過。

    平日裡看到旗牌依仗那都是躲得遠遠的,一個不留神水火棍就落身上,這冷不丁的來個娃娃居然是知州!等等……什麼是知州?

    「縣太老爺官大不?大吧?」馮老漢得意的伸出一個巴掌解釋:「誒知州少爺管他們五個!我們縣抓起來的欠逋戶,全放了,誒也就是知州小官人一句話的事兒!」

    蘇油翻著白眼:「馮老漢你得意個啥?你自己還欠著一屁股的債呢!」

    馮老漢這才滿臉討好:「小官人你說你說。」

    蘇油這才說道:「是這樣,州府鼓勵大家墾地種苜蓿,如今渭州兵荒過後,逃散的,被抓的,充鄉勇征戊的,人丟了不少,這地就荒了。」

    「這樣不是辦法,州府決定,今年的地,只要你種,地上的產出那就是你的!」

    「大家手上估計也沒有多少種子,沒關係,官府給你們找來了商家,大家可以幫他們種!」

    「麥子趕不及,我們種苜蓿。商家提供種子,每種十畝地,商家給五頭羊羔作為酬勞。然後兩畝地上的草料用來養這五頭羊羔,剩下八畝地的草料歸商家所有。這事情大家看看做得做不得?」

    還有這樣的好事兒?馮老漢的兒子先忍不住發話了:「那我家一百二十畝地都種上草,那官府送我家六十頭羊羔?」

    蘇油說道:「對,不過不是官府給你們,而是商家給你們。還有二十四畝地上的草料歸你們,剩下的九十六畝地草料歸商家。」

    馮老漢有些不敢相信:「這……這是真的?不對不對,商家的草料在我家地裡,那是不是商家的牲畜也要我們代養?家財萬貫,帶毛不算。小官人那幾匹馬都是好馬,傷了一匹也賠不起啊……」

    蘇油說道:「想多了,商家的牲畜,自有商家自建牧場,聘請專人料理。」

    「把草料當莊稼種,羊的養法也有些不同,要建通風擋雨的畜棚,畜棚前還有運動場……總之這是南邊夷人的法子,不是蕃人那種野生野長的養法。」

    「你們只需四畝場地,便可養得百十來頭,再加十來畝草料地,就足夠了。剩下的,便是將商家們的草料地料理得當,家中丁口多的,種點黍米,高粱,怎麼都比去給蕃人種地要強。」

    馮老漢有些興奮又有些擔憂:「小官人,那這朝廷的租稅?」

    蘇油說道:「這租稅的事情,言之尚早,你都窮得蹲班房了,我還能拿你怎麼著?」

    「而且今年渭州城的搞法,與以往有所不同,肯定不能交糧食,因此半年後再說吧。」

    「我只向你們保證,朝廷租稅,不會比大戰之前繁重,陝西曆年來因兵事增加的橫賦,一應免除!」

    這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全都站了起來:「小官人你說的是真的?」「那西夏人打來怎麼辦?」「聽說陝西要三丁刺一勇,是不是真的?」「對呀小官人給我們這麼多好處,別是在這裡等著我們吧……」

    蘇油也在碾子上站了起來:「大家都安靜!之前朝廷的確有動議,要在陝西三丁刺一勇。但是也有大臣為大傢伙兒力爭。派我來渭州的意思,就是給大家免了!」

    「朝廷體恤陝西百姓艱苦,寧願從蜀中調兵,前來幫大傢伙兒抵擋西夏蠻子!」

    「他們中有些是夷人,但是是會說漢話的夷人!囤安軍和控鶴軍,奔波三千里,人家既然如此耿直,那咱陝西爺們,就不能不地道!」

    「誰要是拿他們當外人看,那就是自毀門戶!自掘墳墓!到時候就別對朝廷三丁刺一勇再有怨言!」

    「打戰的事情歸他們!種地的事情歸你們!種好地,養好羊,就是對大宋的報效!」

    「幾十年仗下來,家家都窮得底掉;家家窮得底掉,朝廷就收不上賦稅;朝廷收不上賦稅,就沒錢買馬,造軍器,練兵,修寨堡;沒錢弄這些,就直娘賊的幹不過西夏人!」

    「所以這根子,還在你們身上,只有你們先吃得飽了,交得上錢糧了,朝廷才有底氣跟西夏人幹!」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該出錢的要出錢,該出力的要出力,該流血的,就要流血!只有這樣,再能扛過艱疲的國勢,等到轉機到來的那天!」

    「看看和我同來的那位老者,這是我從蜀中特意請來的地理專家!老人家為了大夥兒,放著蜀中的清福不享,來這裡給大家修整水渠!」

    「我懇請大家,再堅持一下,給我充分的信任和一定的時間。很快大家就會知道,我蘇明潤,一向只干實事,不說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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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六十五章馬鹿

    滿大宋如今沒有哪個官員,會像蘇油這樣親自下鄉,還直面百姓鼓呼。

    這個技能叫演講,大宋百姓哪兒見過這個,立馬覺得小知州親和力滿格,人格魅力滿格,能力還不清楚,呃,暫時也給他打個滿格。

    於是院子裡的氣氛就熱烈了,不住的有人打聽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蘇油笑吟吟的認真解朝廷政策,其實就是他自己的規劃,然後給馮老漢出主意,老渠重新疏濬,肯定是大功勞,需要的人手也多。

    他和馮老漢有緣分,肥水就不想留外人田,如果馮老漢願意將四里八鄉的丁壯組織起來,將渠首改造好,他就替四里八鄉的鄉親們去都轉運使那裡邀功,給大家減免幾年的租役。

    馮老漢高興壞了,掏出家中僅有的幾個雞蛋,要給知州做一桌席。

    蘇油見天色還行,便阻止了馮老漢,對石薇說道:「薇兒,要不我們去山腳逛逛?」

    六盤山在後世都是保護區,如今就更是林木蔥鬱,野獸眾多。

    現在山上還冷,野物們大多都在山下林谷裡比較溫暖的地方活動。

    兩人騎馬來到一處山谷,蘇油摸出望遠鏡觀察,見到遠處一側溪邊緩坡上有不少被刨開的草皮,還有糞便,便對石薇說道:「有大東西,傍晚時分,多半要來溪邊飲水。」

    石薇估計也沒少跟著元德公在青城山裡禍禍野物,見狀也點頭:「山脊林子裡有獸道,還挺大,我們從下風處再摸近一些?」

    兩人偷偷摸到溪邊一叢灌木叢後蹲下,石薇將轉輪手銃摸了出來,推開保險。

    蘇油低聲交代:「就跟鶴脛弩的用法差不多,三點一線的瞄準方式,還有後坐力特別大,你手腕要注意……」

    石薇低聲說道:「別說話,把獵物嚇跑了!」

    蘇油:「……」

    天色漸漸昏暗,山脊林子裡出來了六七頭野獸,是一群大鹿。

    蘇油只認識梅花鹿,麋鹿,小的認識麂子,麝,獐子。

    這點知識到了宋代就不夠看了,連眉山都有老虎,野生動物種類太多,這一群他就不知道是啥。

    雄鹿的身體高大粗壯,背部呈黑褐色,腹面呈黃白色,雌鹿體色比雄獸較淺,還略帶紅色。

    大鹿的耳朵又大又直,頸部還有一條沿背中線直達尾部的深棕色縱紋。

    公鹿頭上頂著新茸,這茸比梅花鹿的粗大。

    天氣還很冷,但是這群鹿似乎特別喜歡水,除了在溪邊吃草,還在溪中嬉戲打鬥,完全沒有注意到蘇油和石薇的存在。

    大鹿們越走越近,蘇油都已經能夠清晰地看到大鹿眼睛底下的淚腺了。

    石薇動了,完全沒有瞄準過程,抬手剛過腰便扣動了扳機。

    「啪!」一聲清脆的槍響過後,林子裡的鳥飛了起來,大鹿們四散奔逃,溪水裡邊倒下了一隻。

    「我的個去——」蘇油都傻眼了:「薇兒你可以的啊——」

    石薇讚道:「真是好器械!跟手弩用法差不多,但是小巧很多,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語。小油哥哥你說得對,這個是有些震手!」

    有些震手?好多第一次使用手槍的人,控制不住後坐力,能被槍砸一個鼻青臉腫好不好?!

    掏了掏嗡嗡作響的耳朵,蘇油說道:「薇兒,你說的那個什麼……手弩,什麼時候也給我也玩玩。」

    石薇有些奇怪:「有了手銃,還玩手弩幹什麼?」

    「呵呵呵……」蘇油決定不回答這個問題,哥哥手無縛雞之力這事兒我會告訴你?

    站起身來轉移話題:「這鹿夠大啊,三四百斤是有的!薇兒你認識不?」

    「就是大鹿唄。」石薇還在翻檢觀看手銃,像個得到新奇玩具的孩子一般,打開彈巢,取下射擊過的那枚彈殼,隨手就想扔掉。

    蘇油趕緊制止:「哎喲小姑奶奶這個扔不得,還要拿回去復裝的!」

    將彈殼小心翼翼地收好:「知道我跟小七哥為了弄出這個,廢了多大的勁嗎?」

    石薇笑眯眯地撫摸著槍身:「謝謝小油哥哥,你對我最好了。」

    「呵呵……」蘇油傻笑,其實我也有給自己增加點保命的資本的意思在裡頭……

    山谷外傳來馬蹄聲,接著就是張麒的聲音:「少爺,少奶奶,你們在哪裡?!」

    蘇油趕緊高聲喊道:「在這兒,沿著溪水過來。」

    不一會,就見馮老漢和張麒快馬奔至,再一轉頭,石薇手裡的轉輪銃已經不見了,兩手壓在皮包上,一副乖乖女的模樣。

    張麒甩鞍下馬:「你們遇到什麼事兒了?」

    蘇油說道:「沒啥,獵了一頭鹿,你們怎麼找來了?」

    張麒說道:「是拳毛赤奔入村子,然後帶我們過來的。」

    「我去——」蘇油大驚:「難怪乞第說拳毛赤是被養廢的好馬,經他手一調教,竟然靈性如斯!」

    張麒就笑得吭哧吭哧的:「可惜乞第太沉,跟馬天生八字不合,做不了好騎兵!」

    馮老漢拎著繩子挽起褲腿就下水了:「大馬鹿啊!三百多斤呢!」

    拿繩子綁在鹿身上拖到岸邊,馮老漢前後打量,在鹿的眉心處找到一個圓孔:「這是勁弩傷的,沒見小官人帶著器械啊。」

    蘇油正在拿樹棍扎擔架:「你要不問,這鹿就是你的。」

    馮老漢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這怎麼能行。」

    說完又掃視周圍山林:「官人是佈著暗哨吧?我就說這麼大官不該沒有保護之人才是。」

    蘇油任其自行解讀,大家一起合力將大鹿綁到擔架上,掛在馬屁股後邊。

    張麒打馬:「少爺,鹿太沉,馬拖不動。」

    馮老漢將馬屁股後邊的繩子收短,讓擔架前邊兩頭翹起來:「再試!」

    張麒再一打馬:「成了!」

    蘇油翻著白眼:「摩擦力大小和物體接觸面積的關係忘了?回去罰抄定理一百遍。」

    說完笑眯眯地對馮老漢拱手:「馮裡正厲害,這道理都懂。」

    馮老漢傻眼:「什麼道理?老漢就知道馬鹿肉不錯,皮子也好,但是最值錢的……」

    說完拍了拍馬鹿的茸角:「這對春茸,怕不得六斤!好東西啊……」

    石薇點頭:「壯腎陽,補精髓,強筋骨,調沖任,的確是好東西。」

    「是嗎?」蘇油笑道:「那這對鹿茸歸我,皮肉歸馮裡正。」

    石薇小聲嘀咕:「你又用不上……」

    蘇油扭頭:「薇兒你說什麼?」

    石薇笑道:「小油哥哥每日思考勞費心神,鹿心是治心血虛損,驚悸失眠,記憶減退的好東西,倒是可以補一補。」

    等到幾人拖著大鹿回到龍首村,馮家院子就熱鬧了。

    開膛剖肚,鹿肝和鹿心是好東西,還要剝鹿皮,取筋,好多活計。

    蘇油在一邊看得津津有味,這玩意兒還真是一身都是寶。

    馮家小哥將茸角鋸下送過來:「多謝官人慷慨,這是你要的茸角。」

    石薇伸手接過:「這個要趕緊加工,家裡有大套缸嗎?」

    馮家女眷正在切肉,聞言趕緊進屋,搬出來一個缸子:「家裡裝糠麩的,娘子你看合用不?」

    石薇說道:「這個就正好!」

    將鹿茸洗刷乾淨,固定在架子上,然後放入大缸開水中燙茸。

    茸的斷面露出水面,很快斷面上就冒出了血沫。

    拎出來抹去血沫,然後又重新放回去,如此反覆處理,鹿茸斷面的顏色漸漸變淡。

    這個是水磨功夫,蘇油看不了,跑去處理鹿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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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六十六章火邊子

    拳毛赤屁股後頭帶著鐵鍋,調料,油料等東西,這是露營套裝箱子,蘇油去哪裡都要帶著的。

    那就好辦了,做了個醬爆鹿腰,一個鹵頭雜,涼拌心舌,一個山藥熬骨頭湯。

    馮家娘子由蘇油霸佔著火頭,在一邊都看傻了,完全沒有插手的餘地——除了骨頭湯,別的都不會呀!

    等等!大官親自動手做料理才是重點好不好?!

    幾道菜做到一半,這活就再沒人有心思幹下去了。

    蘇油之前一直燙著碗筷,將菜盛好,說道:「趕緊開飯,吃完飯大家都還有得忙。」

    馮老漢一家哪裡吃過這個,山藥熬湯加了雞茸粉,鮮美異常,醬爆鹿腰那就不用說了,光那花刀功夫就不一般。

    腰子臊得很,可小官人做的卻愣是鮮嫩美味,加上刀工,要不是親眼看著下鍋,誰敢相信這一條條帶花的肉條是腰子?!

    鹿肉也腥,但是蘇油處理過的鹿肉,香得不行,就是本錢太高了,滷肉那一包香料,看得馮老漢肉痛。

    心舌更需要壓味,因此鹵過之後,還要用調料。

    有點類似眉山碼頭肺片的做法,蔥姜蒜芹菜不說了,醬油,芝麻油,辣米油和藤椒油,直接炸爆了馮老漢一家人的味蕾。

    蘇油捧著粟米雜糧飯:「吃,趕緊吃,吃完馮家娘子你跟我處理鹿肉,我還要教你們一道菜。」

    「眉山富順鹽井用牛量大,也常死牛,井上的工人便將牛肉做成肉條肉片,然後在火塘邊上掛著烘乾,叫火邊子牛肉。」

    「味道好不說,還耐存儲,這個可以做軍糧,你們將牛羊養起來後,也可以這樣加工,軍方肯定要來收購。」

    馮老漢充滿了豔羨:「小官人,蜀中人都吃這樣的飯食?」

    蘇油捧著碗說道:「蜀中啊,地勢逼促,田都開到山上去了。一戶人家,一般也就四五畝地。梯田耕作麻煩,官府就出了政策,山地梯田的話,一家能有十畝。」

    馮老漢有些驚訝:「這怎麼活得出來?我們這邊,都是百畝上下。」

    蘇油給馮老漢夾了一塊山藥:「那邊氣候好,地雖然少,但是一年可以兩三收。」

    「郊區的地力就靠在城裡收糞肥,遠些的就靠豬圈下方的糞池。家家養著兩頭豬,還有雞鴨鵝,稻田裡還有魚。」

    「稻子是好東西,十年改良下來,如今畝產四百斤左右,日子好過了,可不就在吃食上下功夫嗎?」

    馮大捧著碗賊羨慕:「兩頭豬呢,一年也有一百三四十斤肉吃,這日子,嘖嘖嘖……」

    李老栓哈哈大笑:「那是老黃曆了!現在眉山豬閹了養,都奔著兩三百斤去的,一家兩頭,那是四五百斤。」

    「而且少爺弄出了好調料,豬身上是什麼都能吃,一點不浪費,連骨頭都有人上門收。」

    馮老漢想像不出來兩三百斤的豬是什麼模樣,只能讚歎,然後說道:「哎喲,骨頭也收?我們都是扔了的。」

    蘇油說道:「牛骨頭比豬骨品質更好,那可都是寶貝。我之前就說過,蘇明潤只做實事不說空話,這裡地方比蜀中更好,自古以來就是糧倉。如今只是破敗一時而已,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吃過飯,蘇油知道馮家娘子將鹿肉不成張片的那部分改條,浸去血水,滷製起來,能改成大張的那種,全部改成尺許長的薄片。

    然後削出一些簽子,將鹿肉薄片都輕輕崩起來,刷上醬油鹽水飴糖香料熬製的薄醬汁,使其入味,放到通風處懸掛起來。

    另一邊石薇繼續處理鹿茸,馮家父子料理鹿皮鹿筋,都在忙活。

    早上起來,蘇油讓馮大拿藤絲和木頭綁了個架子,用木板圍上,變成一個烘箱。

    將鹵鹿肉和風到半乾的鹿肉片掛到烘箱裡,用黃泥抹了縫,然後從柴房裡拎出來一筐糞餅:「昨天就看到你家娘子在燒這個,沒有這個,火邊子牛肉就做不成!」

    糞餅就是用又稀又濕的牛屎混合一些黃泥和青草,做成直徑約一尺的圓形簿片,狀似一張大餅,貼在牆上或石壁上晾乾而成。

    糞餅是好燃料,火焰綠幽幽的,灶內不但沒有牛屎的臭味,反而會發出一陣陣奇異的草香,在陵井上叫「牛屎粑」,比蜂窩煤還要受歡迎。

    牛肉不同於豬肉,因為牛肉本身缺乏油脂,如果像熏臘肉那樣,用松柏枝、豆粕木粉等處理的話,熏後的牛肉乾總有一股煙焦味,不好吃。

    一物降一物,就得牛屎粑才行。

    用火鉗從灶內夾著三塊牛屎粑,送入棚架內,只見牛屎粑的邊緣發出絲絲微火,火焰似水煤氣一樣呈綠色,沒有一點煙味,火的邊緣正好烤在簿片牛肉上。

    半個時辰後,蘇油取出一片架上已經被火烤乾的鹿肉片,再用乾淨棕刷刷上一層熟油,撒上早已準備好的小蔥末,把牛肉切成小片,笑道:「成了,這就是火邊肉,就著烙餅和粟米粥,吃過去渠首勘察!」

    馮老漢拈起一片,發現烘乾後的鹿肉片變得更薄了,隔著初升的陽光都能透出人影。

    放進嘴裡品嚐,頓覺得鮮香出奇,竟然又是從沒有吃過的好吃東西。

    蘇油也嘗了一口:「還差了點手藝,工具也不太趁手。」

    「富順監有個新諺語——『山小牛屎多,街短牛肉多,河小鹽船多,路窄車子多。』」

    「這火邊子牛肉的開切刀工極為講究,要求牽開時厚薄均勻,能隱隱照的過光亮,但又不允許有一點點破漏。」

    「大規模烤肉還要用大眼竹篾笆,下用特作的梁子托住。」

    「但是大致做法就是這樣了。等以後牛多了,可以作為村裡一個產業。」

    馮老漢樂得連連搖頭:「可不敢想呢……要做成產業,那得多少牛才夠啊……」

    蘇油笑道:「如今富順陵井兩處,每年汰換下來的廢牛就上千頭。這裡靠近蕃部,牛羊那還不得山囤海集?只要你能做出來,四通商號就能給你們賣到東西兩京去!」

    馮老漢拱手道:「要真有那一天,村裡就得給小官人立生祠!」

    蘇油擺手道:「可別!屠宰行供奉的那是張飛張翼德,小爺怕是比他西鄉侯要帥美幾分!」

    一屋子人都樂了,石薇端著碗,崇慕地看著自己的心上人。

    小油哥哥無論走到哪裡,都能給那裡帶來笑聲。

    吃過飯,石薇取來鹿茸,對蘇油說道:「小油哥哥你看,鹿茸炮製好了。」

    蘇油取過來,對著茸角按了按:「咦?茸尖是軟的?」

    石薇用雞蛋清將茸角上的飛皮細緻地一一貼回去,然後放到陰涼處:「對,從軟變硬,再從硬變軟,最後風乾後就算炮製出來了。」

    「之後還要用永春露浸泡後烙干,元德公說那樣才……哎呀小油哥哥你趕緊抬頭!」

    蘇油趕緊將頭抬起來:「怎麼了……我去……」

    就覺得自己鼻子發潮,然後伸手一抹,鼻血流出來了。

    石薇抓起他的手按壓幾處穴位:「叫你貪嘴,昨天一盤鹿腰,今早又吃那麼多鹿肉乾!這下補過頭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6 06:55
    第三百六十七章問題的本質

    一通忙亂之後,隊伍這才出發。

    馮老漢對地理熟悉,在前邊帶路。

    蘇油一路上狐疑地打量著張麒,將張麒看得心裡有些發毛:「少爺你老是看我幹啥?」

    蘇油冷笑道:「少爺在思考一問題——為什麼你不流鼻血?」

    張麒莫名其妙:「這東西還有作陪的?」

    蘇油說道:「老實交代,你有沒有去那條淨是女人的巷子?」

    張麒臉騰的一下就紅了:「我沒有……別……別瞎說……」

    蘇油恍然大悟:「哦……原來這就是真相!張小七你好不了了!」

    張麒慌得上下亂擺手:「真沒有……」

    蘇油伸手向上指了指:「對天發誓。」

    張麒更慌了:「懶得理你!少爺你真無聊!」

    說完拍馬跑前邊去了。

    蘇油摸著下巴,喃喃道:「哼,有什麼了不起的,還不是仗著臉好看,那是人家在嫖你還嘚瑟……」

    一路來到渠首,李老栓下馬勘察了一陣:「少爺,這裡確是老渠,但是如今河都改道了。」

    蘇油看了看環境:「沒想到涇河源的水如此清澈,看來還是植被問題。」

    李老栓打開地圖探究了一番,又抬頭看了看這一帶的地勢,伸手一指:「小七,你先去那裡,把標竿立起來。」

    張麒生怕被少爺逮著追問,趕緊拍馬跑了。

    蘇油從拳毛赤身後取出經緯儀來架好,測量了幾個方位,一番計算之後,在地圖上連了幾條線,用筆尖指著交叉位置:「爺爺,我們在這個位置。」

    李老栓是直接用手,拇指和食指成九十度角,對著幾個標點,伸直手臂,先左眼後右眼瞄了幾次,笑道:「少爺是錯不了的,這法子還是拴住當年教我的,真好使。」

    蘇油說道:「主要還是圖畫的精準。」

    說完有用筆尖在地圖上指了一下:「這裡埋著一個地樁,編號是渭北三三五九。」

    就聽石薇喊道:「小油哥哥找到了,快過來。」

    蘇油將經緯儀搬過去,對面一個小丘上,張麒已經立好標竿,舞動紅色小布旗,吹響了哨子。

    接下來幾日裡,幾人風餐露宿,在渠首一帶進行測量工作。

    李老栓的地圖冊上,一條新渠漸漸勘測成型。

    蘇油和張麒插上最後一根桿子,看著從山丘後方連綿到老干渠的木樁上飄著的紅布帶,蘇油問李老栓:「李爺爺,一共有多長?」

    李老栓說道:「半裡地一根,三十根棍子,十五里。」

    蘇油轉身問馮老漢:「裡正,能組織出多少人工?」

    馮老漢搖頭:「四里八鄉丁壯齊上陣,兩三千人吧。」

    蘇油說道:「那不行,返青之前水渠必須修好,否則會影響苜蓿的收成。」

    張麒列式計算:「這裡地勢平坦,我們按水渠橫截面積九平米計算,兩千五百人的施工隊伍,一個月完成的話,人均需要挖土三十方左右,一日一方土的樣子。」

    蘇油問馮老漢:「一日兩百文工錢,能完成不?」

    馮老漢「啊」了一聲:「還給錢?」

    石薇立刻算出結果:「小油哥哥,那這段渠工錢大致在一萬五千貫,要管飯的話當在兩萬五千貫。」

    張麒算得更細:「少爺,那這渠只算土方的話,折合下來大約是一貫半一米。」

    李老栓有些不明白:「少爺,這算法沒對啊,我們渠首位置選得好,只需將挖出來的土堆設在渠道兩側,那所挖土方只需要一半就夠了啊,工程造價不是還該少一半嗎?」

    三個小的你看我我看你,頓時覺得自己傻到家了。

    張麒立刻說道:「看吧,這就是做應用題做出來的後遺症……」

    蘇油給了張麒一腳:「你倒是甩得一手好鍋。太好了,就按李爺爺所說的來,既然造價不算貴,那就讓大石頭弄預製板,我們要搞就搞好,這鄭國渠搞好,起碼得是百年之利!」

    馮老漢說道:「呃,官人你怕是弄錯了吧,這渠不是鄭國渠,鄭國渠在涇河下游,灌溉的是關中,不是涇原。」

    蘇油訝異道:「怎麼可能?這不是鄭國渠上游配套水利工程?」

    馮老漢說道:「老漢也不太清楚,不過聽老人們說,這是前秦苻堅,仿照秦代鄭國、漢代白公渠開的。」

    蘇油感覺臉火辣辣的疼:「是嗎?那我再回去翻翻書。」

    馮老漢好擔心:「官人,那這渠,我們還修不修?」

    「修!當然要修!」蘇油對李老栓說道:「那大致就這樣,馮裡正你去通知各村,我們以村為單位,以長度計價,驗收合格後,一貫半一米,三日一結!」

    馮老漢有些懵:「這一米,得是多少?」

    蘇油將捲尺拉開舖地上:「這麼長!」

    馮老漢興奮壞了:「這樣的好事兒,那我們燒著松柴火把給官人幹啊!」

    蘇油給馮老漢打預防針:「是給自己幹,而且人越多越好!你可不能只想著自己村掙錢,不通知到位。這渠早一日修好,你們就早一日獲益,眼光要放得長遠知道嗎?要是給我知道你有私心,嘿嘿嘿……」

    馮老漢躬身道:「官人這話說得,就憑你送老漢那頭大鹿,老漢都不能起了瞎心幹這事兒!」

    回到龍首村,休息了一晚,蘇油就準備要回渭州了。

    李老栓對蘇油說道:「少爺,那我便不回了,這整渠的章程我還得與馮老哥好好說道。」

    蘇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李爺爺,這裡條件……」

    李老栓眼裡閃著淚光:「我們李家佔了少爺十年的好處,老漢如今總算是有了有用之處。少爺,你就成全老頭,讓我報效一場吧。」

    蘇油拉起李老栓的手:「爺爺言重了,你對蜀中鹽業做出的巨大貢獻,足以樹碑立傳,名傳千古。不過你老人家既有此心,那蘇油就……多多拜託了,你便是監造大匠。」

    李老栓開心了:「那你趕快回去,城中多少大事情等你處理。我這邊你自管放心,保管給少爺辦得妥妥的。」

    回到渭州城,蘇油還沒有坐穩,蔡確找過來了:「太守,鎮戎知軍求見。」

    蘇油說道:「這小隱君,龍首村離他駐地那麼近他不來拜見,非得等我回城。」

    蔡確點頭:「要不晾他一晾?」

    蘇油笑道:「晾了不是壞我遇事立決的名頭?一齊去看看吧。」

    來到會客廳,種詁一身士人便服,正在欣賞廳中陳設,眼睛落在一個黃白銅相錯的博山爐上,看得入神。

    博山爐都是群峰擁立的形狀,但是此爐極度精巧,溪邊有一頭白銅微雕小鹿在飲水,山腳林子邊有一頭黃銅微雕的老虎,露出半個身子,正待出擊。

    種誼在一旁侍立,見蘇油過來,輕咳了兩聲。

    種詁沒有反應,直到蘇油叫了一聲:「大質。」

    種詁這才回過神來:「哦,末將參見太守。」

    蘇油說道:「喜歡這香爐?那一會兒你就帶走吧。」

    種詁躬身道:「這個太貴重了,使不得。」

    蘇油笑道:「你如何看出它貴重?」

    種詁說道:「這就是蕃部傳言的秘金秘銀吧?鑲嵌工藝如此精湛,筆畫入微,這是——雕磨的?那功夫就費大了。」

    蘇油說道:「這些全都是榷賣會上準備與蕃部交易的商品,大質你看如何?」

    種詁取過一枚琉璃鏡,琉璃鏡一角玻璃後邊,還有一枝設色牡丹,旁邊有一句詩——「雲想衣裳花想容」。

    種詁看著鏡中清朗帥氣的中年面龐,理了理鬍鬚:「這麼貴重的東西,蕃部的人怕是買不起吧?」

    蘇油說道:「反正到時候競價,價高者得,這個我不擔心。就算蕃部買不起,他們也有本事兒將東西賣到西夏去。」

    種詁有些拿不準:「會不會資敵?」

    蘇油說道:「通商和資敵,是兩個概念。」

    「通商的目的,是互通有無,是相互從對方獲取自己所需的資源,所謂資敵一說,是敵方拿到資源後,對資源的利用,比我們高效——這才是問題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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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六十八章說情

    「為什麼會比我們高?因為大宋流往西夏的物資,以銅錢和絹帛圖書為主,而西夏流入中國的物資,以青鹽為主。」

    「流入大宋的利益,全部被商人獲取,這些商人,不會將其所得的利潤,用於陝西的建設。」

    「仁宗朝間,嚴厲打擊,不許寧夏鹽入境,結果導致走私猖獗。」

    「不但青鹽沒有被禁絕,還導致西夏利歸王室,用於窮兵黷武;而大宋利歸商賈羌人,用於安逸享樂。這才是妥妥的資敵。」

    「但是如果將貿易控制在我們手裡,事情就轉變成了另一種性質——我們用之精練士卒,改善交通,建立寨堡,籠絡蕃人;用之建造水泥工坊,鐵廠,鑄鍛工坊。只要我們使用交換得來的物資,利用率比對方高,我們就取得了經濟對抗的勝利。」

    「大質久在關中,應該知道橫渠先生『氣無生滅,理可窮究』的理論。」

    「這個理論放到經濟領域,便可以理解為經濟物資財幣,它的流動,就如同氣的流動,是人力不能阻擋的,即使勉強阻擋,也是會出問題的。」

    「我們要做的,只能是參與其中,找出流動的規律,因而獲得利益。我們要使其在西夏散,散則無形;使其在大宋聚,聚則有力。」

    「細究其理,還是能找到應對之法的。比如行蜀鈔,代銅幣,就是其中一項舉措。」

    「再比如改進製鹽工藝,同樣可以得到品質不弱於青鹽的雪鹽。」

    「比如出口西夏的貨品中,我們以絲綢,茶葉,精瓷,美酒,佛經,以及種種精巧工藝品為主。」

    「而進口的物資中,牛羊,馬匹為主。青鹽也行,不過我們不用銅錢支付,只可以用它換購我們的商品。」

    「「我們要做的,是在打擊走私的同時,鼓勵榷市。」

    「我們不是要完全斷絕和西夏的經濟關係,而是要使這種經濟關係變得有序,變得能為大宋可控,變得於我有利。」

    「和周圍蕃人形成經濟共同體,大家共同繁榮,他們自然便會倒向大宋這邊——因為屆時維護大宋的利益,就是維護他們的利益。所以我不在乎他們拿了琉璃鏡去西夏,到底能賣多高的價錢,我只掙自己合理那份。收足賦稅。」

    「有了條件,我們還要培育自己的良種,擁有自己的馬場,牧場。軍事物資是國家存亡的命脈,我們必須能夠自給自足才行。」

    屏風後面轉出一位老者,哈哈大笑:「妙哉此論,這才是中庸之道。」

    蘇油拱手:「未知這位是……」

    那老者說道:「老夫陝西都轉運副使蔡挺,明潤剛才所言,薛公知道,定要引為知己。」

    蘇油連忙賠禮:「我已給轉運司去信,言明這幾日開播在即,待忙過這一陣再去聽薛公調遣,實在是失禮了。對了……」

    說完拱手:「薛公一定知到涇原上這條渠叫啥。」

    種詁只看了一眼便說道:「這是涇水渠。前秦建元十三年,苻堅以關中水旱不時,議依秦漢鄭國、白公故事,發其王侯以下及豪望富室僮隸三萬人,開涇水上源,鑿山起堤,通渠引瀆,以溉岡鹵之地,及春而成,百姓賴其利。」

    蘇油打開地圖,紅著臉用饅頭擦去地圖上面的鄭國二字,重新寫上涇水兩個字,厚顏無恥地沒話找話:「兩位看,這鉛筆就是好。」

    種詁和蔡挺笑得眼淚都差點出來了。

    蘇油訕訕地將地圖交給蔡挺:「這幾天勘定了渠首,準備用兩月之期,從渠首上游位置,另造一段新渠,引涇河之水,重開涇水渠,恢復涇原天府之國的稱號。這份地圖,煩請副使交於薛公。」

    蔡挺感慨道:「不料探花郎不僅文章義理出眾,實務也是精通,真是難得。」

    蘇油笑道:「胄案雜務,夔州邊野,的確是挺鍛鍊人的,不過這關注放到外頭,裡邊還是夾生的,連渠名都沒弄清楚。」

    蔡挺笑道:「大事抓好,小毛病無所謂。不過怕是你家大蘇,要抱怨你文思閉塞,難有佳作了吧?」

    蘇油擺手:「侄兒還敢管他幺叔不成?我不去信責他料民不精心就不錯了!」

    蔡挺哈哈大笑:「哎喲!大蘇那把鬍子養得漂亮,我是真忘了你才是長輩!」

    幾人笑過,蔡挺才說道:「明潤治才我是見識了,不過老夫與薛公有所分工,主管乃是軍事。明潤,你打發劉參軍去修囤安寨,到底是何用意啊?」

    蘇油看了種詁一眼:「無他,只是查看地圖之後,發覺鎮戎軍軍勢過於單薄了,因此決定在鎮戎軍西側別立一寨,與鎮戎軍夾隴關而對,成犄角之勢,鞏固渭州城北方外圍。」

    種詁嘆氣道:「明潤,你的想法是好的,那地方如果能夠立寨,自然是上上之選。」

    「但是明潤你是西南出來的,不明西北地理啊,你選的那地方,有個巨大的缺陷。」

    蘇油問道:「有何缺陷?」

    種詁說道:「沒有水源啊!一旦被圍,三日自亂,明潤你考慮過嗎?」

    蘇油笑道:「這個不用擔心,那裡地處六盤山東麓,六盤山全是森林,地下水豐富得很。」

    種詁驚道:「鑿井?那得打穿石層!」

    蘇油拱手道:「此事自有先例,當年令考仲平公開清澗城,不也是如此嗎?」

    這是引用種詁父親種世衡的典故了。

    當時西部邊地用兵,守備不足。種世衡查看了地勢後,建議利用延州東北二百里的故寬州城,重新恢復當年被廢棄的城壘,用來抵擋西夏的鋒銳。

    此城一成,右可穩固延安的形勢,左可致河東的粟米,向北可圖取銀、夏兩州的舊地。

    朝廷同意了此項建議,並命他負責這項工程。

    種世衡一邊和西夏人戰鬥,一邊修築城防,但因地險沒有水源,所有人都認為那裡不能成功。

    種世衡命工匠鑿井,終於得到泉水。城築成後,即命名為青澗城,成為宋朝防守西夏,護衛延安的重要營寨。

    種詁拱手道:「清澗城的建成,家父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明潤你能有我清楚?」

    「當時鑿地到一百五十尺,才碰到了石層,石工都認為石頭不可能鑿穿,是父親下令,一畚碎石付酬百錢,才終於得到泉水。如今渭州哪裡還有那個財力?此事大不易為啊……」

    蘇油笑道:「不易為,卻不是不可為。」

    種詁說道:「那劉參軍,是西軍老將,當年隨父親征戰,父親憐他年老,給他謀了司法參軍的差事,算是養老。」

    「明潤,軍中漢子,秉性糙直,或許言語間有所得罪,我替他告罪,你就免了他這樁差事吧。」

    蘇油問道:「哦?你也認為我這是在處罰他?」

    種詁苦笑道:「難道不是?」

    蘇油笑道:「你都如此認為,那就沒毛病了,我可是知道劉參軍的背景後,才特意派他去築城的。」

    這下蔡挺都來興趣了:「卻是為何?」

    蘇油拱手道:「副使,大質,我初來渭州,就見軍備鬆弛,蕃漢各色人等,進出隨意。」

    「可以想見,這渭州城防,早就漏得跟一個篩子一樣,因此渭州城的官員,我能夠完全信任的,除了通判蔡持正,還真就只有老劉了。」

    說完嘿嘿賊笑道:「當然,君不密失其國,臣不密失其家,能讓敵方的情報出一些差繆,我也是無所謂演一齣戲的,正好和我們在鎮戎軍演的那場串聯起來了,這玩意兒有個名目,該叫——連續劇。」

    蔡挺「噗」地一口茶水噴出老遠:「得,都說蘇明潤仁性天生,老夫以為定然是迂執之輩,虧得大質還拉我來說和,看來這將相和是看不成了,我就接著演我的昏邁老頭吧。」

    種詁頓時有些惺惺相惜,這娃也是家傳的老奸巨猾,偏偏在外頂著個「小隱君」的名頭。

    如今不免對蘇油有些佩服,原來文官隊伍裡,也有老子這等猥瑣……啊不,這等明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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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六十九章被拋棄了

    蘇油笑道:「所謂兵不厭詐嘛,不過這事情大質你可不能告訴劉參軍。他軍人出身,怕是演戲演不好。」

    種詁笑眯眯的點頭:「這是自然,等等……說到底這水源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蔡挺一拍大腿:「都以為蘇明潤是報復軍方,手段惡劣,為了一己之私,不惜那軍國大政作伐,卻都沒朝計謀這邊想過……如此一說就通了!」

    種詁疑惑地問道:「啥意思?」

    蔡挺笑道:「好!甚好!大質你想想,這要是缺水,所謂的犄角之勢,在西夏人眼中就是一個笑話對吧?」

    種詁道:「這是當然,老劉在六盤山吭哧吭哧干幾天了,西夏人都沒有派出人馬來牽制,就是因為他們也知道,那個地方是沒水的……等下!」

    說完驚得站了起來:「明潤!你也有我父親之能?能掘出數十丈深泉?」

    蔡挺擺手道:「坐下坐下,眉山理工在陵井和富順打出的鹽井,早就過了三百丈了!別人做不到,他蘇明潤卻做得到!」

    種詁大喜:「如此一來,那渭北形勢,又當一變了!」

    蘇油擺手:「不不不,形勢一點沒變,反而更加惡化。」

    「立寨成功,找水失敗,囤安寨形同虛設。」

    「渭州太守年少無知,昏鈍無能;鎮戎軍知軍倚功自傲,不服上官;文武之間,勢成水火。所以一會兒出去之前,麻煩大質再摔我幾個杯子。」

    三人都是哈哈大笑。

    蔡挺說道:「那明潤將囤安軍和控鶴軍的大寨修到渭州城的南面,想來也是有計較的了?」

    蘇油笑道:「沒辦法,囤安軍和控鶴軍乃是鄉勇部隊,懦弱怯戰,是他們的天性。」

    「加上囤安軍首領是個悍婦,壓都壓不住,因此只好由他們在城南駐紮。」

    「鄉勇不就是這德性?娃娃知州為了仕途,在朝堂大佬面前誇下海口,如今只好繼續供著他們當擺設充門面,好混過這一任高昇去也……這是連續劇的第三集。」

    蔡挺和種詁都捧腹大笑,指著蘇油說不出話來。

    蘇油繼續說道:「不過娃娃知州搞經濟還是有些自信的。涇水渠恢復後,糧食自然就有了,接下來渭州作為關中的前站,朝廷肯定會更加重視,兵精糧足後,西夏人可就沒有撿便宜的機會了……」

    說完神色轉為嚴肅:「因此,諒祚劫掠渭州的機會,就在這一兩年間!」

    種詁兩手在大腿上一拍:「好計謀!兵法有雲『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不知道諒祚小兒讀過沒有。要是他讀過,多半就要中計!」

    蔡挺撫掌而笑:「這就是佛家所云的『知見障』,此計餘味悠長,可以措手的地方好多啊……」

    蘇油拱手道:「副使,大質,這就是這兩年的大計畫,如今就我們密室中三人所知。接下來我會大搞經濟,將渭州城弄得花團錦簇,用來掩蓋自己在軍事上的無能——這是連續劇的第四集,還請兩位多多配合。」

    種詁笑道:「鎮戎軍看錢出活!只要保證我每年十萬貫,我種大質陪你賣乖出醜都行!」

    蘇油翻著白眼:「少不了你的,趕緊將熟蠻們招引過來,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兩位要不要在府裡吃晚飯?要是不吃,大質你就該摔杯子了。」

    渭州城出了大新聞,小蘇太守在鎮戎軍吃了個暗虧,轉眼就拿小隱君父親的老手下做法,狠狠報復了回去。

    小隱君被拿住痛腳,只好求轉運副使蔡挺出面調解。

    誰知道探花郎誰的面子都不給,就是要確立自己在渭州城的權威,當著小隱君的面寫了一封文書,劉參軍三月之內建不成囤安寨,立斬不赦!

    氣得小隱君摔了杯子,痛罵而出,揚言要報復。

    但是很快小隱君就沒了聲息,因為探花郎的娘家人到了。

    不過這娘家人也不是啥正經貨色,一萬五千人的鄉勇,全是西南夷。

    關鍵是首領還是女人。

    之前以為蘇探花對西南夷肯定很有威懾力,結果大不是那麼回事兒。不少人都在傳言,說是探花郎迎接幾支隊伍到來的時候,被那美豔的婦人揪了耳朵,看得真真的!

    然後又有傳言,蘇油為了增加自己的控制力,將四支軍隊每支分作兩份,組成了兩部。

    一部還是那美豔少婦率領,另一部的首領,蘇探花竟然交給了另一個女人!不對,女孩!

    這女孩也很漂亮,聽說是將門之後,開國元勛忠武王后裔,武藝高強。

    當然這些都是探花郎自說自話,說起那女孩身份,所有人都露出了那種叫做「你懂的」的微笑——探花郎的未婚妻呀,原來這才是重點呢。

    周幽王千金一笑,為褒姒烽火戲諸侯,都沒出格到這份上!

    不過鄉勇不是正軍,太守要玩遊戲討好未婚妻,別人還真拿他沒有辦法。

    兩個女人如今天天在渭南你攻我守玩得不亦樂乎,手下軍士,用的木刀木棒!

    真正的文恬武嬉,有兩個參軍看不過去,私下遞了奏章,彈劾蘇探花,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奏章壓根就沒出陝西,都轉運使薛向,副都轉運使蔡挺,還有南邊的商州,東南邊的鳳翔府,都說蘇探花沒有毛病。

    兩個參軍轉眼就被派了苦差,分別去修整商州到渭州,渭州到長安的道路去了。

    沒有別的原因,蘇探花搞別的不行,做生意當真是好手,人更是伶俐。

    一次榷市,聽說就淨收了六萬貫榷稅,牛馬羊群滿山滿谷,還把上官和周邊鄰居都打點得舒服周到。

    參他,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

    軍隊已經全部到位,蘇油正在和阿囤烈一起,商量如何進攻阿囤彌和石薇防守的山頭。

    阿囤彌一方,將領包括石薇,郭隆,阿囤元貞,王文郁。

    阿囤烈一方,乞第龍山,田守忠,蘇油,陳田。

    田守忠看著山上金光燦燦的大銅鼓,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大巫說過,這就是木葉蠻的新銅鼓,只要完成這幾年的作戰任務,這面大銅鼓就能夠成為木葉蠻新的鎮寨之寶。

    這面銅鼓,比被大巫打破的那面,大了很多,也華麗了很多。

    據說是用了吐蕃匠人的鍛銅之法,鼓面正中是騎著天馬回首引弓的支格阿魯,身周是中箭墜落的月亮和太陽。

    阿囤烈冷眼看著田守忠:「再敢盲目出擊,可就是半個月的禁閉了。」

    田守忠想著上次第一眼見到銅鼓時的表現,狼狫兵如同瘋了一般狂飆突進,最後自己全身佈滿白灰點子,異常壯烈地倒在了離銅鼓三十尺的地方,回去後被阿囤烈狠狠收拾的情形,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見田守忠老實了,阿囤烈有不禁嘆了口氣,大巫太壞了,明面上是自己這邊的,背後沒少給阿彌和薇兒出主意。

    上次要不是突然豎起的銅鼓讓田守忠發了瘋,那一戰說不定就贏了。

    乞第龍山揮動手裡拿著的木質手斧和葉錘:「不得勁,一點都不得勁。」

    蘇油低頭查看著地圖:「阿烈,這回怎麼打?」

    阿囤烈將藤編的護面從額頭上拉了下來:「鶴脛弩厲害,只有先佔領半山那個小突起部,躲在那後邊整頓出衝鋒隊,再一股作氣殺上山頭。」

    蘇油立刻反裝忠:「那裡肯定是防守重點,說不定已經標好了射擊諸元,搞不好就是陷阱。」

    阿囤烈斜眼看著蘇油:「所以這次就麻煩軍師親自帶五百人,去奪取那個突起部,為我軍進攻建立前哨基地。」

    蘇油:「……」

    被拋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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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