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蘇廚 作者:二子從周 (連載中)

 
V123210 2019-1-27 19:38: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5 160092
V123210 發表於 2019-7-1 23:18
第三百八十章 學問

周密,故而以邏修飾,稱為——邏輯。」

    張載問道:「能否舉個例子說明一下這門學問?」

    蘇油笑道:「大蘇曾經在大相國寺與道隆大和尚打機鋒,大蘇問道隆:佛祖萬能否?」

    「和尚答曰:然。」

    「大蘇又問:然佛祖能造其不能舉之巨石否?」

    張載有些朦朦朧朧的感覺到一些東西:「若佛祖能舉巨石,則第二問不成立,若佛祖不能,則第一句不成立。第一句與第二句,形成了一個……悖論。明潤,若你是和尚,該如何回答?」

    蘇油說道:「按照邏輯歸納來說,兩個假設形成悖論,則必有一不為真,一二問中,任一問為否,則邏輯假設成立。因此和尚大可以換一種說法:佛非萬能,然差近也。」

    張載恍然:「果真如此。」

    蘇油笑道:「當然這是邏輯學的正解,大和尚是高人,因此他用了另一句話來回答大蘇。」

    張載問道:「什麼話?」

    「道隆大和尚笑答道:『和尚所言,儘是誑語。』」

    張載也是聰明人,一下抓住了關竅:「這也是一句邏輯悖論!如果和尚說的全是假話,那他這句話就成了真話,不成立。如果和尚說的不是假話,那他說了真話的事實,同樣否定了這句話的內容!道隆和尚,機鋒當真厲害!」

    蘇油繼續說道:「不過這是他們倆在玩禪機了。總之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發展,這套學問,已經漸漸脫離了詭辯之途。而是引入了天師道醫學的一個名詞——辯證。從因明,上升到了辯證。」

    「辯證邏輯的三條原則,即對立統一、否定之否定、量質互變。」

    「另外有五個維度,即原因、主次、一般與特殊、相對與絕對、整體與局部。」

    「這是五個對立衝突的一體兩面,與先生你關於炁的闡述完全一致——一物兩體,動必有機。」

    「不過多了一點——衝突中發展。」

    「這樣的對立衝突,我們採用了《韓非子》中『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典故,將之稱為『矛盾』。」

    「辯證邏輯,就是用矛盾來論述問題的邏輯。在方法上,辯證邏輯要求用全面的、發展的、聯繫的、矛盾的觀點看待問題,要求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要求明確討論問題的前提範疇,主張確定的範疇下,有確定的真理。」

    「它認為矛盾是普遍的,處處都有。」

    「這麼多矛盾中,我們要分析出主次,才能抓住問題的重點,予以解決。」

    「還有就是,矛盾具有對立統一的屬性。」

    「對立是指所有事物的發展變化,都是因矛盾的對立衝突而導致的。」

    「統一則是指共存——在同一事物中,矛盾必然共存,而且兩者會相互轉化。」

    「先生的學問裡,也有類似的描述,不管表述方法如何,但是我們在認知上,是統一的。」

    張載點頭。

    蘇油說道:「如此一來,君子和小人,我們便可以看做是一個矛盾。但是蜀學的精華在於,雖然我們儘量提煉出單一的純粹的定理來描述世界,但是我們更承認世界是複雜的。」

    「任何一個個體,其屬性維度,都不是單一的——君子小人同樣如此。」

    「君子道德純粹,但是往往思想僵化,或者流於清談,好安靜,善於批評,不善於建設。」

    「小人油滑,道德敗壞,行事不擇手段,多為一己私利。但是因為求利,一般好舉事,善進取,善投機,這往往也會建功立業。」

    「因此君子之道,更多應該是應對修身內求,是自己對自己的道德標準的要求,就是先生所言的『變氣質』;而不是用於外放審計,成為強迫他人的硬性規定。」

    「所謂君子眼中,皆是君子,小人眼裡,皆是小人。」

    「管仲是君子嗎?無論從私德還是公事,他的表現都絕對不是一個君子。但是無礙他造就齊桓之霸,無礙孔子給他極高的政治評價。」

    「用辯證的觀點來看,一個人的身上,存在君子和小人兩種屬性。只要君子屬性遠大於小人屬性,這個人就是君子,反之,就是小人。」

    「同樣的,一個朝堂上,也不可能全是君子沒有小人,就算有偶然,那也屬於特殊時期的特殊狀態,很快會發生變化。」

    「君子也不可能無纖毫之失,小人也不會無一絲可取。大家都是血肉之軀,不是聖賢。」

    「今日的小人,未必不是他日的君子,周處是也;」

    「今日的君子,未必不是他日的小人,王莽是也。」

    「所以跳出這個問題,我們要認真分析,大宋朝堂主要問題是什麼?是冗官,冗兵,冗政。」

    「分清君子小人之別,在朝堂上,在兩府三司中,是否是最主要的矛盾?」

    「我覺得,政府的最大問題,是如何進行有效運轉的問題。因此其中最大的矛盾,是效率和資源的矛盾,是權力行使和監督的矛盾。」

    「如何用有限的人力物力,儘可能地高效的運轉,讓國家擁有正常的活力,這才是大宋如今應該解決的最大問題。如何正常合理地完成權力的行使和監督,才是最大的問題。」

    「一個黃河治理,已經討論了十二年!不少三司文書,七年不得簽判!不管是眾正盈朝,還是奸邪當道,都沒有解決這個問題吧?這就是大宋的現狀!」

    「所以君子小人的矛盾,是次要矛盾。或者說,在太常寺,諫院,侍御史,侍講,東宮伴讀這些位置,當是君子所領。至於其餘位置,還是先抓主要矛盾吧。」

    張載長吁了一口氣:「人情世故,明潤已經比我看得透了,卻依然不計毀譽,耿直敢言。明潤,你是君子中的君子!」

    蘇油說道:「先生過譽了,陝西被兵幾二十年,荒廢了整整一代人。無論關學還是蜀學,靠幾個人支撐不起大業來,渭州士子童生的教育,人才的培養,我想請先生執事。」

    張載笑道:「明潤今日之論,拋卻門戶,足見肝膽。我若再矯情,那就太慚愧了。關蜀兩宗,竟然有如此多的借鑑互證之處,好在學宮離衙門不遠,那我就領了差事,正好砥礪切磋,共同精進!」

    蘇油大喜,笑道:「那太好了,小七哥,去把元貞叫來,我給他找了位義理曉暢的先生!」

    不多一會兒張麒回來了:「少爺,元貞少爺他不見了!」

    蘇油大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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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天都山

軍事,謀略,理工……我還在這兒呢!輪不到一群半吊子上陣!一天到晚不知所謂,有本事兒考上進士啊!有本事兒造出銑刀刀頭啊!有本事兒……那啥啊?!」

    阿囤彌噗嗤一笑:「有弟弟管束著,他們不會做出格的,也就是靠囤安軍外頭逛逛就回來了,這不是你教的嗎,知行合一。種家小八知曉了地圖測繪,手癢得很,加上最近大家都辛苦,我就放他們出去玩玩……」

    這時候阿囤烈和蔡確進來了,蔡確滿臉笑容:「回來了回來了,還帶了……」

    「姑娘?」蘇油第一反應就是這幫小子荷爾蒙分泌旺盛,惹上風流事兒了。

    蔡確「呃」了一聲:「不是,是馬!這幫小子帶回來了一群好馬!」

    蘇油勃然大怒:「還學會偷東西了?!」

    阿囤烈躬身施禮:「不是的,大巫,這幫小子說……是戰利品!」

    「什麼玩意兒?!」

    ……

    來到城南控鶴軍營寨,就見陳田郭隆拍著娃子們的肩膀一通好誇,教場上停著幾十匹好馬。

    當先的兩匹實在是神駿,一白一赤,因還沒有收汗,白的那匹在陽光下似乎在發光,紅的那匹顯得有些發紫。

    乞第龍山和田守忠樂得合不攏嘴,就好像伺候親爹一般,拿著大毯給兩匹馬擦拭。

    蘇油邁步向前,就聽見身後倆女生連連咳嗽。

    撇了撇嘴角,來到駿馬身邊,看了看屁股後面的印記:「長能耐了啊,知道這是什麼馬嗎?」

    種誼不瞭解蘇油的性子,以為真是在誇他,興奮莫名地說道:「這不是靜塞軍司的印記,也不是保泰軍司的,這兩處軍司也沒有此等好馬!」

    蘇油微笑道:「厲害厲害,所以,這馬是天都山偷來的,西夏國王的御馬,對吧?」

    種誼也是機靈鬼,見周圍雅雀無聲,感覺有些不對:「這……也可能不是吧……就我們在路邊撿的……」

    蘇油都氣笑了:「行,都跟我進屋。」

    守在門口,放小子們一個個進去,然後攔住想跟著進去的石薇和阿囤彌:「你們老實在門口呆著,別以為你們就沒事兒了。」

    走進白虎堂,蘇油坐在堂上:「說說吧,怎麼回事兒。」

    阿囤元貞最大,只好硬著頭皮地上一本數據記錄冊子:「我們去考察了鎮戎軍北面,沿著葫蘆河向下遊走,本來想去蕭關……然後……然後內成,便轉回來,途徑天都山,見山下西夏人的馬好,就……就帶了一些回來。」

    蘇油翻看著記錄冊子,取過鉛筆在紙上計算:「這裡,還有這裡,還有這個數據。」

    說完一拍桌子:「出了鎮戎軍不過百里,你們在通遠便折道而西,你們根本就不是去蕭關,你們的目的,一開始就是天都山!」

    「天都山什麼地方?西夏行宮大營!防守森嚴,每次寇渭,那裡就是前進基地!」

    「一個個膽子肥了啊!你們擅自出渭州,經過誰同意了嗎?!」

    「你們以為那兩匹馬留得住?你們入渭州的時候,多少雙眼睛看見了?還不是得乖乖給人家送回去?!」

    種誼頓時不服:「憑什麼?!」

    蘇油一瞪眼:「就憑渭州還沒有做好接敵的準備!」

    「反覆交代過你們,我們渭州這兩年的目標,就是搞好建設,準備物資,訓練將士,在此基礎上打贏一場局部戰役!」

    「你們的行為,嚴重影響了戰局態勢的演進過程,如果西夏人不忿興軍,怎麼辦?」

    種誼梗著脖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蘇油冷笑道:「當真是將種,那今年的收成還要不要了?老栓爺爺和馮裡正帶著大家拚死拚活重開涇水渠,我辛辛苦苦去四通商號拉來的青苗貸,眼看著麥苗苜蓿長勢旺盛,涇原今年就能得到大豐收,因為你們胡搞,轉眼演變出一場饑荒?!」

    「所有人為了避免兵隳之後的大饑荒而付出的努力,因為你們一次冒失的舉動付之東流?!」

    「因為幾十匹馬,讓涇原脫困的勢頭被生生打斷,讓大多數人蒙受損失,你們想過嗎?!」

    種誼還在爭辯:「大哥在鎮戎軍,鎮戎軍會擋住他們!」

    蘇油說道:「擋住?後勤都沒有準備好,拿什麼擋住?囤安寨還是個干寨子,無法駐軍拿什麼擋住?你能擋多久?半個月?一個月?要多少民夫從後方調運物資?麥田怎麼辦?到時候麥收時節戰事正熾,讓它們都爛在地裡?!」

    「這就是大局觀!戰爭不可避免,我們就要讓它儘量在對我們有利的時間,對我們有利的地點,對我們有利的局面下發生!這都不明白,就敢言兵?」

    種誼終於不說話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7-1 23:19
    第三百八十二章司竹監

    長出了一口氣:「十七禁五十四斬,真當是兒戲?」

    說完坐回到座位上:「都服了沒有?」

    眾人都垂頭喪氣,哼哼唧唧的應了。

    蘇油這才緩言道:「不用著急,以前就已經分析過了,現在是敵強我弱的防守時期,大家都還年輕,有的是建功立業的機會。」

    「這次探明天都山地圖,功勞還是有的,因此不至於砍頭。」

    見到種誼偷偷鬆了一口氣,蘇油說道:「種小八,王大郎,阿囤……小三,罰禁閉七日。石十二,蘇小鼠,事務繁多,就不禁閉了,不過——取消一年休假,休假日裡,便來府裡義務勞動。」

    幾個小子頓時唉聲一片。

    阿囤元貞還抱著一絲僥倖:「明潤,罰我們認了,這功勞準備怎麼獎賞?」

    蘇油呵呵笑道:「元貞啊,你也該要考進士了,我獎勵你那套當年我做的蘇家題集,還給你找了一位義理名師張橫渠,你就偷著樂吧……」

    阿囤元貞傻在了那裡,其餘幾個小的嚇得轉身就跑:「獎賞我們不要了!我們自己去禁閉室……」

    將小子們打發了,蘇油才有時間仔細研究這幾十匹駿馬。

    各人都在門口偷聽半天了,見蘇油陶醉地撫摸著白馬光亮的背脊,乞第龍山不捨的道:「大巫,這馬真的要還回去啊?這是龍馬啊……」

    蘇油說道:「這不是什麼龍馬,這應該是中亞的馬種。」

    乞第龍山都快哭了:「就是龍馬!有了這樣的馬,我就能成騎兵了,大巫,留下吧……」

    蘇油給了乞第龍山一腳:「蠢材!留下的法子多種多樣,還有時間,全部趕到狼渡原去,我們留下種不就行了?!」

    乞第龍山趕緊點頭:「對對對,我這就走。」

    又走了一幫,蘇油這才對阿囤彌和石薇說道:「那幫孩子不能慣著,都是今後的人才。這樣,學習計畫我來負責,訓練計畫你們負責,精力過剩,就發洩在教場上,讓他們同兵士們一起訓練!」

    「薇兒,你這一身本事怎麼來的?你就把元德公練你的那一套搬出來簡化簡化,我想都夠這幫小子喝一壺了!」

    石薇「啊」了一聲:「小油哥哥你不懲罰我和阿囤姐姐了?」

    蘇油伸手在石薇臉上揪了一把:「唉,捨不得啊……先寄存著吧。」

    阿囤彌看不下去了,啐了一口轉身就走:「色胚!」

    喂!我跟媳婦調劑下感情,礙著你什麼事兒了?!

    ……

    不過蘇油如今和石薇見面次數都不算太多,處理完娃子們,又馬不停蹄地去鳳翔找大蘇。

    如今的氣候和後世完全不一樣,從周代開始,鳳翔府就是整個關中的竹產區。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後世的江南景色,卻是春秋時期關中的尋常風景。

    獨坐幽篁裡,彈琴復長嘯。唐時王維,在渭南,有斤竹嶺,竹裡館。

    到了如今,鳳翔是大宋司竹監所在,佔地千畝,一次供河中,澶州造橋造防禦工事的竹材,就能達到一百五十萬竿之多。

    弓箭是消耗品,箭矢的製造,箭鏃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箭桿的製備。

    不過這問題眉山早已經解決,如今的司竹監,取篾條之後剩下的竹肉材料堆積如山,這功勞被大蘇輕輕鬆鬆就取到手中。

    如今大蘇便因為這個功勞,得到了朝中大佬的好評,有召命下來,要他入京試館閣。

    蘇油到來的時候,大蘇正和即將接任的官員,在竹林裡喝茶聊天。

    接任的人蘇油聽說過,原鳳翔知州劉幾權,靠山一倒,便被貶至此地。

    不過大宋讀書人,起起伏伏正常得很,蘇軾和陳述古是好朋友,因此對他夾袋裡邊的人也比較照顧。

    見蘇油過來,蘇軾便招手:「明潤,過來,茶色剛好。」

    然後給蘇油介紹:「這位是劉衡之,衡之,這位便是蘇明潤。」

    劉幾權站起身來:「明潤大名,衡之久仰了。」

    蘇油也同他見禮:「不敢不敢,以後渭州事務,還得司監多多支持。」

    劉幾權苦笑道:「我的事情想必明潤知曉,這就是廢了。」

    蘇油笑道:「陳公倒是沒說,不過衙役那裡聽了個飽。仕途嘛,起起伏伏才是正常,別看我現在這樣,那是趕鴨子上架,轉眼便坐冷板凳也是有心理準備的。」

    劉幾權搖頭:「明潤心態倒是好。」

    蘇軾說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範文正公這話當為吾輩表率,再說了,這司竹監可是立功的好地方。」

    劉幾權拱手:「多謝子瞻送來的《西南農書》,宦場經歷了一輩子,對這個是真不瞭解,昨夜看了個通宵,如今心裡算是有了個譜。」

    蘇軾對著西邊汴京方向拱手:「此乃太后的盛德,農書推行對大宋百姓的好處自是不用多說,如今看來,對軍國也是大利。」

    說完給蘇油倒上茶:「明潤還不知道此地的歷史吧?當年周穆王西征,因竹不足,在此栽植,因桿長而粗大,名曰通天竹。」

    蘇油敲了敲身邊的大竹子:「就是我們西南的毛竹吧?」

    蘇軾笑道:「其實就是,不過因為這裡有芒水,因此此竹又叫芒竹。」

    「《史記》裡說秦地渭川有竹千畝,西漢義軍霍鴻以此地為根基,平陽公主也曾招降割據此地的胡商何潘仁,囤兵駐馬七萬餘人,兩月後與世民舉兵奪取京城,號稱娘子軍。」

    說完又打趣:「不過如今的娘子軍,已經移師狼渡原了。」

    蘇油擺手:「少扯這些,我要的矢桿,有多少了?」

    蘇軾哈哈一笑:「這個你自問衡之,如今我已然交卸了事務,休息兩月便要入京了。」

    劉幾權拱手道:「回轉運使,弩矢桿料已備足三百萬,箭矢桿料一百五十萬,對於大蘇通判變廢為寶的本事,下官實在是佩服莫名。」

    蘇油撇了撇嘴:「照本宣科而已,這都是老家可龍裡做老了的業務。竹篾做纜材,筐料,竹肉做箭桿,剩下的做竹釘,鉋花做絮料,馬鞍填充料,最後剩下的那些,和麻料,樹皮一起,造紙。沒一丁點浪費。」

    劉幾權笑道:「沒說的,蕭規曹隨,下官也接著照本宣科就是。」

    蘇油笑道:「要繼續照本宣科,可就出不了采了。」

    劉幾權諂笑道:「還請明潤指點。」

    蘇油說道:「不妨再把農書往前翻幾頁,竹根繁育法搞起來,挑選抗旱,耐寒,質地堅韌的良種,逐漸推廣鋪開,此為其一。繼續搞精加工,讓竹器成為工藝品,或者結合漆器工藝,造成漆器,或者搞竹絲編,我那邊榷市拿去,賣給蕃人,此為其二。」

    「說白了就兩句話,一是產量,二是質量,功名在其中也。」

    劉幾權樂得花白鬍子都抖了起來:「要是能脫出困境,賢昆仲就是老劉一輩子的貴人!」

    ……

    告別蘇軾,讓隨從收拾箭桿拉往渭州,蘇油又騎馬去了華亭。

    華亭是渭州下屬縣,史大在這裡幹了好幾個月了。

    陝西獨有的資源優勢,讓史大在這裡搞得風生水起。

    這裡有好煤,解鹽,優質高嶺土,優質玻璃原料,優質的水泥石灰岩,還有豐富的水力和風力,大有可為。
V123210 發表於 2019-7-1 23:19
    第三百八十三章震天雷

    第一步是搞陶瓷坊,造出大批工業用玉瓷和玻璃產品。

    第二步用這些產品製造缸塔,生產三酸。

    第三步造龍窯煉焦,同時生產氨氣。

    接下來,就是利用鹽,氨,水,製造純鹼和氨產品了。

    這就是後世的侯氏制鹼法。

    如今的潘原,日產三酸五百斤,純鹼三百斤,碳銨三百斤,雖然比後世自己隨便關停的任何一個小工坊都還要寒酸,但在蘇油看來,已經是了不得的成就。

    三酸供不應求,硫酸和鹽酸是商州鐵礦急需的原材料,選礦酸洗蝕刻,多少都不夠。

    純鹼接下來是用來處理羊毛和皮革的,同樣不夠用。

    碳銨就更不用說了,提高小麥產量的好東西。

    所有東西里邊,最重要的是硝酸。

    有了羊,就有油,有了油和鹼,就有了甘油,有了甘油和硝酸,有了硝化甘油……

    硝化甘油實在是過於危險,必須做鈍化處理。

    沒有優質的棉花,沒有二林部的木棉,無法製造硝化棉,其實難不住智慧的胄案老司機們。

    只需要按比例加入脫水火硝,谷糠粉,硫磺粉,就能夠得到一種好東西——在抗戰時期解放區大量使用的高爆炸藥——周氏炸藥。

    這是國之重器,史大的級別明顯不夠看,蘇油將洪江借調了過來,也信一次迷信,借他的名字鎮魘火魔。

    說起來簡單,其實工藝還是很繁瑣的。

    比如要讓谷糠粉完美地吸收甘油,就需要發明球磨機。

    這是老技術,不過調和谷糠粉和甘油的球磨機,是木製的,裡邊的磨球也是松木球。

    這只是林林總總工藝流程中的一例。

    至於火帽和雷汞,反而簡單了。

    商州人民很聰明,本地所產榨油原料較多,如黃豆、蓖麻、藥籽、麻籽、芝麻、核桃、桐籽等。

    因此城鄉土榨油坊較多,除供鄉民自食外,核桃油、桐油等還銷於長安等地。

    最厲害的,這裡的鄉民,普遍都會用漆油、木油制蠟,做為祭奠之用。

    蘇油一個響指,蠟是好東西,百姓們祭奠有剩的,通通運來華亭。

    還有漆,有了蠟,炸藥的火帽和引信就簡單了。

    炸藥作坊三大禁忌——明火,鐵器,高速。三大紀律十八項注意,貼得到處都是。

    洪江一身白大褂,戴著個白色的布帽,不像大宋的判官,蘇油恍惚有一種穿越回後世實驗室的感覺。

    一個陶瓷柱狀罐子擺在桌上,中間有一根銅管,銅管外邊,是碎瓷片,銅管裡邊,是一種灰黃色的泥粉狀物質。

    蘇油伸手抹了一點,在手上搓了搓,有一種油潤的感覺。

    洪江說道:「這東西好,防潮,威力好大。」

    「不過鉛還是精貴,於是我們就沒有採用明潤你說的法子,那樣太費鉛子了。」

    「就這樣,一枚震天雷,用碎瓷片拌封五十枚鉛子,我們實驗過,足夠殺傷三平方米範圍內的目標了。」

    說完用舌頭頂了頂大牙:「鉛子多了不好,貴不說,一不小心就會咬到一顆,硌得牙疼。」

    蘇油翻著白眼:「那些羊是試驗品,試驗完成埋了就行。天師道研究表明,鉛攝入過多,對人體有害,他們都已經不玩抽鉛煉汞制金丹了。」

    洪江表示不信:「那不是推翻道家的基礎了?」

    蘇油說道:「小天師另外給了一套解釋,說是鉛汞金丹都是內家代稱,是指的氣血在血脈中的流注狀態,金丹是人體內三處丹田,就問你怕不怕?」

    洪江想了想:「天師高明,的確有道理。」

    蘇油翻著白眼,表示我不想跟腦殘粉說話。

    洪江指著桌上那枚震天雷:「要是明潤沒別的問題的話,我就要開始組裝了,這玩意兒需要絕對專注,這還是你說的。」

    蘇油趕緊道:「你來你來。」

    其實還是炸蛇那玩意兒的升級版,銅管用螺栓上緊,然後在蓋上罐子蓋。

    組裝完畢,洪江問道:「明潤,想吃羊不?」

    蘇油瞪眼:「啥意思?」

    洪江說道:「要想吃羊,我們就用羊來做實驗,不想吃的話,我們就樹木板靶子。」

    蘇油想了想鉛子羊肉的味道,再想想大宋沒有牙醫:「算了,就木板靶子吧。」

    來到試驗場,洪江找來兵士,將震天雷在地上埋設好,只露出上半部分。

    設置好拉繩,抽掉保險用的卡針,那娃就連滾帶爬地跑了回來。

    洪江和蘇油躲在麻布袋子土包構成的掩體後邊,洪江將繩子交給蘇油:「要不你來?」

    蘇油說道:「我來就我來。」

    先慢慢將繩子收緊,然後猛然一拉,卡簧被拉掉,然後銅管上方的錘針彈下,激發火帽,接著引爆了管子中的炸藥。

    「轟!」一聲巨響,周圍幾個人形靶子被震得東倒西歪,硝煙散去後,剛才爆炸的地方,變成了一個不小的土坑。

    拋起的土塊噗噗噗地擊打在十米外的防護土袋上,蘇油瞠目結舌:「我的個去老洪你弄得這玩意兒威力可以的!」

    洪江眼角含淚:「知道了配方和明潤的試驗表格,這就是一個窮舉的笨功夫。想到這東西今後逞威疆場,我這輩子也值了。」

    如今的洪大科學家可沒有愛全人類的那顆心,如果有人告訴他能夠進西夏王宮,這娃絕對敢綁一身這玩意兒進去引爆。

    現在的人,心裡的信條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蘇油拍了拍洪江的肩膀:「知道了威力,就更要注意安全。這東西得讓高小國舅子知道,然後我們還要想想,怎麼才能威力更大。」

    洪江抹了抹眼角,笑道:「比老版震天雷全靠聲音嚇人,和毒火球全靠煙火熏人,這東西可已經厲害太多了。」

    蘇油說道:「是這樣,不過還不夠,你要想辦法在這東西屁股後邊加上尾巴,然後把撞擊引信挪到前頭。」

    「這樣用弩炮拋出去,震天雷經過最高點落下後,會保證頭部向下,最後以自身的重量撞擊地面,引爆引信。懂我的意思嗎?」

    這麼簡單的道理洪江當然明白,還一句話道明本質:「那這就不再是防守用的東西,這是……進攻利器!」

    蘇油無奈地嘆了口氣:「沒辦法,你們這麼摳搜,一點熟鐵都不給我,只能通過這種辦法弄火器了。」

    洪江拱手:「再不敢質疑明潤天縱之才,我這就去信高知州,一定早日將萬斤冶爐弄出來,到時候就不愁鐵不夠用了!」

    蘇油反過來安慰洪江:「其實你們是對的,步子大了扯著蛋,我是心太急了。老洪,總之一句話,安全第一,還有保密。」

    說完欣賞地看著設置地雷那小子:「這小子倒是將才啊,這麼大動靜愣是一點都不怕,做事也安靜。」

    洪江呵呵笑道:「他是聾子,還是啞巴。」

    蘇油抽了抽眼角:「老洪你做事,比高小國舅子實在是靠譜太多了。火器坊交給你,放心!」
V123210 發表於 2019-7-1 23:19
    第三百八十四章羊毛

    看罷洪江,又去看史大。

    史大見到蘇油:「小少爺,老洪那邊動靜大,我這麼沒這麼吵。」

    蘇油看著轟隆轟隆的碎石機:「你這邊也好不到哪裡去,水泥燒得怎麼樣了?」

    史大說道:「好,好啊,這裡的礦石質量上乘。就是硫礦得從長安過來,這四輪馬車的構件啥時候到?」

    蘇油說道:「路沒修好,馬車可用不長,這不正在修路嗎。」

    史大笑道:「咱有水泥啊,這一段路可比蜀中好修太多了!」

    蘇油說道:「到處都要花錢啊……水泥越多,少爺我的錢包可就越空……」

    史大也有些慼慼:「那是,好在這裡人工便宜,要不然可嚇人!」

    蘇油摸著下巴:「不知道能不能找朝廷調幾支廂軍過來,反正那些人也是吃閒飯……不行不行,渭州現在還養不起他們……」

    史大說道:「那就多造點玉瓷,多掙些牛羊回來。」

    蘇油一拍腦門:「哎呀!提醒我了,你先忙著,最近事情有些多。」

    龍首村是蘇油親抓的模範村,那裡除了小麥施加氮肥,綿羊入圈豬入棚外,還有乾草庫,青儲庫。

    青儲庫是試驗性質,有了氨水和酵母,其實很簡單。

    在地上挖個坑,用水泥塗抹上,就是一個青儲窯。

    草料切碎後,拌上氨水和酵母,然後覆蓋上水泥板蓋上油布和泥土,就可以保存了。

    當然用苜蓿是不成的,後世青儲玉米秸稈才是這個方法,蘇油用的是快要成熟的高粱。

    酵母的使用把薛向都驚動了,急匆匆地跑過來檢查,曲藥可是專榷!

    等到蘇油將青儲的重要性與薛向一說,想馬都快想瘋了的薛向大手一揮,渭州是特區,自己生產酵母的話,不收榷糶……咦,要不明潤我們搞點酒榷也行啊,直接在渭州生產高度酒,然後賣給夷人如何?

    蘇油說都轉運使你這主意真好,不過首先你得有能讓人吃飽,讓常平倉裝滿的糧食,不然人都沒飯吃你用還糧食造酒,就等著被彈劾貶官吧。

    氣得薛向袖子一甩,怒沖沖地走了。

    馮裡正如今對小蘇探花佩服得五體投地,張口閉口就是我們蘇小探花如何如何。

    五十頭羊眼見著一天天的長大,以前都是放出來的,如今卻是養出來的。

    龍首村的村民不是一般的辛苦,修完水渠,接著是鋪設渠板;女人們送飯,餵豬羊除野草;渠板鋪完,男人們回來收割第一茬苜蓿,製作草料。

    接著就是分羊,羊羔不夠,小探花就給得大一些,好些都是架子羊,苜蓿雜糧一給上,就跟吹氣一樣的長。

    小探花說還要給羊草料上撒鹽鹼地上濾出來的水,也不知道是什麼路數,隔壁孫老二就圖偷懶不聽,嘿嘿嘿,他家羊愣是就沒我家的養得好。

    開什麼玩笑,小探花的學問,聽說種地養羊都是出書了的!當今太后娘娘親自主抓!

    那個叫小石頭的少年,沿著水渠修起了好多的作坊,如今麥子還沒有熟,不過大木水輪卻已經轉起來了。

    造麻繩的,錘紙漿的,磨粉的,切木頭的……

    讓馮裡正讚不絕口的,就是小探花送給村裡的兩台水力切草機。

    水輪軸頭換上S型的大刀片,每轉一圈切兩刀,人只需要在後邊往前送秸稈就行。

    這玩意兒永遠不停歇,要不好好利用起來馮裡正就覺得是糟踐好東西,於是安排人手三班倒,歇人不歇工的干。

    馮老漢的想法很簡單,除了要做成草料的那些,羊也吃得更方便一些不是?!

    桶車送來的那什麼氨水,除了做青儲的,還能施加到地裡,然後麥子就長瘋了。

    小探花說這只是初步,以後還有更好的肥料。

    聽說今天小探花要來,馮老漢一大早就在村口大棗樹底下等著了。

    渭州攏共五個縣,小探花就愛來咱們村,其它村的轉著圈羨慕去吧!

    遠遠的行來了一隊人馬,黑衣黑甲,後邊拖著幾輛四個輪子的大車,看不出誰才是領頭的。

    待到馬隊停下,第二輛馬車上跳下來一個車把式,氈帽一脫:「老人家這麼早就候著了?」

    馮裡正一看:「哎喲小官人怎麼這麼副打扮?!」

    蘇油笑道:「要干活,我沒剪過羊毛,跟來學學。羊呢?」

    馮裡正笑道:「在圈裡呢,老漢沒分家,用的大圈,小官人,有件大喜事呢!」

    「哦?你家新婦又懷上了?恭喜啊老人家,我陝北就是人丁少,渭州新政,家裡添丁,官府是要送酒送羊羔的……」

    「是嗎?哎喲那太可惜了!不是不是……新婦沒懷上,是我家幾頭母羊懷上了!」

    蘇油對這個真不太懂:「啥意思?這很值得慶賀嗎?」

    馮裡正笑道:「那當然!牛羊可是秋冬才發情的,如今才是夏中!這一定是探花郎你的本事兒!」

    一腦門子的黑線,我可沒有讓母羊懷孕的本事!

    不過蘇油覺得很神奇,綿羊們也懂得保暖思**?

    好吧這個不是今天的重點,胡亂跟馮裡正道喜了之後,一行人就開始進圈剪羊毛了。

    就算是綿羊溫順,大公羊們可不是那麼好惹的,力氣大不說,逼急了還頂人。

    蘇油嘗試了幾次,最後無奈放棄,對馮裡正招手:「以後除了留種的公羊,其餘的小公羊羔,生下來就給閹了!還有尾巴也要剪了,這樣糞便不會粘尾巴上導致感染。哎嘛累死我了……」

    西北羊價錢太便宜了,一頭羊才五百文,蘇油按每頭羊的羊毛一百文給價,大小一起給了三貫蜀鈔。

    馮老漢拿著蜀鈔手都哆嗦了,這就是打小探花來後,一個人丁半個月不吃不喝的工錢。

    放在往年瓜菜半年糧,家裡就從來沒有湊足過一貫整數。

    不知道該如何表示感激之情,說話間便想要放倒一頭,給小探花開葷。

    蘇油摸了摸被剪得乾淨的羊脊背:「殺它幹啥,還沒到時候,家裡有點錢了,置辦點農具,給媳婦扯兩尺布做身新衣是正經。這羊好好養,養大了吃不了也會有人來收。」

    這個是真正的暴利,如今的汴梁,一頭羊價值三貫,這中間是六倍的價差。

    剩下的問題,就是將如何將保質羊肉送到一千里外的西京,和三千里外東京的問題。

    帶著好多的羊毛,蘇油回到了渭州。

    城南的大作坊正式開動起來。

    這是蘇家的大事兒,蘇小鼠同學帶來的蘇家織造專家,打了這麼久的醬油,等的就是這一天。

    從粗毛到毛呢,中間的工序非常多,蘇油的秉性,一向是控制上游,因此主抓抓的是絨線。

    他並不準備直接全產業鏈通吃,和釀酒業一樣,只準備加工到精梳毛條,最多做出染色毛線為止。

    原毛中含有大量的雜質,首先經過粗選分揀,去除大體積的雜質。

    再用開毛機將纏結成塊狀的原毛開松和除雜,原理就是利用兩個轉速不同的水力輥,利用上邊的齒對原毛進行梳拉,是原毛變得蓬鬆,使雜質去除。

    然後將羊毛送入洗槽,利用低溫皂鹼溶液浸泡,並通過輥棒的推動、擠壓和水沖,以去除羊毛中的油污和細小的雜質。

    接著將羊毛送入壓輥壓去水分,在陰涼處風乾。

    這時的羊毛還含有大量的植物纖維,還需要將含草毛通過稀硫酸溶液浸泡、再烘乾、烘烙、使草雜成為易碎的炭質,通過精梳使之從羊毛中分離出去,經過水洗去除羊毛表面殘留的酸性物質,陰乾後加入油劑滋潤,就可以成為紡織料了。

    煤油還沒有出來之前,只能用甘油先頂著。

    這一整套方法,中間使用了多種機械和試劑,加上之後的染色工藝,絕對領先。

    而且形成了代差,不怕西夏和遼國學了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9-7-1 23:19
    第三百八十五章李文釗

    毛呢什麼的先不說,僅僅輕暖的編制毛衣,毛褲,手套,蘇油相信絕對會大行其道。

    大宋,西夏,遼國的中上層婦女們,每人買幾斤毛線給自家孩子和老公編手套,編襪子,打毛衣,這會是多大的市場?

    蘇小鼠推了推滿眼金光意淫滿滿的蘇油:「小幺叔,口水流出來了,回去讓小嬸子用石斛給你泡點水喝。」

    蘇油這才回過神來:「先烘一部分出來,上水輪紡紗機,不能等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用家庭式畜牧業給渭州帶來生機,下一步用這種生產方式讓六谷部失去凝聚力,變成鬆散組織,用經濟利益讓他們和大宋的命運緊緊聯繫在一起,這才是蘇油來渭州的目的。

    點開毛紡的金手指,陝西和大宋如今的三大經濟區域必將產生緊密的聯繫,那條從唐末便開始衰落的貢道,必將重新煥發出生機。

    皮革加工業和毛紡業,會讓陝西,河北,從價值低地變成價值高地,事關自己的切身利益,相信朝廷諸公,總該不會昏招頻出了。

    天下得利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這兩處地方,必將成為權貴重臣們歡樂的源泉,什麼「揭上腴之征以取不毛之地,疲易使之眾而得梗化之氓」,到時候就該換一套說辭了。

    羊這玩意兒,可是能夠吃人的!

    蘇油慶幸的是,如今產羊的好地方,多不在宋地,因此理論上說,即使吃人,吃的也不是宋人。

    如今的宋人就是羊,但是如果運作得好,打開利益的巨大胃口,會讓宋人,也變成吃人的羊!

    如果萬幸能讓權貴們的目光從土地轉移到製造業上,大宋的老百姓們,或許就會多一點喘息的空間。

    就如同如今的蜀中。

    這些東西還太遙遠,不過短期利益,已經可以見到曙光了。

    讓大宋的資源調動起來,向陝西注入一部分,只要一部分,便足以完成陝西的戰略防禦。

    這是最有效的方法,也是阻力最小的方法。

    無論保守派還是激進派,誰都不是傻子!

    還是那句話,熬過這一波。

    熬過這一波之後,後邊的淘金者便會前赴後繼的趕來。

    ……

    六盤山,也是涇河和葫蘆河的分水嶺,鎮戎軍扼守葫蘆河上游,再往下游,就是西夏人和六谷蕃犬牙交錯的地盤。

    那是一片以武力決定統治權的地方。

    出了鎮戎軍所在的固原,沿著葫蘆河谷向下游前行一小段,河谷的西側就是三川寨和定川寨。

    深知宋地情形的漢奸張元,當年向李元昊獻計,認為宋朝的精兵良將全部都聚集在延州,環慶幾處邊境地區,而關中地區的軍事力量卻十分薄弱,如果西夏大軍牽制宋朝邊境地區的軍隊,使宋朝無暇顧及關中,然後即可派一支勁旅乘機直搗關中平原,攻佔長安。

    元昊採納張元之策,於是慶歷二年九月下旬,天都山集中了左右廂兵十萬,分兵兩路,大舉攻宋。

    一路出鼓陽城,一路出固原西北劉蹯堡,鉗擊鎮戎軍,企圖誘宋軍出擊,聚而殲之。

    涇原路經略安撫招討副使王沿獲知夏軍來攻,命副使葛懷敏率軍自渭州至瓦亭寨阻擊。

    初九,葛懷敏進抵瓦亭寨,會該寨都監許思純、環慶都監劉賀部,違令北進,進屯五穀口。

    王沿遣使持書戒勿深入,命其背城為營,示弱誘敵,設伏奇襲,攻其不備。

    葛懷敏不從,會知鎮戎軍曹英、涇原路都監趙珣、兩路都巡檢李良臣、孟淵等部,集兵數萬,繼續北進。

    然後被誘入重圍,逼進定川寨,切斷水源,全軍覆沒。

    ……

    定川寨外通往蕭關的小路上,一位蕃人馱隊夥計,在路邊對著一棵大樹下鼓起的小土包撒尿。

    尿液衝開浮土,蕃人才發現那是一顆骷髏。

    蕃人哼著歌,繼續給骷髏「洗澡」。

    尿灑完了,骷髏上變出了一道道泥印子。

    蕃人遺憾地搖了搖頭,似乎對自己的成果不太滿意。

    馬隊總管罵了一聲:「圖幹!今天要是到不了家,我就與首領說是被你耽誤的!」

    蕃人夥計趕緊系好褲帶,嘻嘻哈哈地從路邊跑回來:「總管,樹下有一具屍骨!」

    「宋人的屍骨!」總管啐了一口:「這一帶骨骸多的是!馬蹄一不小心就踩進骨骸裡邊,死了都還要給我們添麻煩!」

    圖幹上了馬:「大王當年可真是厲害!」

    「少廢話!」總管扭頭看了看周圍:「還沒到安全的地界,管住的你的鳥嘴!」

    馬隊帶著很多的東西,多到連騎乘的馬匹都用來運輸貨物了,整支隊伍,就總管和圖干還騎在馬上。

    又轉過了兩座山口,那總管才松了一口氣:「總算是出來了,圖干,這次借你部落的名義,我們才有機會進入渭州,這功勞我記著了,以後啊,跟著我們好好幹!」

    圖乾笑道:「這次榷市的貨品可真好!總管,說好的,這裡邊有我的一成……你看……」

    總干抽了圖幹一鞭子:「少不了你的!不過到了部落歇腳,肥羊可得多殺兩口!」

    「必須的!」圖干興奮不已:「就用這次榷得的錫鍋來煮!」

    說完又轉頭對隊伍喊道:「兄弟們,加把勁,到了族裡,牛羊管夠!還有此次渭州的美酒!還有熱情的姑……」

    然後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支羽箭,刺透了圖干的喉嚨,將他最後一個字化為了血沫。

    總管大驚,不過反應極快,幾乎與圖干同時滾落馬下:「敵襲!」

    蕃人各自找地方隱蔽,然後取出弓箭應敵。

    幾陣箭過,馬隊被逼到了一處小山谷中,總管見不是事兒:「割斷貨繩!用貨物攔住敵人來路!大家上馬!翻山谷出去!」

    山谷上方的丘陵上,又冒出來一支隊伍,齊聲吶喊,居高臨下衝了下來。

    總管推開幾個圍著他的保鏢,拔刀在手:「兒郎們棄弓,迎戰,把步跋子的威名拿出來!」

    一位衛士喊道:「總管,那後路怎麼辦?」

    總管獰笑道:「先殺光眼前,再轉身應敵,我大白高國的武士,從來不怕連場硬仗!」

    馱隊的夥計們紛紛從鞍橋,腰間拔出兵刃,號呼著上前,和從山上衝下來的隊伍混戰在一起。

    雙方都是蕃人,但是明顯總管這邊的訓練有素,承受了第一波損失之後,竟然在山坡上縱橫交陣,很快組成三人一隊的小隊,逐漸將局勢扳了回來。

    不過代價是慘重的,總管也親自殺了兩個蕃人,又狠狠地將手中的青鋒劍刺入一個對手的腰肋,見到對手腕上的一個刺青,對著山頂大喝一聲:「李文釗!敢不敢出來見人?!」

    山上樹林裡,一支隊伍靜悄悄的,沒有露出一點聲息,一個年輕人騎在馬上,靠著一棵松樹打量著下方的戰場。

    一個手下問道:「公子,什麼時候動手?」

    年輕人冷酷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甕中之鱉,再等等,等對面集骨溪部過來消耗一陣再說。」
V123210 發表於 2019-7-1 23:19
    第三百八十六章嵬名浪遇

    總管知道今天凶多吉少了,來路上那支蕃部騎兵正在集結,山坡上的糾纏還未結束,山頂上的松林裡,一定還有一雙餓狼的眼睛在盯著他。

    他也是興慶府出來的,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是什麼樣的環境,讓興慶府文采最優秀,少女最傾心的翩翩公子哥,變成了西夏南疆的一頭最兇猛的餓狼。

    狠狠地啐了一口血沫,橫刀擋住對面砍來的凶器,一腳將對手揣飛,然後一劍刺入他胸口,高聲吶喊:「死戰!」

    山下騎兵開始衝鋒了,步跋子勇士們知道自己的命運,可是愈加暴發出凶性,刀刀見血,以命換命,山坡上的人轉眼便稀疏了不少,比剛才愈加慘烈。

    總管身邊只剩下一個武士,對手也組成了一個三人的集群,山下的馬蹄聲響起,傳入了總管的耳朵。

    總管血戰良久,手刃了六七人,已經是強弩之末,對方一刀狠狠劈下,衛士上前揮刀擋住,總管正要引劍前刺,卻被對手抓住了手腕,第三名對手見有機可乘,狠狠就是一刀剁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山腳林邊卻又有一匹雜色五花馬衝了出來,當先騎手引弓發箭,「噗」的一聲正中那名對手的太陽穴。

    總管不待抓住他手腕的對手揮刀,身體前撞,將對手撲倒在地,左手拔出匕首,猛然刺進對方的左肺。

    看著對手口鼻中噴出鮮血,總管起身大喊:「援兵到了!兄弟們援兵到了!」

    步跋子們頓時士氣大振,齊聲吶喊,轉眼又砍倒數人。

    五花馬上那名壯漢側身攔住山路,停在馱馬群的後面,混沒有對身後山坡上的戰況再看一眼,只冷冷地看著前方騎兵先頭部隊。

    然後,引弓,發箭。

    羽箭去勢峻急,衝鋒的集骨溪部先頭騎兵大失所料,眉心正中立時被一支古怪的長箭射透。

    長箭有三片尾羽,兩白一紅。

    對面的騎兵也連忙引弓發箭,企圖將這擋路的傢伙幹掉。

    不過一奔一停,雙方距離尚遠,對手射來的羽箭力弱不說,準頭還差,只有兩三支插在了馱馬的馱包上面。

    而漢子的羽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七十步內的山道上,轉眼便躺倒了十來具屍首。

    連珠箭!

    集骨溪部的攻擊勢頭頓時一滯,後邊的騎手,都遠遠地來回控馬,不敢再進入壯漢的射程範圍裡。

    身後的戰鬥聲漸漸弱了,壯漢嘴角扯出一個微笑,西夏步跋子,遭遇伏擊還能有如此戰力,鬥志不懈,真是名不虛傳。

    山頂上想起了一聲唿哨,遠處骨溪蠻知道盟友撤退了,打劫再也無望,紛紛撥馬遠遁。

    總管揮刀狂呼:「李文釗!總有一日取你的狗頭!」

    山頂上那年輕人已經撥馬,聞言輕蔑地一笑:「虧了梁家還是漢人,粗鄙無文。」

    ……

    一場遭遇戰很快結束了,五花馬緩步來到坡上,大漢將弓放入弓囊,跳下馬來,從騎鞍後面取出一個包裹:「還受傷了?」

    總管躺在地上呼呼喘氣:「多謝……多謝壯士搭救之恩。」

    那大漢遞給總管一根棗木枚,:「銜上,別說話。」

    總管二話不說,接過來咬住。

    大漢撕開總管的衣物,露出肋下深深的傷口:「還好,沒透,接下來有些疼,你忍著點。」

    說完將一杯充滿酒香的液體淋在了總管的傷口上。

    總管一身悶哼,額頭青筋暴起,眼睛都快要鼓了出來。

    大漢讚許地看了總管一眼:「好漢子!接下來我會用羊腸線給你的傷口縫合,這個不算太疼,保你一個月後又能生龍活虎。」

    總管額頭上冷汗淋漓,卻是狠狠地點了一下頭。

    大漢將傷口縫合,然後撒上一種清香清涼的藥粉,用紗布給總管纏好,這才去幫助其餘傷員。

    不知道為何,大漢眼中那種淡然的眼神,讓步跋子們感覺他雖然在救人,卻一點沒有把性命看在眼裡的仁慈。

    不光是對別人,對自己也是如此,之前和騎兵對射的時候,幾枝羽箭就落在離漢子咫尺的位置,漢子都不管不顧,只有確定會射到身上那些,漢子才用弓稍輕輕撥去。

    山坡上,因為這漢子的來回走動,號呼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就好像一頭狼王,對群狼有鎮壓和安撫的作用那樣。

    諸事料理完畢,那漢子這才來到總管身前:「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你們要去哪裡?我送你們。」

    ……

    天都山,夏主行宮。

    嵬名浪遇看著手裡的漢文簡報,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他是元昊的弟弟,雖然還擔任著都統軍,精通兵法,熟諳邊事。可越是這樣,越是隱隱有些擔憂。

    如今老將們逐漸凋零,當年好水川跟著大王連場大戰,用血汗拚殺出二十六州的元勛們,所剩已經不多。

    少主登基,皇后和她那些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燈,他身為皇叔,是真擔心大白高國的國柄旁落。

    少主的進取之心他很清楚,莽撞不是毛病,反覆也不是毛病,這本身就是契丹人的生存方式。

    當年三代英主,不就是在夾縫中左右逢源,左右衝撞,才硬生生撞出了這一片天地嗎?

    收軍權也不是毛病,自己也不是不願意交權,但是少主……太急了。

    自己一旦將軍權交出去,軍中新的一代將才還沒有成長起來,巨大的權力真空,誰來填充?

    四方都是強敵,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

    兀卒的意思很清楚了,他是不會容忍有一個手握重兵的皇叔的,這才將他打發來天都山,他自己在各處巡遊出擊,不斷的吸納部落將士到他自己的麾下。

    去年兀卒一邊去信大宋,求取《九經》,《唐史》,《冊府元龜》,任用叛逃的漢人文士景洵,仿遼朝設置漢官,穿漢服行漢禮。

    同時駐兵古渭,征伐六谷諸藩,招誘大宋陝西熟戶投奔西夏。

    西夏國勢,又有了振作景象。

    文事統治上效仿宋遼,嵬名浪遇沒有意見,相反認為是不錯的舉措,但是軍事上仿照宋國給自己派來一個監軍,還是梁家子弟,嵬名浪遇無論如何都不會認為這是對西夏軍力有利的行為,更不會將之解讀成一種善意。

    前段日子自己領軍去軍司諸寨巡檢,回來才知道幾個漢人無賴少年,冒充漢人大臣景洵之子,在天都山招搖,將守將騙得不要不要的,最後還被偷走了幾十匹御馬。

    別的都還罷了,照夜白和颯露紫,是西域送來的頂級駿馬,這是國寶,無論如何都丟不得的。

    梁格嵬是梁皇后的外侄子,諒祚派他來監軍,就是要提防老將,結果皇叔出寨巡視,自己貪圖行宮獵物眾多,趁老將軍不在,偷了個空跑山裡遊獵了幾天,竟然就出了這麼大的漏子。

    如今梁格嵬正苦著臉,對嵬名浪遇求計:「皇叔,如今這事情鬧得,可該如何收場?」
V123210 發表於 2019-7-1 23:20
    第三百八十七章叛逃

    嵬名浪遇擔憂的確是另外一件事情:「那群無賴少年可去窺視過蕭關?」

    梁格嵬連連搖頭:「沒有,守將已經被拷問得沒人樣子了,也咬死那幾個少年就在宮外香木林裡住下,每日裡飲酒鬥劍,射箭騎馬,高歌作樂。」

    「那為首的年輕人氣度不凡,穿著華貴。幾個隨從,料理飲食異常精緻。」

    「除了吟詩作賦,騎術,相馬,弓箭,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因此守將信之不移,真當他當成了景洵之子。」

    嵬名浪遇說道:「難道他們也會蕃語?」

    梁格嵬點頭:「真會,其中好一大一小,蕃語說得地道,問了與之接觸的軍士,都說帶著祖音,是大廟裡的紅衣大和尚們的那種。不是貴人之子,帶不了這種口音。」

    嵬名浪遇皺著眉頭:「這就奇了,這幾個無賴,難道是石頭裡蹦出來的不成?」

    梁格嵬說道:「好在主力隨皇叔去了蕭關演練,沒有暴露我們的意圖。」

    嵬名浪遇說道:「渭州蘇明潤,大宋朝的探花,諸多事情讓我看不太明白,也不知道是真不懂形勢還是故意為之。要是故意,那所謀不小。聽說你在渭州,發展了眼線?」

    梁格嵬臉一紅:「皇叔見笑了,我……我那就是順便發點小財……」

    嵬名浪遇一擺手:「也算是歪打正著,好歹能試探些虛實,說說那邊的情形。」

    梁格嵬見老將軍不是要追究他走私的事情,這才松了一口氣:「是,如今渭州開榷市,引誘六谷部蕃人傾向他們,六谷部蕃落中也有親近我們的,因此便整理了一批牛馬,青鹽,冒充蕃人去了一趟榷市。具體情況嘛,得等他們回來才知道。」

    嵬名浪遇點了點頭,就在這時,有手下來報:「皇叔,監軍,梁總管回來了,商隊途中遇襲,總管受了傷!」

    梁格嵬大驚:「屹多埋傷得可重?」

    嵬名浪遇站起身來:「走,看看去!」

    ……

    來到梁屹多埋所在的軍帳,壯漢正在給他換藥。

    嵬名浪遇聞著帳篷裡的味道:「屹多埋,縱然受傷,軍中不得飲酒。」

    梁屹多埋忍痛拱手:「參見都統軍,參見叔父,孩兒沒有飲酒,這是……傷藥。」

    梁格嵬問道:「這位是誰?」

    嵬名浪遇說道:「小的這次去渭州榷市,所得豐厚,然而不知道是哪裡走了消息,遇到李文釗。」

    梁格嵬大驚:「李文釗?此人素來謀定而後動,賢侄是如何得脫?」

    梁屹多埋笑了,接著又被在傷口上塗抹酒精,痛得呲牙咧嘴:「得多虧了新結識的這位好漢,他箭術精絕,擋住了集骨溪蕃人的衝鋒,侄兒這才有命回來。」

    嵬名浪遇說道:「屹多埋,要是還能堅持,細說一下經過。」

    正在敷藥的漢子接口道:「郎君這傷處理及時,已經沒有大礙了,我一邊敷藥,你一邊與這位老將軍稟報吧。」

    梁屹多埋這才將事情一五一十地稟報了,最後招手讓下人送上一口箱子:「這次雖然風險夠大,但是利益卻也豐厚,尤其榷得不少的好酒。皇叔,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永春露,聊表敬意。」

    那漢子皺了皺眉頭:「郎君,這麼大的風險,才弄來百十來斤好酒,與其白白喝掉,何不處理成傷藥救治將士性命?」

    梁屹多埋頓時有些尷尬,倒是嵬名浪遇說道:「言之有理,你叫什麼名字,何方人士?」

    梁屹多埋說道:「他叫家梁,說是蜀中人士,曾在西軍呆過。」

    大漢跪倒:「不敢欺瞞貴人,在下一路對郎君沒有說實話。在下巢谷,乃蜀中眉山人士,就是那宋朝渭州小知州的同鄉!」

    帳內眾人都是神色古怪,梁格嵬「唰」地一聲拔出腰中長劍,架到巢谷的脖子上:「你是奸細!」

    巢谷淡然道:「要是奸細,我還會自暴身份嗎?實在是那蘇明潤陰魂不散,如跗骨之蛆,讓小人無路可走。聽聞大王招誘熟戶,因此特來投奔的。」

    梁格嵬冷笑道:「嫌疑之身,一刀殺了豈不是方便?」

    梁屹多埋不忿喊道:「叔叔!壯士救了我,還有諸多步跋子的性命!你問問他們答不答應?!」

    巢谷淡淡地說道:「小人熟知渭州虛實,延邊形勢。最重要的,是知道蘇明潤那些套路,於將軍大有用處!」

    「如今兀卒正招誘延邊熟戶,需要的正是恩信,豈可殺特意投奔之人?將軍不必誑我。」

    嵬名浪遇抬手:「格嵬,先將刀收起來。」

    說完對巢谷說道:「你說那蘇明潤陰魂不散,是什麼意思?」

    巢谷說道:「小人原本是眉山書院龍昌期龍老門下,他蘇明潤仗著自己江卿世家,開蒙比小人早幾年,甚得龍昌期寵愛,整日挑弄是非。」

    「小人是農人出身,自是被他看不起,被他聯合著學宮裡的江卿子弟,成日拿我們農家子弟取樂。」

    「嗯師受他矇蔽,每每不公,最後竟然將我逐出門牆!」

    「如此還則罷了,他卻還假惺惺地裝作好人,送我盤纏,寶刀,讓我投奔西軍效力。」

    「後來我才知道,他如此做,實在是心存惡毒,斷了我的文科之途!」

    嵬名浪遇問道:「此事你是如何得知?」

    巢谷憤恨地說道:「我投到西軍忠州節度使韓存寶麾下,數年下來,倒是立了不少戰功,做得軍頭。後來我隨韓節度征討彭仕羲,路過蜀中,才知道當年他的險惡用心!」

    「我被他們擺佈,僅僅是紈袴們的一場賭博!」

    「當年蘇明潤和幾個紈袴打賭,說是可以玩弄我於股掌之上,還要讓我感恩戴德!」

    「可恨我被欺瞞了那麼些年,竟然真的如他所言,對他感激涕零,還寫過幾封信給他表示感謝。」

    「蘇明潤拿著我的信,當做笑話在學宮宣揚,讓我淪為整個眉州城的笑柄!」

    「這幫子江卿世家,混沒有把我當人看過!」

    梁屹多埋本身就是紈袴,少年時搶民女,當惡霸,和紈袴們在一起狂嫖濫賭這些事是做熟了的,聞言不由得摸著下巴:「有點意思,要說會玩還是大宋人……」

    嵬名浪遇輕輕咳嗽了一聲,打斷梁屹多埋:「韓存寶,那是老對手了,聽說他栽在了南邊?」

    巢谷不由得恨恨地說道:「這就是新仇舊恨!」

    梁格嵬說道:「說來聽聽。」

    巢谷說道:「征討彭仕羲,韓節度使為前鋒,囤安軍為後衛。」

    「囤安軍是二林部的羈縻軍,和眉山江卿一起倒賣鹽茶綢酒,一直打得火熱。為了讓囤安軍出頭,他們一起陷害了韓將軍!」

    「我們在前邊血戰了半月,矢盡糧絕,最後不得已退了下來。然後囤安軍姍姍來遲,撿了個大便宜!」

    「可憐韓將軍百口莫辯,被下了牢獄,事發之前,托我將一生積蓄的數百兩銀子,送去與他的妻兒。」

    「小人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其後便成了通緝要販,只好潛伏草莽,以私鹽為業。直到仁宗大行,大赦天下,才得以重建天日。」

    「可是天道不公!等我出來,他蘇明潤已然高中探花!」

    「大宋重文輕武,一個少年文魁,一個軍中逃犯,身份地位,那是天差地別。」

    「眉州人皆以蘇明潤為榮,可憐小人,如今卻是連家鄉都回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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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八章對答

    梁屹多埋也覺得眼前這娃實在是有些悲催,好端端一個人,因為紈袴一場遊戲,便成了有家難歸,甚至有國難投。

    就聽巢谷說道:「小人無處可去,只好重回陝西,找尋老戰友,希望能得一口生計。」

    說完語氣有些變得悲涼:「活該小人運交黃蓋,陝西好啊,青鹽好啊,加上有些門路,重操舊業,也算是有了些起色。」

    「可他蘇明潤又來了!搞起了榷市,走販青鹽再沒活路了!」

    嵬名浪遇手握著腰帶:「見你像條漢子,怎地如此懦弱?聽聞他喜歡微服私行,只需三尺白刃,當街便可了斷這場怨恨!」

    巢谷冷笑道:「大宋的官員,最是惜命。他蘇明潤驟得富貴,豈能例外?呵呵,別看他表面上裝得和藹親民,不帶隨從。其實身邊都是偽裝成普通行人的衛士,他管他們叫『便衣』!」

    嵬名浪遇和梁格嵬對視一眼,這個可是沒有掌握的最新情報。

    梁格嵬也嘆了一口氣:「既然你精擅箭術……」

    嵬名浪遇一抬手,制止了梁格嵬繼續說下去:「既然有備,想必難近百步之內。屹多埋的傷勢如此之重,怎地還這麼有精神?你的傷口處理之法,端是神奇啊。」

    巢谷悲愴地嘆了一口氣:「大奸大惡之徒,必是大能大智之輩,說的就是蘇明潤了。」

    「早在眉山,此人就善於營造聲勢,頂著一個神童的名聲,收養了幾十號孤兒,早早就傳出了仁性天生的名頭。」

    「此子多技,先拿各種好東西的生產法子,得到眉山江卿世家的支持,然後用這些貨品,與二林部那個阿囤彌交好,再通過阿囤彌的線,與大理小高相爺攀上交情,他一句話,在眉山重如九鼎。」

    「你當他的探花怎麼來的?眉山江卿,每年都有新奇貨品進貢宮中,蜀中幾任都轉運使,都給眉山的資財喂得飽了,回到朝中朝中淨幫他說話,因此才得以高中。」

    「貴人們,此子輕視不得,這烈酒,貌似眉山程家的出產,其實是蘇明潤的發明。還有我給郎君用的藥粉,也是蜀中玉局觀的上品,玉局觀張天師跟蘇明潤好得穿一條褲子,這藥粉的主材,即使蘇明潤從小高相公那裡弄到的。」

    各種情報層出不窮,嵬名浪遇不由得越來越重視:「這蘇明潤,聽聞善於治軍?在夔州曾用兩千鄉勇,殺了五千夷人?」

    巢谷冷笑道:「貴人也不用看蘇明潤太高,他就是一個投機之徒,手無縛雞之力。所謂的兩千鄉勇,不過是借來的兵,拿銀子喂飽了,替他賣命而已。」

    「如今那囤安軍和控鶴軍,控鶴軍還好些,畢竟有一份鄉情在。」

    「那囤安軍,呵呵呵,聽聞霸佔了渭州茶馬古道上一處草場,這是要走在二林部的老路子,扼守交通,和蕃人做生意發財,哪裡還有什麼戰心?」

    「不過那控鶴軍也輕視不得,他們的鶴脛弩犀利非常,如今大宋傳得沸沸揚揚,探花郎在汴梁用鶴脛弩力壓兩國大使,是有這事兒吧?」

    梁格嵬問道:「你也聽說了?」

    巢谷冷笑道:「小人雖然只聽了個大概,卻也知道鶴脛弩這東西,需要經過訓練,方可成軍。」

    「他蘇明潤手無縛雞之力,斷然不可能如此厲害。大宋人看重文士,想來蘇明潤最多就是適逢其會,鼓如簧之舌瞎說一通,宋人就什麼事情都往他身上安……」

    說完恨恨地一捶大腿:「這就是他蘇明潤的性子!投機取巧,奪佔他人的功勞,無恥之尤!」

    嵬名浪遇又和梁格嵬相視一眼,心道這漢子對蘇明潤還真是瞭解,最瞭解自己的乃是對手,這話不是沒有道理。

    巢谷又說道:「這永春露要成好傷藥,還需一道工藝,蘇明潤視作最高機密,不過卻也瞞不過眉山的鄉親。」

    說完拱手道:「巢谷投夏,並無寸功,願以此法相獻!」

    嵬名浪遇說道:「好!那鶴脛弩呢?巢先生可知那鶴脛弩的製法?」

    巢谷說道:「鶴脛弩並不難,與普通弓弩相似,然其弩臂製法,乃頂級機密,其法所成鋼臂,帶有彈性,當年巢谷多番打聽,也不知道其製法。」

    嵬名浪遇正有些失望,卻又聽巢谷說道:「不過眉山造鋼之法,巢谷倒是探聽得了一二。」

    嵬名浪遇不禁大喜:「如何制得?」

    巢谷說道:「說穿了也簡單,冶爐直接出來的鐵,叫生鐵。生鐵經過反覆鍛打,除去雜質,便是熟鐵。」

    「只需將熟鐵片盤入砂箱,直接淋入生鐵水,所得之鐵,便是生熟相間,可得鋼材。」

    「不過貴人,那鶴脛弩其實不合夏人所用,巢谷認為,不如棄之,完全不用打聽。」

    「為何?」

    巢谷說道:「西夏立國,靠的什麼?弓馬!用弩乃投機取巧之舉!」

    「宋人用弩,那是為了武裝農人,不得已而行之。西夏二十六州,耕牧各半,六歲孩童,多能盤馬彎弓。故而天性凶野好戰,平日裡以遊獵誇飾,戰時以斬獲敘功,豈可棄己長而逐彼短?」

    「弩非不好用,但是善之於步卒而弱效於騎軍。巢谷怕不但效果不顯,反而讓西夏騎軍丁壯失了戰心野性,這是得不償失。」

    「巢谷往來邊境,也知道大夏軍制:民一家號一帳,男年登十五為丁,二丁取正軍一人,負贍一人,為一抄。」

    「負贍者,隨軍雜役也。四丁為兩抄,余號空丁。空丁願隸正軍者,可以以他丁為負贍,無則許正軍之疲弱者為之。故壯者皆習戰鬥,而得正軍為多。」

    「凡正軍給長生馬、駝各一。團練使以上,帳一、弓一、箭五百、馬一、橐駝五,旗、鼓、槍、劍、棍棓、粆袋、披氈、渾脫、背索、鍬鑊、斤斧、箭牌、鐵爪籬各一。」

    「刺史以下,無帳無旗鼓,人各橐駝一,箭三百,幕梁一。兵三人同一幕梁。」

    「此正是精兵之道,立國之本。遼國那種路子走不得。遼宋澶淵之盟才多少年?遼國軍力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

    梁屹多埋是真心為了這救命恩人好:「巢先生莫要如此耿介,如今兀卒正復興漢制,處處與宋遼兩國學習。」

    巢谷笑道:「兀卒才是真正的明白人,他復興漢制,只是穿漢服,行漢禮而已。弓馬之途,戰伐之道,可有一日放鬆?」

    「師宋之長,反以制宋;師遼之長,反以制遼。力不及者,折衝縱橫。兵戰不絕於邊彊,使者不絕於驛路。此乃難得的務實明君,也正是巢谷來投的原因。」

    嵬名浪遇說道:「與先生一席話,所獲頗豐啊,只恨宋朝奸臣當道,君上昏庸,有先生這樣的大才而不用。如然不棄,便請在軍中,當任參軍如何?」

    巢谷拱手道:「巢谷在宋朝,也曾入過文武舉試,讀過兵書戰策。知道功必賞,過必罰,乃強軍之道也。」

    「巢谷新投,未立寸功,豈可任此要職?巢谷也自信弓馬嫻熟,大白高國重武事,軍中公平,必有好男兒出頭之日。」

    「因此皇叔的恩遇,巢谷不敢領受。現就請在郎君帳下,料理好諸多軍士和郎君的傷勢,再以事功報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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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九章秋娘

    梁格嵬趕緊插話:「如此也甚好,先生放心,我大白高國,不似宋朝那般打壓武人,只要你有勇武智謀,不愁不飛黃騰達。」

    嵬名浪遇不由得再次感慨:「豈曰宋無人,乃不得用而已!如此便請先生早日歇息。對了,先生不熟悉我軍制,營中莫要亂走,有事先告訴負瞻即可。」

    巢谷躬身施禮:「自當如此,如此巢谷先請告退。」

    臨到要出帳門口了,巢谷卻又轉身:「對了,尚有一件大事稟告。」

    嵬名浪遇問道:「何事?」

    巢谷說道:「三位怕是都小視了蘇明潤的戰略之才,也小視了他的奸詐。眉山鹽井,已可深入地下三百丈。所以諸君切莫以為囤安寨是一處旱寨——他蘇明潤,可真有本事鑿透岩層,如清澗城那般,打出清泉來!」

    三人俱是大驚,嵬名浪遇站起身來,拱手道:「有勞先生,還請暫緩休息,我們繼續細說其詳!」

    ……

    夜深了,巢谷已經退下休息,帳中三人還在計議。

    一番言談下來,巢谷的重要性已經凸顯,嵬名浪遇將梁屹多埋問得更加詳細。

    最後嵬名浪遇問道:「你們覺得,這巢先生,有沒有問題?」

    梁屹多埋首先不服:「巢元修當是信人,一路上我也曾多方試探,他對宋軍內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故意與他獨處,如果巢元修有異心,俘虜我送去大宋,豈非大功一件?」

    嵬名浪遇擺手道:「這個不能說明問題,他自己都說了,渭州蘇探花可是他仇人,綁架了你,他也沒法獻於蘇明潤。」

    梁屹多埋笑道:「皇叔難道不知?宋朝文武,勢成水火,那小蘇探花,佔了種大郎在渭州城的產業,拔了種大郎在渭州城裡的眼線,官司打到了四路都轉運使那裡,那都轉運使偏幫文人,將種大郎狠狠懲戒了一番。巢大哥要是綁了我交給種大郎,豈不得好?」

    梁格嵬手又好氣又好笑:「賢侄,你這話聽著古怪,我怎麼覺得你和綁匪倒是一路的?」

    說完又琢磨道:「這巢先生,出現的時機畢竟過於巧了。剛剛一番話,卻又處處都透露了宋朝的機密。相較而言,我覺得他是宋朝奸細的可能性比較小,改日試試他酒精和鋼鐵的法子是否真正有效,才能判斷出他是否實心投靠。」

    嵬名浪遇在帳中來回踱步:「就算不能排除,以那什麼酒精和煉鋼法這兩樣重器的功勞,給個官職養著,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但是你們有沒有想到另外的可能?」

    梁格嵬問道:「皇叔,什麼可能?」

    嵬名浪遇一字一句說道:「那!個!人!」

    梁格嵬也一下反應了過來:「李文釗?!是那反賊!」

    嵬名浪遇搖了搖頭,似乎不願意用反賊來稱呼這個人:「也是生不逢時,若非出身,難說不能成我朝不世出的人才,可惜啊……」

    想了想:「試探還是要繼續試探的,不過所言有道理,那也不用在乎他的來路。聽聞宋朝關中的鄭國渠,當年也是間諜所獻,可渠成之後,一樣有大用!」

    「這樣,屹多埋你繼續籠絡巢先生,解衣衣之,推食食之。」

    「格嵬你這裡,將作坊建起來,給巢先生一個治器械的勾當,試用他所說的法子,要將他會的技術掏乾淨。」

    「至於我嘛……讓渭州城的眼線打聽一下他的來路,再細作計較。」

    ……

    渭州城中,秋娘看著手中一張紙出神。

    這是一張廣告,蜀中大豪商發的,懸賞百兩黃金,徵集羊毛線編織技法。

    丫鬟過來,收拾秋娘身邊的毛線簸籮,說道:「小姐,你真的要去領賞?」

    秋娘有些患得患失:「有了百兩黃金,小魚你說我們是不是就可以脫籍了?」

    小魚歪著腦袋:「小姐,脫籍有什麼好的?脫籍了我們還能養活自己嗎?再說這是大富商懸賞,脫籍卻是官府的事情。難道你要嫁給大富商做妾?那幫老頭好色貪財,沒一個好東西!」

    秋娘抓起簸籮裡的毛線球,既像在說服小魚,也像在說服自己:「多好的線啊,小魚,這是我見過最好的絨線。脫籍了,我們就織毛衣,織手套,織襪子!我們能養活自己的!」

    ……

    程三看著秋娘藍色的眸子,一時間有些怔神。

    又翻檢了一下桌上的圍巾,手套,還有一件毛衣:「秋娘是吧?好像我們在商會上見過……」

    秋娘低著頭泫然欲泣:「是,奴家是樂伎,今在賤籍。」

    程三說道:「看你的樣子,似乎……不是中原人?」

    秋娘說道:「奴家母親,原是一胡人豪商的妾侍,那胡人據說來自極遠之地,當地男子以商為業,婦人以羊毛奶品,補貼家用。」

    「母親手巧,從胡婢處習得紡織之法。」

    「後來大戰開始,父親不知所蹤,母親為了養活奴家,身入賤籍。」

    「待奴家長成,也淪落坊間,與人彈唱。」

    說完盈盈跪下:「程公,奴家獻上毛線編織之法,不要百金,只需小蘇探花一句話,脫去奴家賤籍,求程公成全。」

    程三歎息道:「二十年亂世,毀了整整一代人啊……明潤真是能人所不能,他說世間別有以線織衣之法,這當真就有。」

    「娘子請起,你既有此志,老夫也是佩服。這樣,我指給你一條明路——你將這些物事,拿去求見薇兒小娘子,只要能得小娘子一句話,對少爺來說,怕是比九經上夫子之言都管用。」

    秋娘拜謝,取過針織:「石小娘子常在慈濟院,我知道的。」

    見到秋娘即將邁出大門,程三才暗自點了點頭:「且慢,至於獎勵你那百金,不管少爺如何處置,我都給你留著。」

    秋娘頓了一下,轉身再次盈盈拜倒:「多謝程公憐惜。」

    第二天上午,石薇便拿著秋娘的針織來找蘇油。

    蘇油正拿著一支箭,閉著一隻眼睛一邊瞄箭頭,一邊對石鍮說話:「這箭頭最大橫截面積比錐狀箭頭可小得多了,硬度怎麼樣?」

    石鍮說道:「硬度比沖壓箭頭還差了些,不過已經接近鋼材,加上設計成這個樣子,威力不比破甲錐弱。」

    「能破瘊子甲?」

    「沒問題,破後能入一寸。」

    「對付我們的沖壓鋼盔呢?」

    「呃……這個還差了些,叔祖,為了不讓西夏人撿到這種箭頭反過來對付大宋,我們做了這樣的設計。」

    「你看,這是光箭頭,尾巴很短,底部有一細針。」

    「箭桿上我們做了這樣的設計,開了一個楔口,類似木工的榫卯結構,這樣除了插入細針,還能對箭頭夾持,穩固程度很好。西夏人就算撿去,加工不出精巧的箭桿,也是白瞎。」

    蘇油表示很滿意,又取出一張圖紙:「上次去龍首村,見到放羊的孩子扔石頭是一把好手,一塊石頭扔到領頭公羊的角上,就能控制其行進方向,我就弄了個這樣的東西。」

    石鍮接過來,見是一個柱型瓷罐,上方有個木柄,側面開著一個兩個孔,一側孔中插著一枚釘子一樣的東西。

    蘇油說道:「這枚釘子是撞擊機構,平日裡這樣保存,需要使用的時候,只需將這釘子取出,插入瓷筒上的另一個小孔,然後在鋼盔或者岩石上一砸,便能引燃火信。」

    「火信能延時數秒,可以拋擲出去炸傷敵軍,這設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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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