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蘇廚 作者:二子從周 (連載中)

 
V123210 2019-1-27 19:38: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5 1600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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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四十章再見可龍裡

    石富看著蘇油:「你考得也太好了,我在眉山都擔心你被權貴捉了去,聽說你考完就躲石府裡邊了?呵呵呵總算是沒看錯人!」

    蘇油笑道:「在我心中,能娶到薇兒,本就是我高攀,怎麼可能出那些事兒。對了,薇兒就在後面,大石頭也挺好的,不過商州胄案事務繁忙,這次就不能回來看你老了。」

    石富說道:「能出息就行,我這老頭有什麼好看的!」

    八娘扶著程夫人,在後面笑吟吟地看著蘇油。

    蘇油走上前去,一躬到底:「小油見過嫂嫂。」

    程夫人這兩年身體不太好,商號的差事都交給了八娘,不過見到蘇油回來,容色也換了個樣:「門楣光耀,小油,你做得很不錯。」

    蘇油說道:「都是嫂嫂平日裡教誨得好,否則以蘇油的頑劣,焉能有今日。」

    八娘就在一邊抿嘴笑,她覺得蘇油說的是實情。

    程夫人也笑:「快把薇兒領出來讓嫂嫂瞧瞧,奪旗斬將威震邊陲,這一刻怎麼還害羞上了……」

    待得走過碼頭,蘇油見到一邊的瓦頂玻璃窗屋子:「那是……土地廟小學?」

    教諭笑道:「正是,本來州縣是要搬進城裡的,可眉山鄉親們認為那處出過探花郎,是文氣所鍾,堅決不同意,最後只好原址修繕。」

    蘇油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走,看看去。」

    小學已經大變樣了,蜂窩煤球,陶泥場,醬菜園子,都已經不見,只有教室前的大榆樹下,還掛著當年陳郭二人送來的那面雲板。

    今天是休沐日,教室裡沒人,不過蘇油見到教具裡有圓規,直尺,三角板。

    教室的講案下面,是三摞作業本,分別是文學,數學,理化。

    蘇油見獵心喜,哈哈笑道:「小七哥,把紅墨水和鵝毛筆給我。」

    刷刷刷替老師批改完簡單的數學和理化作業,還胡亂寫了些評語,將作業本原封不動地還原:「好幾年沒幹過這事兒了,看到就手癢,走走走趕緊走,都別告訴先生啊!」

    出了小學,蘇油不由得得意:「我眉山的小孩,別的不說,去朝廷考個明算科,那是手到擒來。」

    史洞修笑道:「那可就虧大發了,明算科出來,多是入三司做書辦,會計一類,一輩子出不了頭。與其拿著一兩貫錢的月奉在汴京城混,還不如在眉山當個商號夥計實在!」

    蘇油贊到:「史老還是那麼精打細算,蘇遲和蘇適今後要有外公一般的精明,他爹都不用擔心了。」

    二十七娘又生了個老二,蘇家如今也算人丁興旺。

    方知味還是老樣子,不過門上的匾額和隔斷上的詩,如今可成了招牌,路過眉山的士子,即使窮得進不去,也是要來門口觀摩觀摩的。

    制策三等,國朝探花,蘇軾和蘇油的筆跡,看看粘粘文氣也好。

    蘇油還不忘給大侄兒貼標籤,盯著匾額:「其實我覺得大蘇的字和他的人一樣,心寬體胖,蛤蟆一般。」

    程文應笑道:「巧了,九江那邊有個生意夥伴,叫李常,去年帶著他侄兒來眉山,聽說幼時也是個神童,見到大蘇的字,也評價說像蛤蟆,還是石頭壓蛤蟆。」

    自己說可以,別人說怎麼行?蘇油立馬不樂意了,蘇黃米蔡宋四家,怎麼都輪不到外人囂張:「什麼神童口氣這麼大?」

    程文應說道:「如今也過了十八,是士子了,聽說過兩年就要去汴京考舉呢。」

    「他舅舅說自家侄兒六歲寫過一首《牧童》,『騎牛遠遠過前村,吹笛風斜隔岸聞。多少長安名利客,機關用盡不如君。』」

    這詩格調不錯,蘇油問道:「那他如何評價我的書法?」

    程文應笑道:「你的更差,他說直如廟裡泥胎,還不如蛤蟆是個活物呢!」

    蘇油怒了:「誰呀這麼囂張?!」

    程文應說道:「他八歲送師長赴舉,還有一首詩——『萬里雲程著祖鞭,送君歸去玉階前,若問舊時黃庭堅,謫在人間今八年。』」

    蘇油:「……」

    算了不跟他計較,反正最後都是一門。

    再是歸心似箭,該走的過場還是要走,方知味裡,接風宴上,觥籌交錯一番,那是免不了的。

    一通熱鬧之後,蘇油換上便裝,收起儀仗,叮囑知州不要驚擾地方,這才搭上可龍裡的烏篷船。

    初夏水滿,卻還不渾,蘇油對石薇說道:「看來看去,還是我們玻璃江的水好。」

    石薇在船頭撥弄著翠色的江水:「就是,不去陝西,都不知道涇河水能混成那樣,一瓢水半瓢泥,還是我們老家好!」

    船裡沒別人,蘇油笑道:「薇兒,都要出嫁了,你怎麼一點不緊張?」

    石薇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為什麼要緊張?小油哥哥,你緊張啊?」

    這小妞把自己嫁給蘇油當做天經地義的自然之事,反倒是蘇油自己著了相,不過他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其實比考科舉還要緊張。」

    石薇靠過來安慰:「小油哥哥,不用怕,我們六歲就換了定帖,嘻嘻嘻,不過當年你那貼子裡的田土金銀……」

    蘇油有些無語,這種時候一般情況下,不是該男主角安慰女主角的嗎?

    「那可是上十畝龍腦樟林子呢,那個時候,我們家除了那個,就剩下八公從你家牽回來的四頭小閹豬了。」

    「對了,還有一幫兄弟姐妹,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說起這個,石薇心頭一陣陣的甜蜜,靠在蘇油身上:「八公真好,平日裡管束你那麼嚴,可你在土地廟收攏那麼多哥哥姐姐,八公愣是沒有說過一句。」

    說起這個蘇油也是感佩:「蘇家人的心眼,早四百年全落到味道公一個人身上了,如今一個賽一個的實誠。」

    石薇是腦殘粉:「嗯,小油哥哥你最實誠。」

    蘇油撫摸著石薇的頭髮:「是啊,等以後我們有了孩子,就讓他叫蘇迂。這份實誠,要留著傳家的……」

    一路明山秀水,說話間就到了那滿是招搖水草的河灣。

    看來鄉親們還保留著當年蘇油留下的習慣,河灣裡的水草明顯收割過,除了水底密密的樁子,都是當年新發的,油綠油綠。

    就聽見河灣石梯上有人喊:「回來了!小幺叔回來了!」

    蘇油在船上喊:「喂,是不是瘦娃?!」

    上邊那人奔跑著跑下來:「就是就是!」

    跑到水邊:「小幺叔把繩子丟過來我牽著,趕緊趕緊,八公在祠堂裡等著呢!哎喲小嬸娘也在船上呢!」

    蘇油將繩子扔過去:「別亂喊!還沒過門呢!」

    瘦娃將繩子收緊,喜笑顏開:「還不就這幾天的事兒!」

    蘇油跳上梯子:「後邊還有一船,都是小時候的玩伴,我說瘦娃你胖得眼睛都快眯縫了,五嬸把養豬那套用你身上了?」

    石薇也跟著跳上岸:「瘦娃哥!你真的胖了!」

    後邊一船跟著就到了,蘇油將繩子牽過,和前船一起綁到石台階邊泥地的木樁上,一行人下來,抱著瘦娃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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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四十一章眾人

    「元貞!小石頭!小七哥!小鼠!哎喲這位是……」

    蘇油介紹:「這位是種誼,算我半個學生,這次跟著來體驗一下蜀中山水。」

    眉山什麼都不缺,眾人圖省事什麼都沒帶,就這麼說笑著來到可龍裡村子。

    種誼一看門口的大池塘和池塘後青瓦白牆的祠堂:「老師你家好漂亮!」

    蘇油說道:「那是祠堂,邊上的才是我家。」

    祠堂前敞壩上全是鄉親,一見來人了都用了過來。

    蘇油趕緊上前一一見禮。

    來到祠堂,八公還是那身老打扮:「回來了?先給祖宗上香吧。」

    蘇油取過三柱香,恭恭敬敬地插在銀光斑斕的銅爐裡,跪下叩了三個頭,轉身又扶八公坐下,也給他叩了一個,這才扶著他的膝頭:「八公,小油回來了。」

    八公摸著他的頭頂:「你呀,光知道逞能,起來起來,要不是薇兒啊,你這回我看玄!」

    這心是偏得沒邊了,逞能的是她好不好!

    站起身來,蘇油看了一下祠堂:「嗐,怎麼那根黃荊棍兒還供在那裡?」

    五嫂高聲道:「八公留著給你打娃子的!」

    眾人都是哄堂大笑,蘇油怕薇兒面薄,趕緊打岔問道:「好些人我都沒見過,誰是小鼠新婦啊?」

    六嫂牽過一個相貌溫柔的女子:「這是我家的。」語氣中充滿了驕傲。

    那女子微微一禮:「見過幺叔。薇兒嬸嬸的喜服,我都準備好了,幺叔你就放心吧。」

    眾人又是笑開了,八公說道:「夠了夠了,薇兒還在這裡呢,走吧,都去那邊,你那幫兄弟姐妹都家裡等著呢,老二老四不說了,老三趕回來可不容易,唉,就丟小妹一個在京城裡。」

    張散如今是開海船的人,南邊到過番禺,北邊到過京東東路的文登。

    夔州號海試成功,蘇油立刻和當年在汴京租屋裡吃過他飯的錢勰搭上了線。

    錢家是吳越國國王錢俶的後人,文化世家,父子兄弟制策登科的,滿大宋獨一份,和蘇家的叔侄三人制科同中,並駕齊驅。

    當年錢家的錢易才華橫溢到何等地步?《宋史》中說他「才學瞻敏過人,數千百言,援筆立就」。

    十七歲時參加進士考試,不到中午就寫成了洋洋灑灑的三篇文章。出眾的表現,引起了一些官員的嫉妒,他們說錢易輕率、不穩重,故意不予錄取。

    第二次再考,因為文章中帶著諷刺意味,被從狀元降等到探花。

    降……降等到……探……探花……

    到了錢勰這輩兒,文風依舊不弱,和大蘇惺惺相惜,既是同年又是好友,與蘇油關係也不錯。

    這娃也是妙人,如今正在如皋做縣令。

    正好天旱蝗發。剛開始隔壁泰興縣縣令跟太守打包票:「俺們縣界無蝗。」

    結果蝗蟲大起,郡守詰之。泰興縣令辭窮,就找地方甩鍋,說蝗蟲是錢穆父的如皋縣飛過來的。

    太守便發檄,質問錢勰你們如皋縣怎麼回事兒?趕緊捕蝗,不得侵擾鄰境。

    錢勰得檄,也不申辯,只在後邊批了幾句:「蝗蟲本是天災,即非縣令不才。既自敝邑飛去,卻請貴縣押來。」

    然後將公文正兒八經地轉給了如皋縣,這事情大宋朝野上下引為笑談。

    有了這關係,如今張散正在兩浙路監工,以夔州號為藍本,和錢家一起打造巨型縱帆海船,下一步目標就是高麗和日本。

    來到自家院子,一群人齊齊歡呼道:「小少爺回來了!」

    當年的孤童們,如今已經是四通商號各項產業中的骨幹。

    孤童中男多女少,女生一個不外落,跟娟兒一樣,全都嫁給了同甘共苦的夥伴。

    不少人都有已經有了孩子,娟兒手裡就抱著一個,和李拴住一起上來跟蘇油拜見。

    蘇油將孩子接過來:「這小子!跟拴住哥一般的壯實!」

    娟兒眼中含淚:「小少爺……好幾年沒見著你了,想得不行。」

    蘇油一邊搖著小小拴住,一邊扯開脖領:「娟兒姐姐給做的,我一直穿著呢。」

    李拴住添了鬍鬚,更加的穩重:「少爺就是個重情的,我們都想你。」

    蘇油也眼睛發酸:「我也想你們啊。」

    說完想起一件事情:「對了,爺爺今年不回來了,他在龍首村種地種得上癮,二月又在鎮戎軍周邊開了八千頃。」

    「朝廷因他屯墾之功,贈了個散官,如今是正六品屯田員外郎了,讓我回來罵你們,哈哈哈哈……」

    李拴住有些無語:「爺爺這真是……小少爺,要不等小栓大些,我便和娟兒去那邊照顧他老人家吧,那邊也有鹽井?」

    蘇油說道:「那邊是鹽池,你去純屬大材小用,老爺子這是餓久了,等他狠狠過完癮,還是叫他回來吧,商號另外派人去接手。」

    接著張散上前拜見:「少爺。」

    蘇油笑道:「三哥好樣的!是我們當中走得最遠的人了,錢家人還好說話?」

    張散如今有了些精悍的神色:「是我們的船好說話,能拉能跑還無需太多人,和吳船浙船相比,強了不是一星半點。」

    「關鍵是桅杆,鐵管細桅的技術在我們手上,他們沒有,只能合作。」

    桅杆的製造技術和炮管不同,使用很長的厚鐵皮螺旋纏打出來的,這個需要用到如今眉山最大的鍛錘。然後下粗上細鑽孔鉚接,這個需要用到車床和高錳鑽頭,

    還有防腐漆,潤滑油,黃銅工件,鐵工件等等技術工藝,只有蜀中才能完成。

    蘇油笑道:「那我就放心了,這次我再給你準備一件航行遠海的神器,你這幾年要將海圖畫出來。」

    「還有,海上盜賊眾多,這次回去,多帶些扭力彈簧,在那邊加工成弩炮,順便試驗試驗我在渭州那邊搞的新式彈藥。聽說你給商號掙了不少錢?」

    張散笑道:「多虧了老四,在夔州備貨充足。至於掙了多少,我都不知道,這個得問狗剩和糟娃。」

    劉嗣扯過張麒就是一拳:「龜兒愣是跑得快,跟著小少爺京城也去了,戰也打了,丟我一個人在夔州打官司!」

    劉嗣如今是四通商號夔州大倉的負責人,張散拉玻璃器皿貢布去錢塘,就是在夔州上貨。

    張勝和張藻從廚房出來:「少爺,可以開席了。」

    這兩貨如今都在眉山本部,張勝負責蘇小妹去後的職務空缺,跟梁屹多埋一樣,也叫都管,相當於後世副總裁;張藻是當年的商務組組長,如今的總會計師,管理監督商號的錢口袋。

    當年蘇油年紀與這兩人還有小七哥差不多,因此感情也最好:「糟娃哥,狗剩哥,這次渭州大戰,多賴你們組織生產和調運之功,謝謝了。」

    張藻嘿嘿笑道:「少爺要是跟我們客氣,那我們不來虛的,待會酒桌上我們敬你可不得推辭。」

    蘇油一聽就不對,眼珠子一轉:「拴住哥,五哥六哥酒量如何?」

    李拴住最沉穩實在,蘇油問什麼他就怎麼老實回答:「商號應酬往來,如今基本上就是這倆娃出馬,都練成酒仙了,少爺你可別上這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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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四十二章婚前

    家鄉菜的風味自然最合胃口,蘇油吃得停不下來嘴來,不住誇讚:「青出於藍啊,這正宗九斗碗可不就得矮腳雞湯才地道!」

    拴住笑道:「的確有多了好些新菜,少爺你嘗嘗這個,這是三哥帶回來的海帶。」

    說起這個蘇油想到一件事情:「這東西大家都要多吃,還有家裡的孩子也是。我在夔州見到好多大脖子,就是因為內地缺乏一種化學元素的緣故,這海帶當中,富含那種元素,吃了能預防。」

    薇兒問道:「西晉《博物誌》記載,『山居之民多癭疾,飲泉水之不流者也。』都認為和當地飲水和情緒有關係。」

    「此病的醫方的確要用到海藻,《神農本草經》和《肘後方》都說過,『海藻,主癭瘤結氣。』難怪小油哥哥不怕出知夔州,原來早就知道了。」

    蘇油說道:「海藻這東西,沿海多得不用錢,主要是轉運艱難。不過從峽江到荊湖,都可通海,有了我們縱帆船的高速,問題不大。」

    說完正色道:「這事關蜀中的下一代,三哥,糟娃哥,狗剩哥,你們一定要做起來。」

    「其實鹽滷裡邊也有大量的碘,不過我們在製作精鹽的時候,將之一併去除了,再將之重新提取出來反而麻煩。既然海邊海藻多得用不完,我們還可以從海藻中提取那種元素,加回到雪鹽當中去,這樣就解決了運輸的問題。」

    「如今解鹽已經和蜀中雪鹽一般無二,要是我們的鹽能夠預防癭瘤,這也是競爭力的體現。」

    「要想不被假冒,加入點抗結塊劑就能解決,蜀中雪鹽能夠磨成細粉還不結塊,質量一下子就區別出來了。」

    「具體的提煉方法,三哥我一會兒告訴你,如今我們能夠生產氯氣,這個就簡單得很,這生意可以交給錢家做,也算是對合作夥伴的回報。」

    張勝搖頭道:「誰遇到少爺這樣的對手,那才真是倒了血黴了,眼珠一轉一堆主意。」

    張藻笑道:「可誰要是有少爺這樣的朋友,那就開心的厲害呀,吃個菜都能發現商機。」

    張散說道:「少爺放心,這事情交給我們了。」

    這頓飯吃得有些撐著了,蘇油和石薇一起散步,順便送她回家。

    婚前一起吃飯散步,就算以大宋現在的開明,也有些驚世駭俗。

    偏偏誰都不以為怪,要是天生宿慧探花郎,跟栩衛仙卿巾幗英雄,還和普通男女一個樣,反而會讓大家覺得缺乏談資,沒意思。

    跳蹬橋的邊上,已經按照荔枝道上的古橋樣式重新修建了一座橋,青青的新石板,寬度達到五尺。

    蘇油在新橋上走著,看著石薇在舊橋的墩子上跳著前行,說道:「也不知我那些漂還能不能用,更不知道修新橋石爬子們搬家沒有。」

    石薇說道:「小油哥哥,要不明天我們來試試?」

    蘇油笑道:「怕是沒時間喲,婚禮很麻煩的……」

    ……

    《詩經?豳風?伐柯》:「伐柯如何,匪斧不得。」

    婚娶之禮,先憑媒氏,以草帖子通於男家。

    男家以草帖問卜,或禱簽,得吉無克,方回草帖。

    女家亦卜吉,媒氏通音,然後過細貼,又謂「定帖」。

    帖中序男家三代官品職位名諱,議親第幾位男,及官職年甲月日吉時生,父母或在堂、或不在堂,或書主婚何位尊長,將帶金銀、田土、財產、宅舍、房廊、山園,俱列帖子內。

    女家回定帖,亦如前開寫,及議親第幾位娘子,年甲月日吉時生,具列房奩、首飾、金銀、珠翠、寶器、動用、帳幔等物,及隨嫁田土、屋業、山園等。

    其伐柯人兩家通報,擇日過帖,各以色彩襯盤、安定帖送過,方為定論。

    ……

    蘇油和石薇的伐柯人是五嫂,當時可龍裡很窮,剛剛得了兩百畝山田又被蘇油用作了公中族田,因此定帖上的財產除了幾畝龍腦樟樹山林,就一間破房子,或者說是屋基更恰當一些。

    石薇那邊嫁妝倒是很豐厚,當年石老太君送孫女遠出京城,作為補償,早早就在可龍裡對岸給石薇備了幾百畝地,一個莊子,還有一片山林。

    至於首飾器物,老太君將石薇母親的全給了她,自己還添了一套頭面。

    如今蘇油的財產,多得只有一個數字意義,蘇油都懶得管,京裡的丟給小妹,眉山夔州和渭州的,一併丟給商號操持。

    當裝逼失去了任何意義,那還不如一切從簡,蘇油和石薇商量,就用這些東西,再加上九歲那年從大理帶回來的幾箱寶貝迎娶。

    但是儘管蘇油去石家堡熟得跟可龍裡自己家一樣,該完成的手續還是得走。

    於是第二天,蘇油帶著哥哥們備上酒禮來到石家堡,和石薇相見,這道手續,和後世一樣,叫「相親」。

    取男強女弱之意,蘇油以酒四杯,石薇則添備雙杯。

    飲酒完畢,如新人中意,即以金釵插於冠髻中,名曰「插釵」,有點類似後世的訂婚戒指儀式。

    若不如意,則送綵緞二匹,謂之「壓驚」,則姻事不諧矣。

    插釵用的金釵很粗糙,還是當年拴住和張散,用玻璃河淘取的沙金熔了澆鑄的,但是這支金釵,卻表明了當時土地廟眾人對石薇的認同。

    如今蘇油將之用作訂婚之用,意義非凡。

    既已插釵,則伐柯人通好,議定禮,擇日往女家報定。

    五嫂帶頭,再次領著拴住等人抬著禮物過河。

    禮物裡有珠翠、首飾、金器、小鼠娘子親制的銷金裙褶,蘇家織造出品的團花緞匹,可龍裡自產的小金坨茶餅,

    雙羊額頭紮著紅花,不能抬,只能牽行。

    還有八大尊金瓶酒,以大花銀方勝裝點,四瓶以紅綠銷金酒衣簇蓋,四瓶以羅帛貼套花為酒衣,酒擔以紅彩繳之。

    說是瓶,其實說是甕更合適。

    此外還有最重要的東西——禮書。

    禮書用銷金色紙四幅,做成三啟的格式,就是折三折。每一啟中禮物都要分別寫在兩封禮書上,這個名目叫做「雙緘」。

    跟酒衣一樣,禮書也要裝點,可以是紅綠銷金書袋,可以是羅帛貼套,可以五男二女綠封。

    宋人很喜歡在婚禮上使用綠色,所謂「紅男綠女」是也。

    五男二女是當時最盛行的吉祥話,認為夫妻二人,能夠生養五個男孩,兩個女孩,是最幸福的。

    蘇家人裡邊,後來只有蘇轍做到了接近——三男五女,都長大成人。

    所有的東西,都要放到盒子裡,盛禮書的為頭盒,一共要湊成十盒或八盒,用彩袱蓋上送往。

    女家接到定禮盒,便要於宅堂中備香燭酒果,告盟三界,然後請女親家夫婦雙全者開盒。

    石薇這頭當日就要備好回定禮物,酬以紫羅,彩色緞匹。

    雖然蘇油還沒鬍子,珠翠須掠也是要備上的,還有皂羅巾緞,金玉帕,七寶巾環,篋帕鞋襪……

    很多都是男人的貼身飾品,布料,穿著之類,按道理都應該是待嫁女孩子自己親力親為,這也是展示女孩針線功夫的好時候。

    不過要石薇弄這些那是想多了,都是找眉山巧手女工定製的,然後石薇朝裡邊塞了一條自己在渭州用毛線給蘇油編織的圍巾就算交差。

    圍巾還能編得三短兩不齊,也算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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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四十三章迎娶

    除此以外,石家還要送四個禮盒,裝著茶餅果物,另外羊酒也要按男方禮品的一半回送。

    最特別的,是還要用空酒樽一雙,投入清水,盛入四條金魚,這個叫「魚水樽」,表示「魚水之歡」。

    樽內還要插上一雙筷子、兩株蔥,謂之「回魚箸」。

    金魚不是後世的活金魚,而是真正的黃金打造的魚,筷子是銀的,蔥是彩帛裹成的,這是有錢人家的規矩。

    石家的魚水樽比普通有錢人家厲害多了,用的玻璃樽,裡邊的金魚是石富的手藝。

    頭,尾,鱗,鰭,是分別製作的,然後用金絲細環串接成一條金魚的樣子,掛在絲線上放入樽中,挑著一走起來,魚兒在玻璃樽內搖頭擺尾張嘴劃鰭,就跟是活的一般,看得幾個小子咋舌連連。

    送完定禮之後,兩家的婚事就算正是定了下來。

    按道理接下來還有一段觀察期——「全憑媒氏往來,朔望傳語,遇節序亦以冠花綵緞合物酒果遺送,謂之『追節』。女家以巧作女工金寶帕環答之。」

    之後才是擇日送聘。

    蘇油當然恨不得今天下定明天送聘,可是卻不行,薇兒的誥命,還有皇后和太后的添妝,尚在路上。

    這是外臣從未有過的待遇,是天大的體面,再著急上火都得等。

    五月,誥命終於送達眉山,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石薇被朝廷冊封為樂於縣君。

    樂於是二林新設的一縣,縣君在宋代,應該是四品封誥。

    然而蘇油的官職才剛剛升了中散大夫,按道理石薇應該封宜人才對。

    不過石薇既是權貴,又立了大戰功,朝廷最終用這種方式,算是給她獎掖和補償。

    較真起來說,石薇的品秩居然比蘇油還高了一品,那麼這個誥命就相當於是人家小姑娘自己掙的,而不是靠沾蘇油的光了。

    這個問題在蘇油這裡不是問題,要不是穿在大宋這個悲催的時代,他當個米蟲駙馬混吃等死都沒意見。

    皇后送來的添箱,是一頂珠翠團冠,太后的添箱,是自己常用的一個金帔墜,外加一副頭面。

    兩樣都是命婦的飾品,婚禮也用得上,這份體面,眉山人得嘖嘖稱道好些年。

    萬事俱備,只欠吉日了。

    五月十二,五嫂再次出發,代表蘇家往行送聘之禮。

    聘禮就是幾箱當年大理帶回來的東西,被八公藏得好好的誰都不讓碰,只在時疫時用了些黃金,如今必須補上。

    這也是當時富家的習俗,叫「三金」,即金釧、金鐲、金帔墜。

    蘇家小郎是做官的官人,叫仕宦,光送黃金太俗,因此還要添搭銷金大袖,黃羅銷金裙,緞紅長裙,或紅素羅大袖緞。

    這些都是小鼠娘子的繡工,六嫂之所以那麼驕傲,就是因為家中新婦的女紅,別說可龍裡,就連整個西南都是魁首。

    之外的,就是珠翠特髻,珠翠團冠,四時冠花,珠翠排環等首飾,及上細雜色綵緞匹帛,加以花茶果物、團圓餅等。

    加上羊,鵝,酒等物,滿滿噹噹湊了十八抬。

    石家接受聘送,亦以禮物答回。其中有綠紫羅雙匹、彩色緞匹、金玉文房玩具,同樣要有珠翠須掠,女紅製品。

    更要有謝媒的媒箱、金銀的盤盞、官楮、花紅,禮合等。

    送禮送到這裡,算是告一段落。

    「自聘送之後,節序不送,擇禮成吉日,再行導日,禮報女氏,親迎日分。」

    不過蘇油時間緊任務重,也就不再等了,五月二十二,定為婚期。

    先三日,五嫂再次出發,替男家送花髻、銷金蓋頭、五男二女花扇,花粉、洗項、畫彩錢果之類,這叫「催妝」。

    女家答以金銀雙勝御、羅花幞頭。

    本來還應該有綠袍、靴笏等物的,但是蘇油如今是正經五品,幾年前就超越了綠袍這個級別。

    所以朝服就是喜服,靴笏都是朝廷頒發給蘇油的真傢伙。石家根本用不著拿綠色的假朝服來寄託對女婿的美好希望。

    前一日,石家上門了,老安人親自帶著一幫夫人女使,先過來鋪房,掛帳幔,鋪設房奩器具、珠寶首飾動用等物,這道手續,叫「暖房」。

    佈置完畢後,老安人便吩咐親信婦人和從嫁女使,看守房中,任何人不准進入,等待新人的到來。

    迎親的日子終於到來了。一大早,八公便身著新錦袍子,招呼小七他們的行郎隊伍準備。

    寅時大吉,行郎們兩個一排,穿著綠色小袍,手裡拿著各種物事如花瓶、花燭、香球、沙羅洗漱、妝合、照台、裙箱、衣匣、百結、青涼傘、交椅等——這些東西叫「執色」——興高采烈地出發。

    前邊帶路的,是專業的婚禮承辦隊伍,叫「授事街司」;

    中間還有從教坊司,私館借來的官私妓女,乘著馬,她們一會兒有引領新娘的職責;

    還有一班倩樂官,就是是鼓吹班子。

    中間夾抬著一頂花簷子,就是花轎,一起前往石家,迎娶新人。

    蘇油是不出面的,被打扮得紅頭花色,就在家中正堂高位上傻乎乎地坐著,等待就好。

    隊伍伊伊哇哇熱鬧非凡,吹打著從可龍裡出發,沿著江邊竹林石道,過了新橋——這橋如今被百姓們呼為探花橋——一路來到石家堡。

    沿途的漁人樵夫,田間農人,都帶著笑;路邊奔跑著許多孩童,唱著兒歌追隨;就連四里八鄉,都有不少人趕來看稀奇。

    石家堡前早就張紅結綵,擺好了羊酒禮款待行郎。

    這邊也有一套班子,由石富領著,笑眯眯地對迎親隊伍和圍觀者散花紅、銀碟、利市錢。

    吉時一到,樂官指揮著班子努力吹打起來,摧妝的曲子驚得早起的鳥兒們都飛遠了。

    兩邊的茶酒司授事勾管站成對臉,開始互念詩詞,爭誇聘禮和嫁妝的豐厚,非要壓過對方一場。

    精彩的對句惹得圍觀者紛紛叫好,一起催請新人:「出閣登車了。再由得禮官顯擺,該錯過吉時了!」

    伴嫁娘子扶著蓋著蓋頭的石薇出來,既已登車,擎簷從人又開始作怪。

    嘴裡唱唸著求利市錢酒的詩詞,腳下磨磨蹭蹭地不肯啟簷,直到石富笑呵呵地塞了些小紅紙封過去,方行起簷作樂,一路吹打著朝蘇家走去。

    迎至蘇家門首,時辰將正,樂官妓女及茶酒等人,將大門堵住,又是一場拼詩,這叫「攔門」,以求利市錢紅。

    克擇官執花出來,從官手裡拿著一個盛著五穀豆錢彩果的簸箕,望門而撒。

    小娃子們一路跟隨等的就是這一刻,呼喊著上前爭拾,這個叫「撒谷豆」,以壓青陽之煞。

    克擇官請新人下簷,一妓女面朝花轎,捧鏡倒行,數命妓女執蓮炬花燭,導前迎引。

    兩位石薇的親信女伴,左右扶侍而行。

    蘇家門前,早已經鋪上了青錦褥,石薇跨過上邊擺放的馬鞍,進入中門,扶入新房中少歇。

    女伴放下房中懸掛的彩紗帳,謂之「坐虛帳」。

    蘇家的本家親戚們,送上客會湯次,每人備酒四盞,接待女氏親家,及親送客人。

    蘇油身穿燻製過的嶄新朝服、頭戴金花幞頭,臉上還撲著香粉,一任女家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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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四十四章洞房

    五嫂上前,以媒人的身份告稟,八公和石富相互斟酒,五嫂再請蘇油下高座歸新房。

    新房當然不是那麼好進,到新房外,還要向守在房中的外姑和伴坐娘子致請,一通刁難之後,蘇油方得入房,和石薇並床而坐,稱為「坐富貴」。

    新房房門前先以彩帛一段橫掛於楣,碎裂其下。

    蘇油入門後,觀禮嘉賓們爭相撕扯收揀起來,謂之「利市繳門」。

    坐富貴禮,蘇油登床,坐於右首,石薇則坐於左首。

    蘇油身子坐得周正,眼珠子卻咕嚕嚕亂轉,這房間他也是第一次進來,牆上掛的不是文人畫,而是一柄四尺的細長銀裝長劍。

    房屋梳妝台兩側,一邊立著一支漆柲長槍,一邊立著一支單月長戟。

    當年劉大耳朵入孫權妹子的新房,也是刀槍環布,石家武將世家的本色,這裡可見一端。

    眼光落到伴娘的腰間,愛好,沒掛著兵刃。

    禮官說了些什麼蘇油也沒有聽進去,接著就見他送上牙簡,請兩新人出房。

    本來風俗中使用槐簡的,然而蘇油已經五品,用笏必須是象牙。

    蘇油身穿紅色朝服,手執象牙簡,掛上紅綠彩,雙綰同心結,倒退行走;

    石薇身穿翠色銷金大袖長裙,身披彩帔,帔下太后所贈的宮樣精美帔墜,一步一搖。

    將綵綢掛於手面,與蘇油相向而行,這個禮,謂之「牽巾」。

    接下來就是挑蓋頭了,不過不是蘇油來,而是男家雙全的女親,八公挑選的八娘,用機杼挑起蓋頭,露出新娘的花容。

    眾人都是歡笑喝彩,可蘇油和石薇見到對方的樣子,卻都是嚇了一跳。

    兩人平日裡都是修飾簡潔之人,今天穿得花團錦簇,一個傅粉一個貼黃,又古怪又嚇人。

    好在手續又多又繁複,兩人也沒時間失笑。接下來還要拜堂,拜諸家神,拜家廟。

    拜堂的意思,這裡指拜諸房房頭,不光是家中父母,這也是古人重宗族之意。

    蘇軾排行九二,蘇轍排行九三,想想就知道,蘇家房頭不少。

    這道行參諸親的禮節花費了不少時間,之後輪到石薇倒行,執同心結,牽新郎回房了。

    石薇雖然穿著大幅銷金羅裙,可是步履比蘇油剛剛倒行的時候輕捷得多。

    夫妻交拜禮,是到兩人到達洞房之後,在這裡完成的。

    兩人再次坐床,禮官以金銀盤盛金銀錢、彩錢、雜果撒入帳次,命妓女執雙杯送上,以紅綠同心結綰盞底,讓新郎新娘行交巹禮。

    禮畢,以盞一仰一覆,安於床下,取大吉利意。

    接下來男左女右結髮,名曰「合髻」。

    蘇油伸手摘下石薇頭上的妝花,石薇解下蘇油腰間的拋紐,然後將花髻擲於床下,禮官高聲請女伴掩帳。

    之後兩人換了一身打扮,蘇油換上便袍,石薇卸去濃妝,團冠,由禮官迎請兩新人詣中堂,行參謝之禮。

    親朋們紛紛獻上祝福,外舅姑之類的親戚也要須有參禮。

    八公和石富行新親之好,接下來,就是開席了。

    蘇油領著石薇入禮筵,行前筵五盞。

    禮畢,別室歇坐。

    兩人回到室內,女伴們退去,蘇油聽著門外的喧鬧,對石薇說道:「薇兒,累不累?皇后送的那團冠,看著份量不小。」

    石薇笑道:「我日常舞刀弄劍,沒覺得累,倒是你,你累嗎?」

    蘇油給石薇倒上一杯酒,又給她送上點心:「你先墊墊,結婚還真累人。」

    石薇說道:「小油哥哥你也吃。」

    蘇油道:「該你先吃,這也是道禮儀,叫『勸色』,真希望這儀式快些結束,咱也好集中力量辦大事兒。」

    石薇呡了一口,又忍不住偷笑:「剛剛牽你回洞房,伴嫁娘子還在一邊囑咐讓我走慢點,別失了風儀。」

    說完又皺眉:「朝廷怎麼封了個縣君?以後去了汴京,宦眷間迎來送往的,講女紅文學,巧秀風雅,我肯定不行。」

    蘇油安慰道:「想多了,人之高雅,本在心靈情操,不在裝飾飲食。」

    「你保持本色就好,要做事,慈善事業福田院、居養院、舉子倉、慈幼局,為老人小孩治病調理,誰耐煩與那些眼高手低的官眷們應酬?」

    「要講風雅,讓他們來與我講,我蘇家人講起風雅來,我們自己都怕!」

    石薇又想起一件事,從衣櫃裡取出一個箱子,開心地道:「小油哥哥,給你看些東西。」

    「是什麼啊?」

    石薇將箱子打開,裡邊全是蘇油小時候送給石薇的那些小玩具:黃銅蛤蟆,萬花筒,魯班鎖,智力鎖,華容道遊戲棋……林林總總一箱子。

    蘇油奇道:「咦?你不是說都拿去賣錢賙濟窮人了嗎?」

    石薇靠在蘇油身上:「以前我每次賣掉後,都要不開心好一陣子,沒想到天師哥哥一直偷偷從別人那裡買下,這次又作為賀禮送還給我,我真的好開心……」

    蘇油摟著石薇的腰肢:「我這兄長,還真是有心人,光為這個,我們得好好謝謝他。」

    這時禮官又進來了:「郎君,娘子,該再次入筵了。」

    蘇油牽著石薇站起來:「走吧,後筵四盞,以終其儀。這是今天最後一項手續了。」

    天黑了,參加婚禮的親朋好友漸漸散去。

    蘇油四仰八叉躺在新房內:「可累死我吧……」

    石薇蜷著身子躺在他身側,腦袋枕在他肩膀上:「我也好困……」

    能理解,因為今天兩人可是從凌晨起就一直梳妝忙碌。

    蘇油眼皮子打架:「要不……我們先睡一會,睡好了再……」

    話沒說完,便呼呼睡著了。

    結果這一睡,就睡到了公雞打鳴。

    石薇身體素質比蘇油好,聽到雞叫,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糟糕!」

    說完推身邊的蘇油:「小油哥哥快起來,該上堂拜見八公了。」

    蘇油在一邊像懶豬一樣哼哼:「別急……再睡一會兒,辛苦了好幾年,多睡……」

    屋子外大公雞又是「喔喔喔」一聲長啼,蘇油這下也一咕嚕坐了起來:「糟了!那件事情還沒做!」

    石薇推他起床:「來不及了,先起吧……」

    蘇油眼珠子咕嚕嚕亂轉:「沒關係,聽說第一次很快的,來得及!」

    說完一拉石薇,石薇「哎呀」一聲,倒回了他的懷裡。

    果然很快,等新婚夫婦兩人收拾停當,蘇油牽著石薇步出房門,種誼他們都沒有起床。

    八公精神頭也不太好,頂著兩個黑眼圈,坐在堂屋內。

    石薇乖乖端過茶杯:「蘇家新婦,拜見八公。」

    八公微笑道:「薇兒乖,可算是嫁進來了,八公可是等了好些年呢。」

    蘇油不禁有些擔心:「八公,你昨晚沒休息好嗎?怎麼精神不足的樣子?」

    八公哈哈假笑:「沒有沒有,人老了精神不濟嘛。」

    怎麼我可是聽說人老了瞌睡少來著?蘇油感到非常的狐疑。
V123210 發表於 2019-7-30 06:56
    第四百四十五章婚後

    蘇家這支就剩蘇油一根獨苗,本著對蘇油早逝的父母認真負責的精神,老人家昨晚搬到了蘇油新房的隔壁房間聽動靜,巴不得薇兒今天就能懷上才好。

    上樑不正下樑歪,幾個小的也不是好東西,聽小七哥說起男女之事,都是不一般的好奇,紛紛效仿。

    結果新房之中靜悄悄的,八公恨不得拿起黃荊棍兒撓牆,提醒隔壁的二人趕緊辦事。

    到了下半夜,所有人都堅持不住了,八公還好,一閉眼睡了過去。

    鄉下蚊蟲很烈,幾個小的被叮了一身包,什麼都沒聽到,結果只好灰溜溜地回去,又抹了半天藥膏,折騰了好久才睡去。

    人朋友前輩們說好,一律不收禮,最多收取他們自己寫的詩詞和書軸。

    五品當紅朝陞官,功勛卓著韓琦富弼都要給面子的新貴。於是蘇家的庫房,被各大名人的書法字畫詩詞塞了個滿滿噹噹,就連婚後兩月,都還有書信陸續送到,簡直就是一場文化界的盛會。

    至於曹佾,高士林,兩浙錢家,薛通,董非,這些傢伙才不管蘇油的規定,禮物那叫一個奢侈。

    曹佾對自己的文人身份明顯比外戚身份看重,規規矩矩地送來一幅自己的慶賀詩詞,不過是用的緙絲工藝,緙在一幅螽斯衍慶圖上的,圖上的南瓜和螽斯用的立體陰影透視法,描繪得活靈活現。

    錢家也不錯,一套紫檀書案椅櫃,螺鈿鑲嵌,一套沉香文房用品。

    他們長期海貿,有的是名貴木頭,這是看在大海船設計圖的面子上送的。

    其餘的就很庸俗,不是金子就是銀子。

    土地廟七子知道蘇油什麼性子,李拴住就老老實實讓娟兒送了十幾套備用的絲光棉內衣,劉嗣送的十來壇夔州特產刺梨米酒,糟娃送的一套細陶茶具,狗剩送的一塊雅州天然綠石,小七送的青唐一種羚羊毛編織的絨毯。

    只有張散送的東西最名貴,一株七尺高的紅珊瑚樹,不過據他說這東西也沒怎麼花錢,屬於航海時從土著那裡撿的漏,用兩對鏤花木框的落地大玻璃鏡子,從胡商手裡換的。

    看著幾屋子的賀禮,蘇元貞流著口水教育種誼:「看到沒,先入仕當了大官,再找老婆,才是發家致富的正途。」

    所有賀禮中,最重的一份是小高相爺送的,然而被蘇油原封不動地退回去了。

    一起回去的還有一封信,不是我不想收,而是小弟如今是使大理臣,這些東西你送我我也留不下來,最後一點不剩全部要上繳朝廷,不如拒收來得划算,不准誘惑我犯錯誤!

    假期過完,蘇油再怎麼拖拉,也該上路了。

    去正任嶲州,五天鞍馬的路程,不過這娃身上還背著一個轉運使的職務,就來了一把故地重遊。

    重遊之前,眉山型需要進行升級改造,用了金屬桅杆,能夠安裝更大更高的縱帆,同時船體兩側,安裝了新款彈簧弩炮,配備了不少裝藥的開花瓷彈。

    這東西洪江生產出來後,在渭州還沒用過,準備的彈藥,因為汽油爆燃事故,導致基本沒有用上。朝廷知道水洛川之戰的真相後,急命將剩下的震天雷都調運到了京師,檢測威力。

    為了對西夏人保密,蘇油將洪江按照他的意思生產的撞擊激髮帶尾瓷彈運了些出來。

    如今的大江上到處都是無人地帶,船上都是自己人,可以想怎麼試驗就怎麼試驗。

    等待大船改造的時間裡,蘇油還送了張散一件禮物。

    其實是四件禮物——六分儀,星表,天文歷,計時沙漏,合起來稱為——「航海術」。

    這幾樣東西,自打望遠鏡被蘇油弄出來之後,玉局觀已經搞了整整十年。

    南中國幾乎所有出名一些的道觀,在收到天師府窺天鏡的同時,還收到了一項任務,記錄不同地區的星表,統計太陽高度和時刻,然後在全國範圍內,收集數據,製作出了第一張具有應用價值的星表和天文歷。

    星表,其實就是任意時刻,月亮在在天空中的位置,以月亮離某星宿的距離來表述。

    司天監和玉局觀,將這個當做一項日常的天文觀測來進行,可以通過觀測和計算,將月亮當做指針,將星星當做表盤,準確得到天文時間。

    這個方法,叫「天鐘法」或者「月具法」,方法其實各道觀一直再用,司天監甚至更複雜的渾天儀都有,不過有了帶刻度盤的經緯儀,觀測和記錄變得更加方便和準確。

    對時間的精確測量,是大宋司天監的重中之重,這個儀器的發明,讓司天監的觀測工作如虎添翼。
V123210 發表於 2019-7-30 06:57
    第四百四十六章再次出發

    除了觀測星空,還要觀測太陽,觀測它在不同時間裡對當地的入射角度。

    經過十年來不斷的摸索和改良,蘇油啼笑皆非地發現,有了玻璃鏡片和角度精準的黃銅儀表盤,經緯儀被道士們改造得越來越趨近於後世的六分儀,連黑色的遮光玻璃片都安裝上了,還分成不同的層數,以抵擋不同時間段不同強度的陽光。

    沒有人是傻子!這與後世的六分儀幾乎毫無區別!

    等到全國性統計數據一彙總,司天監和玉局觀發現,相同時間點不同呃位置,太陽入射角度是不一樣的!按照星表計算出來的時間,和按照太陽測量計算出來的時間之間,有差!

    對百姓生活來說,這玩意兒其實沒什麼影響,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就對了。

    可是對司天監來說這是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首先就是一個合法性的問題,那處時間,才是標準?

    這事情還引來諸路神魔撕逼,從禹貢九州,天下之中扯到日出扶桑,最後司天監老大鄭重上表表示,陛下,汴京城皇宮紫宸殿御座位置,必須是天下唯一的標準時間觀測點!

    趙曙一聽都傻了,愛卿你說得很有道理,只有一個問題——你們這是要爬到我頭頂上觀測嗎?

    好在理工的一項重要應用方法就是變通,司天監回答:「這個問題很專業,但是經過我們觀測發現,這時間與地域的東西位置關係比較大,與南北相對關係較小,我們可以在御座的正南和正北方向各設一個觀測點,精確測量就可以了。」

    趙曙這才松了一口氣,好險,幸好有完美的解決辦法。

    數年之後,以這個點為原點的天文歷便製作了出來,道士們又有了新發現,那就是相同時間點連接起來的線,不能在地圖上將大地按正常取直劃分!

    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司天監的人都快哭了。

    誰能解決?所有人都想到了一個人。

    不是蘇油,是蘇油的族兄,蘇頌。

    蘇頌研究了一番地圖和上面的經線,提出了一個設想。

    《淮南子?覽冥訓》:「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於是女禍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鰲足以立四極。」

    那會不會,大地它並不是完全平的?而是如同鰲背一般?這樣太陽光照上來,才會出現這樣的效果?

    我的個去!蘇制誥果然厲害!這是唯一的解釋!

    這麼愉快的決定之後,九州經線出台了。

    中國古代一直存在分野之說,經緯儀用得順手之後,道士們便將星宿對應的地理分野,轉換成了經緯儀的刻度分野,這樣測量起來更加的精準。

    這就還需要緯度的測量。

    緯度的測量相對來說就簡單多了,因為北半球有一顆天文學家們一直在用的標準定位星體——北極星。

    北極星的高度角,就是緯度。

    於是,在種種鬼使神差之下,早已存在的天球經緯,就變成了地面上的經緯。

    至於沙漏,則是測量出一天的長度,然後分成二十四份,讓沙漏裡的沙子,一次漏完剛好是半個時辰就行。

    沙漏是玻璃的,可以很方便的看到裡邊沙子的洩露情況。

    還是精細純老三樣,太陽的每一天時間是不一樣的,這叫真太陽日。

    於是需要取一個年平均,這叫平太陽日。

    張散對數學的三角關係,光折射這些東西都是明白的,但是蘇油將這堆東西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還是有些懵。

    小七哥當年拿著窺天鏡看月亮,可是惹出好多事情來。

    蘇油耐心地畫圖講解,六分儀在大海上才好用,在眉山還真沒辦法方便地玩。

    因為這東西,需要海平線。

    不過原理是可以畫出來的,而且一點不複雜,就是一個角度尺,一邊是地平鏡,一個指標鏡,一個望遠鏡。

    當指標臂與角度尺零度重合時,地平鏡與指標鏡平行。

    觀測者用望遠鏡觀測海平面,視線透過地平鏡,地平鏡一半透明,一半是鏡子,這個時候,鏡子裡是沒有太陽的。

    望遠鏡不動,轉動角度尺,角度尺帶動指標鏡跟著調整角度,漸漸的,太陽通過指標鏡反射,出現在地平鏡上,最後與海平面相切。

    記下這個時候六分儀刻度尺上的角度讀數,通過一系列的計算,就能夠得到太陽的入射角度。

    不同緯度,正午時分太陽入射角度是不同的,這個可以通過天文歷查閱,就算不在九州天文歷的統計範圍之內,便可以通過計算,得到所在地的精確緯度。

    經度的計算,則可以通過時差進行。

    通過星曆,可以在夜裡觀測出汴京的標準時間,然後用沙漏記錄這個時間,再在白天測量船隻所在地正午的太陽,可以得到測量點和汴京的時差,然後算出經度。

    對於張散來說,這是一套救命的法寶。

    茫茫大海之上,知道離自己最近的港口在哪裡,知道往哪個方向開,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了。

    還有,以往只能貼著海岸線航行找陸標的前進方式,從此便可以調整為走捷徑方式。

    眉山諺語怎麼說的來著?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

    當然,這些都只是原理上的可行,還要通過反覆的測量,試驗,與經驗相結合,最終才能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辦法。

    這個任務,就落在了張散身上,相比造船,這更是錢家人一時半刻掌握不了的核心技術。

    以後每次出海,就是一步步完善海圖,航線圖,有了巨型高速縱帆船和航海測量術,大海將不再是畏途。

    至於人的威脅,就算再過幾百年,也沒有哪個國家的海船能是裝備了弩炮的武裝縱帆船的敵手。

    六月,新帆船改造完成,蘇油開始了在自己的轄區內的巡視之旅。

    人老了,就不願意挪窩,八公一輩子都沒出過可龍裡,蘇油想讓他去汴京享福,那是一種奢望。

    何況在汴京,還真不一定就比在眉山享福。

    在八公眼裡,那裡除了人擠人,離官家近,還有什麼比眉山好?!

    就算是再捨不得,蘇油也只能朝送行的八公一行人揮手告別,很多人,這一去之後,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見。

    種誼的數學突飛猛進,因為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水洛川六千夏軍精銳,在手榴彈的助威下,被刀切黃油般的全殲;渭州城外一把大火和爆炸,讓七萬大軍陷入混亂群龍無首。徹底推翻了這娃對戰爭的認識。

    未來戰爭的決定力量,必須是火器!

    要想靈活自如的運用弩炮,數學和物理知識少不了,後世任何一位優良的炮兵指揮者,首先必須是一位精通數學的學者。

    蘇油自是無可無不可,數學題,十年時間,翻譯整理加回憶,還有理工工程中的實際應用,一一積累起來,那是汗牛充棟。

    以後自己領軍征戰的機會或許不會太多,這幫小子成長起來,才是大宋真正的爪牙。

    漕船順這新漲的江水一路東下,每到一處,蘇油便召集夷漢,宣講朝廷新政,核查倉儲,道路,橋樑,稅收,聽取漕吏們的工作匯報。

    作為新興商業金融財團的代言人,推廣蜀鈔使用自不用多說,有商號會計精英小隊作為統計和核查力量,胥吏們想要在賬目上矇混過關,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蜀中十幾年的經濟形勢良性增長,掩蓋了諸多地方執政上的瑕疵。

    此次蘇油出行,針對的偏偏就是這些瑕疵。
V123210 發表於 2019-7-30 06:57
    第四百四十七章巡視

    好在蘇油在川南早就威名赫赫,加上商務情報所忘雨閣無孔不入的觸角,地方官員也沒敢打矇混的主意。

    與其費心竭力想法子遮掩最後被揭穿,還不如直接坦白,然後請漕帥大人體恤底下難處,量情寬大來的實在。

    大宋的地方官吏,縣級到下州,官員們的確苦逼。

    如蘇油這樣的大員,過一次境,往往地方就要落下幾年虧空。

    好在蘇油不稀罕孝敬,也看不起人家的伙食,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一路下來只幫助解決問題,不增添負擔,還給好幾個縣牽線搭橋拉來了一些商人,留下了一路清廉能幹的名聲。

    只有幾個實在不像樣的,完全查實無可抵賴,才被蘇油上報上報朝廷就地免職。

    等到船一過瀘州,江邊就熱鬧了。

    只要船一靠岸,四里八鄉的夷人們便蜂擁而至,跪在江邊朝拜呼喊,只要蘇油一露面,頓時歡聲雷動,比過節的草市還要熱鬧。

    種誼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不由得大為驚訝:「我大宋還有這麼受百姓待見的官員?」

    張麒表示不屑:「當年我們在夔州,每天開門,門口便擺滿了鄉親們送來的雞蛋菜蔬……」

    蘇油正在對夷人們揮手,一聽趕緊制止:「別提那個!好傢伙,半年時間把一輩子的雞蛋都吃完了,如今只能挑點鹹蛋黃下飯!」

    轉運使,始置於唐,剛開始主管交通運輸,其主管部門稱為「漕司」。

    交通運輸與經濟活動密切相關,因而其後事權逐漸擴大,開始掌管財政。

    真宗後,轉運司除了管理一路財富,察登耗有無,足上供之用,及郡縣之費外,相應的,歲察儲積,稽考帳籍,也成了主要工作。

    加上所有官員出問題,基本上都是先出在經濟上,因此轉運司後來還要負責舉刺官吏,以及地方賢良豪滑,最後「一路之事,無所不總」,成了路級最高行政長官。

    蘇油這個二林峽江都轉運使,朝廷的意思很清楚,事權只在新附地區,傳統路治地區還是歸舊路領導。

    說白了,這是一個過渡性質的臨時差遣,等到夷人調理順暢了,峽江都轉運司一撤,這些地區也各回各家各認各媽。

    所以蘇油要考慮的不光是現在,還要考慮將來。

    第一件事,就是登錄戶籍,統計人口,劃分田畝歸屬,造好魚鱗冊,發放田契,將事情一件件坐實。

    指望大宋官員清廉,還不如讓夷人們手握地契增加敲剝的難度來得簡單。

    所幸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還有一份助力。

    渭州之戰的老兵,經過軍中洪爐的錘煉,經過學習班的學習培訓,如今也有部分傷殘的,年老的,復員為民回到家鄉。

    這部分人都經過蘇油精挑細選,他們在外頭見過世面,開拓過視野,已經不是矇昧的土人,容易被官吏們欺哄了。

    而且秉性正直,在軍中也有些威望,這些人復員下到基層,成為里長,村頭,社首,在還沒有形成豪強的地區,無疑帶去了不少的正能量。

    至於地方土司豪強,分為兩類——一類如乞第,田守忠那般的,可以大用。

    還有一類,長期把持寨務,敲剝峒人,貪酷暴虐,這一部分人,是嚴打對象。

    打擊來自多個方面,首先蘇油是西南夷大巫的身份,最講公平,如果土司頭人有什麼陳年老賬,大巫一到,既有王法的最高裁判權,又有巫法的最高裁判權,大家儘管控訴。

    更多的打擊,則是經濟上的。

    川峽沿江大造梯田,按照現在的造田速度,就算再過二十年都還有開拓空間。

    當土地不是稀缺資源的時候,解放奴隸,就變得非常簡單。

    奴隸之所以是奴隸,就是因為他們沒有生產工具和土地,只能淪為土司們的附庸。

    但是如今,這個障礙沒有了,大宋注重契約,法典上沒有奴隸這樣的存在,願意脫離土司自食其力的,政府和大巫予以最大的支持,青苗貸款,是四通錢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業務。

    政府扶持奴隸向自耕農的轉變,通過錢莊,發放田畝,種子,禽畜魚苗,根據《西南農書》的規劃,每戶有一小片山林,五畝地,一畝塘,有豬圈,雞鴨棚。

    塘邊種桑,塘中養魚,雞鴨糞肥塘餵魚,塘底淤泥可以肥桑肥田,豬圈有機肥肥田……這是一套以家庭為個體的自給自足的有機生態循環系統。

    經過四年,西南夷中的自由民,已經從控制嚴密的土司統治,轉變成了聯產家庭自食其力,土司頭人的控制力,遭到了嚴重削弱。

    平日裡慈善開明的那些,如今成為鄉間的士紳代表,威望崇高。

    平日裡凶惡刻薄,敲骨吸髓的那些,對不起,現在我們不伺候了。

    而且這種不伺候還受到大宋法律的保護,侗寨的自由民,能打仗的那些人,早已經踴躍加入軍隊去渭州掙大錢了,剩下的如今天天忙著種地養豬為自己的小家忙活,好日子都過不完,誰耐煩替頭人出力鎮壓娃子?

    到了這一步,娃子們成群結隊逃離,下山,就成了普遍現象。

    聰明的頭人們,開始用各種優惠措施,試圖挽留他們;而暴虐成性的那些,就不惜動用私軍,阻攔,殺戮。

    政治就是這樣,把朋友搞得越來越多,把敵人搞得越來越少,最後消滅。

    如今,峽江絕大多數夷人,堅決站在了大巫的這邊。

    蘇油一揮手,無論巫法還是宋法,都講究仁慈和公平,對於暴虐成性作威作福,對夷人兄弟犯下滔天罪行,血債纍纍的那些人,天滅之!

    都無需動用正式軍隊,大巫法旨一到,娃子們便自行發動,將那些頭人縛至帳前。

    一將功成萬骨枯,蘇油如今,也是站在五萬屍骨之上的大佬,於是峽江邊上,又多了幾灘鮮血。

    在幾灘鮮血和夷人們的歡呼聲裡,奴隸制土司制度,變成了封建制自耕農制度,西南最後一部分人力和生產力解放了出來,再次給峽江地區注入了新的活力。

    這才是改土歸流的本質。

    參軍的,加入商隊的,留本地務農的,夷人們隨著四通商號的擴張,逐漸開拓了視野,加上基礎教育的投入,融入大宋社會大家庭,是順利成章的事情。

    朝廷對這幾處新附之區,還在安撫階段,稅制輕微,於是蘇油開始在幾處江邊修造碼頭,修鹽倉,稻穀倉,讓常平務在幾處地區建立起來。

    這也是呼應三司最近的號召,川陝搞好了,大宋七分之一的地方就搞好了。

    鹽倉一修好,蜀鈔便推廣開來,尤其是小面額蜀鈔非常好用,每個縣還有錢莊商號負責廢舊幣回收,新幣發放,快銀船的投入使用,讓峽江經濟成為一體,調運非常迅速,情報收集也及時,十年來早已成為制度,如今就是多了幾個停靠點而已。

    有了這些,草市便跟著繁榮了起來。

    夷人不是沒有特產,只是以前沒人管沒人買而已,藥材,山貨,竹木,茶油,桐油,蜂蜜,蜂蠟,生漆,在西南,這幾樣是貿易大宗。

    峽江上多了無數的放排人,夷漢都有,他們的目的地,是如今已經成為大港的夔州。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 23:17
    第四百四十八章試射

    這就產生了稅收的問題,大宋的稅收法典上看起來非常可親,但實際執行卻不是那麼回事兒。

    蘇油將眉山到成都的路途運輸稅收制度複製了一遍,沒理由陸路都稅制通暢了,水路還被吃拿卡要的道理。

    發貨地只收坐稅,收貨地統一收取行稅,沿路只查引票,不得收取苛捐雜稅。

    地方上要得收入,只有三條路,一是發展生產,成為優良產品貨源地;二是搞好服務,萬商雲集車船留駐;三嘛,歡迎加入到商品運輸的行列中來,將貨品拉出去賺別人的錢。

    同時,資產超過一定數量的商戶,在錢莊開立戶頭,這樣除了利息,還會得到各種方便,比如交稅,就可以在戶頭上直接劃轉。

    當然更多的,是商人戶頭之間的劃轉,整個峽江經濟帶上,如今這樣的資金周轉方式,已經成為常態。

    長江上游流域發展到今天,已經成了大宋經濟最活躍的地區,不少商人的眼光,已經投放到長江中下游,那裡還有大量肥沃的未開發土地,還有富含水產的大量的湖泊和沼澤。

    船過了瀘州,一向精神健忘的張麒,竟然生病了。

    開始蘇油還不以為意,嘲笑道:「在青唐混了這麼久,回家鄉反倒水土不服了?」

    石薇如今已經改了髮式,盤上髮髻,脫去了不少稚氣,更加明豔動人,上前用溫度計量了體溫,望聞問切珍視了一番,竟然是中了瘴氣。

    開了清散解表藥喝了,結果到了當晚病情加重,先是乏力哈欠,然後寒顫,一會兒後發熱頭痛,循環往復。

    這下蘇油也有些慌了,這是打擺子,瘧疾!

    問道:「你是被蚊子叮了?」

    張麒有氣無力地說道:「前幾日天熱,我貪圖涼快,就拖著涼板在甲板上睡了幾晚,熏了驅蚊香的啊……」

    蘇油翻著白眼:「江上那麼開闊,一支香能頂多少用?」

    石薇笑道:「沒事兒,就是小七哥還要受兩天罪。這是子午瘴,常山,蜀漆,檳榔,半夏有現成方子的,酌情加減,兩天後小七哥就又活蹦亂跳了。」

    說起這個蘇油覺得自己非常有發言權:「這四味藥配伍,能比青蒿還要有效?」

    石薇笑道:「其實算三味也行,蜀漆其實就是常山之苗。你說的青蒿,其實應該是黃蒿才對,不過要用那方子,劑量很大,需要大量鮮草絞汁服用,還要連續服用,太麻煩了,還是用驗方吧。」

    待到藥熬好給張麒服下,蘇油對石薇喃喃地道:「都不知道大相國寺的顯微鏡研究得咋樣了……」

    大相國寺道隆大和尚,一次和蘇油說法,然後談到「佛觀一碗水,八萬四千蟲。」

    當時蘇油就鄙視,說無需佛眼,世人皆可得觀。

    兩人便打了個賭,如果蘇油做得到,大相國寺便許四通商號在大相國寺開闢一個醬菜專櫃,免費。

    有便宜不佔那是王八蛋。有望遠鏡的經驗,很快蘇油便與石通弄出來一台帶旋鈕和補光板的顯微鏡。

    道隆大和尚合什讚頌,蘇探花真是學究天人明悟善道,大相國寺醬菜櫃檯,沒問題歸你了。

    待到第二次萬姓大集之時,道隆大和尚將顯微鏡搬了出來,汴京達官顯貴爭相觀賞,原來佛眼中的清水,竟然還有如此多的小蟲子!

    佛果然沒有騙我們!

    從此這就成了大相國寺一項傳統裝逼項目,每次萬姓大集,收香火錢收到和尚們手軟。

    別說一個醬菜櫃檯租金,一百個都掙回來了!

    蘇油知道了後悔得不住跺腳,跟道隆和尚打交道,哪一回贏過?!麻蛋顯微鏡賣便宜了啊!

    不過大和尚落下個毛病,不敢喝水了。

    最後還是蘇油將小妹養金魚的過濾設備送了一套給大和尚,大和尚用顯微鏡觀察完十八層過濾的水後,這才合什感謝:「探花郎真是救了老和尚這副皮囊。」

    張麒的瘧疾,給蘇油提了個醒,該把乙醚弄出來了。

    乙醚製作其實很簡單,熱酒精滴入硝酸,將蒸汽冷凝就能得到。

    如今有了玻璃容器,有了酒精和硝酸,完全不存在什麼難度。

    這東西很有用,是各種有機物——油類,染料,生物鹼,樹脂,硝化纖維,香料,藥品的完美萃取劑,同時,還能夠進行麻醉,實施手術。

    有了它,青蒿素就不再是難題。

    青蒿素加蚊帳,再配合潔淨的飲水習慣,現有的防疫措施,其實很多地區所謂的瘴氣,已經可以防治。

    今日的彭蠡洞庭,好多地區還是蚊蟲肆虐,鱷魚出沒的野生動物王國,以後要開發荊湖,青蒿素是必不可少的生命保障。

    還有玩香,有了乙醚,可以從多種花草中,將芳香物質提取出來,混合調配加入酒精,染色後就是香水,即使在後世,都是暴利產業。

    另外眉山染料加工業,也該升級換代了。

    船隻很快過了渝州,開始穿越三峽。

    這是蘇油第二次遊歷三峽,不過心情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上次天天刷題,哪裡有什麼心情遊歷,如今看著在艙後房間中瘋狂刷題的蘇元貞,蘇油對石薇表示,人非聖賢,有時候自身的快樂,的確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

    種誼的弩炮操控技術已經相當能看了,這娃實操的進步遠勝數學知識的積累,手指瞄準之後,參數轉換都在腦子裡邊飛快進行,心算能力現在一流。

    蘇油準備找一處偏僻的所在試試。

    當晚,船舶在一處支流大灣中停靠。

    灣子的另一頭,水中有一方江石,大如黃牛。

    船上所有人都圍過來看稀奇。

    種誼調整好弩炮:「老師,可以了。」

    蘇油戴上手套從油布箱子裡取出一枚白色的瓷彈。

    瓷彈是水滴形,水滴的尾處,還有四片薄木製造的尾片。

    水滴頭子上是一個空洞,用膠漆粘著一個黃銅螺母。

    蘇油打開另一個箱子,裡邊有一根管子,管子一頭是一個鮮豔的紅色半球。

    蘇油拔取半球下的銷釘,小心翼翼地將管子插入螺母,然後旋緊。

    確定無誤,蘇油站起身來將眼睛放到弩炮邊的經緯儀上:「前方三十五米,目標大石牛,放!」

    種誼一扣扳機,「嘣」的一聲,白色瓷彈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拋物線,在尾翼的穩定下,向著大石牛落下。

    眾人看著一個小白點轉眼落在石牛的腳邊,接著「轟隆」一聲巨響,在山峽中形成巨大的層層回音。

    暮鳥驚飛,瓷彈炸起的石塊,瓷片,淤泥,呈扇形飛向空中。

    緊跟著就如同一場泥雹一般,嘩啦啦落在石牛前的灣子當中,覆蓋範圍達十多米。

    大石牛的腳邊,出現了一個石坑,周圍一片淤泥翻起來,將本已經不算清澈的江水染得更加渾濁。

    蘇油估計,這枚瓷彈,殺傷半徑當在五米左右,威力可謂相當厲害了。

    濃濃的硝煙味道沿著江灣飄來,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只有種誼和蘇油跳起來擊掌:「也!成功了!」

    種誼還意猶未盡:「老師,要不再來倆?!太過癮了!」

    蘇油翻著白眼:「美得你,知道一枚多少成本嗎?光玉瓷練習彈都要數百文!今後只能玩那個,還要打草坪上的稻草靶子,儘量回收!」

    說完一指石牛邊翻起的白肚子,隨江水飄過來的大大小小魚兒:「趕快撈啊!今晚有魚吃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 23:18
    第四百四十九章一路上

    峽江如今是水季,多是繁忙下行的船隻。

    江岸懸崖上的五尺棧道,騾馬群代替了縴夫,拉著貨船上行。

    還有馬車,如同螞蟻搬家一般,沿著棧道西行。

    種誼看著這與天爭食的景象:「太壯觀了……」

    小七哥站到種誼的身邊:「少爺的本事不是打戰,不是做文章,看到了吧?這條路,他修的!」

    「哇……」種誼崇拜的小星星還沒來得及冒出眼珠,小七腦門上就挨了蘇油一下:「瞎說什麼?這條棧道,最早可以追溯到庸蜀時期,戰國時秦國為了攻伐楚國,修了第二次,劉備伐東吳,修了第三次,看那棧道下,就是諸葛大丞相唯一的手書石刻!」

    「你家少爺的修,是修理的修,不是修建的修,傳出去讓人家笑掉大牙。」

    說完看著崖壁上的棧道,自己眼裡卻開始冒小星星:「修好後就沒有來過,原來真的很壯觀啊,突然有點成就感了呢……」

    種誼和小七哥:「……」

    船行首先到達的是木葉渡,就是當年蘇油用船運送偽裝的夔州熟蠻攻伐浪老關的地方。

    成王敗寇,如今的田守忠,乃是狼狫軍都指揮,而且奪得了渭州大捷的首功,正兒八經的一軍指揮使,朝廷的翊麾校尉了。

    岸上的寨老早就帶著夷人們在此等著了,一見到大船前頭金燦燦的大銅鼓就老淚縱橫:「大巫給我們送銅鼓回來了,比他狗日的鹿溪蠻的大得多!上邊還有支格阿魯!我們木葉部再不會被周圍看不起了……」

    蘇油還在船上,就遠遠看著一群穿著藍色衫子的夷人開始行跪拜之禮,嘴裡胡亂喊著謝謝大巫的話語,不由得暗忖這夷人到底還是實誠,一個銅鼓,部落忠誠度起碼加五點。

    待得船到碼頭,蘇油下船,將寨老扶起來:「不用謝我,這是貴寨好兒郎,拿鮮血換來的榮譽。朝廷不但要獎勵你們銅鼓,還要在你們寨子裡立一塊豐碑——木葉軍人護國烈士紀念碑!讓後世,讓所有大宋人,記得你們的付出,享受應有的榮光!」

    說完對著船上一揮手:「下來吧。」

    幾名身穿正軍服色的年輕人走下船來,其中一個笑著對寨老行了一個軍禮:「爹!孩兒回來了。」

    寨老頓時勃然大怒:「你怎麼回來了?!犯啥事兒了官家不要你?!你狗日敢給寨子丟臉,看我不打死……」

    蘇油趕緊攔住:「誤會誤會,木依此戰前後斬首六人,其中還有一位百夫長,是朝廷的大功臣。」

    「還有其他幾位,也有不小的功勛,這次就是作為代表木葉縣子弟兵們回來看看,給大家講講在那邊的生活和戰鬥。」

    「狼狫兵凶悍啊,渭州方面的意思,這樣的兵,送去多少要多少,所以他們這次回來還有個任務,就是看看還沒有願意參軍的娃子,去前線建立功勛,搏場富貴。」

    寨老說道:「有,我們木葉縣種地養羊是現學,可是家家自幼習武,打仗那是不用教,敢玩命!」

    木葉縣是蘇油待得最長時間的一個縣,因為狼狫兵是輕騎兵,在野戰中硬碰硬地用騎兵對決方式吃掉了西夏的輕騎兵,大漲軍威的同時,也成為這一戰中的傷亡最大的部隊。

    蘇油上烈士家走訪,詢問有沒有生活困難,要求縣令妥善解決,照顧,還要為家屬發放撫卹。

    紀念碑立起來後,蘇油還按照夷人的風俗,以大巫身份舉行了招魂儀式,最後留下招兵代表,安撫好眾人後,方才離去。

    木葉蠻,再次成為夷人中的高姓部族,縣中男兒自幼習武,長成為國征戰,立功受獎,也成了這一帶後來的風俗。

    八月稻熟,蘇油終於巡視到了夔州。

    夔州人可真是望穿秋水,如今的夔州港,可是大江上吞吐量最大的港口,同時還是造船基地,倉儲中心,物資集散中心。

    夔州錢莊一天的進出流水,在絲麻和糧食的盛產期,一日就高達十多萬貫!

    每隔三個月,便有三艘夔州型大型縱帆船下水,換上了高鐵桅的縱帆船,帆面更大速度更快,水運的興盛,甚至帶動了峽州,江陵,鄂州,岳州的繁榮。

    楚地本來在大宋不算繁華地區,如今也有了一絲崛起的跡象。

    具有前瞻性目光的大船商們,除了張散這種被蘇油支得沒邊的,注意力都不約而同地落到了八百里洞庭周圍。

    那裡可是離蜀中最近的一塊價值窪地,水運便捷,土壤肥沃。剩下的障礙,就是叢林,瘴疫,蠻夷。

    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巨大的經濟區和這個經濟區出口處的巨大港口帶來的。

    夔州轉運司,按察司,知州,通判,巫山,奉節,木葉縣的知縣,還有雲安諸監都監,地方耆老,都在碼頭上等待。

    老熟人倒是還有不少,推官吳才接了孫修的判官職位,正待與蘇油介紹各位新任的各位官員,梁員外搶先一把上前抓住蘇油的右手:「這回跑不了了。」

    周圍生熟蠻代表一看,上前抓腰帶的抓腰帶,拉袖子的拉袖子:「大巫先去我們寨子!我們殺大肥豬!」

    「大肥豬算啥,椎牛!我們椎牛!」

    弄得夾在官員和代表中間的知州直翻白眼,當著我的面喊要椎牛,當這裡是陵井富順呢?不怕罰款?

    夔州路轉運使原是蘇油的上官,不過蘇油在夔州的時候,一窮二白,轉運使司當時在渝州;等到夔州搞好了,轉運使司回來了,蘇油又走了。

    兩年之後,蘇油再次回來,已經與他平起平坐。

    看著連鬍子都還沒有長出來的蘇油,轉運使不由得拱手:「明潤當真是年少有為,甘棠之惠,百姓至今銘記於心。」

    蘇油安撫好漢夷代表,整理好衣裳,這才拱手:「不敢不敢,蘇油當年頑劣衝動,全賴轉運使寬宏博量,任由蘇油施展,才有仕途上的一絲進步。說起來,都是轉運使的提攜,夔州局面,起碼有一半是轉運使知我用我之功。」

    這場面話說得轉運使紅光滿面:「哈哈哈,客氣了,明潤總是那麼謙遜,走,愚兄與你方知味接風,我們席間詳談!哎呀,劉小郎君,怎麼躲在後面?對了,還沒有恭賀明潤燕爾之喜,這位便是縣君吧?」

    從轉運使的話風裡,就知道劉嗣在夔州是如何風生水起。

    石薇腰裡掛著長劍,懷中抱著木客,任誰一看便知是聞名遐邇的縣君。

    石薇微微一笑,算是見禮,然後對蘇油說道:「小油哥哥你們自去吧,我先去福田院看看。」

    吳才還待客套,蘇油拉住他:「當年你藥材鋪鬧狐狸,那白毛和腳印就是木客留下的,薇兒當時一直在暗中救治夔州的孤寡,所以讓她自去吧,她是放心不下福田院中的老人。」

    吳才這才一拍腦門:「原來是仙卿光降,無怪來無影去無蹤!」

    蘇油笑道:「當年薇兒未嫁,連我都躲著,惹得你家宅不寧,老吳我這裡給你道個歉。」

    吳才雙手連擺:「明潤說哪裡話來,這可是求都求不來的福氣!仙卿關愛貧弱,只配救人之藥,銀錢分文未取。這就是要暗示我廣開善門扶危濟困啊!哎喲只恨我愚鈍凡夫,錯過此節,白白丟了一段仙緣。」

    說完後悔得直跺腳。

    蘇油都傻了,天師道這樣蠱惑人心的嗎?這屁股都歪到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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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