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蘇廚 作者:二子從周 (連載中)

 
V123210 2019-1-27 19:38: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5 160065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6 07:07
    第四百九十章經濟影響力

    蘇油乾脆鬆了手:「大石頭你看這還用駕嗎?這簡直就是被推著走嘛!你能給我停下轉彎算你本事。」

    說完又招呼石鍮:「小石頭,看著點倆老外,別光顧看燈走丟了!被雜耍班子抓了去辦展覽!」

    這玩意兒還真有,路上見到一個棚子,裡邊是各種古怪的異人展覽,蘇油心想自己要是御史,這就算找到了諫議題材。

    好不容易車馬來到眉山會所,薛忠過來接著:「總算是到了,我的天簡直人山人海!」

    眉山會所前方空地上也立滿了燈桿,上面掛著各色綵燈,四通商號財大氣粗,一水的小琉璃燈,燈上直接寫著燈謎。

    蘇油跳下車來,打開車門扶石薇和小妹下來。

    石薇手裡拿著元貞買來的兔子面具,看著綵燈:「蘇油哥哥,你會猜燈謎不?」

    薛忠趕緊搖手:「可別可別,三樓雅間都已經備好了,大家就別在這裡玩了吧,你們出手幾下就猜完了。」

    蘇油還謙虛:「我也不善此道……」

    薛忠直接打斷:「沒說恩公你,我指的小妹,走走走,上樓上樓……」

    喂!生氣了!

    伸手取下一盞琉璃燈——出師表,射南北朝人一。

    靠,有難度,換一個。

    薛忠伸手攔住:「取下燈來就要射覆,射中了東西免費,否則便要掏錢買。這是規矩。」

    蘇油問道:「啥東西?」

    薛忠指著燈下一行小字:「中覆者得金銀花露一瓶。」

    我的個去!這是夏日裡清涼解暑的飲料!白撿還罷了,大冬天誰掏錢買這個?丟不起這人!

    小妹接過來看了一眼:「這個算是入門級吧?覆物價值也不高。《出師表》,武侯所以陳後主王業之道也。謎底就是陳後主。」

    蘇油將手一攤,那叫一個理直氣壯:「金銀花露!拿來!」

    得了一瓶金銀花露,蘇油覺得好玩,忍不住又取了一個——素面官人,射唐人一。

    這個獎品是蜀瓷梅子青小茶盞一方,明顯比上一個要難。

    於是又丟給蘇小妹,蘇小妹笑道:「素面為顏,官人為卿,這個燈謎覆的顏真卿。」

    薛忠只好又叫人送上茶盞,苦笑道:「有意思嗎?這樣有意思嗎?」

    小妹抿嘴笑,說道:「我也覺得沒意思,奈何哥哥覺得有意思。」

    蘇油這時卻看著手上又取下的一個:「得,這個我也覺得沒意思了,怎麼哪哪兒都能遇到他?不猜了不猜了!」

    眾人一看,謎面是——晉宮燈火,射當朝人一。

    晉宮者,司馬家也。晉宮燈火,謎底卻是——司馬光!

    眉山會所在大相國寺隔壁的汴河碼頭,上到三樓,打開窗戶,街市河中,燈火掩映。

    大相國寺今晚對萬姓開放,許大家上香點燈祈福,也建有燈山,熱鬧非凡。

    這裡地處御街外邊的中斷,向另一側看去,整條御街從南向北,就如兩條燈火的長龍,一直通到宣德門的大鰲山。

    擠在長街上晃蕩是一種樂趣,站在高處俯視燈市全景,又是另一種樂趣。

    前一種樂趣人人皆可得,後邊一種,能體驗的人就少了。

    燈河人海,讓眾人看得痴醉。

    蘇油對蘇小妹說道:「小妹,小七哥,要是當年我們生在汴京,將食肆開在州橋碼頭,血賺啊……」

    蘇小妹早非吳下阿蒙,搖頭道:「在眉山,得江卿相助,方有我們作為的天地;要是在汴京,怕是哥哥各種技藝一施展出來,就被權貴豪強吃得屍骨無存了,遑論救助我們兄妹。」

    這話才是大概率的真相,蘇油摸著窗櫺,看著燈火闌珊的汴京城:「是啊,就算現在,一樣力有不逮。」

    這時就聽得身邊傳來啜泣的聲音,蘇油轉頭,竟然是艾爾普。

    蘇油安慰道:「老艾,這是想家了嗎?」

    艾爾普搖了搖頭:「不是,當年巴格達也是一個偉大的城市,可如今……城督,文明的災難,在西方已經無法挽回,你不能讓它在東方重演。」

    庫羅也點頭:「這是一個偉大的城市,甚至可以說,是我見過最偉大的城市,你,蘇大人,哦,還有陳學者,都是偉大的智者,保住文明世界的星火,是你們應該有的責任。」

    薛忠怒了:「哎呀倆死蠻夷,竟然敢在大節裡詛咒我們……」

    陳昭明抬手制止:「庫羅和艾爾普說得有道理,如今汴京城如花團錦簇一般,可是財政不堪,舉步艱難,已有老邁之態,唉……」

    蘇油拍著陳昭明的肩膀:「能看到這問題的朝士多矣,但是能跳出自己的眼界侷限,實際有所作為的,少之又少,妹夫,我看好你喲。」

    陳昭明受寵若驚:「明潤我就一個書生而已,常懷此心,恨無此力……」

    蘇油說道:「來胄案幫我吧,很快你就會知道,數學,不是單純形而上的哲思,也不是只能用於天文曆法。理工,就是一門將數學運用於國計民生的學問,方方面面,有了數學的助力,就好像插上了騰飛的翅膀。」

    「這可能會耽誤你學問的進益,會剝奪你獨自在思海中暢遊的樂趣,但是,如今的國家,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陳昭明都激動得哆嗦了:「我們從什麼時候開始做起?」

    蘇油哈哈大笑:「一個籬笆三個樁,當然是從選拔人才開始!」

    元宵節的美食,當然不止元宵一種。

    光後世形狀的元宵,就分了乳糖圓子,更有山藥圓子、珍珠圓子、澄沙圓子……

    此外,還有科斗粉、豉湯、水晶膾、韭餅、南北珍果,皂兒糕、滴酥鮑螺、酪面、玉消膏、生熟灌藕、蜜煎、糖瓜蔞、煎七寶姜鼓、十般糖……品種之豐富,也不比後世過節差。

    眉山米花糖如今加了核桃仁,花生,黑白芝麻,砂糖,最香的是加了玫瑰花瓣做的蜜餞,芳香撲鼻,已經遠勝蘇油剛剛發明的時候。

    此外,桃片糕,泡芙,奶油小蛋糕,肉鬆小面包,這些蘇油帶來這個世界的吃食,也發展出了無數的花樣,味道也比當年蘇油搞的更加美味。

    茶的變化也有了好些種分類。

    賣給二林大理的是發酵壓制茶團,精品用金箔包裹,稱為小金坨;

    散茶中的紅茶品種,精品是嶲州散白尖;

    按照如今宋茶半發酵做法,不過保持葉型完整的,稱為眉州小白葉;

    綠茶因為炒制方法,用葉部位,以及採摘時節的不同,已經形成了幾個精品產地,分別是峨眉雪芽,竹葉青;青城飄雪;蒙頂甘露;邛崍文君綠。

    蜀中豪富,如今豪商們足跡遍天下,素茶飲法,配合松果炭,竹炭,黃銅精爐,小銀鐺,精鑄茶匙,花紋鋼茶刀,素雅的玉瓷或者玻璃茶器,小天師和大蘇各自弄出來的一套茗飲儀式,如今莫名其妙地在大宋各地流行起來。

    就跟後世省港功夫茶在改革開放後突然莫名其妙流行起來一樣,這就是攜強勢的經濟影響力對大宋各地造成的文化衝擊之一,何況炒青手法炮製的綠茶,確實有其獨到之處,只要在儀式感上不減,那麼清永雋透的茶湯,其實更符合士大夫們的審美觀感。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6 07:07
    第四百九十一章皇宋銀行

    小妹是此道高手,大家品嚐了一頓茶飲小吃後,已經是下半夜了,沒有馬匹車輛的人群還要趕著回家,人流總算稀疏了一些,於是大家這才繼續出發,趕往宣德門看鰲山。

    蘇油今日一定要小妹等人過來,是因為胄案還給新皇登極準備了一件禮物。

    一路遊玩著來到宣德門前,這裡早已水洩不通了。

    蘇油將石薇和小妹接下車來,男士將女生保護在中間。

    蘇油說道:「之夜時分快到了,到時候注意看天上。」

    終於,宮中,各處寺觀,元夜的鐘聲響了起來。

    接著,宣德樓前,「嘭!」「嘭!」「嘭!」似鼓似雷的聲音響起。

    接著,汴京城宣德樓上數十米的夜空中,「啪!」「啪!」「啪!」綻放出一朵朵巨大的焰火。

    「哇哦——」人群中響起了驚呼,都說今年用舊時設施,還以為沒有新奇可看了,沒想到官家竟然給大家準備了這樣一個驚喜!

    火花如流星四處飛濺,開始時金色,接著出現了紅色,綠色,黃色,紫色……

    今夜的汴京人,醉了。

    這其實是玉局觀用於辨識金屬化合物的方法,小天師通過燃燒鹼土,發現了好幾種不同的碳酸鹽,在確定碳酸根後,不同的焰色反應,說明了它們是不同的金屬化合物。

    然後,還可以通過電解反應,將他們從碳酸鹽中提取出來。

    再用硝酸,鹽酸,硫酸處理,試驗後發現,硝酸鹽的火焰最鮮豔。

    紅色的是硝酸鍶,綠色的是硝酸鋇,黃色的是硝酸鈉,藍色的硝酸銅……

    加上迫擊炮的研製成功,於是禮花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不少人都為這不似人間的盛景震撼住了,虔誠地跪了下來,山呼萬歲,為宣德樓上的皇帝誠心祈福。

    蘇油微笑著摟著石薇的肩膀:「薇兒,好看嗎?」

    石薇迷醉地看著天空:「嗯,真美,是不是只有我們大宋才能看到這樣的景象?」

    蘇油點頭:「真希望它能永遠這樣點綴大宋的夜空,烘托節日的歡樂,而不希望它替代狼煙,烽火啊……然而,這是不可能的。」

    陳昭明也看著天空:「相信總會有那麼一天的……」

    焰火看完,大家開始返回,一路上還在意猶未盡地討論。

    回程路上,還能見到不少窮人點著火把,沿路小心地尋找著什麼。

    蘇油看得奇怪:「這都在幹嘛呢?這麼多人在找神馬呢?」

    陳昭明是老汴京了,笑道:「這叫『照夜』,今夜出遊的富家子弟女孩很多,隨身的錢財,飾物,常有被擠得掉落的,他們在撿這些呢。」

    就聽一個婦人背對著馬車蹲在路中間喊道:「大郎,快過來看看,我看到一個耳珰,是不是金的?」

    蘇油趕緊勒住馬韁,停下馬車,等待婦人開心勁兒過去。

    然後一個漢子衝過來一把摀住她嘴:「好不曉事的婆娘!趕緊給官人讓道!撞死你都白撞!」

    說完拉著婦人退到路邊,對蘇油連連作揖。

    蘇油微微一笑,拱手還禮:「這位大哥,新年快樂。還是要注意安全。」

    直到車馬走遠了,婦人才道:「家裡的,怎麼官人還駕車?還不嫌衝撞,給我們還禮?」

    漢子說道:「你問我我問誰去?趕緊撿財是正經!耳珰在哪兒呢?」

    ……

    元宵節過去,朝廷步上了正軌。

    三司使唐介,上朝第一件事就是上奏條陳。

    第一,清理三司舊案,檢點卷宗,勾銷汴京諸作坊,內庫,常平,鹽監,以及地方歷年積欠,造定新冊,給大宋經濟解綁。

    第二,發行銅引,招誘商賈,使之將嶲州精銅發運京師,並以之為儲備,發行銅鈔。

    第三,四通錢莊,如今在諸路承擔商賈間撥款劃轉之責,甚有聲譽,三司與諸路轉運司間,鈔銀轉遞諸多不便,乞於錢莊開闢專戶,以利於借貸支抵劃撥。

    第四,蜀鈔印製精良,圖案精美,防偽措施得當,乞請由其承印諸路鹽引,並代理發行。

    第五,朝廷官員俸祿,常以實物開銷,官員早已不勝其苦。請從今俸祿以銅鈔方式發給,庶幾官私兩便。

    司馬光上奏,第一條,唐鐵頭敢幹,自然是好事,但是勾銷積欠,其中會生出無數貓膩,可能會出現侵吞國家資產的行為,如何監督,需要認真考慮。

    第二條,其實就是去年蘇油的故智,如今危機已經過去,似乎無需讓商賈來承辦,分朝廷之利。

    第三條,三司與諸路轉運司間,開立戶頭進行借貸支抵劃轉,固然是方便,但是承辦主體由一傢俬人錢莊來承辦,是否妥當?

    第四條,蜀鈔固然精美,但是諸路舊引行使已久,新鈔如何發行,舊鈔如何回收,中間折價如何,會否發生掠奪民利的行為?

    第五條,嗯,如今大宋官員俸祿,三分之一錢鈔,三分之二實物,家大業大的三品以上大員當然滋潤,什麼都國家包幹了。可三品以下,每月不勝其苦,家中僕役還要承擔販賣物資的工作,換回自己真正需要的東西。

    這項改革,對汴京城廣大官員的好處太大了,沒意見,完全沒意見。

    於是唐介又上了第二套方案,司馬大諫思慮周道,所以必須在第一套方案基礎上改良。

    第一條,逐年卷宗,都在三司檔庫房存放著呢,只不過工作量浩大,讓人望之犯難而已,先從三司開始清理,然後提綱索引,第二步清理汴京,蜀地,杭揚等處經濟發達地區,這些地方財政不錯,有虧空填補起來也比較容易,第三步才是各處上州,逐漸一步步推廣全國。

    第二條,廂軍路驛,沿途剋扣,靡耗只怕比商人更多,歷年漕運的情況朝中諸公想必非常清楚,銅政乃國家命脈,交到商人手裡自然不妥,但是讓現有漕運體系來承辦,怕是更加不妥。

    嶲銅轉京,事關國政,如果大諫有更好辦法,儘管提出來,否則的話,那就一邊讓商人轉運,一邊加快改造漕運體系,我們兩邊都抓。

    第三條,第四條,第五條,大諫如果覺得交給普通商人承辦不多當,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讓妥當人來?比如,陛下?

    趙頊乾綱獨斷,搞!就以內藏庫所存部分金銀做本,宗室願圖報效者,許折本入股,先期籌資兩百萬貫,四通錢莊出資一百九十二萬貫,合計三百九十二萬貫,成立皇宋銀行!將大宋鹽引,銅引,四通商號蜀地鹽引合而為一,發行統一貨幣——皇宋銀鈔!

    銀行成立之初,其功用就是發放官員俸祿,促進財政流通,監督皇莊內坊經營情況,還有一條,投資和提供貸款。

    但是有個前提,嚴格按照四通錢莊現有經營模式開展工作,防止奸弊。

    說白了,就是皇室佔個名頭,還佔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但是只派監理進行監督,具體運作,就是將四通錢莊換個名字,歸入皇室名下而已。

    等到運作得當之後,銀行還可以協助清理諸處積欠,加強地方兩稅監查,減少物資堆積損耗。

    但是這是純粹的商業行為,一切經營,同樣要如現在的經營模式一樣,繳納稅收,讓政府得利。

    這次運作,背後的作俑者當然是蘇油,這是其揣摩大宋十數年後,對自己施政手法的地一次嘗試。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6 07:07
    第四百九十二章紅臉白臉

    成立銀行和計司清欠,對大宋經濟的刺激作用是肯定的,但是首先需要一個契機。

    財政危機,就是很好的契機。

    其實也是溫水煮青蛙,首先通過修改俸祿發放方式,謀取大多數在京官員對計司改革的支持,然後結合清欠,促使汴京各大單位開立戶頭,帶來很多便利的同時吸納資金,也是一個諸單位熟悉新模式的過程。

    然後從中央部委,三大發達地區,諸多上州,一步步推廣業務,擴大規模。

    其實皇宋銀行成立之初,也就負責後世一個地方性銀行的職能而已。

    而清欠問題,真清理到最後那些落後地區時,所餘範圍雖然大,但是真正對大宋財政貢獻佔比卻很小。

    這些地方甚至可以說是負擔,所以肯定是還不上積欠的,不過等到大宋經濟好轉後,免還是不免,也就是趙頊一句話的事了。

    最大的困難,在計司清理舊賬。不過唐鐵頭決心銳意鐵腕,這是個要名聲不怕死的人,那就讓他其死得其所好了。

    再來就是皇家的支持,這必須要讓皇室坐擁大利,蘇油自信有這份本事兒。

    銀行成立之後,作為背後黑手的蘇油,手裡就鬆泛了,能夠集中財力辦大事兒,然後用爆產能的方式讓各方獲利。

    這事情來來回回討論了一個多月,諸多初步意見完善統一之後,皇宋銀行,正式掛牌成立!

    四通商號調集了最強精英趕來料理業務,程文應,史洞修從眉山千里迢迢地進京,和蘇小妹一起,成為皇宋銀行的核心人物。

    蘇油如今算是隱形大佬,銀行的成立讓唐介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所以他自己在胄案和將作監那些作為,就通通被忽視了。

    二月,太學開課了,與此同時,胄案和將作諸人,都收到了一份詳盡的履歷調查表。

    除了填寫履歷的地方,還有很多細節,包括家庭成員,職業專長,文字功底,甚至有無欠款,是否飲酒,興趣愛好,林林總總一大堆。

    資料收集起來之後,接下來又是兩次考核。

    一次叫專業知識大賽,一次叫做專業技能大賽。

    兩次大賽,一次是選拔理論研究突出性人才,一次是選拔專業技能突出性人才。

    對於蘇油來說,胄案和將作,就類似後世的國有大中型企業管理部門,胄案就是軍企,將作就是輕工局和省建司。

    以蘇油後世非遺扶貧工作的經驗,其根基就在六個字——產,學,研;精,細,純。

    自身過硬後,接著才是市場管理,成本控制,人力資源管理等方面。

    胄案和將作,胄案早已有了蘇油深深的痕跡,小妹張麒走後,夜校的培訓工作一直沒有斷過,之前就進行過一次類似選拔,優秀的人才留在了汴京,剩下的一波被高國舅帶去了商州。

    因此蘇油的考核方案,在胄案沒有波瀾。

    但是在將作,出現了反對的聲音。

    將作監是個油水極其豐厚的部門,鐵打的將作流水的管理者,到今天已經形成一套欺上瞞下的手段。

    手底下的匠作才是實際管理人員,而官員們,因為不懂技術不懂工坊管理,只管拿著底下孝敬的錢財,整日裡吃喝玩樂,國家工程下來之後甩手丟下去,就算完成工作了。

    如今來了個要考試的蘇油,匠作們摸不清路數,少監以下官員們解釋不清楚,就怕蘇油高舉起反貪的大旗,那是十個拖出去砍了,十個都不冤。

    聽聞唐鐵頭最近正在調集四通銀行會計隊伍對封存的積年賬簿進行大清理,用屁股想都知道,清理完成之後,就是拿著賬本要賬了。

    於是蘇油將官員和工坊勾管,也就是將作們都召集起來,開統一思想會。

    蘇油端著茶杯開門見山:「汴京城各項大產業,都在列位名下,列位屁股下那點東西,就算能瞞得過我,能瞞得過程三爺不?」

    程三爺是汴京四通商號,錢莊負責人,不少工程開工之初,找他周轉,已經是將作監名下諸多老闆的常態了。此話一出,果然一眾工頭都面色蒼白。

    蘇油笑道:「不過大家不要怕,胄案裡唐公算盤正敲得啪啪的響,那意思清楚得很,接下來就是拿汴京城的諸位開刀。」

    底下人群頓時大嘩。

    蘇油抬手制止了眾人:「他說開刀就開刀?笑話!當我蘇明潤不存在?」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對喲,蘇探花妙手成金的本事兒,那是滿大宋都有口碑的。

    蘇油這才說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接下來有幾件大事兒,需要專業的人才,因此才有了這兩次選拔。成績優異者,將調入我直接領導的標準司,從事各種工件的標準化編制,機床母床建造。」

    「將作這邊,今後各種加工工具,全部要統一標準,精準度量,大到建築構件,小到金絲直徑,都要定出標準,批量生產。」

    「胄案這邊同樣如此,主要研發車床母機,之後還要生產大量的標準件,包括螺釘,螺母,鉚釘,管件,栓件,套件……以及相關工具,比如扳手,鉗子……」

    「胄案和將作,兩者將相輔相成。今後我們的產品走量,不能僅僅滿足內皇城所需,軍品製造。還要生產大量的家具,器物。我們面向的,第一步,是從汴京到杭州沿岸廣大普通消費市場!」

    「要滿足這麼大的需求,需要改變以前的生產方式。今後胄案和將作最精英的一群人,將負責生產標準和生產守則的制定,第二階層,將負責技術研究和產品設計,第三階層,才是實際生產。」

    「所以各位,大好前途等著大家,眾多職位虛席以待,就看你們有沒有本事坐上去!」

    「別以為這就到頭了,這只是開始,民品生產合格了,才有機會得到軍品生產的准入資格。」

    「大家記住一句,以往那種一人或者幾人完成一套鎧甲製作的生產方式已經過時了,今後的胄案,一套鎧甲的部件,可能來自幾十個工坊,最後在胄案完成組裝而已,胄案一年的鎧甲製造規模,不再論百論千,那得論萬!」

    「這些錢大家能不能掙到,我們只憑產品質量說話,只看你們生產出來的東西,能不能達到胄案的軍品標準,明白了嗎?」

    官員們還沒啥,下頭工匠們開始交頭接耳了。

    最後蘇油丟出一個大胡蘿蔔:「接下來我會去各家工坊考察,整改完成及時的,賬務梳理明確細緻的,我會優先考慮扶持產業升級。如果工坊技術實力強的,就算欠有債務,我也會聯繫皇宋銀行給你們貸款扶持,聯繫四通商號給你們產業幫助。」

    「如果屁股不乾淨,整改又不符合要求的那些,呵呵呵,抱歉了,天只救自救者,你們自己去面對唐公的鐵面吧……」

    工頭們一下就徹底炸了:「探花郎先去我家工坊!我家做樑柱的!太后和太皇太后的新殿等著上工呢,先有個輕重緩急……」

    「不不不,我家我家,我家是京中老字號,打金手藝一流,探花郎我們能進點鄭州的機械不……」

    「我家漆水有口皆碑,刷出的油皮最厚實,就是色粉不夠細,探花郎要是能讓我們進眉山色粉,一成,不,敝號願奉送兩成乾股……」

    「我家就幾筆應收款沒回來,只要貸兩百貫就能緩過這口氣,探花郎你看……」

    兩位少監和各司官員面面相覷,這蘇探花什麼來路,怎麼工匠們都當是財神一般,恨不得請到家中供奉起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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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九十三章綱要

    蘇油哪裡需要給這幫人面子,直接讓人趕了出去,只留下少監,監丞等部門高級官員。

    待到廳中清淨了,蘇油才笑道:「這幫殺才,都是見利眼開的主。論起年紀,資歷,在座都是我的前輩,就兩位監丞是嘉佑六年後中科的世兄吧?」

    眾人趕緊謙遜。

    蘇油這才說道:「別看那幫子人平日裡諂笑連連,實際上心中如何嘲笑我們科舉進士出來的也說不定呢。」

    一位五十來歲的少監拱手道:「明公,幾位將作平日裡也還算恭敬。」

    蘇油哈哈笑道:「那是給各位留了點殘渣剩飯,大頭好處都被他們撈取去了,幾位都成了過路財神,如何不恭敬?」

    「胄案的公使錢,一向充足,所以大家就覺得滋潤了?各位前輩,九牛一毛而已。」

    「明潤從小自食其力,這裡邊的花頭,可以說是門清。」

    「各位都是飽讀詩書,精通義理,可是對將作實務,是不是有雲山霧罩看不透的感覺?」

    眾人都是點頭。

    蘇油說道:「其實這中間的門道,能比讀書還難?奈何下邊胥吏匠作勾管們,將幾位架了起來而已。」

    「放心,既然我來了,再想欺上瞞下,他們吃肉我們背鍋,就行不通了。」

    「過幾天我便會將四通商號管理規範發給各位,各位看過之後,就會對自己的職務司責,如何入手,如何計畫,如何執行,如何考核,按圖索驥一一料理得明晰。」

    「以後大家主要就是看報告,找問題,監督糾核,察覺不當及時處理,處理不了及時上報。大丈夫行事,豈能被措大們當做泥塑木胎般欺哄,出了事情被丟出去背鍋,各位說是不是?」

    少監喜道:「知監所言,正是將作積弊,這些小人操持之業,我們的確不熟悉,的確有被欺哄之嫌。」

    蘇油笑道:「反了他們了,將作的事情,說白了就一個料價,一個工價,這兩樁清晰了,我們就按工程製作預算,然後進行公開招標,根據各家工頭提供的標書方案,擇優而用之。」

    「這樣就只有我們卡他們的份,何時士大夫還能被小人要挾了去?」

    「列位放心,承標的手續費用,我們自然是要收足的,如此一來,公使錢一樣不少,還收得名正言順,乾乾淨淨沒有風險。大家都是仕宦中人,懂我的意思吧?」

    將作監眾人都是嘿嘿奸笑,收入並不減少,貪污風險卻化解了,要不說人家年紀輕輕就爬到自己頭上去了呢?這才叫會做官啊!

    二月,蘇油在胄案和將作的摸底基本完成,給趙頊上了一道條陳。

    條陳內容包括未來三年胄案和將作監的發展綱要,從隊伍建設,財務制度建立,包袱清理,產業展佈,發展計畫,未來目標,預算收支各方面進行了詳細匯報。

    其中幾個重點項目,包括標準化制定,精密度量衡製作,建立科研隊伍,和幾種重點攻關項目。

    其中包括新一代車床母床研發;

    精準天平,百分尺,千分尺,浮力密度計,溫度計,濃度計的批量生產;

    標準重量砝碼,標準長度尺,標準容積刻度玻璃器皿的大規模生產;

    腳踏式工作台配套機械——縫紉機,釘鞋機,小型精加工磨床,車床,鏜床的研發;

    新型鎖具研發;

    《營造法式》編纂工作;

    《胄案法式》編纂工作;

    汴京及周邊標準地圖冊的繪製;

    三酸兩鹼化工廠建造;

    胄案冶金大爐升級改造;

    水泥廠,陶瓷廠,玻璃廠,香皂廠,五金廠建造。

    趙頊接到厚達三百多頁一本大書一樣的「條陳」都傻了,精細純老三樣,蜀學竟然能細到這種程度!

    在一翻綱目又怒了,將蘇油叫去大罵,我要的神機銃呢?伏虜炮呢?霹靂炮呢?鎮國將軍炮呢?!

    蘇油說皇上你要講道理,問了那麼多回答就倆字——錢呢?

    沒錢能幹啥?我現在干的,都是為了賺錢做準備啊……

    趙頊咬著牙,從現在開始,內庫一文錢都沒法撥給你了,別的我不管,明年這個時候,我要汴京城城頭上,擺放上鎮國將軍!

    蘇油摸著下巴,陛下你準備擺放多少門?要是一面城牆一門的話,臣咬咬牙也要把這事情給你辦了。

    趙頊頹然,算了,那還不夠丟人的,那就再等等吧,不過你跟我說過的兵工廠……

    「有啊!」蘇油打開字典一樣厚厚的「條陳」,翻倒「亟辦」那一章,然後指著上面一行小字:「這個。」

    趙頊湊過去一看,只見蘇油手指下頭按著一行小字——天聖節新品禮花專項研發籌備小組。

    趙頊:「……」

    南通巷,汴京城最富有的地區。整個大宋最富有的人,或者說他們的代理人,都集中在這裡。

    從巷口到巷尾,上百家交引鋪沿街兩側排開,所謂「金銀彩帛交易之所,屋宇雄壯,門面廣闊,望之森然,每一交易,動即千萬,駭人聞見。」

    和蚨祥,南通巷最大一家交引行,雕樑畫棟的三層木樓,佔了巷子三十步開闊,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城,光這一棟樓,價值就不下萬貫。

    鋪中生意不差,典當的,拿鹽引蜀鈔兌換金銀銅錢的,拿絹帛交換鹽引,準備去陝西拉鹽的,進進出出都是行商。

    木樓三樓雅設中,裝潢精美,巨大厚重的嶲州黃銅琉璃燒嵌瑞獸,重逾百斤,五彩斑斕,金光耀眼,口中徐徐吐出香菸,讓人聞之迷醉。

    交引行掌櫃姓劉,據說背景深厚,父親是虢國公趙宗諤帳房管事,母親是趙宗諤乳母,三十多歲才從府中放出來,十年時間做到了南通巷行首,端的是富貴通天。

    一位絕美的少女,在雅設外間撫琴,香菸,琴聲,美人;嗅覺,聽覺,視覺,無一不是絕美的享受。

    不過今日劉掌櫃連同幾位和他坐在一起同業大擘坐在一處,都是臉色深沉。

    劉掌櫃放下手裡的水晶蓋碗:「幾位,議議吧。」

    一位中年員外緩言道:「還議什麼呀?官家這是鐵了心要與我們爭利。」

    劉掌櫃說道:「余大郎,宮中那兩位,就沒放一句準話?」

    余大郎說道:「能有什麼話,倒是你家主上那暴脾氣,這也能忍得住?」

    劉掌櫃笑道:「大郎這就是說笑了,我家主上畢竟是叔叔,怎麼比得上一母同胞的弟兄親密?貴上與官家乃是親哥倆,兄友弟恭,這當弟弟的和當娘的一句,怕是要頂當叔叔的十句。」

    余大郎搖頭:「這話還真不敢說,岐王如今還住在內中,太后已經發過話了,說是開府太過靡費,準備讓王爺婚後繼續留在宮裡,這節骨眼上讓官家知道岐王還有進項……怕是又要生出枝節……不妥……」

    劉掌櫃心中暗自冷笑,賴在宮中不出,還不是因為官家如今無後,讓有些人還可以抱著那一份僥倖之心。

    嘴裡卻說道:「這個不是道理,難道王爺不說,官家就當真不知?」

    余大郎還是搖頭:「大宋的事情不就是這樣?看破說破,和看破不說破,這就是兩回事兒了。劉翁,這事情,怕是還得你與貴上言語兩句才行。」

    說完又看了其餘幾人一眼:「不過王爺說了,只要和蚨祥願意挑這個頭,我益濟昌立即跟上,大家唇亡齒寒,沒有不共同進退的道理。」

    剩下幾人都是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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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九十四章金獎

    一位胖員外問道:「劉翁,你乃汴京交引行行首,官家此次舉措皇宋銀行,因何要繞過我們,單與蜀中來的措大差辦?」

    另一個員外怒氣衝衝:「那四通錢莊就是破壞規矩!我們放貸的多是官員,起碼也是選員,可他們倒好,愣是什麼生意都敢接,」

    余大郎說道:「劉翁,就工坊裡邊那些措大,放印子也不是沒有,不過不是看上了他們的房子,就是看上了他們的方子,如四通這般的,你我敢做?主上敢讓我們做?」

    劉掌櫃搖頭:「要不就是看上了他們的女人。」

    想想自己也覺得失言,揮了揮手:「四通自己失了格局,印子放出去三年才收回,還老老實實為措大們做嫁衣。我就搞不懂了,這怎麼借錢的反倒成了大爺?還有明明有和我們掰臂膀的實力,為啥總與下里巴人打交道,他們就這麼不要顏面?」

    余大郎笑道:「蜀地邊鄙出來的,能有啥格局?我看他們就是自家人幫自家人,本和措大們就是一路!」

    「不過如今將官員俸祿那攤子拿了過去,劉翁,咱們得未雨綢繆啊……」

    劉掌櫃點頭:「是,以後官員們的俸祿從四通賬戶上走賬,他們就會漸漸養成習慣,到時候,我們有的路子人家可以有,人家有的路子我們卻沒有,這就是將命交給人家手裡了……」

    眾人說就是這個道理,無論如何,此事也不能便宜了外鄉人!

    劉掌櫃嘆了口氣:「成,既然大家對四通商號此舉皆不認可,那就只有我來挑頭了,否則我也沒臉坐這行首之位。

    余大郎說道:「那我們便齊心協力,共禦外辱!哼哼,別以為得了官家首肯,便可以一手遮天,須知這汴京城的命脈,都掌握在咱爺們兒們手裡!」

    ……

    收燈過後,汴京人便該出城探春了,東南西北,百里方圓的林園,樓館,場面非常火爆。

    所謂「大抵都城左近,皆是園圃,百里之內,並無閒地。

    次第春容滿野,暖律暄睛,萬花爭出,粉牆細柳,斜籠綺陌,香輪暖輾,芳草如茵,駿騎驕嘶,杏花如繡,瑩啼芳樹,燕舞晴空,紅妝按樂於寶榭層樓,白面行歌近畫橋流水,舉目則鞦韆巧笑,觸處則蹴踘鯉狂,尋芳選勝,花絮時墜,金樽折翠簪紅,蜂蝶暗隨歸騎,於是相繼清明節矣。」

    綠箬帶著雷琴回到迎仙館時,貼身小鬟正在剪「子推燕」,這是清明節要掛門頭上用的。

    見綠箬進院,小鬟扔下麵糰剪紙過來抱琴:「小姐回來了呃,今日辛苦。」

    綠箬苦笑一下:「辛苦啥,對牛彈琴而已。」

    小鬟又送來湯飲,綠箬說道:「小鬟,這幾日春好,你去眉山會所,約小七哥明日一起去東宋門外獨樂岡踏青吧。」

    小鬟有些不樂意:「以小姐的身價,追逐的公子多了去了,為何偏偏中意那張小七?聽說和小蘇探花一路長大的哥哥們盡皆有出息,就他是個浪蕩子!虧得小姐惦記著他,置辦著飲食請他他還不來!我不去!」

    綠箬噗嗤一聲笑了:「公子就那麼好?嫁入那些人家,要不然就是死活全看主母一句話,要不就是獨守外宅,官人相聚無多,千里之外顛沛流離,不定哪天就被忘了。」

    「我們這樣的人啊,最好的歸屬,莫過於小七哥那樣的身份,逍遙自在,哪裡差了?」

    說完又恨恨地咬了咬銀牙:「剃頭挑子一頭熱!你請他的時候加一句,天大的消息,有人要針對他家少爺!看他可敢不來!」

    ……

    蘇油可沒時間踏青,如今正坐在胄案廳上,比較著手裡邊兩支弩箭。

    兩支弩箭都是以前的眉山制式,如今成了胄案的新式標準。

    弩箭的箭重是有公式推導的,如今手上的兩支箭,是兩石四斗弩的用箭。

    蘇油撥了撥一支弩箭的箭羽:「好傢伙,這就是這次胄案推舉出來的改進發明金獎?」

    石通點頭:「對,其實金獎名稱叫『擠出成型技術』,通過此項技術,可以生產材質強度不高的各種產品,比如鉛絲,金絲,錫柱,還有賽露絡薄片。」

    蘇油搖頭:「李二這是多年憋屈,放出一個大招啊……」

    石通就忍不住笑:「說起來還是師父當年的鍋,李二家的胄案饅頭賣到飛起,汴京城裡邊都開了六七處小門臉,仁宗皇帝吃了都說好的口碑!一年賺的錢李二在胄案一百年都掙不出來,估計家中也是陰盛陽衰。」

    蘇油手裡拿著羽箭對著門口描看箭羽的平直和厚薄程度:「這東西多厚?多重?比真羽箭尾如何?造價幾何?」

    石通得意地說道:「箭尾厚度零點六毫米,重量四點五克,造價一百支箭的箭羽合計——一貫。」

    蘇油斜著眼睛看他:「賽露絡可貴。」

    石通抽了抽嘴角:「你拿去造假的那些,仿象牙珍珠玳瑁犀角的才貴,這種兩紅一白的,底價就這麼多。你要造那種花裡胡哨的尾羽我也給你造得出來,價格自然不菲!」

    蘇油笑道:「性能如何?」

    石通說道:「性能比真羽還是弱了點,真羽重量只有三克,比賽露絡箭羽輕得多,而且試驗顯示其速度更快。」

    「還有就是真羽軟,所以在放箭的時候,箭羽掃過手指時,不會使箭桿在飛行中有很大偏轉。」

    「不過真羽用羽那也得是雕翎,大鴇羽毛,方能勝過賽露絡,那種箭一支數百文,一貫錢也就能造出幾枝。」

    「我們的優勢是造價,十年時間內,我們先後改造了弩箭的箭頭,箭桿,如今箭羽終於也可以大大降低成本了,這樣的羽箭,一支能夠降到三十文!」

    蘇油算是滿意了:「還有就是能夠量產,哈哈哈,這個才是王道!到如今,以往十支羽箭的價錢,現在我們能造出三十支!你說的箭羽掃手導致偏轉的問題,我們可以有很多辦法解決,比如我們的鶴脛弩加裝的丫型箭槽,是不是可以利用到弓上?也設計一個丫型箭台?或者設計一個豬鬃箭台,代替手指?不就可以吸收箭羽能量了?」

    石通也樂了:「所以找師父說事兒就是對的,這產能爆出來絕對恐怖,這個金獎沒問題吧啊?」

    蘇油笑道:「沒問題,明日將李二叫來,這金獎非他莫屬。」

    說完想起一個問題:「對了,既然能擠壓柱件和管件,那先給我擠壓些鉛銻合金方條出來,不用太大也不用太小,嗯,便和書坊《史記三家注》正文和註解兩套字碼小一號就行……」

    石通知道這是蘇油準備開始準備心念已久的鉛活字油墨印刷了。

    其實蘇油想得更遠,水玻璃陶瓷精密鑄造開模技術已經成熟幾年了,以此為基礎,可以低成本製造鋼模,然後可以使用沖壓技術,大批量製作鉛活字碼!

    這種沖壓字碼將遠比燒造的陶碼和瓷碼精密得多,有了它們,活字印刷書籍,將第一次在品質上大大超過雕版印刷!

    這絕對是大宋文化界的盛事,給蘇油帶來的名聲,將大到無法估量。

    就在此時,張麒進來了:「少爺,散班了。少奶奶準備了膳食,讓少爺早點回去。」

    這是忘雨閣的套路,蘇家的怪事很多,比如石薇準備了飯菜,石薇繡了副枕套,石薇織了件毛衣這種怪事,從張麒嘴裡說出來,那就是有大事需要立即私聊。

    從胄案出來,石通駕車,蘇油和張麒在車廂裡邊小聲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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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九十五章掛綾查賬

    張麒待馬車啟動,這才說道:「少爺,和蚨祥的劉掌櫃和益濟昌余大郎,昨日在一起密會,參與的還有南通巷幾家大戶。」

    蘇油問道:「知道他們密會的內容嗎?」

    張麒說道「不真切,據迎仙館的綠箬小娘子說,兩人說了四通商號很多壞話,說到激烈處,還有齊心協力,共禦外辱之類的話。」

    蘇油問道:「忘雨閣的情報呢?等等,綠箬又是你惹的什麼你給他喇叭兔兔惡徒B2B

    張麒撞天叫屈:「沒有啊,是綠箬小娘子喜歡招惹我,昨日還拿情報要挾,要我陪她看了一天的花草……」

    蘇油更生氣了:「我就沒有看出來,你這女孩緣怎麼跟我的老頭緣一樣好?」

    張麒一腦門子黑線:「說情報說情報……」

    蘇油這才將思路轉回來:「汴京如今可有什麼傳言?鈔引價格波動如何?」

    張麒說道:「南通巷幾家鈔行,是我們的老對手了,其日出入流水,資金規模,早都在掌握之中,有程史二公和小妹坐鎮,玩花樣我們是不怕的。」

    蘇油摸著下巴:「人家可沒有把我們當作過對手……其實最怕的是不講道理,輸了有去找大人哭鬧,讓大人來打我們板子……所以這個輕重程度,不太好掌握啊……」

    接下來蘇油只出門了一趟,那是與蘇頌送行。

    蘇頌成了赴遼朝使節,要去給遼國太后賀壽。

    蘇油包了城北李駙馬花園,請蘇頌臨行前再此留駐宴飲。

    蘇頌使者隊伍裡邊,還有幾名道士和和尚,打的是文化交流的旗號,這是要去遼朝首都做大法事的。

    他們攜帶的東西嘛,和尚是大藏經一套,道士們則是新整理的道藏一套,作為進獻給遼朝君主太后的禮物。

    既然要做大法事,當然稀奇古怪的零碎就很多,比如和尚們的法器,缽盂,禪杖……比如道士們的羅盤,符籙,劍印……呃,還有經緯儀。

    規矩也多,聽說還要一路測量氣運,周星,還要在遼朝中京附近與當地宗教人士一起測量探討,為皇帝勘探好龍脈,選出山陵吉地。

    蘇頌自己就是科學家,對龍脈一事半信半疑,不過被蘇油勸說了一番——難得人家遼國主動邀請我們去搞情報,何樂而不為呢?族兄你一定將細作隊伍帶好,回來就是大功。

    蘇頌對自己毫不擔心,如今兩國是兄弟之邦,雖然邊境上有些小摩擦,那都是地方官員武將不安分,大體上兩國高層還是願意和平的。

    反倒是對汴京最近的風向有些擔憂:「明潤,鹽引銅引改銀鈔,還有計司清查積欠,都是大政,得提防小人上下其手,侵吞國帑啊……」

    蘇油笑道:「兄長放心,敢在唐鐵頭眼下侵吞國帑的人,相信不會太多的,有四通財務精英們駐場,如今要瞞過唐公的眼皮子,可也有相當的難度。」

    說完端起酒來:「這一來一回,就要四個多月,等兄長回來的時候,汴京城中,或許已是另一番景象了。」

    蘇頌笑道:「草長鶯飛,生意盎然。希望待我回來,能見到碩果纍纍,別花團錦簇不結果才好。」

    ……

    三司檔庫,胥吏們將窗戶打開,一陣積年的灰塵,被氣流鼓動,從窗中飛舞出來,在陽光下狂舞。

    唐介揮了揮手,似乎想揮走煙塵,同時也想揮走心頭的不快。

    待到灰塵少了些,唐介這才轉身,對身前林立的隊伍說道:「計司之弊,無過於積欠!積欠之弊,無過於虛冊!」

    「這是一塊又老又硬的牛皮,歷任計相,無人敢動分毫!」

    「官家為了大宋財政,憂心如沸,為人臣者,還敢嬉笑悠遊?那是不當人子。」

    「今日我唐子方,便要拼了老命,啃一啃這塊老牛皮!」

    「老夫諫官出身,枉負橫名半世,天下以為直臣。可說起治政,連蘇明潤這後起少年都不如。」

    「有人說,計司老賬,是刀山火海,是陷阱泥坑,老夫相信是真話。」

    「可是,刀山火海不動它,刀山火海,就永遠架在大宋的根基之上!陷阱泥坑不動它,現在只是陷人,他日便當覆國!」

    「所以今天,我們來了!」

    「老夫被臥已經規制到了門房,那裡就是老夫今後的辦公場所,這幾屋子老賬一天不清理出眉目,老夫一天不出這個院子!」

    「列位或者出自國府明算科,來自各監各司;或者來自民間商號,長期幫東家料理賬務;都是一時俊傑快手。」

    「老夫不懂財務,因此要你們兩人一組,相互監督,將賬務料理清楚明白。」

    「老夫能做的,就是給你們足夠的空間,讓你們可以放手施為!」

    「還是那句話,不管多大的積欠虧空,一查到底!不管涉及到哪些宗室重臣,一查到底!不管往前追溯多少年,只要賬簿還在這檔房內,一查到底!」

    「遇到一個問題,解決一個問題,絕不過夜!老夫每日會整理條陳綱要,直報中樞和官家。」

    「誰要是想動你們,儘管告知老夫,老夫自有法子讓天下人知曉過節,讓他們千夫所指,不病而死!」

    「看到院子大門橫樑上掛著的白綾沒有?那是老夫給自己自盡準備的!除非他們能從老夫屍體上踏過,否則就算是宰執,官家,太后,太皇太后,也進不了這門,到不了你們跟前!」

    「老夫就是你們的看門老軍,就是你們的遮雨油傘,你們什麼多餘的想法都不要有,就一個字,查!給我放手放膽去查!」

    「現在,封院,開檔!」

    所有會計都熱淚盈眶,拱手躬身:「願效死力!」

    司馬光為了此事,專程去了一趟台諫,發表了一通談話。

    「朝廷設台諫之位,位卑權重,是要方便大家指摘宰執的過失,匡正時弊,糾察士風,敢言,敢為!」

    「看看我輩前賢,他是怎麼做的?唐公骨力,堅勝精鋼!」

    「什麼叫台諫之橫?不是要你們發人陰私,也不是要你們究求細屑。台諫,一樣要有高遠的氣象,凌厲的風骨,但是,要如唐公這般展現!」

    「我也知道大家很難,百日無彈章,各位的考績就要被刷入下等。」

    「可是除了陰私細屑,台諫便無話可說,無事可做嗎?!」

    「前輩給大家做了個榜樣!要敢糾核巨奸,擔當重任,首先要持身清正,還要鐵打的肝膽!」

    「只要不避勞,不怕怨,那可以糾察彈劾的事情,多了去了!」

    「以後各位出外,也要將這份台諫的風骨,帶去任上,還要麻煩大家升任回京時,再帶回來!」

    「唐子方,真御史也!真直臣也!」

    ……

    探春之後,轉眼就是清明。

    汴京城的規矩,以冬至後的第一百零五天為正日。

    宋人假期,以正日前後各數三天,一共七天。

    節前兩天稱為「寒食」,所以就得提前做好飲食,謂之「炊熟」。

    用面點做成棗的形狀蒸熟,叫「棗旗」,裝飾以飛燕,用柳條串之,插於門楣,這個叫「子推燕」。

    然後大家吃棗旗上的面點,要吃到寒食後的第三節,面點吃完,剛好是清明正日。

    子女及笄者,多以是日上頭,凡新墳皆用此日拜掃,因此這幾天都城人出郊的很多。

    汴河上的船家,城郊的車馬,這幾天的交通費通通翻倍,就這樣還供不應求。

    不少奸滑的,將船開到河心再加價,事先沒有談好價錢的,只能吃這個悶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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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九十六章密會

    皇家當然也要祭掃,「禁中前半月發宮人車馬朝陵,宗室南班近親,亦分遣詣諸陵墳享祀,從人皆紫衫白絹三角子青行纏,皆系官給。

    節日亦禁中出車馬,詣奉先寺道者院祀諸宮人墳。」

    因此其中很多準備工作,就需要將作監來完成。

    什麼金裝紺幰,錦額珠簾、繡扇雙遮,紙袞樓閣之類,都少不得。

    另外還要準備棗錮、炊餅,黃胖、掉刀,名花異果,山亭戲具,這些東西,被稱為「門外土」。

    宮中貴人的轎子要以楊柳雜花裝族頂上,四垂遮映。

    而且趙頊親自點名,這次寒食的食物,就不勞內膳房了,一起交由將作監製備。

    汴京散花樓的糕點外賣,如今也是大大的有名。

    蘇油要來錢的法子實在是太多,像蛋糕面包壽桃之類的東西,其實利潤非常巨大。

    蘇油也懶得吃獨食,蜀中的時候由文殊坊代理操持,汴京就純素的交由大相國寺代理,葷油的交由散花樓代理。

    一貫的風格,他只需要兩成收益,剩下的該別人賺。

    往年清明節汴京城的坊市,一般就賣稠餳、麥糕、乳酪、乳餅之類。如今大相國寺和散花樓的品種,一處都不下二三十樣,兩處三班連倒,這糕點竟然都供應不上,寒食前三日起,天不亮門前就排起了長龍。

    不過趙頊一句話,卻讓人家內膳房尷尬了。

    這事情平白無故得罪人,因此蘇油只好提出請求,讓內膳房當任監事,分出兩波隊伍,一路在散花樓,一路在大相國寺,寒食節前一日的晚間,親自負責監督特供食品的製作。

    為這事膳食尚宮提起來就搖頭稱讚,光從此一事兒就能看出,咱小蘇探花的前途,絕對不是一個將作監這麼簡單。

    再看看你們這幾個心竅都給豬油矇住了的東西,成天憨吃傻脹,可有一分的伶俐勁兒?官家一來主意你們便沒了主意?

    無怪人家在外邊能多立功勛呢,光看這份人情,實在是太通透了。

    二月末,汴京城的鹽價突然起了波動,一斤從平日裡的三十五文銅錢,陡升到了四十文。

    按照常理,這時候官倉就該放鹽平定物價,然而這次官府遲遲沒有行動,原因據說就是正在籌備寶鈔發行,京中鹽倉將作為硬通貨儲備,壓倉用。

    接著,市面上傳出風聲,說是舊引會一刀切作廢,接下來將被寶鈔代替,如今唯一的途徑,是銀行寶鈔和蜀鈔會按照一定的利率進行兌換,因此蜀鈔是除銅錢,金銀之外,如今唯一的可持有貨幣。

    一夜之間,四通商號門前排起了長龍,都是前來兌換蜀鈔的行商,手裡揮舞著鹽引,鬧著要求兌換!

    市井百姓,開始瘋狂搶購物資,鹽,醬油,鹹菜,鹹魚,臘肉,只要是有點鹽味的,恨不得都要往家裡搬。

    市面上的鹽引似乎突然暴增了不少,帶來的相應後果,就是流通貨幣的大量減少,以及鹽鈔的驟然貶值!

    一邊是鹽鈔貶值,一邊是鹽價上漲,這感覺就如同解州,蜀中,淮揚的鹽場,突然全部停產了一般!

    恐慌繼續蔓延,到二月的最後一天,鹽價達到了讓人瘋狂的五十文!而鹽引,則跌到了每斤二十文!

    官場開始不安,御史們開始準備,所有人都知道,這回鐵定有人要烏紗不保了!

    當日晚上,一駕馬車緩緩駛入了南通巷。

    馬車直接進入了和蚨祥,車上下來一位十七八歲,箭袖騎裝的英武少年。

    見到這等光鮮的大樓鋪,再看到青石大院中開得正豔的雪白梨花,不由得一笑:「皇叔好大的產業!」

    余大郎將少年扶下來:「王爺,國公家的劉翁,乃是鈔引行的行首,這等氣派,也是應該的。」

    劉掌櫃過來拱手:「小人拜見王爺。」

    少年正是昌王趙顥,宋英宗趙曙和高滔滔的第二子,有天資,好學,每學完一經,就賜給講讀官以器幣服馬。

    好圖書,博求善本。書法工飛白體,善於射箭。

    端是文武雙全。

    其實在他下邊還有個曹王趙頵,也是高太后親生,端重明粹,工畫善書。所畫墨竹圖,位置巧變,理應天真,作用縱橫,功齊造化。尤精篆籀,有盡六幅縑止書一字者,筆力神俊,可謂驚絕,殆非學而知之者矣。

    可奇怪的就是高滔滔,既不像皇家愛長子,也不像百姓愛幺兒,偏偏愛中間這位。

    趙顥一抬下巴:「虛禮就少些吧,朝中小人倡亂,百姓苦不堪言。如今鹽價一斤五十文,敢問立朝百年,有這麼駭人的事情嗎?劉掌櫃作為行首,是怎麼指導鈔引行做事的?」

    劉掌櫃賠笑道:「小人還能怎麼辦?還不是只有多放出鹽引,希望商賈們趕緊從解州調運啊,這都已經放出去六十萬貫,也算為皇宋盡心盡力了。」

    趙顥哈哈一聲大笑:「可謂喪心病狂,不過我喜歡!皇叔到了?」

    劉掌櫃躬身:「早就在雅設恭候王爺大駕了。」

    趙顥說道:「好你個家生的奴才,敢讓皇叔久等!前頭帶路!」

    幾人上到三樓,卻見一位紫衣中年人站在琉璃燒嵌瑞獸之前,正在認真端詳這件五彩的銅器。

    聽到腳步聲,中年轉過頭來,正是當今皇帝的親叔,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慶軍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虢國公趙宗諤。

    趙宗諤見到趙顥就搖頭讚歎:「宗室裡邊,就數二郎英姿勃茂,每次見到你,都不免讓人感慨,人間最好,還是少年時光啊。」

    趙顥拱手見禮:「皇叔萬安。」

    趙宗諤招呼趙顥入座:「安不了了,如今每日十萬貫往外灑鹽引,直如山崩河潰一般,叔叔這點老家底,眼看著就要空嘍。」

    趙顥說道:「皇叔見笑了,鹽引十萬貫十萬貫的往外出,這精鹽可是千斤萬斤的往裡進,這就叫堤外損失,堤內補?」

    「小打小鬧,小打小鬧。」趙宗諤給趙顥添上茶:「二郎,火候差不多了吧?」

    趙顥說道:「三月一日,皇兄要駕幸金明池,我覺得就是個機會。」

    趙宗諤點頭:「幾個窮御史也收了錢,答應彈劾計司亂政,胡亂改制,導致汴京物價飛漲,民怨沸騰。」

    趙顥說道:「那是,唐介老兒窮光蛋出身,家中怕是清寒得收刮不出一千貫來,如何掌控百萬的流水?皇兄憂心國政,未免操切了些,四通畢竟是外人,國財不由宗室掌握,交給外人運作,是什麼道理?」

    趙宗諤一拍大腿:「正是如此!宗室之中,能掌管皇宋銀行的人,非二郎莫屬!」

    趙顥嘆了口氣:「御史言官,只知道職責時弊,卻拿不出解決辦法。憂國憂民的,可不就還是我們嗎?唉……我說搬出宮來以免兄長嫌疑,奈何娘娘就是不聽,很多事情,雖然憂心忡忡,卻又提都不敢提啊……」

    趙宗諤暗罵了一聲「小狐狸!」,面上卻大聲附和:「提!必須提!二郎覺得不便,這話我當叔的來說!不過,不過……」

    趙顥說道:「皇兄才二十,我們更小,宗室之中,還是得仰賴老成之人操持。叔叔一輩裡邊,願意出來做事,還做得好事的,能有誰?還不就皇叔你?所以這大宗正一職,本就該皇叔挑起來才行。」

    趙宗諤頓時眉開眼笑:「哪裡哪裡,其實說來說去,還不都是為了天家的體面?二郎,叔叔這回可都是為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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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九十七章水傀儡

    趙顥笑道:「皇叔的恩情,侄兒自然記得明白,你說得對,都是為了天家的體面。南通巷的各家鈔引行,不就是對大宋經濟最瞭解的人?今後皇宋銀行的諸多業務,還要依仗劉行首啊……」

    劉掌櫃樂得眉開眼笑,想繃都繃不住:「不敢不敢,小人唯王爺馬首是瞻。」

    趙宗諤頓時神色一冷,眼中閃過一絲暴虐之色,轉眼又恢復正常:「二郎,生意歸生意,計司老唐不是好相與的,你估摸著都鹽院那幫子芝麻小官還能按住多久?」

    都鹽院是北宋設立的官鹽管理機構,主要任務就是設立倉儲,囤積精鹽,用於平抑汴京鹽價,這次沒有發揮應有作用,就是趙顥在操作。

    趙顥笑道:「那是唐公調令開倉的公文不符合格式,怪得誰來?三司自韓公打造制度之後,一切都得按法度來,以防微杜漸,制止奸弊。我認為這是條好路子,都鹽院能堅持原則,我認為不是壞事。」

    「總不能因為事急,就從權到底線都不要了是吧?這官司就算打到皇兄那裡,都鹽院也不怕。」

    趙宗諤終於點頭:「如此一來,京中可不就任我叔侄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可如今京中,唐老頭核查老賬聲勢挺大,難免就會牽扯到你我。」

    「老二,要依我說,乾脆將老頭踢走算了。三司弊案多年,什麼糟心垃圾沒有?真要大白於天下,天下人如何看大宋?如何看官員?如何看士大夫?我朝天家,與士大夫共治天下,該有的體面還是要給的……」

    趙顥心內冷笑,皇叔你怕的是糟心事抖出來,天下如何看宗室老人吧?

    面上卻不動聲色,裝糊塗道:「侄兒年幼,給皇兄效力不過幾年,三司弊案,怎麼都與侄兒牽扯不上干係,唐鐵頭他愛怎麼查。」

    見趙宗諤臉色有些發青,趙顥才笑道:「不過官家新極,只求一個穩字,皇叔這是老成之見。其實吧,這事情可以和銀行事務一併操作……」

    趙宗諤還是有些擔心:「聽說司馬倔驢特意跑去台諫給唐鐵頭刷了一次人品,他在台諫的影響力……」

    趙顥笑道:「司馬君實如今不在其位,精力主要還是著作,以及給皇兄講史。他的政見,與皇兄有些不合,我看去位也是遲早的事情,無需忌憚。」

    趙宗諤說道:「還有太后那裡……」

    趙顥冷笑道:「打虎尚需親兄弟,上陣多靠父子兵。我對大宋鞠躬盡瘁,為皇兄協理時艱,娘娘只會高興鼓勵,皇叔你想太多了!」

    趙宗諤趕緊賠笑:「是是是,如此就好,我助二郎謀取皇宋銀行,二郎與我謀取大宗正,趕唐老頭下台!」

    趙顥對這粗鄙直白的叔叔很是看不起,不過臉上卻沒有帶出來:「那就明天,明天一起在金明池發動!」

    三月一日,金明池,瓊林苑,正式對外開放。

    金明池在順天門外街北,周圍約九里三十步,西面還有徑七里的大湖。

    與瓊林苑一街南北,今日聖駕光臨,將有大活動。

    這是一個巨大的水景公園,蘇油還是中科舉的時候來過一次,當時只在臨水殿活動,還沒有縱游過。

    大宋皇家親民,金明池三月一日到四月八日對外開放,而且皇帝前來遊玩的時候,並不戒嚴遊人,反倒是因為有皇家臨幸,多了很多節目,成了活廣告。

    所以每到這種時候,遊人往往比尋常時節多出一倍,今天是開園首日,必須熱鬧非凡。

    臨水殿用鮮花錦幛裝點得華麗,蘇油作為三品「重」臣,正在伴駕。

    臨水殿內靠金明池一側,能夠一覽全景,蘇油上一次是在殿外宴遊,如今在殿中飽覽湖光水色,感受又自不同。

    在臨水殿池邊向西看去,遠處有一座南北跨度約數百步,中央隆起,若飛虹之狀的仙橋。

    橋面為三虹並列,朱漆闌楯,下排雁柱,精緻典雅,橋拱與自身在水中的倒影,呈現一座完美的圓形。

    橋上兩邊是草蓆瓦盆的小攤位,往瓦盆內擲頭錢,可以關撲錢物、衣服、動使。

    橋北盡處,五所大殿正排在金明池突出的半島中心,四岸石甃,背向大殿,裡邊中坐各設御幄,朱漆明金龍床,河間雲水,戲龍屏風。

    最好玩的是大殿周圍同樣不禁遊人,大殿的上下迴廊,皆是關撲錢物飲食的勾肆和伎藝人的作場,左右羅列,密密麻麻。

    這地方非常熱鬧,遊人還往,荷蓋相望,呼博叫賣之聲,喧鬧嘈雜。

    橋之南邊,立有一座櫺星牌坊,坊門過去,對立兩座綵樓。

    今日這裡有競渡爭標,樓上都是達官貴人的去處,那裡設有博場,還有妓女演奏,是兩處高級會所。

    臨水殿東面,有一處磚石駝砌的高台,高台上有一處廣百丈許的樓觀,那裡是瓊林苑的標誌性建築——寶津樓。

    寶津樓到金明池正門之間,闊百餘丈,這裡是金明池東岸,足供騎射百戲場地之用。

    臨水近牆皆垂楊,兩邊皆綵棚幕次,可以租借一處綵棚,閤家臨水觀看爭標。

    正門外是一條鱗次櫛比的購物街,皆酒食店舍,博易場戶,藝人勾肆,質庫。直到四月八號,這裡都是一片歡樂的海洋。

    視線放到極北,直至大池後門,那裡同時也是汴河西水門。

    那一代沒有什麼屋宇,但垂楊蘸水,菸草鋪堤,遊人稀少,不過有很多愛垂釣的人。

    在池苑所,也就是金明池公園管理處購得一塊牌子,就可以釣一天魚,釣到魚後,要用高於市價一倍的價錢,才可以買走。然後送入旗亭,可以臨水現場砟膾,以薦芳樽,也是一時佳味,很受歡迎。

    好些不釣魚的,也寧願多掏錢,從釣魚人那裡購買,貪圖一口新鮮和皇家園林的特產。

    平日裡,金明池還要調習水軍,因此岸邊有不少小龍船。

    池北岸正對五殿有一座大屋,是大船塢,帝座大龍船,就收藏在裡邊,謂之「奧屋」。

    視線從春日盛景當中收了回來,水殿周圍,是負責警戒的諸禁衛班直。

    種小八就在其中,頭簪鮮花,身披錦繡捻金線衫袍,腰上是金帶勒帛,手裡掌握著將作監給內府新裝的金槍,曬璐珞貼片寶裝弓劍,背上還插著龍鳳繡旗,身邊壯馬紅纓錦轡,簡直就跟眉山年畫上走下來的人物一般,要多喜慶有多喜慶。

    不過臉上的表情,呃,還是那麼的不賴煩。

    見到蘇油看稀奇一般看著他,不由得翻了個白眼,蘇油忍俊不禁,舉起杯子遙敬了他一下。

    近殿水中,橫列著四艘彩舟,上有諸軍百戲,都是大旗、獅豹、棹刀、蠻牌、神鬼、雜劇之類。

    旁邊又列兩船,都是軍樂隊。

    一艘小船從邊上駛來,小船上結著小綵樓,樓下有三座小門,來到臨水殿正前方。

    樂船上的參軍致語,然後指揮音樂響起,小船上的綵樓中門打開,兩個小木偶人滑了出來。

    一個是小童,來到船尾後停下,做舉棹划船狀,另一個是白衣老者,手裡拿著小魚竿,滑到船頭的時候,竟然拋竿入水,開始垂釣。

    蘇油看得新奇,這個精巧玩意兒絕對是將作監的作品,因為今年用的都是舊東西,連種誼手裡的金槍,腰間金帶都是重新打磨鍍銅的,這木偶船他竟然不知道。

    回去必須問問,太有趣了。

    小船遼繞數回,第二首音樂響起,木偶老翁一抬手,竟然從金明池中釣出一尾鮮活的小魚,掛在鉤上甩尾,引得老翁手裡的魚竿一顫一顫。

    音樂再度響起,小船回到綵棚,又有小船駛了出來。

    還是木偶,動作各有不同,有的築球,有的舞旋,還各有致語,唱和,樂作搭配。

    蘇油向身邊的老臣打聽,才知道這東西叫「水傀儡」,大宋如今的木偶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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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九十八章討論

    水傀儡船過後,又有兩艘畫船開了過來,船上立著高高的鞦韆,船尾幾個臉上勾描著戲臉的軍士攀爬上竿,左右軍院虞候指揮鼓笛相和。

    下邊還有一人,踏上鞦韆,開始蹴將起來。

    水傀儡戲,水邊上的吃瓜群眾看不真切,這個可就不一樣了。

    不光鞦韆在擺動,掛著鞦韆和攀爬軍士的兩根竿子,甚至畫船,都在擺動,隨著鞦韆越蕩越高,擺動的幅度也越來越大,竿子上的軍士們還要玩出各種花樣,池邊所有人的驚呼聲,也隨著擺動越來越大。

    鞦韆將要蕩到與最高點相平的時候,盪鞦韆的軍士鬆手一躍,在眾人的大呀聲中,翻著觔斗拋出一個拋物線,像伏虜炮彈的後半程那般,擲身入水,濺起老大的水花。

    這個叫「水鞦韆」,所有人之前心驚肉跳,現在齊聲喝彩山呼:「好——」

    水戲表演完畢,二十隻小龍船劃了過來,上邊各有緋衣軍士五十餘人,各設旗鼓銅鑼。

    每船的船頭有一名軍校,乃虎翼指揮節級,舞旗招引,高聲指揮前進。

    小龍船後,又跟來十隻虎頭船,上有一錦衣人,執小旗立船頭上,其餘著青短衣,長頂頭巾,整齊地翻舞這木棹。

    這班人是特殊人群,相當於軍隊中的臨時工,叫「百姓卸在行人」。

    同樣的,也有配套的軍樂隊,那是兩艘飛魚船,彩畫間金,極為精巧,船上有雜彩戲衫五十餘人,間列雜色小旗緋傘,左右招舞,敲著小鑼鼓鐃鐸。

    邊上還有兩艘鰍魚船,只容一人撐劃,是獨木刻成的小舟。

    蘇油不免有些遺憾,三月風好,自己該將眉山風帆舢板帶來的,在金明池上飛速馳騁,那絕對萬眾歡呼,出彩異常。

    他混忘了自己如今列位政府,真要敢那樣做,明日裡御史的彈章起碼能堆起三尺高。

    諸小船競詣奧屋,虎頭船拋出繩索,將大龍船拖拽出來,其小龍船爭先團轉翔舞,迎導於前,向臨水殿行來。

    大龍船約長三四十丈,闊三四丈,頭尾鱗鬛,皆雕鏤金飾,各種木構件,皆精雕細琢,極盡精美。

    大船兩邊伸出木架,叫「利板」,兩邊列十濩子,類似木筐。

    利板深數尺,底上密密堆放著大銀錠作為壓艙,皇家氣派,果然拉風。

    龍船上有層樓台觀,檻曲,御座,設龍水屏風。

    進入深水區後,龍頭上人舞動紅旗,左右水棚,排列六槳,宛若飛騰。

    龍舟來到水殿,停靠在一邊。

    水殿到仙橋一片水面之間,軍士們以紅旗插水中,標識遠近地分。

    蘇油見到這個就忍不住手癢,將手舉起來,伸出拇指和食指,開始單眼觀瞄。

    身後傳來一聲咳嗽,蘇油回頭,卻是趙頊帶著王安石,司馬光,曾公亮眾多大臣內侍過來了。

    咳嗽是來自王安石的提醒,對蘇油微笑道:「明潤,仔細聖前失儀,這是在幹嘛呢?」

    蘇油趕緊收回手來:「陛下,學士,這是觀瞄之術,可以粗略估計出紅旗的距離位置。」

    趙頊「哦」了一聲:「說說看?紅旗都在什麼位置?」

    蘇油說道:「稟陛下,最近第一排紅旗,在距此兩百米的位置,最遠一排,距離一千五百米,紅旗之間,間隔三十米。嗯,如果水路迎面來攻,有了紅旗輔助定位,在臨水殿二層和這裡,上下各部署十架弩炮,以剛才那些船的速度,可以全滅。」

    然後就見大殿當中雅雀無聲,都如同看怪物一般看著他。

    蘇油有點摸不著頭腦:「陛下,我,我是說錯什麼了?」

    趙頊對王中正說道:「去找虎翼軍打聽一下紅旗的位置,是否如蘇油所說那樣。」

    說完又狠狠地瞪了蘇油一眼,揮手對禮官說道:「繼續。」然後登上大龍船。

    很快,小龍船分出兩隊,列於水殿之前,東西相向;

    虎頭、飛魚等船,布在其後,如兩陣之勢。

    須臾,水殿前水棚上一軍校以紅旗招之,龍船各鳴鑼鼓出陣,喊聲震天,劃棹旋轉,最後成為一個大圓陣。

    司馬光也拖在後邊,一邊給蘇油介紹:「此陣名為『旋羅』。明潤,每年的金明池演武,在老夫看來,都是勞民傷財,毫無可取。水戰老夫不是十分清楚,想諫議也無從諫起,這些可真如你說那樣,臨兵對陣,不堪一用?」

    水殿前紅旗再次招呼,船隊分而為二,各自變成兩個圓陣,兩隊船相交互穿插,在對方之前的陣地上重新擺出圓陣。

    司馬光說道:「剛剛那個叫『海眼』,交錯的那一下,叫『交頭』,的確是熱鬧好看,可是明潤,你覺得能夠臨敵嗎?」

    蘇油有些無語,莫名其妙地聯想到後世中國一個大鄰居的雜耍式閱兵:「君實公,要說能夠臨敵,恐怕純屬瞎說。戰爭,永遠只能在戰爭中才能學會。」

    「我在渭州待過,西軍戰力,遠勝京中。就算裝備,給養,只有京師禁軍的十分之一,他們也比禁軍更強。」

    「如囤安,控鶴這樣的,如果不計較其廂軍身份,我敢說是大宋最精銳的部隊。」

    「怎麼來的?這些都是鮮血換來的,是一次次戰鬥之後的總結教訓,積累經驗,解決問題,這樣一次次得來的戰力。」

    「就拿手套一事來說,囤安控鶴兩軍,最早用的是麻的,目的是為了保護雙手,增加摩擦力。」

    「後來在使用中發現,這種手套太容易消耗了,因為麻的耐久程度,也就那樣。」

    「於是換成了皮的,雖然貴了一點,但是為了保護兵士,咬咬牙還是上了。」

    「後來大家發現,手套最先破掉的地方,大體都首先出現在食指,拇指位置。」

    「因為這兩個位置,是持刀時,手頂護手的地方,是開弓時,引弦的地方,屬於摩擦最厲害的部位。」

    「於是再次改良,在這兩個地方貼皮加厚。」

    「但是問題又來了,這兩個地方使用最頻繁,加厚之後,操作不便。」

    「而且皮手套夏日裡使用容易捂汗,所以第三次改良後,變成如今拇指,食指為麻料襯皮革,其餘地方為麻料的形制,如此一來,既節約了生產成本,又增加了舒適程度,軍士們交相好評。」

    「又比如鶴脛弩,矢長原先為一尺,如今箭頭逐漸加長,而箭身逐漸縮短,箭尾從兩羽變為三羽,弩面開丫狀導軌。」

    「加上鶴脛桿能省力一半,滑輪能延長一倍的力程,才讓軍士只需要用一石二斗的力量,就能拉開弩力為四石八斗的強弩,再配合精鋼弩矢,方能在七十步內洞穿青唐瘊子甲。」

    「還有軍裝,還有軍糧,行軍佈陣的操典,駐紮食宿的章程……可以說是每一點小小的變化,裡邊都有一條甚至幾條人命。這些不經歷戰陣,永遠料想不到。」

    司馬光點頭:「論腳踏實地,精通實務的幹才,大宋濟濟群儕裡邊,我只看好明潤。」

    蘇油笑道:「君實公言重了,不過話說回來,操典訓練有用嗎?我覺得還是有用的。」

    說完一撇嘴:「不過不是這樣賺取目光為目的的操典,而是為了實戰總結形成的操典。」

    司馬光說道:「明潤,我知道你看似平和,其實內心是主攻的,對吧?」

    蘇油說道:「這個不瞞君實公,的確如此,大宋如果不能除去西夏,遼國兩顆毒瘤,先死的,只會是大宋。這一點,不知君實公是否同意?」

    司馬光有些矛盾:「然而國情如此,國家,經不起戰爭的消耗啊……」

    蘇油說道:「是啊,舉步維艱,但是君實公,不攻,不行啊。」

    司馬光還待要說話,蘇油卻道:「君實公,且聽明潤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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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九十九章開幕式

    「如今大宋,每年要給遼國五十萬貫,西夏二十萬貫,而我大宋每年歲入,雖然號稱一億多貫,可除去消耗,所剩還有多少?」

    「四年時間裡,兩年山陵哀崩,那是入不敷出,一年大水,還是入不敷出,好的一年,不過一百萬貫盈餘,相當於泰半送與他人。」

    「西夏和遼國,就是勒在大宋脖子上的兩根繩索,而且越來越緊。」

    「我知道君實公最推崇的君主是唐太宗,其次是漢文帝。認為府兵之制,遠勝募兵之制。」

    「而我認為不然,無他,時移世易耳。」

    「秦國立國之時的西戎,箭矢不過石,骨;漢之匈奴,因為沒有馬蹬,其實騎軍不能衝擊,乃長途行軍之用,接戰還需下馬。」

    「加上軍器不良,因此李陵以五千步兵遭遇八萬匈奴,尚能鏖戰八天八夜,箭矢用盡,方才被擒。」

    「可如今再看,西夏騎軍,已經發展出擒生,潑喜,鐵鷂子。騎種分出騾驢,駿馬,駱駝。軍種劃分更加細緻,戰力提升,戰術改良日新月異。西夏青鋒,青唐板甲,旋風炮,強弩,無一不精。」

    「鐵騎突襲,一日百里,已是尋常;衝鋒放箭,擊穿步陣,輕而易舉。」

    「可以說遊牧之族,千年以降,其軍事組織的進步,大大超過農耕之族的進步;其軍隊的素質和能力,如今也已遠超過農耕之族軍隊的素質能力。」

    「君實公,有一種說法,叫做溫水煮青蛙,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司馬光說道:「願聞其詳。」

    蘇油說道:「將青蛙投入四十度的水中時,青蛙因受不了突如其來的高溫刺激立即奮力從熱水中跳出來,得以成功逃生。」

    「可當把青蛙先放入裝著冷水的容器中,然後再緩慢加熱,結果就不一樣了。」

    「青蛙反倒因為開始時水溫的舒適而在水中悠然自得。但是當青蛙發現無法忍受高溫時,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不知不覺被煮死在熱水中。」

    「如今是大爭之世,因循苟且不思進取,就等同於自取滅亡,君實公,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司馬光嘆氣:「我承認你說得有道理,但是明潤,如今國家不堪重負,須得民富國強,士馬雄壯,方可言兵。」

    「陛下圖思振作,這固然是好事,但是如果行之不得法,失於操切,那是不進反退啊。」

    蘇油點頭:「是,我勸過陛下,陝西河北,需要二十年恢復。但是君實公,這必須是勵精圖治,努力進取的二十年,而不是因循苟且,得過且過,花錢買平安的二十年。」

    司馬光終於無話可說,再次嘆了一口氣,將目光投向了湖面。

    諸船已經移到了五殿東面,對臨水殿排成行列,一葉小舟將一軍校送到近千,手裡握著一根長桿,上掛錦彩銀碗,將之插在近殿水中。

    紅旗招展,號炮轟鳴,遠處兩行舟隊上的軍士開始瘋狂划槳,鳴鼓並進。

    沿岸觀眾歡呼喝彩,下單買注,為自己的船隊加油助威。

    就連一眾官員,也紛紛下注,這是慈善彩票,過癮的同時,還有好名聲。

    捷者得標,來到殿前山呼拜舞。接著遠處虎頭船之類有開始出發,各三次爭標而止。

    春池景明,歡聲笑語,幾要摧破纖雲。

    只有一老一少兩人,眉頭深皺,在這一派融融春色裡,陷入各自的沉思。

    金明池奪標大賽完畢後,小船們在此將大龍船引入奧屋,皇帝再次出發,駕幸瓊林苑。

    瓊林苑在順天門大街,與金明池相對。

    大門牙道,皆古松怪柏。

    兩傍有石園,榴園、櫻桃園……園內也是亭榭,同樣多是酒家所佔。

    瓊林苑東南一腳,是一座人造的山崗,高數十丈,山上有橫觀層樓,金碧相射,山下有錦石纏道,寶徹池塘。

    柳鎖虹橋,花縈鳳舸。一處處花圃點綴其間。

    素馨、茉莉、山丹、瑞香、含笑、射香,好多都是從閩、廣、兩浙進獻來的南方花草,汴京城其它地方難得一見。

    有月池亭、梅亭,牡丹亭……諸亭不可悉數。

    一路遊覽,蘇油左顧右盼,隨聖駕來到寶津樓。

    寶津樓之南有宴殿,平日裡有伴駕的妃嬪,官眷,車馬便停留在這裡,是整個公園裡唯一一處禁人出入的地方,有內官監之。

    殿之西有射殿,殿之南有橫街,橫街外,是汴京人擊球蹴鞠的大草坪廣場。

    沿著瓊林苑周圍一圈街道,全是特色餐館,來遊玩宴賞騎馬弄球的汴京市民,根本不用擔心玩餓了沒有吃的。

    平日裡這裡還是大校場,門邊長期拴著御馬。門的兩壁之上,皆高設綵棚,士庶只要繳納些許錢鈔,就可以登棚,愉快地觀賞禁軍訓練百戲雜技。

    等等,剛剛好像說到了什麼荒唐的事情……是的,大宋禁軍的德性,就是這麼荒唐!

    今日的御馬挪去了金明池那邊,瓊林苑外張黃蓋,擊響鞭。

    這個名目,叫「御馬上池」,每逢御馬上池,及龍船出奧,必定遊人增倍,爭睹天顏。

    蘇油陪同趙頊登駕上得寶津樓,趙頊坐定之後,閱兵式,啊不,雜耍開始了。

    首先上來的,是十多名鼓手,一人搖著雙鼓,鼓點齊整劃一,嘴裡唱著「青春三月驀山溪……」,正式拉開了開幕式的場面。

    一曲唱罷,鼓手們堆成一座人肉平台,一名紅巾者躍上,翻弄大旗。

    接著獅豹入場,坐作進退,這是馴獸表演。

    接著又一紅巾者,手執兩白旗子,跳躍入場,旗子在身周,頭頂,腳下旋風而舞,謂之「撲旗子」。

    兩壁觀眾瘋狂喝彩叫好,彩聲如雷。

    蘇油悻悻地對李憲說道:「那些是不是就叫——作壁上觀?」

    李憲如今也是軍職,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可得有身份才上得去,一般人只能早點包下旗亭酒坐,聽聞還有以此為業的。」

    蘇油不禁無語,大宋黨爭不斷,可只有這黨千年之後都還有存續——黃牛黨。

    要不是表演者是軍人身份,讓蘇油感覺心裡膈應,其實雜技是相當好看的,甚至可以說,開幕式非常精彩。

    除了上竿、打觔斗之類熱鬧的個人項目外,還有樂部舉動,琴家弄令,接下來的大型團體操那才叫精彩。

    花妝輕健軍士百餘,前列旗幟,跑步進場,各執雉尾蠻牌、木刀,排成行列。

    拜舞之後,互變開門,奪橋,偃月等陣法,就好比後世尬舞前的相互挑逗。

    接著樂部演奏起蠻牌令,樂聲變得密急,雙方兩兩蠻牌鋼刀出陣對舞,開始武術套路表演,攻防非常激烈,最後一人作奮擊之勢,一人作僵仆倒地之狀。

    蘇油眼尖,一眼就看出那蠻牌雖然看似堅固,其實就是二林藤盾,不過糊了紙,畫了猛獸面額;那刀也是薄薄的彈簧鋼片,表演起來花裡胡哨動作飛快,其實毫無殺傷力。

    聽蘇油一解釋,司馬光恍然大悟:「我就說今年的蠻牌舞怎麼比去年快多了……」

    接下來還出場了五七對,都是以槍對牌,劍對牌之類,看台上不明真相的群眾只見到刀劍閃爍倏忽,壯士騰躍翻滾,不由得齊身高讚:「好功夫!」

    司馬光和王安石都是文臣,這時候也被唬住了,司馬光贊到:「好!此番對舞,總算有點練軍之意了。」

    蘇油啞然失笑:「君實公,介甫公,我家薇兒就是技擊高手,她說囤安軍凶悍,釘鞋有一小半的功勞,努力抓地站穩控制好重心才是王道,對戰當中騰身縱躍,基本就是找死。」

    就在這時一身炸響,煙火大起,刀盾手退下,一隊假面披髮,口吐狼牙煙火,如鬼神狀者上得場來。

    這些人身穿青帖金花短後之衣,帕金皂褲,跣足,攜大銅鑼隨身,步舞而進退,謂之「抱鑼」。

    繞場數遭,施放煙火,之後又一聲爆仗,《拜新月慢》的曲子響起,緊張對抗的場面,變成了滑稽稀奇的慢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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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