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大晉太宰 作者:青山鐵杉 (連載中)

 
V123210 2019-3-21 23:40: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1 40749
V123210 發表於 2019-9-3 22:54
第三百七十章 最好斬草除根

    洛水的支流伊水之濱,太子洗馬江統、潘滔,太子舍人杜蕤、魯瑤、王敦等人連夜出城守在路邊等車駕經過,望拜流涕,當然不出意外的被全部抓獲。可這裡面雖有寒門,卻也有不少大士族出身的俊才,有些不太好處理。

    就算親自出面的司馬澹也沒有辦法,直接推給了當地的官員,此地還屬於司隸校尉管轄,現在的司隸校尉名叫滿奮,是當年魏國太尉滿寵的孫子,士族之間的友誼牢不可破,他也不能把這些人怎麼樣,何況雖然沒人明說,可誰都知道太子是被冤枉的,民心再此,他又不是賈南風,含含糊糊的把這些人交給了下屬的河南尹樂廣和洛陽令曹攄。

    「沒想到王敦還由此忠心啊,真是出乎預料。不過叔王可要小心,這可是一個燙手山芋,一定要謹慎對待啊。」司馬季拿著手中的黑白棋子,雙眸盯著棋盤,要是不出意外的話,這盤棋他又輸了。

    「王敦出身很高,這士族麼,總是要比一般的寒門要臉的。」司馬虓不慌不忙的落子,看著穩操勝券的棋局問道,「青玄大老遠的來到許昌,就是為了和本王下棋的麼?」

    「薊城太遠,根本不知道京師發生了什麼事情,季就跑到這來了,叔王也明白,季最近和皇后的關係比較不好,不敢去洛陽打聽消息。」司馬季看了半天棋盤,計算了一下理論上存在的翻盤概率,很光棍的投子認輸。

    過來看看太子被關押的地方,帶著看熱鬧的心態來一次許昌,這當然也算是一個目的。不過主要還是來找外援的,五都之中,許昌是距離洛陽最近的大城,比長安和洛陽的距離還要近一半的路程。

    以洛陽角度來講,許昌對洛陽的威脅還在長安之上,所以許昌雖說也是重兵雲集的地方,可實際上很多許昌的將軍,都是從洛陽禁軍調過來的。算是洛陽控制比較牢靠的一處軍鎮,當然這種所謂的比較牢靠,只是處於和平時期。

    要是其他軍鎮都不停洛陽的號令了,許昌還會不會聽從洛陽的命令,也很令人懷疑。當然現在中樞權威猶在,還不用考慮以後的事情。

    可司馬季卻必須來一趟,誰讓他必須要跨過鄴城這道檻呢,在宗室當中司馬季也要找到能站在一起的藩王結盟才行,總不能一開局就奔著一個打全部的操作使勁。光一個鄴城的河間王就已經讓他操碎了心。

    「別藏著掖著了,青玄來到許昌肯定是因為太子而來,你為了太子說話,現在整個天下無人不知。」司馬虓把棋盤收好之後,站起身苦口婆心的道,「知道麼,你不應該出現。上次為了太子說話,連持節都被拿掉,這一次還想讓皇后把你的鎮北大將軍拿掉麼?你要知道,現在連看守太子的御史劉振,都有持節,可以先斬後奏。」

    「當然了,本王也料定這個御史不敢使用持節的權利。」司馬虓一個神轉折,差點把想要插話的司馬季閃了一個跟頭。

    「就怕有人揣摩上意,真私下對太子做了什麼。叔王,自古以來高門大戶豢養死士可並不罕見,咱們司馬氏可是以此起家的。」司馬季也站起來立在司馬虓的身後,輕聲道,「叔王鎮守許昌,可一定要防著點。」

    沒有當初司馬師在北邙山中豢養的三千死士,司馬氏有什麼資本發起高平陵之變?根本就是被曹爽隨時捏死的貨色,這自己家都是以這種方式起家的,別人看到了不會模仿?

    「本王鎮守許昌多年,應該不至於被欺上瞞下,青玄放心,本王會保護好太子的。」司馬虓回頭拍了拍司馬季的肩膀,他也明白大侄子是一片好意,不然不會親自過來一趟。

    只是就如同他說的那樣,作為一個藩王已經鎮守許昌多年,他對自己的威信還是有自信的,許昌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

    司馬季很想給自己的叔王一個大拇指,果然霸氣,不知道歷史上太子在許昌最後是怎麼死的,反正確實是死了,難道真實歷史不是你鎮守的許昌?

    自我感覺良好的人,一般都會被狠狠打臉,不過這關他司馬季什麼事?現在的司馬季想法就和洛陽的大部分朝臣一樣,插手惹一身騷,不如做一個旁觀者等著掀桌子。

    他司馬季並不比別的藩王多倆腦袋,也不具備解救太子的能力,如果司馬季腦袋一抽把太子救走,不到半月,各路軍鎮就會雲集薊城城下,一個月之後燕王的腦袋就該掛旗杆了。

    他能夠救走太子,卻無法承受洛陽天子一聲令下把自己滿門抄斬,現在司馬季兒女雙全,還有孩子尚未出生,沒偉大到為了太子的性命,把自己全家搭上。這一點他不如另一個遠親宗室司馬雅,人那才是真正的忠君愛國,他司馬季就是一個渾水摸魚的角色。

    就如同宗室裡面很多人坐觀太子倒霉,心更大一點的還希望皇后和太子同歸於盡,他這個燕王並不比別的藩王更聰明。

    一些事情處在旁觀者的角度,覺得只要自己插手就能取得一個好結果,可置身在其中就會發現,自己成當事人之後,面對的選擇十分有限。

    司馬季就是這樣,他不能救太子,因為無法承受其中的後果。可能這就叫有心殺賊、無力回天,這一點很多忠君愛國的太子一黨,都比他司馬季更豁得出去。司馬季不行,他怕死。

    所以來到許昌的目的,就是喚起這位叔王和自己家的關係,畢竟兩家都是幽州藩王,還屬於宗室遠親,同時也是試探司馬虓和河間王司馬顒之間,是不是關係特別良好。

    司馬虓是司馬懿四弟的孫子,河間王司馬顒則是司馬懿三弟安平獻王司馬孚之孫。一個三弟一個四弟,誰知道兩人私下的感情怎麼樣?別到時候兩個駐守重鎮的藩王,再共同打自己,最好兩人不和,要是和睦,想辦法讓其中一個中立,這才是他來到許昌的目的。

    目前來看他這兩個叔王沒什麼特別的關係,司馬虓和宗室的很多藩王關係都不錯,按照後世的話來說,就屬於是一個中央空調,沒有特別惡劣關係的敵人,也多數人關係都很好。也不是一個強出頭的藩王,明明從八王之亂開始從頭到尾都有參與,卻不在八王當中。

    沒挑頭爭奪過天下,也不在宗室倒霉的時候落井下石,甚至很長時間都保護了落難的司馬穎,直到自己病死,才給了司馬越機會,把司馬穎斬草除根。

    其實這種收穫對司馬季而言已經夠了,這種作風的司馬虓,不至於參與到其他兩個宗室的戰爭當中,其實只要是中立對司馬季就是有利的。

    如果他多年准備的結果,是連單獨對付一個軍鎮的能力都沒有,那他就應該老老實實的待在幽州,別參與到大戰當中。

    東武王司馬澹帶著一千禁軍來到許昌的時候,見到司馬虓身後的司馬季就是一愣,驚奇道,「燕王倒是好興致,竟然來到了許昌。」

    「過來看看叔王,不知道東武王竟然如此鄭重的護送太子,失敬了。」司馬季略過司馬澹的身體遠眺,想看看太子的車駕在什麼位置。這一幕沒有瞞過對方,司馬澹向左側微微進了一步,正好擋住了司馬季的視線,「燕王不是喜歡做閒雲野鶴麼?」

    司馬季才堪堪收回了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這位新貴,自己得罪這個東武王了麼?對了,他和東安王的關係很不錯,兄弟二人關係不睦。想到這,司馬季也就不願意多廢話。

    看來準備的必殺名單當中又要多一個,司馬季一直就覺得,晉朝不但士族太多太強,就連宗室也有些氾濫,封國太多,掌權的宗室多,領兵的宗室也多。就像是唐朝的節度使那樣佈置的話,早晚總會碰上安祿山一樣,宗室遲早也有一天不聽話。

    解決的問題還在八王之亂當中,八王之亂的一次又有一次洗牌,在司馬季看來還遠遠不夠,一個一個的王侯敗亡太慢了。如果這次太子身亡,一定要株連一批站在皇后那邊的宗室,趙王要是篡位,在株連一批趙王身邊的宗室,幾次下來,剩下的宗室應該就不多不少。

    而司馬澹的腦袋正好符合皇后一黨的所有特徵,可以用來為太子以後平反。

    司馬季伸手在司馬澹後頸的位置上點了點,意有所指的道,「東武王做了中護軍之後,似乎就連脖頸都變得結實了許多,可以承擔更大的官帽了。」

    不知道為什麼,司馬澹總覺得司馬季這個動作讓自己不舒服,就連脖頸都有些發涼,撥掉司馬季的手,不陰不陽的道,「燕王自重,本王沒有龍陽之癖。」

    「想多了,想多了!」司馬季連連告罪,表示自己也沒有龍陽之癖,只不過一時手癢,摸一摸從哪裡下刀比較舒服,未來砍起來更順手一些。

    「進城!」司馬澹有些厭惡的躲開了司馬季的目光,向後方的禁軍士卒招手道。

    「青玄何必要得罪東武王呢,難道是因為東安王?」司馬虓一想,想起來了兩人關係不錯,連帶著對東安王一直不睦的兄弟有芥蒂,也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司馬虓和其他宗室關係都不錯,想到這就要開口相勸,教導一下司馬季,注意一下宗室的團結,只是他注定是徒勞了,司馬季根本聽不進去。這一場即將到來的洗牌,包括他司馬季自己,幾乎沒有人雙手是干淨的,敗亡都是活該。

    「司馬季去了許昌,現在已經走了,他還是沒有放棄保太子,自不量力和我賈氏作對。」賈謐收到許昌傳來的消息哈哈大笑,似乎在嘲笑司馬季不自量力。不過他不想想,司馬季再不自量力也是一個藩王,他賈謐又算是什麼東西?

    可惜賈謐早已經被沖昏了頭腦,不想想連賈南風都沒有提重立太子的事情,竟然還真以為賈氏一個外戚,現在可以對宗室指手畫腳了。

    可就算是如此,有一點肯定沒錯,那就是什麼時候都有馬屁精的存在,報信的從事孫琰就十分認可的道,「燕王有些固執,到時候自然會想通的,小人比較在乎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太子的從官這一次出城相送,被捕很多,現在都已經被收押,不知道如何處理啊?」

    「你怎麼看啊!」賈謐斂去笑容,這倒是一個難題,被捕的人雖說寒門不少,可士族也很多,驟然動手殺掉的話,可能會引起反彈,確實是一件很難辦的事情。

    「小人認為,被捕的太子從官當中,有為數不少的士族弟子,比如說王敦。處理的太重並不合適,而且民間對太子現在的處境十分同情。此事已經在京師傳開,江統、王敦等人因此獲得了世人的普遍讚譽。之所以要將太子趕到許昌,是因為他有罪惡。現在有官臣不惜違詔犯罪也要相送太子,如果治以重罪,反而正中他們下懷,向世人彰示太子能得人心,不如將其釋放。」

    「不錯,說的很有道理。不能讓那個廢太子得到民心,反而好像是皇后做錯了一樣,你去告知河南尹樂廣和洛陽令曹攄,釋放那些被抓捕的從官。彰顯皇后的寬容,對冥頑不靈者尚且要教化,太子要不是犯下不赦之大罪,皇后不會如此心痛的處理太子。明白麼?」賈謐一字一頓的吩咐著,但是心裡卻想著另外一件事,太子還有這麼多的官吏袒護,未嘗就不能捲土重來,要想個辦法,最好是斬草除根。

    幾乎在賈謐這麼想的同時,右衛將軍司馬雅才剛剛離開了趙王府,不過臉上有些凝重,趙王並沒有答應要幫忙的意思,這出乎了他們幾個的預料。

    「先生為何阻止本王?」趙王府內,趙王司馬倫十分不解的看著孫秀問道,「有皇宮的殿中中郎協助,此事還是有相當把握的。」

    司馬氏的子弟什麼都缺,但有一點是從來不缺的,那就是政變的膽量,要不是孫秀暗地裡遞眼色阻止,司馬倫當場就要答應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3 22:54
第三百七十一章 出頭鳥是誰?

    「賈氏凶妒無道,和賈謐等人共廢太子。如今國家沒有了嫡嗣,社稷將危,聽說大臣們將起大事誅滅賈氏。大王你一向與賈氏、郭氏親善,天下人都說太子被廢黜,你也是知情者同謀者,一朝事起,禍事必定串聯到大王你。為何不早做準備呢?」孫秀把剛剛司馬雅對司馬倫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然後加上了一句評語,「這麼想倒是沒錯,可大王想想,太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賈氏對本王一直心中輕慢,賈謐此人更是囂張跋扈,太子怎麼了?」司馬倫狠狠地把心中想法說出來,然後道,「太子一直以來飽受欺壓,一旦本王匡扶社稷,這相國之位還不是本王的囊中之物,何苦在做區區千石的小官?」

    「論關係親善、功勛卓著燕王如何?還不是被皇后貶斥?所以大王這些想是一點錯都沒有,想要匡扶社稷的心孫秀絕不敢質疑,不過麼?還是那句話,問題在於太子是什麼人?」孫秀攆動著三寸鬍鬚道,「太子絕不是善與之輩,孫秀有幸見過太子,恭順的樣子不過是韜光養晦而已,心中之狠毒不下皇后,一點登基,大王可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真是如此?」司馬倫狐疑的看著孫秀,少見的表現出來司馬氏的智商,可惜就維持了這麼短短一瞬,轉而就問道,「先生教我,如何在波瀾詭譎的局勢中找到一條明路。」

    「大王本身和賈氏交好,就算是迎回了太子,太子也未必領情。太子絕不是表面上的愚鈍無知,對大王和賈氏多年之後的關係視而不見。」孫秀一字一頓的道,「僅僅是不獎賞也就罷了,就怕太子記仇,相反還會排斥大王。」

    「燕王不也和賈氏交好麼?聽說太子對燕王也很尊敬。」司馬倫一想孫秀的話,覺得哪裡不對,一想司馬季不也是和賈氏交好麼,現在不也劃清楚了界限?

    「燕王可以做第一,但以後就沒有第二了。而且太子身陷囹圄,如何知道大王的忠心?」孫秀一副憤憤的樣子,似乎有些恨鐵不成鋼。這要是別的王侯,孫秀絕不敢這麼無禮,可趙王不同,在司馬倫身邊的從官裡面,孫秀已經算是大才了。

    如果司馬倫像是軍師聯盟裡面那樣厲害,絕不會被孫秀牽著鼻子走,可惜他不是那樣。

    「皇后必殺太子,此時太子隨時有性命之危。宗室諸王現在舉棋不定,局勢尚不明朗。就是因為太子的命運還在兩可之間,如果大王獨自幫助司馬雅的話,不但無法成功,甚至可能把身家性命搭進去。與其這樣,不如等待太子最後是什麼結果,一旦皇后誅殺太子,大王便可振臂一呼,宗室諸王雲集,皇后就算是有一萬顆腦袋也不夠殺,那才是萬全之策。」孫秀壓低聲音道,「所以小人才阻止大王這麼快就答應,此事可辦,但宜緩不宜急。」

    按孫秀所言,司馬倫迎回太子不僅沒有功勞,反而是自已往鋼刀上撞。趙王聽了連連點頭,覺得十分有道理,

    孫秀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的出身很低,按照正常的晉陞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重臣執掌中樞,投靠的趙王司馬倫在宗室和民間都聲望不足,也沒辦法幫助自己更進一步。可他太想進步了,一千多年之後的祁廳長,肯定能理解孫秀的良苦用心。

    孫秀想要進步,可整個朝堂當中士族已經把所有位置都封鎖的密不透風,孫秀在寒門當中都屬於聲名不顯的那種,如何進得去?只能選擇一般寒門之子的辦法,進入某個藩王的府邸做從官,等待時變。

    現在孫秀認為經過多年的等待,這個時變終於出現了。皇后和太子的衝突就是他一直等待的時變,這一次的機會一定要抓住,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

    多年追求進步卻沒有機會的孫秀深知,正常的進步空間已經被鎖死,只有讓局勢變得混亂,他這種出身的人才能登上朝堂,局勢不能平靜,還要越亂越好,這樣才能火中取栗。

    司馬倫已經年過花甲,說不定哪天眼睛一閉就再也不睜開,找他的皇帝爸爸、皇帝哥哥還有皇帝侄子去了,他這一生豈不就得蹉跎荒廢?這叫孫秀如何甘心?眼下就是一個飛黃騰達的好機會,豈容錯過?

    既然機會已經出現了,那就往大了弄,司馬雅的出現正是這樣的機會。太子的餘黨想要解救太子,趙王想要掌權,他孫秀何嘗不想更進一步?

    短短時間,孫秀已經把各方的想法摸得清清楚楚,尤其是賈氏一黨的想法,在孫秀眼中,賈氏一黨如此一意孤行,就是逼著宗室清君側,司馬雅只是第一個出來把想法說出來的人,其他宗室諸王說不定早已經這麼想了,只是因為種種原因沒有說出來。

    宗室藩王太多,聯姻情況也十分複雜,就如同賈南風當初判斷的,宗室沒有一個領頭的人物,有這種威望的藩王都已經被殺了,現在的宗室就是一盤散沙。

    每個藩王都是以一個獨立的個體,都要對本身的身家性命負責,自然不會說出這種掉腦袋的事情,對其他藩王的想法也全靠猜,所謂的投鼠忌器也就是這樣。

    宗室除非碰上了不可容忍的事情,否則是不會對皇后群起而攻之的,單獨的藩王敢這麼做,就是燕王的下場。而不可容忍的事情,現在莫過於太子的事情,只有太子死了,宗室才會被激怒,認為賈氏是真想要把那個來臨不明的孩子扶上皇位。

    「大王,小人已經有了計策,以離間計把太子一黨想要政變的事情透漏給賈氏,皇后本身就是政變誅殺楊氏掌朝,如果知道太子一黨要政變,大王覺得會怎麼做?」孫秀對著司馬倫循循善誘道,「太子會有什麼下場?」

    「會有什麼下場?」司馬倫有些愣愣的問道。

    孫秀強忍著鬱悶看著司馬倫,這就是自己選擇的藩王,也怪自己瞎了眼,不過這樣也好,這樣才能對自己言聽計從,孫秀陰測測道,「皇后一定必殺太子,因為太子一旦身亡,太子一黨自然煙消雲散。但是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從皇后一意孤行要殺太子就能看出來,皇后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皇后,現在的皇后已經沒有警惕心,太子一黨是不會煙消雲散的,只要到時候大王振臂一呼,不但太子一黨,躲在暗處的宗室也會群起響應。撥亂反正之後,大王便可以獨掌朝政,不會有人說半個不字。」

    司馬倫的臉色陰晴不定,顯然也在思考當中,至少是在假裝思考當中。然而結果證明他的思考並沒有什麼用,點頭把這件事交給了孫秀,「不知道先生如何操作。」

    「如果是把消息透漏給皇后,其實把握還真不是很大。但是皇后那個侄子賈謐,可遠遠不像是石崇之流說的那麼才高八斗,小人覺得賈謐就是一個浪得虛名之輩。」說到賈謐的時候,孫秀幾乎是咬著牙開口的,明顯是真情流露。

    在他看來,自己和賈謐的最大差距就是出身,對方就可以集結一批所謂大才給自身捧臭腳,他卻只能委身在趙王身邊做從官,這些出身高的所謂大才,其實也不過如此。

    「把一切就看先生的了,本王靜候佳音。」司馬倫聽著孫秀把謀劃和盤托出,最終點頭認可,算是把這件事交給了孫秀,「事成之後,先生可以盡顯王佐之才。」

    「小人生遇明主,才是大幸。」孫秀拱手道,他就算不認為司馬倫怎麼樣,可多年以來司馬倫對自己言聽計從,也值得這一拜。

    想要把有人想要政變的消息散播出去成為談資,這是在容易不過的事情。太子被廢本身就讓民間不解,只要消息出現,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瞬間就在民間發酵。

    這個消息自然是孫秀散步出去的,先把消息散播到民間,再把民間的消息反饋給賈謐,這個過程就把他的嫌疑洗清,不讓賈謐懷疑到他的身上。

    不得不說賈謐有如此大的名望,但在這件事上真的不是孫秀的對手,孫秀早已經把賈謐看清楚了,當初賈氏滅掉楊氏,和這個二世祖沒什麼關係。

    但是在民間對這件事的議論剛剛開始,就已經有人懷疑消息的來源,「是誰要害死太子?這不是逼著皇后對太子痛下殺手麼?」司馬越瞬間就把這個消息的前因後果全部想明白。

    連孫秀都看出皇后遲早對太子動手,難道宗室中人還看不出來?只不過他們都在蟄伏,沒有一個好機會,等著皇后螳螂捕蟬,自已則充當靜默的黃雀。

    「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是梁王麼?不像,不會是趙王吧?」司馬越一想到趙王那副樣子,似乎和雄才大略這種詞彙沒有關係,如果也不是趙王,那是誰呢?淮南王?齊王?司馬越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不夠用了,猜不出來要動手的人是誰。
V123210 發表於 2019-9-3 22:54
第三百七十二章 看熱鬧

    宗室諸王投鼠忌器,遠在千里之外的司馬季卻早已經明白其中的緣由,這就是特麼是黑暗森林理論可以解釋的東西。

    「就洛陽那群宗室的想法,還以為本王不知道?把黑暗森林理論用在政變上了,都怕自己做出頭鳥?怕一露頭就被其他人打擊。」司馬季覺得自己的總結非常準確,事情就是這樣。

    司馬季回薊城的路程頗為不順利,因為這次要繞路,鄴人張承基等妖言惑眾,設署置官,聚集黨徒數千人。簡單解釋就是燕王這次運氣比較差,正好碰到了有人造反。

    造反麼,在古代屬於稀鬆平常的事情,就連法律明文規定解放後不能成精,不還是有人違反麼?造反當然也是平常事,只不過一般都會在派出所的強力彈壓之下,消弭於無形當中。

    只不過古代一般的郡縣沒有這麼快的反應速度,所以總是把事情搞得比較大。聚眾數千設置官吏,甚至都不在洛陽朝臣的眼中,對這些重臣而言,還是廢太子的事情比較重要。區區幾千毛賊,這不過是一群山賊的數量,只是比較大。

    司馬季北上回家,正好趕上河間王派遣大軍剿滅叛賊,按照後世的話來說,反動的封建主又一次的對無產階級犯下了血債。

    司馬季以及護衛一行人都備有馬匹,最終燕王又耐不住搞事情的性格,決定抵近觀察一下,畢竟河間王下屬的鄴城大軍,以後說不定就是敵軍,多觀察觀察沒有壞處。

    「好好給我看著,記著,鄴城是國之重鎮,不可等閒視之。」司馬季看著梁成以及一眾護衛鄭重的道,「鄴城大軍足有十萬,是天下有數的重鎮,鄴城所在在洛陽、薊城和建康之中,一旦出兵進可攻退可守,面對我薊城,可以背靠太行山脈虎視中原。這一點和我薊城一樣,所以以後要多多琢磨一下鄴城。」

    距離很遠的地方,鄴城大軍排成一條長龍,旌旗遮天蔽日,看起來好不威風。河間王司馬顒的鄴城大軍果然非同一般,雖然不如洛陽的中央禁軍看起來神武,可沒交手之前,誰都知道一支軍隊到底有多大的戰鬥力。

    張承基聚兵之處是窮山惡水。但不否認,其地勢險要,一道彎彎曲曲的小徑從山底下延伸到山頂,兩邊都是陡峭的山壁,有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在半山腰的地方,隱約露出幾棟石頭切鑿的房子,看不見全貌,只能看到一角,但也能判斷出房子造的很簡陋,就地取材,僅能遮擋風雨。

    司馬季看的十分新鮮,一直以來都是他處在一個進攻者的位置上,不出意外的話,以後面對鄴城大軍也是如此,旁觀者的角度對他這個燕王而言,是一個十分新鮮的位置。

    拿著望遠鏡的司馬季,就遙遙的距離很遠這麼觀望著,當然他已經在昨天就被鄴城大軍發現了,不得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乃是天下著名不務正業的燕王,做出這種看熱鬧的事情,也不太令人奇怪。

    小徑通往山上有三個岔道,每個岔道都有四個山賊在守衛,從這點來看出這伙山賊並不是簡單的烏合之眾,還是有一定的組織紀律的。

    司馬季放下望遠鏡,對著身邊的護衛道,「可以看出來賊手也並非是一般人物,調理明確,假以時日也許也是齊萬年一般的人物,但可惜的是,這裡是中原腹地,又在鄴城周邊,最為關鍵的是河間王的反應很快,沒有給這股賊寇成長起來的時間。這一點和關中是不同的,關中大亂,有洛陽朝臣不重視的原因,也涉及到了洛陽和長安,皇后和秦王之間的關係,多種因素之下,才造成了齊萬年的做大。當然了,梁王和趙王那種本來應該掛帥的宗室,軍事才能其實比河間王還是差了一些。」

    「殿下認為,這五六千的賊寇能頂多長時間?」站在司馬季身後的梁成,在最合適的時間給了自己的主人一個很合適的表現機會,問出了這個問題。

    「好問題,本王估計,大概三天之內就能看出來結果。」司馬季雙手一攤無奈道,這就是一個正常的造反者下場。

    就以最熟悉的明末來說,官軍把農民軍逼進死地多次,交換比是很好看的,只不過一出關就全軍覆沒,成建制的覆滅,這就誰都救不了,可能崇禎不喜歡常凱申元帥的操作,非感覺自己是大德意志,想要連線作戰。

    司馬季覺得這股賊寇不是問題,他的想法和鄴城大軍的想法不謀而合,這個時候也就不需要什麼計策了,鄴城大軍經過短暫的休息,甚至都沒有安營紮寨,恢復體力後就直接投入了進攻。

    如飛蝗一般的箭簇,將巡邏的嘍囉籠罩在其中,與此同時山下的晉軍同時投入到了進攻當中,這個速度快的可怕,只見兩根箭簇插在同伴脖子上,箭頭極為鋒利,刺穿脖子,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紅色與鐵色顯出強烈的對比,猩紅的血液順著雪白的尖尖一滴一滴的掉下來。一陣寒意從心底升起,僅剩下的嘍囉忍不住張嘴欲叫。

     箭簇下的漏網之魚剛剛回過神來,就面臨著晉軍騎臉的狀況。下一刻刀光一閃,兩縷血液飈射空中,伴隨著兩個人頭掉落在地,一股血腥氣味,在空中瀰漫。兩個失去了頭顱的嘍囉的身體支撐了幾秒的頹然倒地。

    晉軍吹響了進攻的號角。不一會兒就看見一隊隊士卒沿著小路衝了上去。戰鬥剛開始,就變得極為激烈,不過在司馬季看來,這場戰鬥激烈不了太長時間,結果已經注定了。短短時間地上已經倒下幾十具屍體,然後瞬間就被沖上山的晉軍士卒踩成爛泥,連阻礙進攻路線的目的都沒有達到。

    「本王修正剛剛的斷言,如果出現了意外,最多也就兩天就能塵埃落定。」司馬季氣定神閒的修正了自己的推斷,坐看反動封建主鎮壓無產階級革命。
V123210 發表於 2019-9-3 22:54
第三百七十三章 許昌風雲

「區區民意確實不足慮,但如若是禁軍有人要發動政變,確實是一件為難的事情。」賈南風聽完賈謐的話,不得不鄭重起來。禁軍一旦起來造反,其結果已經從漢中期以來的各種事件上看出來了,一旦出現變故就是天大的事情。

    最近一次就是當初她覆滅楊氏的例子,所以一聽到賈謐的話,賈南風眼裡就咯噔一聲。如果只是民間洶湧,她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后自然會視而不見?從古至今什麼時候民意被朝廷放在心上了?

    但禁軍是否安穩,就是完全不同的事情了,這關乎於身家性命。可問題只是知道有禁軍將校要政變,整個洛陽禁軍將校足有一千多人,難道把這些人都殺了麼?

    「為今之計,只有釜底抽薪,只要解決了太子就一勞永逸,司馬遹那小子一旦身亡,這些蠢蠢欲動的人,就不會在政變了,因為沒有意義。」賈謐還是頭一次見到賈南風出現猶豫之色,這簡直是多年來未曾見到的樣子,也怕賈南風事到臨頭退縮,便開口道,「皇后,我家已經沒有了退路,一旦心慈手軟,太子以後不會放過我們的。」

    「說的不錯!」賈南風猶豫之色頓去,像是說服賈謐也像是說服自己,「不如快刀斬亂麻。你就不要多操心了,有我親自來辦理,最近這段時間要老實一點。」

    考慮到賈謐的年齡,賈南風還是不能放心把這件事交給他,並非是不信任賈謐,而是對他的能力沒有信心。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又知道自己是螳螂還是黃雀。

    「孫慮,你去一趟許昌。」賈南風把黃門郎孫慮叫到了跟前,面授機宜吩咐道。孫慮和董猛同樣是當初輔助誅滅楊氏的內宦,算的上是心腹之人。

    孫慮猛然抬頭,雙眼中閃過一絲狠毒,躬身道,「孫慮一定幸不辱命……」

    奉命前往許昌的黃門孫慮抱著個小罈子,從洛陽秘密趕到許昌。小罈子裡面是太醫令程據製成的巴豆杏子丸,巴豆可以「蕩練五臟六腑,開通閉塞」,杏仁有「潤腸通便」的功效,二藥合一,會使人劇烈腹瀉,脫水而死。賈皇后命令孫慮把藥丸混入太子的飲食,造成太子突發痢疾,不治而亡的假象。

    但到了許昌孫慮馬上就發現,事情不是他想像當中的這麼簡單,太子司馬遹吃的食物從來不假手於他人,下毒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坐鎮許昌的范陽王司馬虓,雖然奉命監視太子,卻不會參與到誅殺太子的行動當中。把太子的寢宮保護的密不透風,這種嚴格的保護一方面是防止太子作亂,反過來也是一體兩面,防止有人想要下手對太子下手。

    問題司馬虓這麼做,還是非常合情合理,守了國法也盡了宗室的情誼,不論是任何立場的人都挑不出來毛病,只能讚歎范陽王一心為國。

    孫慮第一個越不過去的障礙就是范陽王,而且司馬虓肯定不會對一個內宦假以顏色,任何朝代出鎮的藩王都避免得罪內宦,晉朝的藩王當然也害怕。但比起其他王朝卻輕得多,因為宗室的力量已經到了不在乎天子近臣的地步。

    何況有這種威望的司馬炎早已經死了,孫慮一個皇后身邊的內宦,對司馬虓威脅力不大,他想要尊重就叫一聲孫慮黃門郎,不想的話,孫慮就是一個透明人。

    經過觀察之後,孫慮就發現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便找到了負責監視太子的御史劉振,希望劉振能夠幫助自己想想辦法,對方有持節的權利,可以不經許可的誅殺平民,太子已經被廢,當然也屬於平民。

    「此事不好辦啊!」得知孫慮的來意之後,劉振眉頭微微一皺臉色很是難堪的開口,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推辭,誅殺太子,他瘋了才會配合,太子一旦死亡就是天大的事情,太子的叔伯會放過他這個直接責任人?

    天下十之七八的軍隊都在宗室手中,他劉振一個區區的御史,在眾多藩王面前連個螞蟻都算不上,一個斷子絕孫的內宦不在乎以後怎麼樣?他為什麼要冒著得罪宗室的風險加入進來,這是何苦到來?

    不管孫慮如何巧舌如簧,劉振就是顧左右而言他,是在躲避不過去了就裝作喝多了。

    「御史,這可是皇后的意思,你我都明白,這個天下到底在誰的手中,事已至此,由不得你不做。」孫慮的臉拉下來,話語中也變的不客氣。

    宗室可怕,難道皇后就不可怕麼?宗室就算是在不滿,那只是可能發生的事情,而皇后要是不高興了,現在就能把劉振滿門抄斬,孰輕孰重可以自己掂量。

    孫慮不得已把賈南風抬出來,皇后的威脅力確實足夠大,劉振陷入到了沉默當中,好半天才開口道,「我可以將太子遷移出宮殿,換做一處小巷看管,至於其他就幫不上忙了。黃門郎請不要再逼迫在下。」

    在皇后的威儀下,劉振果斷低頭,這也是他能做到的全部,至於其他的,不管孫慮在說什麼,他都不會同意。

    「只要御史能夠做到,剩下的事情自然有我去處理。」孫慮的臉上堆起微笑,剩下的事情無非是范陽王司馬虓,作為出鎮的藩王許昌一切都在司馬虓的手中。

    可一個高高在上的藩王,不可能事無鉅細的每天盯著太子,許昌官吏這麼多,現在司馬遹不再是太子,一介平民之身,隨便一個不小的官都能置他於死地。

    劉振把太子的住所遷到別宮旁的死巷子裡,告訴司馬虓不需要這麼多的護衛,因為太子大逆不道需要深刻的悔罪,徵得同意之後封鎖住出口,斷絕食水。他想逼迫太子食用孫慮等人提供的食物,可是這個計謀沒有得逞,不斷有人從牆外面傳遞食物給太子。如此耗了幾天,太子還是生龍活虎。

    和劉振打過招呼之後,孫慮一刻不停就找到了許昌的實權人物,東中郎將王浚。此人出身太原王氏,父親王沉是司徒王渾的堂兄。
V123210 發表於 2019-9-3 22:55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太子被殺

    在許昌,除了鎮守的范陽王司馬虓之外,東中郎將王浚可以算是許昌軍政的二號人物,司馬虓不可能事無鉅細的關心所有事情,只要打通了王浚這條線,孫慮就能在這裡辦成想要辦的事情。

    太原王氏之所以在晉朝受到重用,起源於曹魏末期的一次站隊,當初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諺語當中的主人公,魏國皇帝曹髦曾經想要趁著司馬昭回師的時候發動襲擊,將權利收回來。曹髦當時身邊寵信的重臣就是王浚的父親王沉,王沉像是司馬昭報信,才阻止司馬昭死於非命。

    後來曹髦被殺,太原王氏才算是進入了晉朝的核心層。王浚是王沉唯一的兒子,只不過因為是下人所生,一直都被太原王氏看不起,甚至看不起的人包括他的父親,同輩兄弟都已經身居高位,只有王浚在許昌做一個東中郎將。

    孫秀是因為出身的問題沒有出頭之日,王浚雖然出身很高,可因為母親的出身很低,根本不被太原王氏視為己出,兩人面對的問題是一樣的,所以當皇后身邊的內宦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王浚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將軍多年以來可以說是依靠自己倒了目前的位置,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樣依靠家族庇佑,皇后向來都是對所有大才一視同仁,將軍只要幫助皇后做成這件事,還怕以後沒有機會為國效力?」孫慮跪坐在王浚面前,直指王浚現在面臨的問題,「孰重孰輕,將軍慎重考慮。」

    對於王浚而言,和太原王氏的關係是心中的一根刺,他比誰都明白家中那些人對自己的輕視,就僅僅因為自己的母親出身低賤。孫慮說的一點錯沒有,多年以來王浚幾乎從來沒有受到過家族的支持,很多王氏子弟都已經身居高位,他還是一個小小的中郎將。

    面對孫慮的示好,王浚幾乎一下子就心動了,話到嘴邊又猶豫了起來,遲疑的道,「黃門郎,實不相瞞,范陽王對太子是很重視的,前段時間燕王曾經來過,燕王還說過這件事。事情恐怕不好辦。」

    現在王浚回想起來,司馬季看向自己的目光十分奇特,就像是對自己十分瞭解一般,這種目光令人十分不舒服,卻不知道不知道他何德何能能被燕王認識,這個疑惑一直都埋在王浚的心中。

    司馬季知道王浚是誰之後,大體就對上了角色,如果沒有他司馬季存在的話,王浚才應該是帶領幽州參與到混戰當中的人,王浚擔任幽州刺史之後,聯絡段氏鮮卑為外援,但最終他和段氏鮮卑都倒在了劉淵石勒的手中。

    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司馬季當然對王浚格外注意,卻沒想到王浚感官敏銳,一直到他走了都唸唸不忘。作為許昌的二號人物,燕王和范陽王閒聊的時候,王浚也好幾次在場,明白兩個藩王都不想讓太子死。

    「將軍這可是想多了,試問范陽王燕王雖然位高權重,可現在誰又比皇后更加有權勢呢。」孫慮壓低了聲音看向王浚,循循善誘道,「只要事情成了,太子身亡成了定局,眾多藩王還不是要乖乖接受?不論是范陽王還是燕王,最終都會想明白的?只需要皇后一道聖旨安撫,事情就過去了。可對於將軍來說,這可是唯一的機會。一旦幫忙,皇后必有感謝。」

    「可是?」王浚面帶猶豫,知道這是一個要價的好機會,故作為難之色道,「浚官小權微,一旦兩位王侯雷霆之怒,還是怕擔待不起。」

    「奴婢回到京師之後,自然會讓皇后知道將軍的忠心,將軍到時候可以離開許昌,天下之大,適合將軍的地方還有很多。」孫慮不慌不忙的開口,也算是開價。

    「那這樣,浚就幸不辱命。」王浚考慮了片刻,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站在皇后那一方。如同孫慮所說,范陽王和燕王不滿,最終也會接受現實的。太子一旦身亡,誰會傻到為了一個廢太子和皇后作對。

    將孫慮送走之後,王浚就開始默默準備,將太子住處的守衛士卒調離,僅僅這一個動作就已經足夠了,現在太子被廢不過是一介平民。一個強壯點的佃戶都能形成致命威脅,孫慮要是連這點事都做不了,他王浚也沒什麼辦法,還指望自己下令誅殺太子麼?站隊也不是這麼站的,王浚願意幫忙可不願意把他自己也搭進去。

    悄無聲息之間,在司馬虓不知道的情況下,看守太子的士卒就這麼悄然消失了。對於孫慮一行人來說,保護太子的力量在這個時候已經不在,剩下就看他如何逼迫太子就範。

    這幾天孫慮也十分難熬,洛陽那邊的風言風語愈演愈烈,弄的賈南風也十分煩躁,不斷下旨催促孫慮快點把事情辦妥,現在終於有了機會,孫慮已經下定決心,這一次一定要把解決掉皇后的心腹大患。

    這一天臨近夜色,孫慮帶著從洛陽到許昌的禁衛,悄然的離開府邸,來到了太子棲身的的小巷,「你們分別把周圍給我看好,別讓廢太子跑了,剩下的人和我一起進去。」

    走進住所的門口,孫慮一腳就把門踹開,帶著一群禁衛衝了進去,尋找在裡面的司馬遹,準備睡覺的司馬遹一個激靈,直接蹦了起來,向外探望一下就看到了孫慮,對賈南風身邊的內宦,他並不陌生,此時孫慮也正好看見司馬遹,四目相對。

    「司馬遹,出來接旨。」孫慮殺氣騰騰的喊道,能這麼對原來的太子大喊大叫,讓他一個宦官有種奇特的興奮感,說話的同時,身邊的禁宮宿衛已經把司馬遹圍在中間。

    「你們要幹什麼?我是天子唯一的血脈,孫慮,你不過是一個下人。」感到孫慮來者不善,司馬遹心中不安大喊大叫道,「你這樣對我,我的叔伯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司馬遹想要大喊大叫無非是希望巷口外的軍士能夠進來,可他不知道失去了太子之位後,已經變成了一介平民,巷外軍士都已經被調離了。

    「司馬遹,你都被廢了,還叫什麼?」孫慮挺直了腰板冷聲道,「司馬遹,不要讓奴婢難做,自己喝藥吧?」孫慮手一伸,身後的內宦就端上來了藥罐,用意不言自明。

    「你要毒死我?」司馬遹不敢相信的開口道,雖然知道賈南風不會這麼容易就放過自己,可真要被誅殺的時候,司馬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是皇帝唯一的兒子,賈南風竟然要殺了唯一的天子親子?

    趁著眾人不注意,司馬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下子掙脫了幾個禁衛,一下子跑了出去,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給我追,出了問題你們都的死?」孫慮一愣馬上變惡狠狠地喊道,他知道這些禁衛不敢真的拔刀殺了司馬遹,自己便一馬當先的追了上去,身後的禁衛驚醒馬上跟上,將司馬遹堵在廁所的邊上,在禁衛的注視之下,孫慮拿著石頭藥杵砸在了司馬遹的腦袋上。

    啊……司馬遹的喊叫傳出去很遠,換來的卻是孫慮瘋狂的攻擊,幾下之後司馬遹已經出去多進氣少,「一個下人,孤不會放過你的,賈南風,有人會為孤報仇的……」

    「黃門郎,犯人已經死了。」一名禁衛探了探司馬遹的鼻息說道。

    「我們馬上回到京師!」孫慮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面色猙獰的說道,「馬上走,快……」

    許昌還是司馬虓出鎮的地方,一旦消息走漏,司馬虓要是大怒殺了自己,後果不敢設想。在內宮已經多年的孫慮,可不認為皇后會為了自己報仇,他可沒有司馬遹這麼天真。

    把臉弄乾淨,孫慮幾乎是慌不擇路的跑出了小巷,心中隱隱感覺到一股後怕。剛剛動手的時候一時激動,現在冷靜下來,身體都不由自主的發抖,事情好像不會這麼簡單就是結束。

    孫慮幾乎是連夜逃出了許昌,一路馬不停蹄的跑回洛陽,一個時辰之後,迷迷糊糊的范陽王司馬虓被叫起來,有些怒氣的問道,「什麼事情?」

    「殿下,太子死了。」家臣戰戰兢兢的開口道,「太子被誅殺在住所。」

    「什麼?」司馬虓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站起來拽著家臣的領子道,「再給我說一次,你剛剛說什麼?」

    房中的燈芯明滅不定,就像是家臣斷斷續續的敘述,司馬虓怔在原地自語著,「我明明派人守在了巷外,怎麼可能這樣?」

    「調集騎兵給我追,把那個內宦的腦袋給我帶回來,一切事情本王自己擔待,很快!」司馬虓一腳把家臣踹了出去,「我派的士卒呢,到底是怎麼回事?」

    宗室有很多藩王對太子不感冒,可他司馬虓沒有這個想法,他不過是一個遠親宗室,就算是太子死了,也輪不到他想什麼,而太子在他的治下被殺。

    「王浚呢?讓他來見我!」司馬虓咬著牙喊道,他已經動了殺心「現在就讓他過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3 22:55
第三百七十五章 彈冠相慶

    司馬虓是坐鎮許昌的藩王,他有持節的權利,可以一聲令下就殺掉任何軍中的將校,王浚就是他屬下的將校,當然也在誅殺之列。

    不論如何,在司馬虓的眼皮子底下太子被殺,對他而言都是一個奇恥大辱。和其他宗室一樣,司馬虓也從來不相信什麼賈南風有孩子的事,身為宗室遠親,太子死了對他也沒什麼好處,他又不是什麼愛出風頭的宗室,沒有太大的野心。

    可現在這一切一下子把司馬虓推到了風口浪尖,回過神來的司馬虓,現在就想要把王浚救出來洩憤。

    「殿下,東中郎將王浚,昨日說接到了洛陽的命令,去洛陽覆命了。」不多時,出去尋找王浚的人就回來稟報,王浚已經不再許昌,早在昨日就去了洛陽。

    「好,是皇后,皇后早就算計好了,本王疏忽了。」司馬虓呆坐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好半天才笑道,「夠狠啊,本王差點忘了,汝南王、楚王可都是死在她手裡。把消息稟報給洛陽,皇后可是等著本王報喜呢!至於民間就按照真相散播出去。現在馬上派人去收殮太子的遺體,至於太子的兩個兒子,這次給我看住了!」說到最後,司馬虓的目光已經變得非常嚇人,「在死一個,你們都給殉葬。」

    「臣下明白,殿下請息怒。」一眾將校全部低頭,不敢正視暴怒中的司馬虓。

    如果不出意外,賈南風正在洛陽等著喜訊呢,司馬虓就給她這個喜訊,至於其他的麼,他司馬虓可不準備替賈南風張目,太子身亡明明就是賈南風下的令,這件事必須讓所有人都知道。

    「好,這小子終於是死了。」賈謐聽完孫慮的話,不由得彈冠相慶,隨後眉頭就是微微一皺,搬起臉吩咐道,「你先洗洗,然後回宮。」

    隨後把目光放在王浚身上道,「東中郎將的幫助,賈氏絕對不忘,我賈謐並非是一個忘恩負義之人,等一下隨我進宮,向皇后稟報這個喜事。」

    「那就是多謝侍中了!」王浚衝著賈謐作揖,賈謐雖然官位不高卻權利極重。有了他的幫助,相信范陽王應該不至於找自己的麻煩,知道適可而止。

    王浚比孫慮來到洛陽還早,下令撤走司馬遹身邊的軍士之後,他就猛然想起來,司馬虓是出鎮的藩王,手中有持節的大權,可以對軍中將校隨意處置,執掌生死。回過神來的王浚一下子就明白,自己有性命不保的危險,一旦司馬虓大怒要殺自己,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所以王浚一刻也不敢在許昌停留,騎上快馬就奔著洛陽而來。要是王浚知道司馬虓得知事情經過的反應,一定會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

    不管怎麼說,王浚已經做出了選擇,現在已經沒有後悔的機會了,只能抱住賈氏的大腿,反正天下這麼大,只要他以後不在司馬虓的領地中出現,對方也奈何不了他。

    稍微等了一段時間,王浚就跟著穿戴一新的賈謐前往皇宮,見到賈謐這樣招搖的樣子,王浚心中就是一陣不舒服,對自己的選擇升起了一種叫後悔的情緒,似乎這並不是什麼好的選擇,可已經這樣了,只能按耐住心中的不安,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

    「皇后,大喜之事,那小子已經死了,以後在也沒有人能對我家造成威脅了。」剛剛見到賈南風,賈謐就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稟報導,「孫慮這件事做的不錯,當然還有東中郎將王浚的幫忙,不然想要在范陽王的眼皮底下成事,還真是不易。」

    「死了!」賈南風臉色露出奇怪的表情,有一點茫然更多的還是如釋重負,這麼多年以來隨著司馬遹慢慢長大,她的心中越發的不安,害怕太子長大乃至登基之後報復她,現在心中不安的源頭已經消失,按理來說她應該高興才對,可為什麼心中的不安沒有消失呢?

    「死了,孫慮親自動的手,已經有人檢查過了,絕對錯不了。」賈謐露出一絲微笑,司馬遹死了,痛心疾首的人肯定不在少數,彈冠相慶的人肯定也不在少數。但他絕對屬於後者,太子這個擋在面前的障礙已經沒了,以後再也沒有能壓住自己的人了。

    想的更大一點,一旦皇帝有一天離開人世?整個大晉還不是皇后和自己說的算?就算是要換了司馬氏的天下,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賈謐這就純屬想多了,司馬炎佈置了多年,雖說出現了種種意外,可要不付出任何代價就篡了司馬氏的天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這麼多藩王不會答應。

    「東中郎將這次辛苦了,明日等待天子的詔書去上任。」回過神來的賈南風並沒有搭理賈謐,而是把目光放在了王浚身上,輕聲道,「中郎將的才能做一個將軍自是不在話下,青州正好需要有大才坐鎮,將軍正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臣感謝天子和皇后的厚愛。」王浚對著賈南風見禮,然後就退到一邊等候,直到賈南風再次說話讓他離去,才匆匆離開皇宮,王浚欣然接受,他本來就不想在皇宮待太長時間。

    「你給我安分一點,老實回家去,太子的事情不需要幾天時間,范陽王自然會稟報,而不是你出面稟報,明白麼?」賈南風看著得意忘形的侄子,滿是嚴厲的警告道,「還有這幾天要閉門謝客,不要露出來馬腳,等到時候太子的死訊傳來,給我做出一副悲切的樣子出來,要是再敢出去胡說八道,少不了我要替你母親收拾你。」

    「皇后,我……」賈謐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賈南風這是唱的哪一出,怎麼劈頭蓋臉就給自己訓斥一番?這難道不是一件高興的事情麼?

    「我什麼?現在還不趕緊回去閉門謝客。」賈南風的眼睛一瞪,身上出現一股凶悍之氣,直接把賈謐嚇得不敢說話,趕緊灰溜溜的離開皇宮。

    「太子,你不能怪我,我不能看著你長大登基。」賈南風頹然的癱在了桌案上,太子的死訊能不能讓各方接受,她現在心中也沒底。
V123210 發表於 2019-9-3 22:55
第三百七十六章 辭官歸隱

    司馬遹就算是活著,如今外有強藩宗室,內有外戚掌朝,天子且健在。說句私心話,司馬遹就算是有朝一日登基,能不能做的穩,一切都是未知之數。但好歹他比司馬衷而言,有自己面對朝政的能力,但現在一切都成了泡影,晉朝永遠也不能等到他天子臨朝了。

    賈南風還是解決了自己的心腹之患,可解決了之後她又是一陣茫然,在司馬遹活著的時候她全力防止司馬遹羽翼豐滿,可一旦這個目標消失了,整個朝堂似乎一片風平浪靜,可這種風平浪靜,怎麼有點令人不安呢?

    在賈謐來報信的時候,賈南風心中就隱隱有這種感覺,不知道心中為何空落落的。甚至心裡沒底的感覺,比司馬遹還健在更濃郁。

    「奴婢恭喜皇后了,現在去了心腹之患。」董猛後知後覺的恭喜著賈南風。

    賈南風眼中寒芒四射,四下掃視,眼見董猛垂首而立,一邊的宮女正用驚慌的眼神偷看她,目光相視忙又低下頭去,「喜事?可能是喜事吧,董猛,去把孫慮安置好。這次孫慮也是勞苦功高,也該獎賞一下了。」

    作為當事人的孫慮,現在倒是沒有馬上進宮,而是到了兄弟孫成的家中,驟然經手了這麼大的事情,孫慮心中也是惴惴不安,竟然少見的飲酒起來,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在孫成面前說的一清二楚,「兄弟,要不了多久,沒準你也不失封侯之位,就像是董猛的兄弟一樣,你也要知道,我在宮中做牛做馬這麼多年,早就應該和董猛一樣,他憑什麼?不過是當初誅殺楊氏的時候立功了,我這次的功勞比他大多了。」

    孫慮睜著一雙醉眼,口中對董猛滿是不屑,董猛再忠心也不過就是誅殺了外戚,他這次殺的人可是太子,天子的唯一兒子,兩者豈可相提並論?

    喝多了的孫慮,沒有看見自己兄弟孫成滿是恐懼的目光,孫成又沒有在皇宮裡面當差,對賈南風的畏懼並不直觀,怎麼可能像是孫慮這麼迷信皇后的威風?

    他只知道一件事,天子就這麼一個兒子,現在這個兒子被自己的兄弟殺了,這是誅滅九族的大罪,就算是自己服務的燕王,也不可能等閒視之,何況一個孫慮?封侯不過是以後開出來的空頭支票,要是腦袋沒了,封侯還有什麼用?

    幾乎在一瞬間,孫慮這個平時在他眼中可以依仗的兄弟,馬上就變成了洪水猛獸?一個不好甚至會被株連導致性命不保。

    孫成心中恐懼但卻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終歸是為司馬季在洛陽收集了多年的信息,一個中人之姿的男人,現在已經可以做到喜怒不形於色,腦海中迅速想著辦法。

    把這件事報告給司馬季?這當然是必須的,可是不能說出孫慮在其中的作用。這倒不是孫成和孫慮多麼感情深厚,而是他害怕自己被孫慮連累到。

    雖說晉朝很多處罰的時候界限明顯,並不會因為是一家的就株連,可這種事情誰能說得准呢?萬一株連起來,他豈不是性命不保?

    「兄弟先在這休息,到時候在回宮,只是為兄這幾天要去一趟薊城看看,進一些東西回來販賣。」片刻之後孫成還是決定先離開洛陽一段時日,他的身份是在洛陽經商,當初司馬季把一些自己的商舖交給孫成打理,這也是為了給孫成一個收入來源,因為這樣孫成才不令人懷疑的去幽州,因為幽州很多商品孫成要進貨。

    現在孫成明顯就是要藉著機會,暫時離開洛陽觀望一下,如果一切平安無事,過段時間孫成自然會回來,要是出事了,他這一次便一去不歸。

    「這麼急啊,真是掃興啊。」孫慮嘟噥著醉話,倒是對孫成的話沒有懷疑,擺擺手道,「明日我就回宮了,兄長可以自便,反正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來日方長。」孫成重複了兩遍,便把孫慮扶進房內休息,同時命人準備好馬車,等到把孫慮安頓好之後,便直接出城直奔著薊城而去。

    孫成敢去報信,這是因為他相信司馬季不是喜歡遷怒的人,誰讓燕王對人從來都兩副面孔呢,對封國百姓那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壓榨,為了攢足造反的本錢,什麼招都用。對地下工作者那就不一樣了,一代賢王的評價一點不過分,孫成也是被這幅面孔給騙了。覺得就算是孫慮做事,也和自己無關。

    兩天後,司馬虓派人來報太子身亡的消息終於送到了洛陽,賈南風得知了消息之後,立刻招朝臣入宮,做出一副和朝臣同時得知的樣子,滿是驚訝的宣佈司馬遹身亡,面容悲切、聲音沉重,宣佈了這個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

    對裴頠和張華而言,這個消息就像是一道炸雷,把兩個人劈的夠嗆,腦子裡面嗡嗡作響。

    「怎麼會如此?太子不是前段時間還好好的麼?是怎麼死的,范陽王怎麼說?」裴頠愣愣的開口,現在還不敢相信的道,「是誰害死了太子?」

    裴頠這一聲質問沒有人回答,似乎就沒有人聽到一樣,張華冷眼看著不知一聲的眾多朝臣,輕輕的哼了一聲,心中滿是無奈和酸楚,燕王早就說過皇后會殺了太子,只不過他不願意相信罷了,現在看來就是自欺欺人。

    滿朝大臣真的看不出來太子是被誰殺的麼?不過就是在配合皇后演習,故作不知而已。

    今天這一幕讓張華想起來了從前,因為齊王司馬攸的事情觸怒過武帝,貶放幽州;過了好幾年才回到洛陽,今天這一幕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現在張華已經年近七旬,年輕時候的不折不撓現在還剩下多少?一時間張華意興闌珊,上前一步對著賈南風道,「臣張華年老體衰,想要辭官返鄉,希望天子恩准。」

    他本來就答應過司馬季,一旦太子身亡就辭官歸隱,現在在這種場合提出來,也算是履行承諾。
V123210 發表於 2019-9-3 22:56
第三百七十七章 眾矢之的

    裴頠看著張華已經無悲無喜的雙目,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個年近七旬的老人絕對不是開玩笑,也回想起來了燕王當初的話,「一旦太子身亡,宗室是不會放過加害太子的人。不管他是誰,宗室藩王如此之眾多,別指望沒人敢出來做這件事。」

    一瞬間,從尾椎骨升起一股涼意直衝後頸,裴頠猛然看向大殿的另外一邊,比起朝臣這邊的熱鬧,處在另一邊的宗室是不是太安靜了一點?

    梁王司馬彤、趙王司馬倫、淮南王司馬允、齊王……東海王、自始至終沒有加入到爭吵當中,似乎死的不是大晉王朝的繼承人,不是皇帝司馬衷唯一的兒子。而是一個街道邊上的乞丐,死了就死了,沒人在乎。

    這一幕比任何事情都讓裴頠心驚肉跳,這種如至冰窟的寒意,他一個年少成名,三十歲就已經是上國宰輔的大才,還是第一次才見識到。

    似乎是感覺到了裴頠的目光,站在梁王司馬彤身後的東海王司馬越,用餘光掃視了一眼裴頠,但馬上就收回目光,看向的似乎是地面,可能地上有螞蟻吧?誰知道呢。

    「臣……臣最近惡疾纏身,需要調養一番,希望天子恩准臣返鄉。」司馬越的目光似乎給了裴頠非常大的刺激,在重臣因為張華要辭官退隱還喋喋不休爭論的時候,上前一步再次在大殿上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滿朝嘩然。

    而裴頠說出這番話之後,沒來由的感覺到了一身輕鬆,身上的窒息感消失了。

    誰都沒有想到,太子身亡竟然引起了這麼大的變故,太尉和尚書令竟然敢在這個時候辭官歸隱,這不是明擺著給皇后難堪麼?誰不知道是皇后殺的太子?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為何這一老一少這麼執拗?

    為了一個已經死去的太子,何必要把自己搭進去?看看人家王衍,人家還是太子的岳父,不也裝聾作啞一句話沒說麼?這兩個人何苦來哉呢?

    這是大部分朝臣的想法,人走茶涼在他們眼中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太子活著他們都不會為他說話,更何況現在太子只剩下屍體了。

    希望兩人收回成命的話,把張華和裴頠兩人包圍,朝臣們認為兩人只是故作姿態,利用這件事博取一個虛名而已,那他們自然樂於配合,將氣氛烘托一下,替兩人再次在天下揚名,大家合作愉快。

    和朝臣這邊的熱鬧相比,宗室這一邊則陷入到了一片死寂當中,和對面的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涇渭分明,彷彿就不在大殿當中。

    「老臣張華,請辭太尉之位,返鄉養老。」張華不管不顧的第二次大聲道。

    「臣裴頠,請辭尚書左僕射,返鄉,請天子恩准。」裴頠同樣不卑不亢的重複道,兩人平視著上方的皇帝司馬衷,目光毫無退縮之意。

    大殿一下子鴉雀無聲,現在要是不知道兩人是玩真的,那大家就是蠢了。

    「哎!」王戎暗自一聲嘆息,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最終還是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在王戎的帶動下,所有朝臣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領域,不管不問做一個優秀的旁觀者。

    「太尉和尚書令為何如此?」董猛有些緊張的發問,出現這樣的變化他一下子會不過神來,本身就尖刻的嗓音便的更加尖銳,像是一道煩人的噪音迴響在大殿。

    很快就有人給董猛傳信,這一幕多年以來朝臣都見過很多了,無非就是賈南風在遙控指揮,但是現在見到這一幕,令不少人憑空升起厭惡。

    「天子的意思是,先討論一下太子的安葬事宜,太尉和尚書令的事情以後再說。」董猛得到了賈南風的指導之後已經安靜下來,把張華和裴頠的事情搪塞過去。

    「太尉,你看?」裴頠心中有些猶豫,便轉頭看向張華,徵求對方的意見。

    「老臣要返鄉養老,這並不矛盾,等到太子的安葬事宜完畢,還是要希望天子恩准的。」張華仍舊是不為所動,這一次他真的是看透了。

    「裴頠願意和太尉同進退。」裴頠也下定了決心,不在理會挽留之詞。

    自己都已經將近七旬,還留在這裡幹什麼?那些與他一樣,仕途跨越魏、晉兩個朝代的名士,大多已經作古入土。這些人曾經在朝堂上與張華爭議過或唱和過,製造過陰謀也曾被陰謀造訪,槍林彈雨中,下場各不相同。

    有的始終身居高位,壽終正寢,並且身後享盡哀榮,如羊祜、杜預、山濤、裴秀;有的顯赫一時,然後中道廢黜,默默老死,如任愷、和嶠;有的生前權重一時,死後背盡罵名,如何曾、賈充;還有的最不幸,遭罹慘禍不得善終,如楊珧、衛瓘。

    這一次張華並不準備拖著老邁的身體,在未知的朝堂上再拚搏一次了。司馬季說的對,要是宗室這一次有動作的話,將會比以前更加危險,他已經想明白了。

    剩下的事情已經和張華無關,他留在大殿聽聽即可,等到朝臣們討論出來一個結果,他就會請辭,甚至連太子被廢之後,兒子張韙都勸他退位免禍,更何況現在太子身亡?

    「太子已經被廢,現在就是一介平民,根本不需要操心什麼身後事。」

    「太子雖然被廢,但是畢竟是天子之子,而且皇后寬容天下皆知,原諒此等不孝子,更顯得我大晉注重孝道,可為天下之表率,所以還是應該厚葬。」

    司馬冏和司馬越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皆看見對方眼中的輕視。人都死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不過是給賈南風一個台階下而已。

    賈南風對於死人一向寬大為懷,汝南王司馬亮、衛瓘死後都恢復了名譽與爵位。相信過一會這位皇后的奏疏就會被呈上來。

    果然,在爭論差不多了的時候,上表:賈南風就正式上表,上面寫道「遹不幸喪亡,傷其迷悖,又早短折,悲痛之懷,不能自己。妾私心冀其刻肌刻骨,更思孝道,規為稽顙,正其名號。此志不遂,重以酸恨。遹雖罪在莫大,猶王者子孫,便以匹庶送終,情實憐愍,特乞天恩,賜以王禮。妾誠暗淺不識禮義,不勝至情,冒昧陳聞。」

    「皇后這是肺腑之言,令人感動,足以說的上是母儀天下。」

    「皇后不計前嫌,可以稱得上是天下女子之表率。」一陣呼呼啦啦的讚歎聲不絕於耳,其中不乏鬚髮皆白的老人,名震天下的名士。

    「皇后的意思是,復封司馬遹為廣陵王,直接下葬在許昌即可。」

    淮南王司馬允猛然抬頭,就要上前,卻搶先一步被司馬越拽住了衣袖,司馬允回頭怒目而視,最終還是心有不甘的待在原地。當初傳說廣陵這個地方有王氣,所以武帝封太子為廣陵王,以此來表明心跡,預訂太子的皇嗣之位。

    現在賈南風把已經死去的太子復封為廣陵王,在司馬允這個武帝親子而言,就是在打晉武帝司馬炎的臉,這讓他這個淮南王如何容忍?

    「殿下,不要在這個時候觸怒皇后。」司馬冏嘴唇微動,輕聲的道,「這裡是京師。」

    如果司馬允還在淮南,以他這麼多年在壽春的經營,加上淮南十幾萬大軍,沒準又是一個淮南三叛的結果,可這裡是京師,司馬允只有七百人護衛,正面衝突十分不智。

    賈南風表態等於是把這件事畫下了一個句號,等到太子的事情討論完畢,梁王司馬彤像是很疲憊的樣子,直接走出了大殿,隨後趙王司馬倫、齊王司馬冏、東海王司馬越、淮南王司馬允也都紛紛離開。

    在剛剛離開大殿走出皇城的時候,就見到賈謐的馬車停下,距離很遠賈謐就已經看到這一群宗室,打招呼道,「大將軍、車騎將軍,是進宮問安了麼?」

    幾個王侯像是沒有看見賈謐一樣,對對方的話充耳不聞,直接紛紛上了自己的馬車,片刻之後就像是在了賈謐的眼中,徒留十分尷尬的賈謐的在原地。

    皇宮之內,張華和裴頠還在固執的請辭,堅決要還鄉,剛進來的賈謐正好見到這一幕。剛剛被宗室晾在一邊的賈謐,沒來由的就是一陣不舒服,怎麼好像太子死了之後,沒有想像當中的順利,反而好像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了?怎麼會這樣?

    「燕王殿下,太子已經在許昌身亡,現在消息已經傳到京師,小人得知後這個消息,馬上就撇下了一切事物,快馬加鞭前來報信。」孫成氣喘吁吁的跪在司馬季面前,臉上滿是塵土,聲音悲切的稟報導。

    哦!司馬季不慌不忙的端起一杯茶,目光落在孫成的身上,樣子十分奇特。對於孫慮司馬季記住的事情倒是沒多少,但恰好能記住就是他親手殺了太子?現在看到孫成在自己的面前鼻涕一把淚一把,感覺十分可笑。
V123210 發表於 2019-9-3 22:56
第三百七十八章 匡扶社稷

    孫成之所以這麼快就找到了司馬季,完全是因為他還沒回到薊城,被河間王請到了鄴城做客,正好燕王對鄴城也有興趣,所以就留下來了。

    相信這件事已經不是秘密了,用不了兩天所有在外的藩王就都會知道,司馬季突然開口衝著孫成問道,「是誰對太子下了毒手?或者說,洛陽是派誰去了許昌?嗯?」

    「這?」孫成心中一驚剛想把話扯過去,抬頭就見到了司馬季如寒冰一樣的目光,不由得說了實話,「是,是小人的兄弟孫慮!」話剛出口,孫成就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上,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你還算老實,要是敢瞞我,就要人頭落地了。」司馬季很是欣慰的看著孫成,慢吞吞的道,「天下十萬人以上的城池,所有大州,就沒有在我視線之外的,就算是你不報信,用不了幾天時間,事情的經過也會傳進本王的耳朵裡面。這一次,你救了自己的命。」

    「謝謝,殿下!孫成對殿下一直都是一片忠心,哪有敢隱瞞的道理。」已經冒了一身虛汗的孫成趕緊表忠心,「孫慮的事情小人完全不知道啊,要是他聽我這個兄長的話,小人萬萬不敢讓他去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太子惇厚善良,很多百姓都心中惋惜。」

    「哦?放心吧,孫慮的事情不會牽連到你身上。不過洛陽暫時不要回去了,先在其他地方呆上一段時間。」司馬季把玩著手指上的玉扳指,給孫成吃了一個定心丸。

    現在的洛陽到底是怎麼回事,誰都不清楚,而且他這次是不準備去抵近觀察了,作死也要有個度,現在洛陽城裡面,可比河間王鎮壓農民起義危險多了。動輒就是人頭落地的下場,不管是宗室要動手,還是出現微乎其微的幾率賈南風反殺,未來都是一場大亂。

    而賈南風必然鬥不過宗室,她只有一個人,可以贏很多次,但只要宗室贏一次,賈氏這個外戚家族就會被連根拔起,所以就算是賈南風這次真的有老天保佑反殺,最後的下場一樣很悲慘,因為宗室裡面的藩王太多了,雙方的勝率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殺了洛陽的宗室,只會讓出鎮的宗室認為,賈氏想要和司馬氏開戰,結果就是所有軍鎮圍攻洛陽,到了那一步賈南風死的會更慘。

    至於為何不牽連孫成,為太子司馬遹報仇,殺了一個小人物就可以表明自己的立場,司馬季為何不做,這就更簡單了,因為孫成是一個沒有威脅的人,要是直接殺太子的是某個高門士族,司馬季就算是現在不動手,以後也會找茬株連,何必和孫成一個草民較勁?

    再說了,這是家族傳統,當初魏帝曹髦受不了司馬昭的專權,帶兵進攻司馬氏。雖然司馬家實權在握,但畢竟是和正統的天子第一次軍事對峙,士兵們不知所措,是賈充給士兵壯膽,說:「司馬公養著你們就是為了今日,還猶豫什麼?」於是成濟撲上去把魏帝曹髦殺掉了。

    後來司馬昭不也被對賈充怎麼樣麼?賈充還是賈南風的爹,現在他不殺孫成完全說的過去,畢竟我大晉以孝治天下,多聽聽祖宗的沒錯。

    「我現在是回薊城,還是在這裡等待洛陽消息?」等到孫成下去之後,司馬季又陷入到了思考當中,類似政變這種東西,要麼馬上開始,要麼就不拖到什麼時候,所以一個月內見分曉的比例是很大的。

    自從北線運河鑿通之後,鄴城就成了一處水路要道,司馬季只要從這裡坐船就可以直接回到薊城,這就是當初他為什麼說,攻克鄴城可以用水淹楚都的辦法。

    這一次之所以在鄴城停留的時間比許昌都長,司馬季也是想要親自在運河一線看看,謀劃以後調兵的事情,卻不想先是見證農民起義,幾天前才觀摩了秋收算賬,看著城外校場把俘虜的亂民斬首,今天還得知了太子身亡的消息。

    運河效果很滿意,現在水路這麼方便,司馬季可以隨時登船回到幽州,想走就走的條件有了,他反而不想走了,留在鄴城打擾幾天觀望一下,未嘗不可。

    主意已定,司馬季便告訴隨行的護衛先不回幽州,至於理由,沒有。他是藩王,這個理由在一眾護衛面前已經足夠用了。

    等待的可不僅僅是他這個燕王,這鄴城的主人河間王,說不定也打著同樣的心思。至於洛陽城內的諸王,就更不用說了。

    太子身亡的消息傳來,就像是一盆冷水一樣把司馬雅、許超這些禁軍將領心中的火焰澆滅了,太子都死了,他們孜孜不倦的準備,營救太子的努力現在還有什麼意義?

    他們為什麼冒著生命危險,把一家老幼的性命置之腦後,策劃政變廢了皇后?還不是因為太子活著,只要太子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這個天下遲早會恢復正軌?而不是落在一個牝雞司晨的女人手中。

    現在太子都死了,他們就算是發動了政變還有什麼意義?皇帝唯一的繼承人都死了,他們奮鬥的目標都沒了,一時間放棄政變,聽天由命的想法充斥在腦海。

    孫秀正是在這個時候,找到了在家中聽天由命的司馬雅,才沒過多長時間,那個一心要救出太子的司馬雅,就像是全身被抽乾了一般,面對孫慮的時候也變的有氣無力,沒什麼精神開口道,「不知道找本將何事啊,怎麼沒有帶宮中的禁衛過來?」

    「將軍以為孫秀是告發了將軍,帶著宮中禁衛來抓你的麼?」孫秀也並不生氣,這些士族高門的人,多年以來對自己的輕視他早就習慣了,並不以為意,只要謀劃成功,以後這些高高在上的人還不是要仰仗自己鼻息做人?

    「先生說笑了,請說明來意吧。」司馬雅坐起身來無精打采的開口詢問。

    「自然是匡扶江山社稷。」孫秀狠狠地擊節,一臉正義的開口道。和前段時間的態度大相逕庭,「趙王是高估了皇后,沒想到這個女人這麼狠毒。」
V123210 發表於 2019-9-3 22:56
第三百七十九章 孫秀的謀劃

    「難道將軍不想為太子報仇了麼?這如何能對得起太子的知遇之恩?」見到司馬雅茫然的神色,孫秀的空氣也變的咄咄逼人起來,樣子就好像自己所托非人一般。

    如果司馬雅是一個貪生怕死之人,怎麼可能會在司馬遹囚禁許昌的時候,還聯絡朋友想要救出太子,孫秀此話完全是對他的侮辱,卻不知道這都是孫秀故意的。

    尸位素餐者多,並不代表忠君愛國者就沒有,司馬雅顯然是後者,驟然聽到孫秀這番話,一下子被激怒了,聲音也有些不受控制,「先生是在羞辱我?」

    「不敢,孫秀出身卑微,怎麼敢如此?只不過見到滿朝大臣敷衍了事,很是寒心罷了。」孫秀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先抑後揚把司馬雅和其他朝臣切割開來。

    孫秀出身底層,被晉朝官場的現狀生生困住,早已經練就了一副看菜下碟的本領,見什麼人說什麼話,短短幾句話就把司馬雅圈了進去。

    還提及了趙王年老考慮有些保守,真是沒有想到賈南風竟然會殺了太子,現在悔之晚矣,早知道一定會粉身碎骨也要救太子,諸如此類的話。反正太子司馬遹已經身亡,現在說什麼漂亮話都行,並且告訴司馬雅此時正是一個好機會,可以為太子報仇。

    在司馬雅詢問為何現在是好機會的時候,孫秀微微一笑似乎已經成竹在胸,「賈後蛇蠍心腸,如若不剷除對我大晉江山是一個禍害,甚至會取司馬氏而代之,宗室諸王現在無不憤然,一旦有人振臂一呼肯定群起響應。現在賈後已經害死太子,正是志得意滿之時,所以要動手的話,一定要盡快。」

    賈南風剛剛誅殺司馬遹,肯定會志得意滿,而且因為心腹大患被剷除,一時間賈南風心中肯定短時間找不到下一個目標,在太子剛死的這段時間,會產生一個燈下黑的效果,孫秀斷定此時正是一個好機會。

    孫秀口若懸河的說,聽的司馬雅頻頻點頭,得過且過的心也被喚起,太子雖然死了,他仍然要為國除奸,但眯著眼睛多嘴問了一句,「先生,不知道趙王想要如何匡扶社稷呢?」

    司馬雅還沒有被孫秀忽悠的不知道南北,腦中保持著一份清明,等著孫秀解答。

    「趙王想要效仿周公、桓公之舉,既想要匡扶社稷、也要尊王攘夷稱霸天下。但趙王畢竟已經年邁,這個天下當然還是要回到太子的親子當中。」孫秀一副很誠懇的樣子,然後靜看司馬雅的反應。

    只是效仿周公,說實話趙王並沒有那個名望,相反趙王的名望還很臭,說出去也沒人相信,所以孫秀加上了齊桓公,就是像春秋五霸那樣的,做號令天下的諸侯,這樣既不會對天子的權威構成挑戰,趙王還可以唯我獨尊。

    孫秀的話似乎有點不忠之嫌,可司馬雅聽了之後卻放下了心,狠狠地點頭道,「我幹。」

    「有將軍加入,何愁大事不成。」孫秀喜上眉俏對司馬雅行了一個大禮道,「匡扶社稷就在此時。」

    孫秀明顯有些不把天子當回事的話,說動了司馬雅,並不是司馬雅瞬間就成了趙王一黨,而是自從漢魏被篡了之後,分封制本身就受到一定程度上的推崇,不論是司馬氏自己,還是各大士族都對分封制不排斥,社會環境如此。

    孫秀說趙王要效仿齊桓公,在這種社會環境之下並非完全的大逆不道,再者齊桓公最著名的就是尊王攘夷,春秋時期的齊桓公在管仲的輔佐下,經過了內政、經濟、軍事等多方面改革,有了雄厚的物質基礎和軍事實力,適時打出了「尊王攘夷」的旗幟,以諸侯長的身份,挾天子以伐不服。尊崇周天子,並數次發動幫助諸侯國攘斥夷狄戰爭而大獲讚賞。

    現在晉朝的胡人數量很多,和春秋時期有些類似,孫秀這番話很對司馬雅的胃口。最後就像是所有人知道的,趙王的年齡已經很大了,篡位應該是不會做的,做周公哪怕是桓公,都必將留名於後世,多種因素考慮下,司馬雅最終對司馬倫放下了戒心。

    「這沒有朝中重臣的首肯,似乎名不正言不順?」司馬雅回想了一下,低聲道,「先生覺得要辭官的太尉和尚書令兩人如何?」

    「尚書令是賈氏的姻親,不能相信。」孫秀微微搖頭提醒道,「將軍,這是掉腦袋的事情。至於太尉麼,不是不能隱晦的試探。其他人就有趙王去聯絡,將軍不要輕舉妄動。」

    司馬倫雖說沒什麼正面威望,可在宗室裡面的關係並不是司馬雅一個宗室遠親可以相比的,如果說是其他的事情,司馬倫在宗室裡面說話,可能未必有人買賬。可這一次可威望無關,賈南風已經在宗室犯了眾怒,完美的幫助司馬倫解決了威望不足的問題。

    還是司馬雅的動作更快一些,在晚上就已經到了太尉府見張華,隱晦的提及了賈南風誅殺太子,已經犯了眾怒的事情,希望張華可以配合宗室的決斷。

    「將軍,老朽已經準備辭官歸隱了,不再過問朝堂的事情,將軍可以放心,你從來沒有來過,老臣也什麼都沒有聽到。」張華看著興致勃勃的司馬雅,重重嘆了一口氣,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張華一聽是趙王司馬倫主導,心中的評價就下降了已不止一層,趙王司馬倫是什麼樣的人?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但仔細想想又覺得,既然宗室出手,並不知道有多少王侯加入進來,也就沒有把話說死。

    「老臣已經和尚書左僕射約定明日離開洛陽,將軍來晚了,皇后已經同意了。現在老臣就算是想要進皇宮,都沒有資格。」張華低著頭聲音無悲無喜,就似乎一切和自己無關一樣。

    「那……真是可惜了,太尉儘管休息。」司馬雅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人家馬上都要走了,還有什麼可說的。

    兩人的見面雖然沒有成果,可也沒有是衝突,不同於歷史,那時候張華因為得知是趙王主導,直接不客氣的把司馬雅趕出去,最終政變成功,趙王司馬倫直接反手就把張華滿門抄斬。

    將司馬雅送走,張華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又回想起來司馬季的話,轉頭對著兒子張韙道,「韙兒,我們今天就去城外,為父心中的不安壓不下去,你去通知尚書左僕射,就說為父有事情找他,約定在城外見面。」

    洛陽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除卻了心腹大患的賈氏,賈南風身居深宮不見人影,和她相比賈謐這幾天就高調多了,連和他作對的太子都已經身亡,這個天下水還能治得了他?

    賈謐現在不論是走到哪裡,都有一群文士爭相接待,處在一片吹捧當中,正是洋洋得意的時候,沒看現在連宗室都不露面了麼?賈氏一黨眼中,就是宗室已經服軟的表現。

    金谷園中,仙音陣陣,舞姬扭動著身子,一片紙醉金迷之色,文士們時不時的發出哄笑。

    「以後還要魯公多多照顧,以魯公的大才,這個天下還是離不開魯公的輔佐,聽說太尉和尚書令都要辭官返鄉,看來魯公馬上就要進軍中樞,執掌朝政了,真是可喜可賀。」

    「太尉和尚書令還是有些迂腐,真以為朝堂沒有他們兩個就不能成事了麼?」一眾人將賈謐圍在中間吹捧,一句比一句肉麻。

    「哎,不要這麼說麼,謐還年輕,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賈謐故作謙和,臉上一副你們繼續不要停的表情,顯然對這些拍馬之詞頗為受用。

    大家心照不宣,一時間眾人都哄笑起來:金谷園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所倡義舉之人,足可調動洛陽禁軍半數,就算是硬碰硬的對壘,本王也絕對不怕她賈南風。」司馬倫此時一掃以前的優柔寡斷之色,顯然對目前的佈置十分滿意,除了太子餘黨的司馬雅、許超之外,還有眾多將校參加。

    「不知道主公能否親自指揮?」孫秀聽罷之後跑出來一個問題。

    司馬倫蒼老的臉上有些尷尬,這個問題他沒想過,推脫道,「本王已經老了。」

    「這就是了!」孫秀沒有點破司馬倫不敢親臨戰陣的事實,慢吞吞的道,「所參加的將校都是重要位置的將校,兵力也足夠,但是他們出身低微,真面對禁宮的賈後,一旦事情不順,很可能被嚇得不敢動手,司馬雅不過是宗室遠親,就怕到時候鎮不住這些將校,萬一賈後出面鎮住了這些將校,給予好處在反戈一擊的話?事情就不好辦了,需要一個宗室出面,統領其他將校,才更有把握一點。」

    這對孫秀而言同樣是掉腦袋的事情,由不得他不慎重,要是司馬倫有膽量自己親臨戰陣,也就不用假手於他人,現在還需要其他藩王的幫助,這個藩王必須是和皇帝關係很近的宗室,但又不能是親兄弟。

    「大王,一定要說服齊王參加起來。」孫秀想了半天,提出了這個人選。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