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娛樂] 大刁民 作者:仲星羽 (連載中)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8 06:09
第一千八百一十三章 值得三鞠躬

  鳳凰台上鳳凰游,鳳去樓空江自留。

  江寧鳳凰台,一處可遠眺綠水青山的木樓上,二月天裡一身單薄衣裳的男子輕聲吟出這首從唐時便流傳至今的絕唱,尤其是在「鳳去樓空」四個字上,加重語氣且微有凝滯,輕抿一口案幾上那杯微涼的江寧雨花茶,最後長歎一聲。

  鮮有人知道,購下這片廢墟時,週遭一片荒蕪,投入大量心血重造當年鳳凰台古風,其實只為一句話:那年他騎著自行車帶著她一路從棲霞山逛到這裡,她略帶遺憾地說了句「可惜無法一睹當年太白先生登鳳凰台當場賦詩三百的盛景」,於是他便大興土木。

  如果不能為你賦詩三百,能為你重建一方鳳凰台也算了卻了你一樁心願。

  那年,他二十四歲,而那個名為藍翎的女子剛過二八年華。

  登樓而上的匆匆腳步聲打斷了他的回憶,微微輕揚的嘴角弧線收攏起來,只聽腳步聲他便知道是誰。

  來的是一個面容肅殺的年輕人,快步走到他席地而坐的案幾前,小聲匯報道:「王家昨天辦了二七,蔡家、阮家都派了人參加,盤古的那位古小姐也去了,從現場的氣氛來看,那人在緬甸隕落的事情應該不會有假。」

  他點了點頭道:「王家好不容易培養出一枝獨秀,若是當真如此就隕落了,倒也的確算是可惜。」

  年輕人猶豫了一下後,道:「嫂子帶著孔雀也去了。」

  他愣了一下,隨即歎息道:「王孔兩家是姻親,她是長女,作為代表去參加也是料想中的事情,況且她和孔雀跟王家那位嫡孫還頗有些淵源,說起來,在香港的時候,他還救她們母女二人,以她的性情,自當是逢七必到的。」

  年輕人低頭想了片刻,才又道:「哥,你跟嫂子其實挺好的,我能看得出,嫂子還是……你們為啥……」

  他擺手道:「這件事情,往後不要再提了。」

  他起身依著木欄杆眺望遠方,很久以前,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但作為華夏兒女,作為吳家獨子,他卻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如果殺一人能救萬千人,他會毫不猶豫地砍下這一刀,無論這個人是誰,哪怕是他自己,他也樂意去犧牲。

  「派到孟芒和吳帕的人手都撤回來吧,聖教最近似乎又不太安分了,還是要集中力量攘外,內部的矛盾可以緩一緩再說!」良久,他轉身看向年輕人吩咐道,「小順子,滿七的時候,提醒我一聲,黃紙元寶總還是要送些去的,去鞠躬三記,他當得起!」

  被稱為小順子的年輕人又道:「還有一件事情,是關於蔣青天的。」

  他微微皺眉:「還不安份?」

  小順子露出一記有些頭疼的表情道:「江寧的民營企業家們都快被他折騰壞了,已經有好幾家悄悄將投資重心移往隔壁的浙北了,坊間流傳,『蔣青天猛於虎,出手便要五十五』,好像說是他用了一些手段在整合一些民營企業的股權,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麼,如今倒是弄得江南的營商環境烏煙瘴氣。」

  他想了想,點頭道:「我大概猜得出他在做什麼,蔣平生的崛起,很大程度上是源於當年的投機,所以蔣家這位嫡孫是想效仿他的祖父,可惜,蔣平生除了缺了些原則外,這審度時事的眼光卻是可以堪稱千古第一人,蔣青天還沒學會走路就想跑,最後終歸是要得不償失的。不要去管他了,到了一定的時候,一定會有人收拾他的。歷史,對於眼高手低的投機者,總會給予相應的懲罰的。」

  小順子點點頭,有些忿忿:「若是王家那位嫡孫還在就好了,聽說他們倆有很深的過節,而且那位雄才大略,若是當初能調到江南來,定然會對蔣青天有一定的牽制作用……」小順子口直心快,但看到吳千帆瞪了自己一眼的時候,這才嘿嘿笑著撓頭,「哥,你別怪我多嘴,我其實看那傢伙不順眼也很久了!」

  吳千帆突然歎息一聲道:「的確不能怪你,等你承擔起更多的事情時,你就知道,那些都是過眼雲煙,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們去做,也許到生命的盡頭時,我們只走完了這段歷程的千分之一,那麼我們就要有意識地培養更多地人去做這些事情。」

  小順子撓頭笑著看向這位如父兄的男子:「哥,你說是的聖教嗎?」

  吳千帆看向遠方的山脈,綿延起伏的山峰在天邊勾勒出一道青色的天際線,他感慨道:「我們打跑了日本鬼子,打跑了那些軍閥勢力,又用了近七十年的時間來打磨和重塑這條東方巨龍,但是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太多的人不希望這條巨龍能騰飛起來,有人在掰它的角,有人在扯它的腿,有人在揭它的鱗,總之就是不想讓它走向復興之路。聖教就是掰角扯腿揭鱗最多的那個,不但如此,它還會在巨龍的肚子裡培養很多的寄生蟲,企圖讓它從骨子裡就出問題,居心不可謂不叵測,所以,當務之急,很多之前的矛盾我們都可以放一放,包括像蔣青天這樣的投機份子,只要他能一致對外。」

  小順子問道:「可若是他也跟聖教眉來眼去呢?」

  吳千帆搖頭道:「他敢跟聖教眉來眼去,那一定是有人授意,但我相信,能隨著大勢打下這座江山的那些老爺子,沒有哪位心裡不是裝著一枚明鏡的。」

  小順子嘀咕道:「這誰能知道呢,萬一……」

  吳千帆輕笑一聲,淡然道:「沒有萬一,就算有,我也會把他掐滅在萌芽狀,無論是誰!」

  說到無論是誰四個字的時候,那聲音在木樓內迴盪許久才緩緩散去,那身材不算得高大的男子在這一刻卻顯得無比高大偉岸。

  小順子一臉崇拜地看著他道:「哥,算上我一份。」

  吳千帆微微一笑道:「好!不過,還是要抓緊物色一些人手,聖教若是有所察覺了,恐怕會對她們母女二人不利。我倒不是信不過岳父那邊的人手,只是多一道安全防線,總不至於出錯!」他頓了頓,最後道,「孔雀千萬不能有事,否則……我會發瘋的!」說到最後一句,他腦中浮現出那個總是賴在自己懷裡的小無賴的形象,不由自主地唇角微揚。

  小順子重重點頭,他也很清楚,小孔雀就是眼前這個男人最後的底線了,若是真出了什麼事情,恐怕全世界陪葬都不夠吧!

  「哥,這點你放心,去京城的都是我親手挑出來的人,身份背景都作出詳細的調查,保證出不了問題!」小順子仰起頭,信心滿滿地說道,片刻後,他又想起了什麼,有些遲疑,似乎不知道接下來的事情當不當說。

  「說吧!」吳千帆似乎對自己的這位助手很瞭解,走回案幾前,燙了茶盅給小順子也倒了杯茶,「有什麼就說,你知道我的脾氣的!」

  小順子點了點頭道:「哥,最近跟聖教交手的時候,我們總會發現有一些人總是走在我們前面。就像昨天,我們得到消息,聖教在贛西的一處窩點藏有大量違禁品,我們的人到達現場的時候,卻發現有人已經早我們一步,搶在我們前面了。」

  聞言,吳千帆剛剛觸及唇邊的茶盅微微一滯,皺眉道:「是不是走漏了風聲?」

  小順子搖頭道:「咱們的情報都是單線溝通的,洩密的可能極小。而且名單上被聖教收買的那些人無一例外地全部命喪當場,更奇怪的是,那些違禁品也全部都失蹤了,只可惜附近沒有監控,現場一個活口都沒有,就好像那些東西人間蒸發了一般。」

  「是些什麼東西?」

  「是些違禁的藥品,應該是聖教準備通過華夏走私往其它國家的,具體不是太清楚,我們的情報也不是特別詳細。但我覺得很奇怪,難道說除了我們,國內還有一支或幾支力量在對付那些老鼠?」

  吳千帆皺眉尋思片刻,問道:「我上次讓你查的那個新紅門怎麼樣了?」

  小順子道:「說起來也太奇怪了,這個新紅門好像是個特別嚴密的組織,我完全找不到任何頭緒,我還拜託了一些江湖人士去,也一樣一無所獲,所以我感覺,如果真有這個組織的話,很可能是一個極嚴密的地下組織。哥,你覺得贛西的事情,跟這個新紅門有關?」

  吳千帆搖頭道:「暫時還不能確定,我也是無意中聽別人提起過這個組織,不過它應該是在國外跟聖教交手頗多的,目前還沒有延展到國內的跡象。不過也不能完全肯定他們就一定沒有進華夏,如果你一直查不到的話,要麼就像你說的那樣,他們是一個很嚴密的組織,要麼還有一種可能。」

  「啊,還有一種可能?」小順子不解地看著吳千帆道,「哥,我可是把能用的人都用上了!」

  吳千帆搖頭道:「不,也許你從一開始的方法就出了錯,你總覺得這樣的組織應該是跟江湖人混跡在一起的,可是如果他們偏偏反其道而行呢?比如說,他們以外來投資者、外商的身份進入國內,有了這樣一層保護衣,你所用的方法自然是覆蓋不到他們那些人的。」

  小順子猛地一拍腦袋:「哥,還真有這個可能!我馬上讓人從這個角度去查,不過,哥,查到了的話,怎麼辦,是動手還是不動手?」

  吳千帆搖了搖頭道:「靜觀其變吧,若是朋友,那就以禮相待,若是敵人,那自然有槍炮招呼!」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8 06:10
第一千八百一十四章 不識廬山真面目

  中午時分,麵店裡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是一個臉上有幾粒白麻子的年輕姑娘。姑娘一進門,用操著一口地方音對龍五道:「龍五,給老娘來碗牛肉麵,多放幾片牛肉,別像你們老闆似的,小氣巴拉的,一次才兩片牛肉!」

  正在切蒜的李雲道被姑娘的大嗓門嚇了一跳,差點兒一刀切在手指上,好奇地打量了姑娘一眼,又回頭看龍五,卻發現無論見了誰都吊兒郎當的小師叔此刻一副嬌羞模樣,用袖口擦了擦額上的汗,也不說話,只對那姑娘重重地一點頭。

  李雲道湊到龍五身邊問道:「這就是那丁香姑娘?」

  龍五緊張兮兮地點頭,而後又有些得意自豪:「丁香最愛吃我拉的面,每週起碼來光顧三回!」

  李雲道哭笑不得,小聲道:「你是要她愛吃你的面,還是要她愛你這個人?」

  龍五居然很認真地想了片刻後才疑惑地看著李雲道,問道:「這……這有區別嗎?」

  李雲道倒抽一口涼氣,而後苦笑道:「區別大了去了,你跟她表白過嗎?」

  龍五一邊將拉好的面放進滾熱的面鍋一邊道:「那是自然,老頭兒教過我,喜歡就要說出來,否則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那結果呢?」

  龍五垂頭喪氣道:「結果……她剛拿起掃帚我就嚇得跑了出來……我被整條街的人笑話了整整一個禮拜!沒辦法,誰讓整條街都是熟人呢?」

  正說著話,又進來一個大腹便便的禿頭大叔,看到那坐著的姑娘,便熟絡地打了招呼:「丁香也來吃麵啊,你這倒也便利,一邊吃麵一邊看店,吃兩口有了客人還能衝回去結個賬,再衝回來繼續吃!」

  丁香沖禿頭大叔笑了笑,說道:「是啊,在龍五這兒吃麵,不就圖個方便嘛!九叔你不也是嘛!」

  禿頭的九叔攤手道:「我就是出來躲著清閒,讓耳根子休息一會兒,你九嫂從早上起床就開始嘮叨,我這耳朵都要生繭子了,這不趁著吃中飯的時間,跑出來遛遛!龍五,來半斤面,不要肉,多來點湯和辣子!」

  「好咧,九叔您稍等!」龍五應了一聲,又開始一邊拉麵,一邊苦著臉轉頭問李雲道,「這麼說,你有法子?」

  李雲道看了一眼那大嗓門的丁香姑娘,又看看一臉期冀的小師叔,有些無奈地撓了撓頭:「真喜歡?」

  龍五像看傻子一樣地看著李雲道:「這麼好看的姑娘,不喜歡才怪!」

  李雲道又忍不住看了那姑娘一眼,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在龍五眼裡,這臉上有幾粒白麻子的姑娘就跟仙女下凡似的。又聽得龍五在他耳邊悄悄道:「老頭兒給她相過命,將來飛上枝頭成鳳凰的命呢!」

  李雲道詫異地看著龍五道:「那你還敢喜歡?」

  龍五有種忍不住像捂臉的感覺,眼前這傢伙怎麼看得聰明,這腦瓜子好像不太好使啊,於是湊上來小聲道:「我叫龍五啊!」

  李雲道哭笑不得,果然是強大的師叔邏輯,這名字是帶了個龍字,所以就能龍鳳呈祥了嗎?

  龍五同情地看了李雲道一眼,心道這傢伙也太可憐了,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怪不得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往後自己可要待他好一點!想到這裡,龍五對李雲道說道:「等這碗麵下完了,我先給你下一碗麵吃,早上看你沒兩口就吃完了,怕是有段日子沒好好吃上面了吧?」

  李雲道點點頭,最近的確沒咋吃上麵食,這會兒還真有些餓了,但想了想,還是道:「我等你,要不你先給老爺子弄一碗麵?我看他在太陽下快睡著了!」他看了一眼窩在店門口的椅子上瞇眼曬太陽的老人,實在無法把他跟那位在華夏曾叱吒風雲的人物聯繫在一起。

  「他?不急,每天都是過了兩點才吃的,他習慣了!」龍五擺擺手,「你等我們也成,省得老頭兒看你不順眼,晚上不給你地方住!這店說到底,還是他開的。」

  說這話的時候,龍五有些忿忿地扯開面前的麵團:「等我存夠了錢,我就去闖江湖!」

  李雲道問道:「那你現在存了多少錢了?」

  龍五一愣,有些害羞地低下頭:「還不知道……老頭兒存夠了就會告訴我。」

  李雲道又問:「那多少才是夠呢?」

  龍五將面前的麵團揉了又揉:「我懶得想那些事情,存夠了,老頭兒自然會告訴我的。」

  李雲道笑了起來,這師徒倆沒大沒小的相處模式雖然看著好笑,卻是極溫馨和信任的一種狀態,比起如今這世道裡太多的爾虞我詐,這裡就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就算不是桃源,那也算得一方淨土。

  「江湖,其實沒你想像的那麼有意思!」李雲道由衷地勸道。

  龍五一下了來了精神:「這麼說,你闖過江湖?」他很認真地上下打量了李雲道兩眼,而後搖了搖頭,說了句幾乎讓李雲道吐血的話,「嗯,不過你太弱了,所以你才會覺得江湖沒啥意思!我要是哪天出道了,嗯,必須一戰名動江湖哩!現在不是都說嘛,出名要趁早!」

  李雲道卻搖頭笑道:「人怕出名豬怕壯,若是真當進了江湖,還是低調些好!」

  龍五給丁香姑娘和五金店禿頭老闆端了面,兩碗麵價錢一樣,但丁香用的是中碗,面少肉多,而禿頭九叔用的是大海碗,飄著蔥花的湯麵上面多肉少,但丁香和九叔都樂呵呵地接了麵碗。九叔呼哧呼哧地開始吃麵的時候,丁香倒是是小口小口地吃著麵條,跟大大咧咧開口便罵人的形象判若兩人。

  不過就算在這個時候,丁香也沒給龍五好臉色,用勺子抿了口麵湯道:「龍五你就這麼一個優點……」

  冷不防被丁香誇了的龍五滿臉通紅地回了廚房,壓抑著興奮的聲音對一旁的李雲道說道:「丁香誇我了……」

  李雲道回頭看了一眼那位被龍五視若天仙的丁香姑娘:「誇你啥了?」

  龍五興奮得脖子上的皮膚都微微發紅:「誇我有優點啊!」

  「啥優點?」

  龍五撓頭,有些不太確定:「誇我……面做得好?」

  李雲道很認真地點頭道:「這的確是個優點。」

  龍五湊上來小聲道:「有這手藝,闖江湖的時候,就是身上沒錢也餓不死!」

  李雲道問道:「萬一你闖江湖的時候,丁香嫁人了,怎麼樣辦?」

  這個問題讓龍五很是憂傷了一會兒,直到丁香和禿頭的九叔吃完了面放下錢離開,又有一位客人邁過門檻進了這間在坊間毫不起眼的牛肉麵店。

  那長相有些甜美的姑娘笑著沖廚房揮揮手。

  龍五頓時有些緊張,他拉了拉李雲道的衣袖:「咋辦,那姑娘衝我揮手?你去問問,她想吃什麼!」

  李雲道也不推辭,走了過去,微笑問道:「想吃點啥?推薦本店招牌牛肉麵,牛肉雖然不多但面夠勁道,保證你吃了一次還想來。」

  姑娘說:「那就來碗牛肉麵!」

  李雲道回頭沖玻璃廚房裡的龍五道:「牛肉麵二兩!」

  姑娘打量著小店的環境,似乎這裡跟她想像的有些出入,仰面嘻嘻笑著說道:「頭兒,這地方不錯,夠清靜,不過就是太低調了些!」

  李雲道笑道:「小隱於林,大隱於市,更何況,我來這兒並不是為了低調。」他幫姑娘斟滿了茶水,接著問道,「怎麼樣?」

  「情報很準,一擊得手。東西已經從贛西一路南下,緬國那邊也已經準備接應了,買藥的資金吳羨華上午已經安排人打進瑞士銀行的賬戶了。」夏初回頭看了一眼廚房裡的龍五,又看了看躺在門口瞇眼曬太陽的老頭兒,小聲問道,「頭兒,這爺兒倆看著怎麼怪怪的?」

  「哪兒怪了?」李雲道笑著問夏初。

  「說不上來,既覺得他們好像就該在這間店裡,又好像他們不該窩在這兒。我一定是剛剛來的路上暈車了,頭兒,安娜托我問您,需不需要她來為您鋪床疊被……」夏初有些興奮地看著李雲道,「頭兒,昨兒安娜和老戰交手了一回,除了力氣上吃了點虧外,整體實力居然不亞於老戰,要不就讓來過來給你打打下手,嘻嘻,這牛肉麵店多個女老外,沒準兒生意一下子就紅火起來了!」

  李雲道笑著搖頭道:「你們好好珍惜這段可以韜光養晦的時間吧,恐怕等有些人知道我還真活著的時候,你們就沒現在這般輕鬆了。」

  兩人正說著話的時候,三個流里流氣的小青年踏著門檻進了麵店,對著玻璃廚房吼道:「龍五,三碗麵,多來點肉,不然小爺我砸了你這破麵店!」

  李雲道微微一愣,有些詫異地轉頭去看龍五的反應,只見龍五對著三人樂呵呵地做了個「Ok」的手勢,便開始拉麵,很快便送上來三碗麵,每碗麵上童叟無欺地兩片牛肉。

  「我說龍五,你們這店也太扣門了,就兩片牛肉,你他娘的還想不想做生意了?」留著長髮的小青年將桌子拍得啪啪作響。

  龍五苦著臉道:「一碗麵兩片肉,這是規矩。」

  「誰定的規矩?」

  龍五努努嘴,仨小青年看向門口曬太陽的老頭,隨即便回頭很鄙夷地沖龍五「切」了一聲,長髮小青年說道:「別想蒙我們,誰不知道這麵店是你開的!」

  龍五一臉委屈:「我真不是老闆!」

  小青年擺擺手:「走吧走吧,懶得跟你廢話,老子都要餓死了!」說著,便坐下來開始狼吞虎嚥。

  夏初眼見如此,搖了搖頭小聲道:「這小老闆也夠慫的。對了頭兒,你說要來請的高手呢?」

  李雲道看了看外面不知何時將帽子扣在臉上擋陽光的老頭兒,又看了一眼在仨兒明顯是混社會的小青年面前唯唯諾諾的龍五,微微一笑道:「只緣身在此山中,不識廬山真面目,這世上大多數人都是如此!不要說旁人了,有的人也許到老都不知道,自己其實可以在這世上走得很遠,攀得很高啊……」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8 06:10
第一千八百一十五章 孰強孰弱

  沒有夏初期待的空手入白刃,仨兒流裡流裡的小混混似乎也是這麵館的常客,吃完麵也不多話,直接將錢拍在桌上走人。

  夏初吃了碗麵也就離開了,龍五看看這陌生姑娘離去的背影,又看看李雲道,有些惋惜:「多好的姑娘啊!」

  李雲道問他:「你歎氣幹啥?」

  龍五鼓了鼓腮幫,說道:「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李雲道也不生氣,笑道:「不是那種關係。」

  龍五立刻來了興致:「叫什麼名字家住哪兒年芳幾何啊?」

  李雲道促狹地打量了一眼對面小超市裡坐在收銀台旁玩手機的丁香:「不想丁香了?」

  龍五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跳了起來:「怎麼可能,丁香是我的終極夢中情人!」

  李雲道不解:「你為什麼喜歡她?」

  龍五撇了撇嘴,隔著小街看向那位也許是因為輸了遊戲正在罵罵咧咧的丁香姑娘,說道:「這是一種情懷,說了你也不懂!」

  李雲道的確不懂龍五的情懷,但情人眼裡出西施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夏初離開後,便再沒了客人,三人便開始吃午飯。

  老頭兒還是在盤腿窩在椅子裡吃飯,龍五繼續蹲在門檻上,只不過今天龍五的身邊多了一個李雲道。

  吃完了面習慣性地揉肚子的時候,龍五看著天上飄過的白雲,問身邊的李雲道:「外面的世界,有意思嗎?」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龍五的眸子裡有些茫然,卻也有些期翼。

  李雲道將最後一口麵湯喝完,單手托著大碗,搖了搖頭說道:「一般吧,不過也得經歷過了,才有資格評判。就像初戀之於每個人,有人說是甜的,有人說是苦的,所以總要自己試著談次戀愛,才知道箇中滋味。」

  龍五的眼神下意識地飄向小超市裡的丁香姑娘:「可是,如果我走了,沒人養老頭兒啊,你看看他,吃了睡睡了吃,沒事兒就背個手出去遛彎,我怕我走了,他會餓死啊!」

  李雲道笑了笑說道:「他還有個徒弟。」

  龍五居然一點兒都不吃驚,反倒是皺眉說道:「這我知道,可是這跟養老頭兒有什麼關係?」

  李雲道看向老頭兒,老頭兒卻瞪著龍五:「誰要你養?京城裡頭,想搶著給我養老的不知道有多少人,你小子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龍五輕蔑地哼了哼,嘀咕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吹牛,還京城裡頭,這麼些年了,我就沒見你踏出過這條街!」

  老頭兒繼續瞪著龍五道:「這條街有什麼不好?」

  龍五無言以對,便只能哼哼道:「除了丁香,沒覺得有什麼好!」

  老頭兒突然看向李雲道,說道:「別提那個比龍五更沒出息的傢伙!」

  這回輪到李雲道哼哼了,不過不等李雲道開口,便聽龍五譏諷道:「沒出息的師父教出沒出息的徒弟,天經地義!」

  聽了這話,老頭兒非但不生氣,相反長歎了口氣:「倒也有些道理!」老人似乎有些落寞地躺了下去,不一會兒,便微微傳出轟鳴的鼾聲。

  到暮色降臨時,李雲道數了數,加上夏初那碗,這天總計賣出去十碗麵。

  龍五也得出了同樣的答案,笑得手舞足蹈。

  晚上六點三十的時候,門口便站著些衣衫襤褸的乞丐,似乎是早就習慣了這個點便會來到這處地方,一個個蹲在門口嘻嘻哈哈地說著些旁人聽不懂的笑話。

  李雲道終於知道為什麼一早龍五需要和那麼多面了——麵團變成了麵條,不多會兒就變成了乞丐們碗中熱騰騰的湯麵,那些蓬頭垢面卻秩序整齊的乞丐用碗接了面後,都會不約而同地說聲「好心人一生平安」,說完便躲到背風的街角將碗中的連面帶湯喝得一乾二淨。

  處理完這些事情,龍五才拍拍身上的麵粉,端出一小碟油炸花生米和一瓶老黃酒:「我給你們溫個酒,你陪老頭兒喝兩盅?

  李雲道點頭,就算不能對酒當歌,但是能跟這樣一個傳說中的老人家喝杯酒的機會,他覺得還是應當珍惜的。

  兩杯酒,一碟油炸花生米,三副筷子,在昏黃的燈光下卻絲毫不顯得寒酸,相反讓人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溫馨。

  龍五又多炸了一碟子花生米來,取來一隻杯子,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黃酒,看得一旁的老頭兒瞪圓了眼睛:「真的要喝?」

  龍五點頭:「你不是說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老頭兒皺眉:「你是沾酒必醉。」

  龍五舉杯碰了碰老頭兒面前的酒杯:「我敬你!」又隔空與李雲道示意,「還有你!」說著,仰頭一口乾了杯中酒。

  李雲道剛想誇一句豪氣干雲,便見龍五噗通一聲伏在了桌上,瞬間傳來了呼嚕聲。

  老頭兒吱溜一口黃酒,看也不看那一口酒便醉得不省人事的徒弟,咂嘴道:「沒有那個金剛鑽,偏要攬這個瓷器活,讓我說你什麼好呢?」

  李雲道苦笑,拿著酒杯也輕抿了一口,酒是小超市沽的黃酒,跟品質二字毫無關聯,但勝在此時一口入腹暖在人心。

  「路都是自己選的,所以就算付出些代價,也都還是值的。」這是李雲道第一次幫那個人說話。

  老頭兒坐直了身子,原本駝背懶散的模樣瞬間便多了一絲出塵脫俗的氣質,老人輕歎一聲道:「那條路可不好走!」

  李雲道點頭直視老人雙目:「我知道,但這個世上,總需要像他那樣的人,那為後人開闢一些原本不可想像的路,也許很多年後,會有人用先驅這兩個字來形容他那樣的人。」

  老人笑道:「先驅?都化作枯草裡的一堆白骨了,要這二字又有何用?」

  李雲道想了想,答道:「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

  老人吹鬍子瞪眼睛道:「我就知道,噶瑪拔希調教出來的徒弟跟他一樣說話酸溜溜的,簡直酸臭至極!」

  李雲道陪笑道:「他是我老師,您是我師祖,算起來,您還比他高了一輩!」

  老頭兒先是一愣,而後放聲大笑:「不錯不錯,當浮一大白!」說著,又吱溜了一大口酒,「怪不得抗美那小子當年說總有一天會讓大喇嘛比我矮上一頭,哈哈哈,不錯不錯!」

  李雲道趁熱打鐵道:「師祖,聽說好多人都在找您,您要是真想躲清靜,不如找他去,聽說他在歐洲買了一座龐大的古堡,弄得跟皇宮似的。」

  老頭兒點點頭,又搖搖頭:「算了,算這小子有孝心,總還記得我當年在王家隨口說的一句話,不過我這把老骨頭了,踩在華夏的土地上才覺得心安,原本打算守著這小店讓龍五這小子給我送終來著,看來這幅如意算盤又不得行嘍!陳真武這個小烏龜王八蛋,等我有機會回京城,一定把他的腦袋揍進龜殼裡去!奶奶的,想想老子就覺得憋氣,好好的閒散日子就被他生生就攪和了……」

  李雲道心生歉意,但這個鍋也只好讓陳家小叔先給背了,這個人情大不了以後再還,見老人說得忿忿,便扯開了話題,問道:「我父親與陳真武,孰強孰弱?」

  老人聳肩道:「王抗美年輕的時候,一個就能打十個陳真武,現在嘛,嗯,玄武這小傢伙這些年倒還真是進步不小,至於王抗美,小兔崽子多少年沒露面了,但以我這個當師父的對他的瞭解,他的進步應該不亞於陳真武。」

  李雲道又問:「您和大師傅,誰強誰弱?」

  老人長長歎息一聲:「當年我與他相識於微末,他還是一個四處遊蕩的小喇嘛,我也出師入世闖蕩,算是一見如故吧,一起遊歷大江南北,一路做了不少行俠仗義的事情,大多數時間,都是他出主意我出力,現在想起來,倒也甚是懷念。往後我們約好,每十年交一次手,分出個高下,前四十年,我比他強,後四十年,我與他戰上三天天夜也不分上下。再後來我們也就不打了,到了這個歲數,誰高誰低,誰強誰弱,對我們來說,已經沒有了確切的意義。但你若現在真要追究起來,我還是得說,論交手,他不如我,但論交心,噶瑪拔希遠勝於我!」

  李雲道接著:「小師叔與我父親當年,誰強誰弱?」

  老人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龍五,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盯著李雲道的眼睛,笑瞇瞇地問道:「你怎麼不問我與你父親,誰強誰弱?」

  李雲道故作慌亂地擺手道:「這種問題傻子也知道啊,您是師父,他是徒弟,自然您要強上一些!」

  老人指了指李雲道,笑罵道:「當年他要是有你這份厚臉皮,也不至於要被逼到北非去用假死來欺騙天下人!」

  李雲道嘿嘿陪笑道:「我這不是因為從小就沒父母陪著,得吃百家飯啊,沒點兒厚臉皮怎麼行?」

  老人點點頭,看向李雲道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慈愛和憐惜:「當年,我只晚到了一步,便被喇嘛捷足先登,將你帶去了崑崙,若是隨南下,也不至於要吃那些苦頭!」

  李雲道沉默了片刻,最後才終於抬頭問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8 06:11
第一千八百一十六章 山道上的男人

  暮色籠罩著京城那座山,從山頂到山腰再到山腳,靜謐得連往常入夜便開始肆虐的寒風都銷聲匿跡了。

  「就到這裡吧!」他並沒有像以往那般讓司機將他直接送到宅子的門口,而是在遠遠看到沿山路綿延而上的路燈時,他便下了車,開始步行。

  很多年前,這座山上還不曾建那幾棟宅子,山路上沒有燈,山道上也沒有如今這般禁衛森嚴的哨卡,但卻有很多少年時期的歡笑、夢想、期翼和那些難以啟齒的情愫。在那段別人看來早已經泛黃的記憶裡,這一切對他來說永遠都是鮮活的,彷彿那個領頭奔跑在山道上的男人發出的爽朗笑聲此刻都還要山谷間迴盪,而那個總是與那人形影不離的短髮姑娘時不時會刻意地放慢腳步,好等著年少的他能趕上他們那些大孩子們的步伐。

  他往山道的方向走著,不曾褪色的畫面就好像正在眼前,那個曾經蹲下身背自己上山的青年身上特有的氣息彷彿此時還繚繞在他的面前……這一切,都令他不由自主地唇角上揚。

  「站住,什麼人?」不遠處傳來站崗哨兵的喝聲,等看清了他的面容,哨兵慌忙立刻敬禮:「首長好!」

  這位陳家男沖哨兵笑了笑道:「天氣預報說晚上要降溫的,通知大家要穿好御寒的大衣!」

  哨兵似乎早就跟這位時常上山來看望父親的男子熟識了,憨笑點頭道:「首長放心!剛剛隔得遠,沒想到您會步行上山,所以一時間沒認出來,您別介意!」

  陳真武擺擺手道:「沒關係,我也是坐辦公室坐得太久了,想趁機會多運動運動!」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將口袋裡剛剛抽了一根的一包熊貓煙塞進了哨兵的口袋,「打瞌睡的時候提提神!」

  哨兵嘿嘿笑道:「首長,您過年給大夥兒分的那條煙還沒抽完呢!」

  陳真武走過哨崗,頭也不回地揮揮手道:「那就留著慢慢抽,打足精神站好崗,哪兒都是保家衛國的第一線!」

  哨兵先是憨笑,而後看著那道沿山道慢慢而上的背影,越發覺得剛剛的那句話說得有道理,不由自主地衝著那背影敬了一記軍禮——他知道那個男人的身份,那張特殊的證件,他這輩子也只看過一眼,畢竟,全華夏兩百五十萬現役軍人中也就只有一個二部,而那個男人恰恰是那個最神秘的軍中部門的首長。

  沿山道往上走,先是路過山中駐軍的營地,站在岔路口眺望著因天氣變化正在舉行降國旗儀式的營地,所有華夏人都熟悉的樂曲傳來,他一直駐立到那進行曲結束,遙遙目送那些將青春和熱血都奉獻給國家的年輕軍人進了營房,這才繼續默默登山。

  他已經許久不曾有過如此長的獨處時間。

  人就是這樣,在繁忙的世事中越來越多地跟旁人打著交道,越來越多地將時間切割成碎片,也就越來越鮮有機會能靜下心神來安靜地獨自思考一些問題。

  夜中的山谷是寂靜而神秘的,依舊翠綠的松柏和入冬便脫了一身綠裳的枯樹一道靜候守著暖春的復甦。山中沒有鳥鳴,沒有獸吼,甚至連一絲風都沒有,安靜得如同一方真空的世界。

  他想著很多這段時間懸而未決的問題,有些很快便有了答案,有些他覺得還需要與部裡的骨幹共同決策,但唯獨有一件事,讓他稜角分明的眉梢微微皺起。

  那個人,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這個問題讓他覺得很矛盾!說起來,曾經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覺得,那個人才是最有可能接班所有二部事務的最佳人選,哪怕到此時此刻,他也仍舊覺得,那個曾讓東北邊境的紅毛鬼子瑟瑟抖的男子,那個曾經在東南亞大殺四方的男了,那個只要提到名字就會讓敵國情報部門特工心驚膽寒的男子,比他更有資格也更有能力坐上如今這個位置。

  可是,他卻選擇了另外一條道路。

  難道說,傾國之力都不能完成的艱難征程,他脫離了祖國強有力的支持著,就能憑一己之力完成了嗎?

  這兩年關於那個「新紅門」組織的情報如雪片般源源不斷地送到了他的桌案上,起先只是在個別行動中碰到了這個組織的人手,一開始無法辨別是友還是敵,但在某些極端的情況下「新紅門」的人數次出手相助後,他便開始留心這個神秘卻不算複雜的組織——「新紅門」只與聖教為敵,似乎這個突然崛起的民間組織生來就站在了聖教的對立面,用強悍的實力和不俗的表現證明了它存在的合理性。關於「新紅門」的情報越來越多後,某日他不經意地瞥見了一張照片,照片中的女子留起了及腰的長髮,但數十年過去,那曾經無數次讓他從夢中醒來的面容卻不改當年的飄然脫俗。

  於是,他便猜到了,也許流傳在京城某個圈子裡的某個傳說並非空穴來風,當年那個名動京華的男子並不曾在北非那次孤立無援的行動中離世。

  相通這一點的他興奮得整整一夜未眠,而後消失了二十餘年的秦白虎歸京,他更隱隱覺得,有些事情,可能是注定的,有些輝煌,注定了需要他們這些人來共同譜寫。

  理著這些凌亂卻並非沒有邏輯的思緒時,他來到了山道上的第二個叉路口,不遠處的停車坪上停著幾輛車,他知道,昨日是王家為小傢伙舉辦的二七,今天應該還有些掃尾的事情。想到這裡,他深吸了口氣,長長歎息了一聲,這幾年,他一直在觀察那個孩子,沒有人知道,從那孩子第一次被王小北帶回王家的那一刻,他就已經開始在關注著他。

  他與他的父親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他身上沒有王抗美當年的恣意縱橫的氣質,他也沒有王抗美提刀便能七入七出敵方軍營的實力,但這個明明是王家嫡子卻不姓王的孩子,身上有著與父輩們截然不同的隱忍、耐心與睿智,無論是姑蘇還是江寧,又或者是西湖和江州,無時無刻都會有人將他的作為第一時間匯總到他那裡,所以在峨眉山,他給這孩子拋出第一根橄欖枝。他總是希望,如果抗美的兒子能接掌二部,這也算圓了自己一個長久以來的願望吧!

  可是,似乎有人不這麼想。這讓他再一次困惑不已,一個民間組織的力量,再如何縱橫捭闔,能強得過這條正在崛起中的東方巨龍?對於那樣的安排,他的內心深處是持反對意見的,持掌二部多年的他比誰都清楚,這個世上沒有哪個國家、哪個組織能像二部這般整合如此繁複紛雜的力量——因為這是漢家文化特有的魅力,哪怕一個早已經入籍他國的華人,在漢家文化的召喚下,內心深處也總是會傾向於那個曾經培養和培育自己祖祖輩輩的國度。

  想到這裡,他便想起在這間四合院裡,晚年也依舊為共和國疆域和統一而憂心不已的老人,幼年時老人看到自己總喜歡摸著自己的西瓜頭,說「陳霖這輩子就養了真武一個好娃子,這孩子將來定是個好兵」。這個評價如今想來,陳真武都不由得唇角上揚,因為自己接手二部的前一日晚上,老爺子也將陳家的人員排布跟他交了底,所有的叔伯兄弟,老爺子一一點評,的確無論是能力還是前景,無一人在自己之上。那麼,當年那個曾不惜餘力為共和國奮鬥終身的老人,又是如何看出來的呢?

  四合院裡傳來人聲,似乎是有人在叫孩子們吃飯,清靜了許久的院子,居然是這樣子熱鬧起來的,陳真武苦笑一聲,如何那個小傢伙真的是在緬甸犧牲了,那此刻無論如何,他也要去一去王家的,可是偏偏卻是那樣的安排,這讓他近幾日總有個解不開的結,更讓他不理解的是,京城裡的老爺子們,居然無一例外地默許了那人這一次的遠程安排。

  他有些替那個孩子鳴不平,在體制裡蟄伏了這些年又辛苦為百姓們做下這許多事情,他的個性、他的手腕,都極適合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但是如今卻不得不被逼上另外一條道路。

  人在世上,想要做些事情,總是需要平台的,總他們生生將那孩子苦苦經營的平台砸得粉碎,如今卻要他待在一個破麵館裡踐行著什麼「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這在他看來是何等地可笑和浪費!

  於是,他不再停留,一路沿著車道旁的石階而上。

  陳家別墅,在夜色中依舊是那樣的熟悉,他本想直接進門,卻在門口碰到了那位在陳家地位特殊的妹妹。

  薛紅荷。

  今天的薛紅荷一反常態穿著素雅,長長的頭髮挽成了一個髮髻,神色間竟是多了一份疲憊。

  「回來了!」她坐在門前老爺子經常用來曬太陽的那張長椅上,衝他揮了揮手,算是打了招呼。

  陳真武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嗅到了一絲煙火氣,便知道她剛剛應該是去了山下的王家。

  「送了些香燭元寶去,其實除了這些,我也不知道還能做點什麼,他還活著的時候,我便覺得跟他八字不合,若是他又活過來,我該還還是與他見一面吵一次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哥,他明明是個很討厭的傢伙,可是為什麼他走了,我卻覺得有些難過。」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8 06:12
第一千八百一十七章 英雄父親狗熊兒

  有些人,在的時候,你會覺得他從頭到腳一無是處,面目可憎到人神共憤。可是若是他當真不在了,你又覺得那些你眼中的「壞」似乎瞬間便開始變得模糊起來,記憶中唯一清晰的,都還是關於他的那些好,以往聽了便要與他搏命的那些話,此時細細咀嚼起來,似乎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陳真武微微一笑,有些心疼地看側頭看了一眼將腦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妹妹。

  他知道,身邊的姑娘雖是養女,在陳家的地位卻很特殊,尤其是自己執掌二部很少回家後,老爺子幾乎都是通過這位陳家養女發聲的,無數道從別墅書房裡發出的指令,都是這個平日裡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姑娘遞的話兒、傳的信息,這一點,只要心中有些明鏡的陳家人都一清二楚。換句話說,如今陳家下一代中,除了陳真武後,地位最高的也就是此時此刻如同受傷的女高中生一般將腦袋擱在兄長肩上的姑娘。

  「你不是一直跟李雲道針尖對麥芒嗎?上次,你拿了老爺子的龍泉寶劍,咬牙切齒地要衝上山頂平台上將他碎屍萬段,若不是我攔著,沒準兒等不到在緬甸出事,他就死在我家小妹的劍下了!」

  薛紅荷看著山間茫茫夜色,喃喃道:「爸的龍泉寶劍沒開刃,你又不是不知道……」

  陳真武苦笑搖頭,有些心疼自己這個從小吃盡了苦頭的養女妹妹,打小家裡的其他人都不待見這個外姓的姑娘,當著老爺子的還能客氣幾份,但背地裡卻不至於污言穢語但無形中的隔閡和白眼卻也是少不了。他比她年長不少,少年從軍後也就不常在家裡待著了,能幫上忙說上話的機會少之又少,但而後自己每次回家,便能看到這姑娘身上脫胎換骨般的變化——都說逆境能磨練一個人的心志,這姑娘除了鋒芒更尖銳了些外,倒是越來越將自己修煉得百毒不侵。

  也許,這就是她與王家那小傢伙之間矛盾的根源,也許,這就是她向另外一個人表達自己某種關切的一種方法。

  「哥,你說那傢伙有什麼好?蔡桃夭,阮鈺,齊褒姒,一個個跟上趕著似的要跟他好,我家綠荷也是,平日裡根本就容不下我說他一句不是,現在,就連那不可一世的古可人也著了他的道。哥,你是男人,你說說看,這傢伙到底有什麼魔力,還是說他在崑崙山跟老喇嘛學了什麼妖法,迷惑了我家綠荷她們的心智……」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似乎對於某些事情,她自己也越來越不確定。

  「他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小傢伙。」陳真武想了想,終於還是答道,「他的父親,曾是京城我們這一輩人當中,最出類拔萃的那個,他跟他的父親不太一樣……」

  薛紅荷嗯了嗯道:「我聽很多跟我提過抗美叔的故事,那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英雄,可是……」她頓了頓,接著道,「大英雄怎麼生出這麼個混賬狗熊兒子呢?你說他手無縛雞之力,還總逞強跑到一線去抓毒販、恐怖份子,真當自己刀槍不入嗎?單槍匹馬跑到緬甸去救人,京城這麼多親戚朋友,打聲招呼哪個會不為了他的事情奔走?非要自己一個人跑去緬甸,你說他傻不傻?抗美叔要是知道自己生出這樣的兒子,怕是也要被他生生氣死……」

  陳真武輕笑道:「氣不死的,你不瞭解王抗美,當然,其實你也不瞭解你口中的那個小王八蛋。其實,若要真說起來,我倒覺得,他更像當年的王鵬震。」

  薛紅荷擦了擦眼角的溫潤,直起身子,好奇地問道:「為什麼?王爺爺當年可是沙場悍將,不知道打過多少載入史冊的勝仗啊!」

  陳真武笑道:「王老當年胸有溝壑,千里外運籌帷幄,何曾見過他在第一線騎馬扛槍的?當年那位老早就說過,王老不是將才,而是天生的帥才!也許,你讓他領兵與一個兵團的敵人面對面空手白刃,他並不是最好的將軍人選,但若是數十萬級以上的兩軍對壘,排兵佈陣,互探虛實,調用良將,收服人心,除王老外,別無他選!據父親所說,這一點當年那位也自歎不如。不過王老是真正的軍神,也是極富有政治智慧的,打了勝仗便交出軍權,功成身退安心在做他的山間富家翁,這也是老王最後能安享晚年的原因。你回過頭來看,古往今來,功高蓋主最後能得善終的,又有幾人?」

  薛紅荷很認真地想了想,突然詫異地回頭看了一眼別墅裡的某個方向:「那咱家……」

  陳真武說話很慢,但邏輯很清楚,帶著一絲特有篤定的自信:「父親當年一直是王老麾下的一員猛將,每次王老退他便退,王老被起用他便也被起用,這就是咱們這位父親最聰明的地方。雖然最後退下來的時候,父親跟王老級別相當,但在父親眼中,王老是永遠的帥,而他永遠是王老麾下一員最忠誠的將!」陳真武笑容微斂,「王老彌留之際,父親急得咳血不止,這種感情,怕是你我這輩子都無法理解了!」

  薛紅荷點點頭,她也很清楚,生活在和平時代的這一代人,永遠無法理解老一輩們在戰火紛飛的年代所建立起的超越友情的那種關係,但她馬上又想到一個問題,心中默默歎息一聲,但最後還是問道:「這跟李雲道有什麼關係?」

  陳真武認真地看著她,表情認真,似是要一眼將這個異父異母的妹妹看穿一般,而後緩緩道:「你該是對他這些年的成績也做過一些研究的吧,若當真覺得他那些成績都是旁人恩賜或是碰運氣得來的,你怕是也不會一直堅持著這些年跟他那般針鋒相對。」

  薛紅荷的面頰有些微微發燙,但馬上又歎息一聲,搖了搖頭道:「哥,你知道我的脾氣的,對於他,我頂多只能停留在遠遠欣賞的階段,若想再一步,這輩子怕是都沒有可能了。」

  陳真武看著她,輕聲道:「所以你以往的每一次與他爭吵,其實你是在不斷地給自己施加壓力,同時給自己心理暗示,傻妹妹,這又是何必呢?其實人生苦短几十載,想做的事情也就去做了,否則終有一日,你會發現即使你再如何努力,有些人走了也就走了,此生便不再有機會了。」他抬頭看向那星空,似乎很多年前,他們結伴來到這裡的時候,看到的天色也是如眼下這般,只是這數十年過去,山還是那座山,星空還是那片星空,但眼下的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薛紅荷也抬頭仰望夜空中稀疏得可憐的幾顆星,眼神有些渙散,喃喃說道:「我早就下定決心這輩子便自己這般過了,既然那人不在了,錯過了也就錯過了……只是,若是他還活著,有機會能與他鬥鬥嘴,哪怕事後我再生氣,現在想來,那也是值得的!」

  陳真武起身,寵溺地拍了拍薛紅荷腦袋:「你從小被生存環境所迫,養成了要強的性子,但這種事情,若是總是這般硬撐著,你會很傷心、很難過的,比方說,現在!」

  仰望那片星空的俏臉開始無聲地流淚,這是接到那個消息後,她第一次流出眼淚。

  山間起了風,淚在山風中被迅速吹乾。

  陳真武歎息一聲:「有件事,我想交給你負責。」

  薛紅荷深吸了口氣,平復了情緒,梨花帶雨的樣子笑得有些淒慘:「你信得過我,便讓我去做吧,否則,我閒著也是閒著。」

  陳真武撫了撫那張仰著面的俏臉,微微一笑:「我突然想起很多很年,父親剛剛帶你回來的時候,你被二哥家的孩子欺負了,躲在我的書房裡哭……」

  薛紅荷嬌聲道:「哥,你別總拿當年的事情取笑我!」

  陳真武笑道:「我只是想,時間過得真快,轉身間,小丫頭長大了,也有喜歡的人了……我其實跟父親一直都很為你擔心,有一次,父親甚至還問我,說紅丫頭是不是不喜歡男人……」

  薛紅荷面紅耳赤道:「怎麼可能!我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陳真武看著妹妹,似乎下定了某個決心,笑著道:「回去休息吧,明天會有一項重要的任務交給你,但醜話說在前頭是絕密任務,紀律的事情,我想不用我再重複了,你決心加入的那一刻起,你就該知道,這份工作其實並不容易,哪怕你現在還只是外圍人員。」

  薛紅荷重重點頭:「嗯,那我回去了!你早些上去跟爸爸聊完,讓他早點休息,今年入了冬後,爸爸的精神一直不是太好,尤其是出了王家的事情後,秦老病倒的當天,爸爸的舊疾也復發了。若是有些爭執的地方,你今天就讓讓他,別讓他跟著操心,啊!」

  陳真武點頭,笑了笑,心中湧出一股暖流——如今的陳家也如同大多數的高門大院,人人關注的多數是自己的利益,像紅丫頭這般關心父親的,在眼下卻是那般的彌足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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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8 06:13
第一千八百一十八章 青龍,第五十五代

  陳真武踏入別墅,踩著陳年的木地板,緩緩走向走廊盡頭書房。

  門沒關,淡黃色的燈光映在走廊頂頭的博古架上,架上是陳家老爺子歷盡一生搜集的經世民間手工藝人的作品,金錢價值不高,但站在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角度上極具收藏價值。陳真武知道,老人退下來後,一部分精力都花在了推動全國各地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存和發展,這與當年王鵬震推動中華書法文化延續和傳承有異曲同工之妙。

  陳真武走到書房門口,便看到老人背對著房門,正對著房門的是一幅大到足以覆蓋整面牆共和國疆域圖,微微佝僂著身子的老人背著對著他,聚精會神地看著地圖下方共和國南方的某一處地方,良久長長歎息一聲。

  「爸!」陳真武不忍打斷老人的思路,直到聽到這聲歎息,才輕輕敲了敲了門。

  老人回過神,看到站在書房門口的陳真武,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招招手:「回來了怎麼也不吭聲?過來坐!」

  陳真武的目光露在剛剛老人久久停留的那片南方疆域,同樣輕聲歎息:「怕是還需要些時間。」

  老人遺憾點頭:「王帥在世時,便對共和國統一念念不忘,這才給那孩子取了望南的名字。王帥仙逝已經數載了,我們這一代也即將陸陸續續地走了,這些事情,終歸還是要靠你們這一代人,如果你們這代人無法完全處理好,那便要看再下一代人了……」老人說得有些傷感,似乎南方那游離在祖國疆域附近的一處小小地方,成了他們這一代人永遠的心病。

  陳真武點頭:「爸,你放心,我輩當不留餘地。」

  老人欣然點頭,話鋒一轉,問道:「那孩子的事情,處理得如何了?」

  陳真武苦笑一聲:「我總覺得這件事處理得太過孟浪了些,不說這件事即將在浙北造成的負面影響,單單那孩子自己這些年在體制內打下的基礎和人脈,便被一個莫名其妙的『死』字給一筆勾銷了。」

  老人平靜問道:「這是你的想法還是那孩子自己的想法?」

  陳真武道:「他本人倒是格外淡定,似乎對這樣的安排倒也沒有太多的異意。但那孩子原本就是喜形不露於色的個性,怕是有些真實想法,也不會在我們面前表露出來。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青龍先生居然隱居在魔都的一處市井小弄間。」他回想起那夜在小院中與老人的對話,再次露出一絲苦笑,「原以為過了這些年,我也許可以望其項背了,但那晚過後,我便知道,這輩子怕是望塵莫及了。」

  老人微微一笑:「青龍便是青龍,偌大的華夏只有一位青龍,那自當是蓋世無雙的,從前是,現在是,將來也一樣是。」

  陳真武說道:「把那孩子送到青龍先生身邊,這步棋……」他沒有接著往下說,他一直覺得,自身武力強大自然是好事,但是若是他日想成就大業,單單有武力支撐是萬萬不夠的。

  老人笑道:「這是我與朝風及蔡阮兩家共同商議出來的結果,以往在體制裡,加上他又有公安這層保護衣,宵小們就算想下手也會掂量掂量,但若是沒了官家的這些力量,總還是需要他自己有些自保能力的,不求他與當年的紅狐或你和白虎這般一夫當關,但在關係時刻能夠自救,也就足矣,總不能次次都碰運氣,畢竟運氣再好,老天爺也有打瞌睡的時候!」

  陳真武若有所思道:「他們都是自幼隨大喇嘛噶瑪拔希學習,弓角與徽猷倒是習得了一身好功夫,偏偏那孩子只讀了萬卷書,據說老喇嘛給他批命十八歲前習武必死,可是十八歲後,卻也沒見大喇嘛傳他什麼了不得的功法。大喇嘛噶瑪拔希和青龍都是我們華夏不入世的高人,大喇嘛不授他武功,自然有大喇嘛的道理,這一點,我想青龍先生應該比我們都清楚。所以,我覺得就算把他送到青龍先生身邊,加上他已經到了如今的年歲,怕是想再學得什麼不世的搏擊技巧,怕是難於登天啊!」

  老人微微一笑道:「真武,這世上有兩種人,你知道嗎?」

  陳真武微微愣了愣:「兩種人?」他不明白父親在這樣的語境所說的兩種人究竟是哪兩種人。

  老人繼續笑道:「一種人是你我這樣的,也包含芸芸眾生,還一種人叫青龍,這樣的人,只要他想做的,便能做到,不存在什麼難於登天的說法,當然,關鍵的要點是,他想要這麼做!」

  陳真武想了想道:「您們是想他看在紅狐的面子上……」

  老人笑道:「當年青龍第一次打賭輸給了噶瑪拔希,便在王家心甘情願地做了那些年的掃地僧,百般無聊下才調教出了王抗美這麼個徒弟,這才有了之後不可一世的紅狐。所以,給紅狐面子這種說法,是萬萬行不通的。而且那孩子說到底是噶瑪拔希的三弟子,青龍先生向來心性淳樸,嗯,說直白些就是有時候會比較孩子氣,在三番五次打賭輸給噶瑪拔希的前題下,他不把那孩子趕出門,就不錯了!」

  陳真武張了張嘴,如此這般的青龍先生,跟傳說中那居無定所卻往往能在華夏汲汲可危時挺身而出的形象判若兩人。他苦笑了一聲道:「世外高人是不是都是這般心性?」

  陳家老爺子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說道:「當然他在王家時,我倒也時常去串門,有時候便看他在書房裡跟王帥二人下棋,王帥那下一步悔三步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可青龍先生比王帥還要令人咋舌,馬走田象作炮,這世上怕是也只有他這樣的高人才會這般無賴!」

  陳真武再次嘴角抽了抽:「爸,我怎麼覺得這位青龍先生不太靠譜啊……」

  老人微微一笑:「靠不靠譜,下幾局棋是看不出來的,你若是當年有幸目睹他手斬那些企圖打我華夏命脈主意的邪魔歪道的場景,你便會知道,我華夏世代有這等高人庇護,這是我華夏之幸!可惜當年元蒙南下,清軍入關和八國聯軍侵華時,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都出現了斷檔,否則哪能讓那些韃虜輕輕鬆鬆地就破了我華夏的大好河山!」

  陳真武心中一直有些事情沒能想明白,從懷中掏出一塊被歲月痕跡侵蝕得不像話的青銅牌,牌上落著斑駁的銅銹,但牌上蛇龜相繞的雕畫哪怕經歷了滄桑歷史卻依舊清晰可辨,反面則用篆書刻著普通人難辨的「玄武」二字。

  「爸,當年您把這塊牌子交給我的時候,只說往後我就是玄武了。這麼多年,我也沒問過,這『玄武』人選究竟是誰定下的?您?還是王帥?又或者是更高層的……」這是這麼多年以來,隱藏在陳真武心中一個大大的疑問,他很早以前就很想知道這個答案,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終於忍不住問出這句話。

  陳家老爺子撫鬚而笑,笑容中帶著幾份欣慰和回憶:「真武啊,你知道當年你出生時,你的名字是誰取的嗎?」

  陳真武愣了一下:「難道不是您和母親商量出來的結果?」

  陳霖哈哈一笑道:「真武乃傳說的執明神君,若是不想孩子夭折,誰敢為自己家子女取這般大的名字?自當有高人提點。」

  陳真武突然想起了每年會有幾日出現在自己家中的老人,狐疑道:「難道……是師父?」

  陳霖微笑點頭:「若不是上一代玄武親點你為弟子,我和你母親哪裡敢給你起這般逆天違命的名字?而且,有一點你師父可能一直都沒有跟你說過,歷朝歷代的玄武,都是要執掌華夏情報命門的,無論是唐代的千牛衛,還是宋代的皇朝司,又或者是明代的錦衣衛,無論是直接還是間接,情報一定是由玄武親自掌控的。當然,因為特定的歷史原因,秦朝風是個例外,而你師父解放前也做著同樣的事情,只是解放後因為身份敏感,成為了一介草民,便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

  陳真武恍然道:「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都是各自尋找傳人的?」

  陳霖搖了搖頭道:「這些都是存在於他們那個層面的事情,我一介凡人哪裡能知曉得那般清楚!只是因為你是我兒子,你師父與王帥和我交情莫逆,加上青龍在王家蟄伏了許久年,這才知道一些隻字片語。」

  陳真武突然問道:「那麼,青龍原本是想把抗美培養成接班人的?」

  陳霖搖頭道:「這個問題我和王帥也問過他,但每次他都打太極,總說觀察觀察再說,怕是那時他早就看出,抗美的性子過於執拗了,繼承青龍的衣缽也許還是不太適合的。」

  陳真武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青龍先生在民間收養了一個小朋友作關門弟子,名作龍五。」

  陳霖想了想笑道:「青龍至這一代,是第五十四代,那麼接下來便是第五十五代,稱為龍五倒也再合適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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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8 06:14
第一千八百一十九章 師兄是英雄

  將前面的店面打掃收拾乾淨,龍五便拉著李雲道回了後院的小院。

  臘梅飄香中,龍五好奇地悄聲問道:「你真是噶瑪拔希的三弟子?」

  李雲道不解道:「難道這世上還有旁人拿著我大師傅的招牌出來招搖撞騙不成?」

  龍五嘿嘿笑著搓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聽老頭兒說,他這輩子沒怎麼輸過,但回回打賭,都輸給了一個叫噶瑪拔希的大喇嘛,所以我就想,大喇嘛一定是要比他厲害上許多的。可是我今兒見了你,卻覺得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嗯,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你的資質太過於愚鈍了……」

  直接了當的表達總是有些傷人的,李雲道今兒這二次被這位小師叔戳中痛處,當下卻也不得不苦笑道:「早上你在和面的時候我就跟你師父說了,我大師傅當年說我十八歲前『沾武必死』,加上我生來體質孱弱,小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藥桶裡泡著度過的,所以錯過了最佳的打基礎的時機。」

  龍五撓頭道:「那十八歲後呢?為什麼不學?」

  李雲道咋然無語,自己便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許那時候對大師傅心懷怨意,總想著那個枯瘦的老人會主動來找自己授予不世功法,也許是因為習慣了凡是涉及動手的事情都由弓角和徽猷來代勞,所以產生了某種依賴和慣性,也許是因為自己對自己都沒有足夠的信心吧!

  龍五像武林高手一般煞有其事地在李雲道各處關節摸了摸,最後皺眉搖頭道:「你這骨架早就已經成了形,不過好像每天都勤於練那個什麼太極,所以還留了些改造的餘地,這樣吧,從明天開始,你跟著我練,我保證你三十年內,變成像我現在這樣的高手!」

  李雲道頓時瞪圓了眼睛:「三十年?你這樣的高手?」

  龍五聽得有些不樂意了:「三十年長嗎?你要知道,你現在不是三歲孩子,是三十歲的成年人了,說三十年那還是保守的,換個人教你,起碼得五十年。」

  李雲道哭笑不得:「三十年後,我就六十歲了!」

  龍五很認真地看著這位比自己年長的師侄,老氣橫秋地拍了拍某人的肩膀,說道:「三十年,已經很不錯了!」說著,他又看了看院門的方向,確認出門散步消食的老人不曾回來,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你爹是我師兄,他為什麼不自己教你?」

  李雲道苦笑一聲道:「我還不曾見過他。」

  龍五彷彿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秘密,瞪大了眼睛看著李雲道,有詫異,有同情,還有一絲不解,而後便恍然,小聲道:「師侄,你是……私生子?」

  李雲道再度為自己這位小師叔大開的腦洞而哭笑不得,只好解釋道:「我從小就隨大喇嘛在崑崙山生活,也是最近才知道,我那位父親尚在人世。」

  龍五便覺得這裡頭大有故事,一時間來了興致:「喂喂喂,你跟我講講,究竟是怎麼回事,聽上去好像很有意思的樣子!老兒只跟我說過,我有個不太靠譜的師兄,叫王什麼,哦對,王抗美來著,但他也沒多說師兄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是幹啥的,你是他兒子,你跟我說說看。」

  李雲道頭一回覺得跟人交流有障礙,自己這位腦洞時常大開且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師叔似乎總是會給自己出些難題,說實話,要說對那位曾經一度被自己稱為「白眼狼」的父親的瞭解,他並不比其他人多多少,甚至到目前為止,他連那人的面都沒有見過一面,而且似乎那人也並不準備立刻要與自己見面。所以龍五問出這樣的問題,他能回答的,也只是在京城某個圈子裡流傳著的一些傾向於傳奇的那些故事,但就是這些故事,也一樣聽得龍五一時目瞪口呆,一時驚詫不已,一時拍案叫好,又一時沉痛歎息。

  「這麼說起來,我那位師兄,的的確確是比我這個賣拉麵的師弟要優秀上太多了!」龍五有些受傷,「老頭兒居然騙我,說師兄那人為人處事忒是不靠譜,我呸,師兄那才是我龍五佩服至極的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頓了頓,龍五又轉向李雲道,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我說師侄啊,你爹那般牛掰,你怎麼……唉……我是不是說話太過於直接了?」

  李雲道若是心理承受力稍微差一些,今兒被這位小師叔這般數次打擊,怕是也早就遍體鱗傷了,不過好在從崑崙山起就練就一身臉皮厚的好底蘊,當下也只笑笑道:「跟他相比,我的確是要遜色許多!」

  龍五再次拍拍自己這位小師侄的肩膀,點了點頭道:「不怕,怕後有我罩著你,誰要是敢欺負你,我就打得他爹都認不出他……」

  話未落音,便聽得院門處兩聲清咳,院中的龍五臉色微變,話風一轉道:「師侄不怕,往後誰要是敢找你的麻煩,你就來找我們家老頭兒,他說他是高手,嗯,天下第一高手!」

  木門被吱嘎一聲推開,負手而入的老人晃著腦袋哼著小曲:「別瞎給老頭子我戴高帽子,我可不吃這一套!」但臉上的笑容還是出賣了那份特有的得意洋洋。

  「小徒孫,給你師祖我打盆洗腳水,水溫要不熱不涼,嗯,龍五,往後這打洗腳水的事情,就交給你小師侄了!」老頭兒背手進了堂屋,頭也不回地說道。

  龍五一臉同情地看著李雲道:「我那兒有口罩,借你一副?」

  李雲道詫異道:「為何要戴口罩?算了吧,莫要讓師祖不高興。」

  李雲道打了井水,燒熱了端了進去,又備了涼水,放在端坐在堂屋太師椅上的老人面前:「師祖,水來了!」

  老人伸腳,努努嘴。

  李雲道立刻會意,伸手幫老人脫鞋,接下來,一股濃郁如臭鹹魚的味道讓他幾欲昏闕,此時終於明白,為何龍五要借自己一副口罩。

  老人看著李雲道的表情,似笑非笑地將脫了鞋襪的腳踩入水中,滿意地點點頭:「不錯,甚得我心,這一點上,你比你爹要強不少!」

  這一點是哪一點,李雲道並不清楚,但端著洗腳水與龍五擦肩而過的時候,龍五那傢伙乾脆捏起了鼻子,幸災樂禍地看著李雲道:「口罩就在我房間五斗櫃的第一個抽屜裡,你往後自己拿!」

  李雲道笑了笑:「不妨事!」對他來說,這的確不算什麼,如果是在江寧長江大橋上面對僱傭軍的RPG,還是在香港碼頭的槍林彈雨,又或者是莫斯科的核彈危機,哪個場面不比剛剛那味道更讓他瀕臨死亡?

  便木桶放回原處的時候,老人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後,趿著一雙棉拖,弓著腰身負手而立:「你的骨架雖已成形,但就像龍五說的,並非沒有辦法。明兒早上,你和龍五一起起床,老頭子我還有些事情要交給你去辦!」

  李雲道欣然點頭,卻又見老人看了看東西廂房,便知道老人心中所想,立馬道:「這點您不用操心,堂屋裡拼三張板凳,拿條棉被我就能睡下。在崑崙山的時候,我睡的石床可比這板凳冰得多了!」

  老人笑著點頭:「倒是個不忘本的孩子,這一點上,噶瑪拔希看來是下了一番功夫了!早些休息,明兒我考考你!」

  說著,老人負手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不久,就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龍五給李雲道抱了一床被褥出來,有些破舊,所以這位小師叔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自己的比這還舊,就不拿出來丟人現眼了,這床被褥原本是打算明年給老頭兒換上的,既然你來了,就先給你用上吧!」

  「謝謝!」李雲道接過被褥,鋪在三張板凳拼湊起來的「床」上,看看週遭,不由得微微一笑。

  人生當真很奇妙,一個月前自己在體制裡奔波時,完全想像不到,一個月後的自己會在如此這般的環境下仍舊怡然自得。

  「要是夜裡冷了,怕是也沒有太多的辦法,明兒我問問丁香,她的超市裡看看有沒有睡袋一類的事物。」龍五撓撓頭,總覺得好像愧對了這位小師侄。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李雲道准點起床,收好鋪蓋,放好板凳,將堂屋恢復如初時,龍五伸著懶腰走了出來,看到精神抖擻的李雲道,不由得大為詫異:「你這是打了雞血了?」

  李雲道笑道:「想學些保命的本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不是嗎?」

  龍五點點頭:「你還沒跟我講你之前的故事,不過不用著急,咱們有的是時間,走吧,先跟我熱熱身,老頭兒怕是還有半個時辰才會起來,他好像單獨給你準備了一些事物……」說到最後的時候,龍五的眼中再度出現了同情的成份。

  依舊是沿著河畔的小道跑步,多了個夥伴,一身鉛衣的龍五顯然心情奇好,一邊跟李雲道介紹著週遭的一切,一邊還問著李雲道之前的某些事情,雖然說著話,但他總是氣息能調整到恰到好處,十圈跑完,似有餘力,又拉著李雲道跑了十圈,這才作罷,回到小院。

  小院中,那青衫的老人一臉笑意,只是手中卻多了一根似是從旁邊的臘梅樹上折下來的樹枝,枝上臘梅盛放,飄香撲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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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二十章 李雲道的特殊體質

  穿著鉛衣的龍五一看到那根依梅花簇未謝的梅枝,頓時身子一僵,如臨大敵,乾笑兩聲,扔下鉛衣,說了聲「我去做早飯,好了叫你們」便溜之大吉,將一方不大的小院留給了自己的師父和小師侄二人,就算是這樣,進了前店打開麵粉袋倒出麵粉的龍五想到了很多年前的某段時間,便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那滿院飄香的臘梅枝在他眼中卻有如夢魘。

  渾然不知要發生什麼的李雲道詫異地看著一臉笑意的老人:「師祖,這是……」

  半個鐘頭後,一瘸一拐的李雲道一臉憂傷地走進前店,龍五連忙迎上前小聲問道:「怎麼樣了?疼不疼?」

  下山這些年也算經歷過無數苦楚的李雲道咬著牙,本想搖頭,卻不由自主地點頭道:「他媽的,疼死老子了!」

  龍五頓時有種碰上同道中人的雀躍感:「對對對,我第一天的時候,比你還慘,在院子裡整整趴了一天都沒能起來,看來老頭兒對你還是手下留情了!」

  李雲道同情地看著龍五,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被青衫老人隨意擱置在院中小凳上的梅枝,頓時渾身哆嗦了一下,一臉幽怨地看向龍五道:「小師叔,剛剛跑步熱身的時候,你怎麼也不提醒一聲,若是知道師祖要用這種方式,我寧可穿上你那身鉛衣了……」

  龍五忙道:「千萬別,你若是穿了我的鉛衣,相信我,結果比現在一定要慘上數倍!我房間裡有老頭兒親手配的紅花油,等吃了早飯,我幫你將淤血搓揉開也就好了。」

  一瘸一拐的李雲道在院中的水井旁洗淨了雙手,便咬牙進了廚房幫龍五和面。今天龍五倒是沒有插手,只是看著李雲道的動作,時不時地糾正上兩句,主要還是動作與氣息的配合——李雲道卻是第一次發現原來和面還能用來練功,尤其是配合今晨老頭子教的幾句吐納呼吸之法,手中的動作嫣然比起先前要少了些許凝滯,多了一絲流暢。

  三人吃了龍五的面,老頭子便又背著手出門去晃悠了,龍五便接著李雲道進了後院,取了紅花油在這位比自己年長近一輪的小師侄面前晃了晃:「居家旅行的必備良藥,老頭兒親手配備的,世上獨此一家,敷上半個時辰就會有效果!」

  等李雲道褪了衣物趴下來的時候,便輪到龍五一聲詫異的驚呼:「奇怪!」

  原本如同待宰牛羊的李雲道轉頭不解問道:「什麼奇怪?」

  龍五指著李雲道身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消退的紅色淤血處:「你這身板子看著弱不禁風,可恢復能力卻是比老頭兒還要迅猛彪悍,這秘製紅花油看來你是用不上了!」龍五彎下腰仔細地看著那些不斷退去的淤血處,嘖嘖稱奇道,「待會兒得跟老頭兒說一聲,你既然有這般的特殊體質,那老頭兒給你定制的訓練方式必然是要改一改了。不過雲道師侄,你可要有個心理準備,怕是往後你要吃的苦頭,要遠遠超過今天一早了。」

  李雲道苦著臉看著一臉躍躍欲試的龍五問道:「往常我只是發現受傷後比普通人要恢復得更快一些,也許是小時候藥澡泡多了的緣故吧!」

  龍五搖頭道:「泡藥澡只能增強或提高你身體中的某些機能,但這種能力一般都是與生俱來的。嗯,用科學一些的方法來解釋的話,便是你的新陳代謝的速度要比常人快上許多,所以你需要攝入的能量也比常人要多,因而飯量也比常人要大,對不對?」龍五的目光繼續露在李雲道白皙卻佈滿傷口的腰背上,待他翻過身的時候,便又看到那些子彈孔和刀痕,不由得再度皺眉道:「你說你二十五歲拜別噶瑪拔希下崑崙,至今不過十年,我看你身上除了那道動物爪印的舊傷外,其餘的應該都是這十年中留下的新傷,這些年,你究竟碰到過些什麼事情?」龍五是個心地很善良的小師叔,看到自己的小師侄身上橫七豎八的傷口,他便有些難過,眉頭都蹙成了一團。

  李雲道回頭看了看自己背,微微一笑道:「下山後跟悍匪幹過,跟毒販交過手,還跟恐怖份子對峙過,中過槍,挨過刀,也跳過長江,這些年下來還能活著便覺得還真不是一般的幸運。」他指著身上的每一處傷口,跟龍五講述著傷口的來緣,或是刀傷,或是槍傷,每一處傷口都關乎著一段足以讓龍五驚心動魄又熱血沸騰的故事。

  故事大體上是不涉及細節的,但等李雲道的故事講完,龍五看著自己這位年長的師侄眼中便只剩下了崇拜。

  「江湖,原來還真是凶險萬份吶!」龍五最後得出了這麼一句話,卻不知為何似乎在自我鼓勵一般地點點頭,握拳道,「不怕,往後誰要是再敢欺負你,那就是不給我面子!」

  李雲道穿好衣服,看著這位年輕的小師叔問道:「小師叔,我昨天問師祖,你和我父親誰更強一些,可是老爺子給我的答案模稜兩可的。」

  龍五撓頭道:「我與師兄素未謀面,老頭子平日裡又甚少會提起師兄,但聽你那天說了師兄的一些事情,我便覺得師兄是要比我厲害不少的。」說著,他又篤定地點了點頭,「在我現在這般大的時候,師兄便以『紅狐』的身份嚇得紅毛鬼子不敢南下華夏,跟他比起來,我就差遠了。」說著,龍五有些憂傷地撇了撇嘴道:「我一直說想要去闖蕩江湖,可是說到底,卻沒這個膽子真正邁進江湖,所以這一點上,我遠不如師兄!」

  李雲道見他說得憂傷,如同有了煩惱的少年維特一般,不由得拍拍自己這位年輕小師叔的肩膀,安慰道:「一入江湖深似海,能晚一些便晚上一些,其實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龍五抬頭看向李雲道,認真問道:「你這次來,是找我的嗎?」

  李雲道沒有立刻回答,很篤定地看著小師叔的雙目道:「人,總是有自己的命運歸屬的,小師叔你也一樣。」

  龍五笑了起來,跳著跟李雲道勾肩搭背道:「大師侄,我覺得你這人越來越可愛了,要不這樣,等將老頭兒養老送終了,我便隨你去闖江湖,如何?」、

  李雲道哭笑不得道:「那怕是黃花菜都要涼了!師祖大隱於市是不想再過問世事,往後那些事情,也的確不要再讓老人家煩惱了,但有些事情,必然是需要我這類小字輩去出面的。小師叔你帶著師祖一起入世,我給他尋一處山青水秀的地方,找幾個姑娘服侍著,你說會不會更遂了師祖的心願?」

  龍五瞪大了眼睛,悄悄湊到李雲道耳邊,小聲道:「你怎麼知道老頭兒有這樣的心願?」

  李雲道笑道:「我雖然不擅武力,但我擅長捉摸人心吶!」

  龍五豎起大拇指道:「老頭兒說,人心才是這世上最複雜的武器,這一點來看,大師侄你往後是要比我和你父親都強上百倍的。」

  李雲道笑道:「不過是因為自身實力不足,才不得不練就的揣摩人心的彫蟲小技罷了。」

  龍五卻認真道:「人心才是大道,老頭兒曾經跟我說過的,看來這一點上,大喇嘛噶瑪拔希比老頭兒要強……」

  話剛落音,便聽得小院裡傳來一聲清咳,龍五連忙改口:「不過在絕對實力面前,任何擺弄人心的法預防都是紙老虎,大師侄,你可要記了!」

  青衫老人弓著身子負手而入,看到李雲道尚未合繫好的上衣裡面,淤血已經幾乎褪去,欣慰點頭道:「倒是當真遺傳了你母親的優點!」

  聞言,李雲道身子微微一顫,這是下山以來,除了長白山那小村落裡的人跟自己提到過那姓李名秋蘿的女子外,頭一回有人當著自己的面提及自己的母親。他一瞬間便覺得嗓子有些乾涸,忍不住問道:「師祖當年見過我的母親?」

  青衫老人微微歎息一聲:「她是一個很好的姑娘,若不是碰上那混賬小子,她這一生必然是要衣食無憂的,可惜啊……」

  李雲道上前兩步,急問道:「師祖,可否跟講講當年關於我母親的事情?」

  青衫老人再次歎息:「你父親如何碰到你母親的事情,這些你應該都是知道的。我便說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吧!你父親 為了保護李秋蘿和她腹中的你,在知曉自己行蹤暴露後,便第一時間離開了那個村子,只是也許這世上只有寥寥幾人知道,他還沒走的時候,便有人盯上了他們。」

  李雲道猛然皺眉:「盯上了他們?紅毛鬼子?還是聖教?」

  青衫老人輕哼一聲道:「紅毛鬼子要是這膽量,早就把你父親留在大雪原上了,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盯上他們又不讓他們發覺的,自然是那個神叨叨的聖教。說起來,我和大喇嘛跟這個組織也交手了不下百回合,多數時間也都是打成平手,所以你不得不承認,一個跟人類歷史幾乎同齡的組織,它存在於這世上也必然是有其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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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二十一章 李秋蘿之死

  李雲道聞言,冷笑一聲,語氣平緩道:「有存在的道理,必然亦有毀滅的道理。」

  青衫老人點了點頭,雙目平視著那對清冷的桃花眸子道:「你已經有了足夠毀滅他們的理由。」

  李雲道皺眉看著老人。

  老人輕歎一聲道:「看來還沒有人告訴過你,李秋蘿並非像旁人說的那般鬱鬱而終,聖教盯上她後,用了某種特殊的藥物令她精神崩潰,加上她對你父親相思成疾,生下你後這才在所謂的瘋癲中離世。當時抗美被聖教的四位紅衣主教死死盯在了非洲,我接到他的通知後我便立即火速啟程趕往長白山,但是始終還是晚了一步,我那位老友噶瑪拔希倒是掐指先知,我到達長白山的時候,便只見到他在你母親的墳前抱著剛剛出生不久的你,那時候襁褓中的你,便只笑不哭,我便知道,你這孩子將來定是不凡。我原本是想帶你走的,但大喇嘛卻說天意要帶你入崑崙,為此我不惜用此生再不入江湖的重誓與他打賭,只是……最後還是輸了……」

  聽完這番話的李雲道如遭雷擊,從得知自己生世的那一刻起,他一直將自己的父親王抗美視作母親李秋蘿惶惶離世的罪魁禍首,而今天青衫老人的這番話,卻是徹底一語點醒夢中人。

  所有的這一切,只有一個始作俑者——聖教!

  他突然想起那土丘墳上的紫色山花,他想起自己曾經踏著母親走過的山道走在那片山林裡,他想起自己坐在那墳邊說著那些關於「白眼狼」的可笑的話兒,他想起那張泛黃的照片上那女子的笑顏如花……

  拳頭,在不知不覺中驟然握緊,指節處微微發白,他的雙手在微微顫抖,直到一隻手輕輕放在他的肩膀上,那是一隻每天早上都會和面的手,手指細長,膚色白皙。

  如今不過十八歲有餘的年輕師叔輕聲道:「不怕,往後若有機會,我陪你一起去討回個公道!」

  緊接著,便聽得年輕的小師叔發出一聲慘叫,不知何時青衫老人手中又多了那根臘梅枝,那樹枝抽在龍五的臀上,抽得年輕人捂著屁股幽怨不已:「不是說我早就過了這個階段嗎?為何要用梅枝抽我?」

  青衫老人輕笑道:「你既然誇下海口要隨雲道去討回個公道,以你現在的能力,怕是羊入虎口,所以從今天開始,你和雲道一樣,什麼時候我手中梅枝抽不到你們身上,你們就可以走了!哦,對了,鑒於雲道恢復能力異於常人,以往慣例的一日兩練改成早中晚一日三練,嗯,就這麼決定了!」

  說完,青衫老人負手走出院子,繼續他每日在店門口瞇眼曬太陽的生活,剩下龍五一臉幽怨和苦澀地看著同病相憐的李雲道說道:「不怕,我待會兒教你一套老頭子教過的身法和步法,只要練熟了,他手中的梅枝再長,也碰不到你分毫。」

  李雲道想起早晨在院中受中的一頓皮肉之苦,忍不住問道:「大概要練多久才能到小師叔你說的那般熟練的程度?」

  龍五想了想說道:「嗯,最快半年,長側三年!」

  李雲道長吸一口氣,但想起剛剛那則令他震動不已的消息,便下定了某個決心:「只要不死,總有一天定能攪它個天翻地覆!」他此時終於開始理解自己那位始終不曾露面的父親的心境,是怎樣的愛和怎麼樣的仇恨才能讓他心甘情願 地做了這麼些年的「死人」,如今自己也已經「死」了,那所謂的這些皮肉之苦,便也就不算什麼了。

  中午時分,店裡又進來了一個對龍五來說陌生的面孔,來者是個長相猥瑣的年輕男子,要了碗牛肉麵,跟李雲道小聲攀談了幾句,便離開了。

  次日中午,還是一個陌生面孔,這一次是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笑容有些憨厚,一樣在李雲道面前恭恭敬敬。只是看著李雲道一瘸一拐的姿勢,心中驚詫不已,但三劍客中武力值最高的他本就對武學一道頗為敏感,看到門口坐著曬太陽的那青衫老頭時,他便心裡一個咯登,再看到玻璃廚房中拉麵的龍五的一招一式,便愈發覺得這小小牛肉麵店中臥虎藏龍。吃了面,說了些話,他便不敢在這裡多停留片刻,匆匆離開時,還不忘回頭多看了兩眼那位躺在門口的籐椅上瞇眼曬太陽的老人。

  蹲在門檻上吃飯時,龍五喝了口麵湯問李雲道:「前天,昨天和今天來的這幾個人,你都認得?」

  李雲道也不撒謊,點頭道:「他們都是我的部下,如今也算是我的左膀右臂。」

  龍五點頭:「那姑娘生得漂亮,昨天那猥瑣的傢伙就不怎麼樣了,今兒這個還行,能在我手中過兩招!」

  李雲道笑道:「我原本以為他起碼能支撐幾分鐘,原來只兩招啊!」

  龍五又喝了口麵湯,撇嘴:「兩招還算高估了他!主要是氣息看,他應該受過師兄的指點,所以我才說是兩招!」

  青衫老人輕哼一聲:「自己還沒出師,就到處指點旁人,他日你見了你師兄,好生替我管教管教他!」

  龍五不屑道:「有種你自個兒找師兄去,我可不當這個壞人!而且,你沒聽雲道說嘛,師兄那可是大英雄,老頭兒,你自個兒培養了一個英雄,應該覺得驕傲才對,別成天哼哼唧唧憤世嫉俗,你又不是個憤青!」

  青衫老人似乎早就習慣了自己這沒大沒小的關門弟子,也沒生氣,將喝完的空碗遞了過來,哼了哼道:「一個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的傢伙,還敢說自己是什麼英雄,狗屁!」

  龍五卻翻了個白眼道:「一個連自己的徒弟和徒弟的兒子都保護不了老傢伙,還敢說自己是天下第一高手,狗屁!」

  青衫老人瞪了龍五一眼,道:「你懂個屁!」

  龍五起身,將李雲道手中的空碗也接了過去,準備去洗碗,邊走邊道:「我確實啥也不懂,但我若是當年的你,就是打賭打輸了,也要把人給搶過來!」

  青衫老人被自己這關門弟子氣得不輕,翻了個身不再理會他們。

  李雲道走到院中井旁洗碗的龍五身邊,輕聲道:「這事情,其實怪不得他的,我大師父想要做的事情,這事上怕沒有人能攔得住他,除非兩敗俱傷,可那樣的境況下,兩敗俱傷又是何苦呢?況且,這些年我也過得不差,小師叔你不必過於介懷!」

  龍五刷著碗,哼哼道:「既然知道是誰下的手,這些年又為什麼躲在這市井小巷裡啥也不做?還好意思說自己是高手,哼,狗屁!」

  李雲道笑道:「小師叔,師祖總有師祖的理由。」

  這回,龍五倒是點點頭:「說得也是,好像從小到大,他從來都沒有錯過,我也是最近才想通這個道理的。」

  李雲道的目光又瞥到那根臘梅未謝的梅枝,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好像說是午間還有一課?」

  龍五也苦著臉:「莫怕莫怕,我先教你基本的步法。」

  入了夜,皓月當月,李雲道和龍五不約而同地躺在冰冷的院子裡看著夜空,渾身疼痛難耐,但兩人卻極有默契地相視一笑。

  「剛剛那第九十九下你閃避得極好,只是速度還是慢了半拍,主要是身法和步法還無法融會貫通,再練上幾日,就能少挨上幾下了!」龍五由衷讚賞道,「你的領悟力很強,而且過目不忘本事更是世間少見,可惜了,若是你從小就跟著老頭兒練武,現在怕是也早就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了!」

  李雲道看著夜空中緩緩飄過的雲,身上雖痛入骨髓,但心情卻是極為舒暢,這種感覺奇妙得就彷彿在崑崙山上打座練字那般心境通透:「小師叔,你今天挨了多少下?」

  龍五掰著手指頭道:「十八。」

  李雲道有些羨慕:「你才是我的零頭。」

  龍五道:「我剛開始比你還不堪,每天疼得連床得下不了呢!你這頭幾天,就能慢慢避開,已經實屬不易,往後會越來越好的。」

  李雲道問道:「可是,師祖為何要用這種法子?」

  龍五笑著道:「你難道沒聽說過,想要揍人,勢必要先學會挨揍嗎?」

  李雲道恍然:「就是連學會怎麼挨打,而後學會怎麼不挨打,之後才學怎麼打人和怎麼打痛別人?」

  龍五嘿嘿笑道:「果然聰明,我可是到了第三步才知道老頭兒的用意!」

  李雲道好奇地問道:「小師叔,那你現在到了哪一步了?」

  龍五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

  李雲道也沒有多想什麼,接著道:「我中午看到,丁香將開越野車的土老闆打出了小超市。」

  龍五唉聲歎氣道:「那豬大腸一樣的傢伙是附近菜市場賣肉的,總是糾纏著丁香不放。」

  李雲道問道:「看來你的情敵不少啊!」

  龍五撇嘴道:「丁香那麼漂亮,多些人喜歡那也是正常的。」

  李雲道笑道:「你想娶她嗎?」

  龍五瞪圓了眼睛,詫異而興奮地看著李雲道:「怎麼個娶法?」

  某人壞笑道:「這世上有種法子,叫生米煮成熟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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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二十二章 權力的天平

  黑夜籠罩著地中海上的某處小島時,斑駁的黑曜石牆面被高懸在宮殿上方的數千盞水晶燈照得無比清晰,無數年前留下的浮雕線條透著股歲月的滄桑,巨大的浮雕像上,頭頂光茫神輝的第一代聖皇正將手中的荊棘皇冠戴在半跪在身邊的年輕人的頭上,那尊聖座下方,神官、紅衣主教、苦修士與無數信徒均虔誠俯首,彷彿為了某種至高無尚的理念甘願奉獻一切。

  大殿正上方的那尊聖座在水晶燈下熠熠生輝,黃金鑄造的聖座在這座宮殿中傳承了數千年,一代又一代聖皇這裡傳承著聖教的光輝,將神聖的事業一次又一次推向歷史的高潮。

  聖座下方,兩面各列兩尊銀質聖座,總計四尊,分屬執事殿大神官、外事廳大神官、裁決殿大主教及騎兵團團長。千古年來,這四方銀質聖座輔佐著聖皇將聖教的基業不斷發展壯大,操控著世間方方面面的事務。

  一聲清咳打破了宮殿中的沉寂,一身金絲大氅的老者緩緩從側門處走進聖殿,身後男男女女僕從無數。

  他揮了揮手,示意身後的僕從們退下,只留下一名上了年紀的白鬚老僕:「去吧,讓忒亞進來,我已經許久不曾與我們的聖女促膝長談了!」

  老僕躬身道:「遵命,冕下!」

  老僕蹣跚離去,不多久,便領著一位身姿婀娜的年輕女子從聖殿大門處緩緩而入。那女子一身白衣如雪,偏偏又生得膚色如雪,深凹的眼眶和紫色的眸子昭示著她與眾不同的血統。她赤足踩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望向那尊聖座上的老人時,眼中閃爍著崇拜而神聖的光輝。

  「忒亞拜見冕下,托冕下的福,澳洲那邊的事情都已經按您的吩咐處理得當,從今往後,那邊從上到下,只會有一個聲音,那就是神聖的聲音!」在那四尊銀座下,聖女忒亞微笑著雙膝跪地,額頭觸及冰冷的地面,躬聲道,「聖女忒亞特來覆命!」

  那頭上戴著荊棘金冠的老人從高台上緩緩而下,親手扶起匍匐不起的聖女,開懷大笑道:「這是今年這個節日裡我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來,讓我看看,我親愛的忒亞,是不是被大洋洲的風吹皺了你的嬌嫩的臉!」

  忒亞看著老人,微微笑道:「澳洲的天氣很不錯,但我更懷念島上的氣候,畢竟這裡才是我的家。」

  聖皇欣慰點頭:「米諾斯走的時候你不曾回來,有些人對你頗有怨念,但我知道,你對米諾斯長老的尊重是深埋在內心裡的!」

  忒亞淡然微笑道:「米諾斯大人是聖教苦修士一脈的領袖人物,不能回來參加他的葬禮,也是忒亞的損失。只是,聽聞米諾斯大人將衣缽盡數傳給了阿佛洛狄德,這倒是讓我萬分吃驚。冕下,這也是我忙完澳洲的事情便匆匆趕回的重要原因之一,苦修士一脈力量不容小覷,而阿佛洛狄德性情捉摸不定,忒亞擔心他是否能擔此重任啊!」

  老人欣慰的看著聖女忒亞,微笑搖頭道:「老大人對米諾斯長老的安排倒是頗為讚歎。」

  忒亞紫色的眸子裡露出一絲不解和詫異:「克瑞俄斯老大人也贊同這樣的安排?」

  聖皇點頭:「教中與你有同樣想法的不在少數,奧爾德斯跟你的想法是一致的,前陣子,他安排了一位騎士長去挑釁赫拉克勒斯,被那傻孩子差點兒打斷全身的骨頭。」

  忒亞躬身道:「冕下,這些年的韜光養晦後,裁決殿已經逐步恢復了元氣,如今的阿佛洛狄德也已經不是當初那頭孤傲的獨狼了。如果忒亞沒有記錯的話,苦修士一脈曾是聖教的根基,裁決殿手中已經掌控著實力雄厚的黑影軍團,再加上那些忠心耿耿的苦修士的話,權力的天平將被嚴重失衡,到時候中樞對各殿的掌控也將會大大削弱。所以,此事還請冕下三思!」數千盞水晶燈的聖潔光輝落在忒亞虔誠無比的俏臉上,睫毛微微顫動,顯然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她也經過了一番心理鬥爭,但作為聖教如今唯一的聖女,她必須協助聖皇從平衡權力的角度來考慮問題。

  阿佛洛狄德被拔擢為裁決殿紅衣主教時,忒亞便隱隱覺得中樞的安排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但因為米諾斯長老和克瑞俄斯老大人對阿佛洛狄德的大力支持,就算身為聖女,她也無法多加評判,但這次米諾斯回歸天神懷抱後,竟將手中強大的苦修士力量全權交給了阿佛洛狄德,這是她始料未及的。雖然自幼一起長大,但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她便對那個長著一副亞裔面孔的傢伙深懷敵意,她總是覺得那個異族人總有一天會成為危害聖教的禍源。

  只是阿佛洛狄德從紅衣主教到紅衣大主教,踏上前任裁決大神官留下的那方寶座似乎也只是時間問題,那個陰柔和不像話的傢伙用鮮血和武力將裁決殿的力量不斷發展壯大,這一點更是忒亞始料不及的。如今阿佛洛狄德手中有黑影軍團,再加上那些固執的苦修士,只要他願意,幾乎可以隨時組成一支與聖教騎士團旗鼓相當的力量,這是忒亞所不能容忍的,她相信,這也是中樞的各位長老和大人們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只是,她突然發現,聖皇冕下對於這件事情的態度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般激烈,相反,似乎並不急於改變眼下的這種權力天平失衡的局面。

  「有些事情,是需要用時間來驗證和解決的。親愛的忒亞,我們要給阿佛洛狄德一點時間,同時也給我們自己一些時間。」聖皇將一縷白色的長髮捋至耳後,微笑著看向忒亞,接著道,「你先在島上住些日子,等過了這段時間,有些事情,我想交給你親自去辦!」

  喜形不露於色的聖皇揮揮手,忒亞便施禮拜退。

  待忒亞走出黑曜石覆蓋的範圍,從宮殿的一側門內走出一個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約摸四十來歲,穿一身鑲金絲的紅色教袍,緩緩走到聖皇面前,微施一禮後,說道:「科托斯拜見冕下!」

  聖皇指了指下方的一尊銀質聖座:「免禮,坐下說!」

  中年男子點頭,在外事廳大神官的聖座上坐了下來,再次微微欠身道:「冕下,聖女匆匆從澳洲趕回,目的看來也與卑職的擔心是一致的。」

  聖皇微微一笑:「那麼親愛的科托斯,你覺得如今在教中,有多少人都是懷著這樣的想法呢?」

  聖教外事廳大神官科托斯笑道:「怕是除了已逝的米諾斯大人和那位老得連路都走不動的克瑞俄斯大人外,所有人都覺得,裁決殿過於一家獨大了,而且,這還是阿佛洛狄德未曾坐上裁決大神官的位置,他日如果他坐上了大神官之位,怕是就再難聽得到像剛剛聖女所說的那些聲音了!」

  聖皇還是微笑:「那麼你覺得,這件事情應該如何處理?」

  科托斯沉吟片刻後道:「當年裁決殿大神官在北非遭遇不測,大神官之位空缺數十年,填補其位倒也無需急於一時。黑影軍團日成氣候,如今聖教在東方急需填補人手,倒是可以選拔可用之材。至於苦修士一脈,我倒認為不需要過於擔心,那些忠於教義的虔誠信徒們在關鍵時刻總是會站在黃金聖座的背後,自古以來便是如此,所以無論如今名義上他們認可的是誰,只要有覆教之憂時,他們也只會有一種選擇。」

  聖皇微微一笑:「大神官果然是大神官,一箭雙鵰之策倒是頗得我心,只是現在抽調黑影軍團的人手去東方,阿佛洛狄德會不會……」

  外事廳大神官科托斯笑著道:「這一點您同樣無需擔心,只要讓阿佛洛狄德把他的重心也轉向東方那片區域,名義上來說,那些黑影軍區的人還是受他節制的,但西歐和北美的勢力真空,便是他不得不做出的選擇。我相信,就算他自己不樂意,我們親愛的克瑞俄斯老大人也會說服他的。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們的老大人是深諳其道的。」

  聖皇走到黃金聖座,緩緩點頭:「黑影軍團聚力解決東方的問題,這也是形勢所迫,畢竟這幾年我們在東方尤其是在華夏的佈局遭遇了不小的阻力,也是時候增加力量了!只是,黑影軍團抽離後,西歐和美洲的勢力真空……」

  科托斯笑道:「冕下,聽說奧爾德斯如今手下能人輩出,也是時候給年輕的青銅騎士們機會,讓他們馳騁在廣袤的歐美大地上建功立業了!」

  聖皇沉吟點頭:「這樣吧,如果都是奧爾德斯出力,他必然會力有不逮,歐洲留給他新訓練出來的青銅騎士,北美和南美,我親愛的科托斯兄弟,就拜託給你了!」

  科托斯連忙躬身:「謝冕下信任,我會派出最得力的紅衣主教,將聖教的光輝散播在美洲大地上!」

  聖皇微微一笑:「聖教的光輝,總是要所有虔誠的信徒共同供奉的!」

  說好的爆發來了,這是今天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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