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娛樂] 大刁民 作者:仲星羽 (連載中)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8 06:33
第一千八百四十三章 多情之人

  夜幕降臨的時候,宋清博扶著杜四娘走進機場。機場裡的人並不算多,他扶著杜四娘找了一處長椅坐了下來:「那邊我都安排好了,你先去安頓下來,安心養胎,我把這邊的一些事情都處理完,就來找你!」

  此時未施粉黛卻依舊藏不住妖嬈身段的杜四娘握住男人的手,凝視著這個比自己足足大上二十歲的男人:「不如我留下來幫你吧?」

  宋清博微笑搖頭道:「眼下形勢雖緊張了些,但還遠沒有到牆倒眾人推的地步。當務之急就是先把你們安頓好,我才沒有任何後顧之憂!而且你放心好了,就算到了最後一步,我也一樣有辦法脫身。」

  他用的是「你們」這樣的表述,杜四娘知道,他指的並不單單是自己和腹中的胎兒,這個「你們」當中,還包含著他的髮妻和女兒。但杜四娘並不氣惱,也不吃醋,從一開始,她便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完全擁有這個男人的,也從來沒想過要獨自佔有他。

  「慶姐她們也出發了嗎?」杜四娘柔柔地問道。

  「嗯,她們本來就在濟州島度假,我跟她們說了,讓她們用澳洲的護照直接飛,你就不用操心了。」宋清博看著這個對世人冷漠唯獨對自己心熱的女子,目光轉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到了那邊,能不跟她們多接觸,就盡量少接觸,最好是相安無事!她若是來挑釁你,你就避讓著些,她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

  杜四娘點點頭道:「你放心吧,我知道怎麼處理!」

  宋清博感慨,若是讓家中的那位髮妻跟四娘單獨較量,怕是十個髮妻也早就被四娘玩殘了,而此前,面對髮妻的挑釁,四娘一次又一次地退讓,他知道,四娘這是在維護他的顏面,所以這樣的女人,便是愈發讓人心疼的。

  他握著杜四娘的手,那只纖細的手有些微冷,他叮囑道:「注意保暖,少喝些冰水!」

  杜四娘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微笑道:「讀本科時,聽你講宏觀經濟學的那堂課,我到現在都記憶猶新。我記得那天你打著一條紅色的領帶,我就跟同宿舍的同學說,他一定是很疼自己女人的那種男人,事實證明,沒有看錯。」

  宋清博笑了笑,微微歎息:「時光荏苒啊,眨眼間,你也要當媽媽了!」

  杜四娘輕聲道:「為了我腹中的孩子,你也一定要平安地來跟我們匯合!」

  宋清博伸出小拇指,哄孩子一般:「拉鉤!」

  女人掩嘴笑了起來,乖乖地與他拉鉤:「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女人,大多數時候,總是喜歡自己喜愛的那個人當自己當作孩子一般捧在手心裡的。

  她也不例外。

  而後,她就將頭擱在男人的肩膀上,這樣過了二十分鐘,直到宋清博的手下來通知說必須要過安檢了,她才緩緩抬頭,再次凝視著他:「等你。」

  他點頭,將她擁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放心,我們拉過鉤的。」

  目送她一步三回頭地進了安檢處,遠遠地看她向自己揮手,宋清博微笑致意,用口形說道:「放心吧!」

  杜四娘隨人流消失在安檢通道後,他輕聲問身後的男子:「都失聯了?」

  身為助理兼保鏢的男子點點頭:「跟之前的程佳傑一樣,楊秘書、尤寶權都聯繫不上了,最後出現的地點是城東的造紙廠。」

  宋清博「哦」了一聲,思索片刻才問道:「放在尤寶權身邊的人呢?」

  男子道:「同樣聯繫不上。」

  此時恰好走出機場,宋清博抬頭看了一眼灰濛濛的天空,自言自語道:「風雨欲來啊!」

  男子道:「博士,您在這兒稍候片刻,我把車開上來。」

  宋清博搖了搖頭,臉上卻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變化:「你先回去吧,我要去見一個人!」

  男子似乎也習慣了宋清博的這般風格,雖然如今博士已經很少回學校給學生上課,但是每每回學校的時候,多數時間都是地鐵加步行,他便也沒有多想,只是目送博士走上人行的天橋。

  宋清博走過天橋,下了台階,在一處公交站台佇立許久,一輛接一輛公交車駛進駛出,直到站牌上所有的車次都走了一遍,他也仍舊沒有上車。

  他看著遠方的路,一車絳紫色的賓利緩緩駛來,最後在他的面前停了下來。

  車窗緩緩下降,他彎腰看了一眼,但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內很寬敞,但氣氛卻相當壓抑,尤其是身邊坐著這個金髮紅袍的女子時,更讓他有種心口壓著千斤石的忐忑。

  「您怎麼親自來了?」剛剛彎腰的那一剎那,宋清博顯得很驚訝,畢竟以這金髮紅袍女子的身份,是不適合在這裡出現的。

  「我在找一個人。」那金髮女子說道。

  宋清博苦笑道:「換作從前,也許我還能幫上忙,現在我是自顧不暇了,所以……」

  「我要找的人,也許就是你現在面臨的囧境原本所在。」

  宋清博微微皺眉,思索片刻後道:「那邊派了哪位大人物來了?南斗還是北斗?」

  紅袍的帽兜遮蓋了金髮女子大半的俏麗容顏,此時摘下帽兜,肅殺表情配上那張美不勝收的面孔,有種說不出的協調感。

  她輕啟朱唇說了三個字。

  李雲道。

  宋清博陡然心驚:「他……不是說死了嗎?」

  紅袍女子輕哼一聲道:「我眼睜睜地看著有人將他救走,又有人眼睜睜地看著他進了某個地方,只是我以為他會一直在呆在那裡,卻沒料到他早就已經去緬光走了一遭,還參與了這一次的緬光之變。」

  宋清博失聲道:「這次緬光的事情,是他在幕後策劃的?」

  紅袍女子淡淡道:「倒也並非他所策劃,但有些事情,多多少少是與他有些關係的。」

  宋清博馬上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您的意思是,最近發生的鹿城的事情,都是他的手筆?可是,他如何捨得放棄這般大好的局面,鹿城一把手,他這個年紀已經算是了不得了!」

  紅袍女子冷笑道:「放棄,是因為前方有更美好的誘惑!哦,也許還沒有人告訴過你,他是那個人的兒子。」

  宋清博原本還算得淡定的雙目中陡然迸發出一絲難得的恐懼:「您是說他……他是那個人的兒子?」

  那個人指是的哪個人,不用說出名字,自然心領神會,畢竟那個名字說出來,便會嚇破很多人的膽。

  紅袍女子微微瞥了他一眼,輕笑一聲道:「怎麼,害怕了?」

  宋清博搖了搖頭,整理著有些慌亂的情緒:「怪不得……怪不得……體制裡的誘惑哪裡比得上偌大的新紅門……」

  紅袍女子輕哼一聲道:「紅門自那人手中重新組建,原本七零八落的中三北五南六這十四主星被他一一整合,說起來,如今倒也算是我聖教的一大勁敵。但那個人能睥睨天下英雄多數還是因為個人魅力,李雲道若要接手他辛苦整合的十四星,怕是得費上一番大功夫。所以,我們要趁他的羽翼未滿前,抓緊除掉這個人。」

  宋清博暗中思忖片刻,這才拱手說道:「願助尼莉克斯大人一臂之力!」

  那紅袍女子微微一笑,說道:「錯了,是我助你一臂之力!」

  宋清博微微鬆了口氣,將眼下的形勢分析了一遍後,說道:「之前是完全不知道究竟是誰在背後搗鬼,現在知道了,我也就能放下心來了。」

  一身紅袍的尼莉克斯道:「三天,只有三天時間,三天後,我就要回島上覆命了,如今這三天裡我不能殺掉他的話,短期內,你們也必須暫時撤出華夏了。」

  宋清博點點頭,他很清楚,這將是自己最後的機會,撤出華夏,則意味之前在鹿城做的所有努力和安排都將諸之東流。

  尼莉克斯又沉默了片刻,才道:「碧姬那邊,有什麼吩咐你還是要聽著,中樞那邊有些人還站在她這邊,所以暫時還不能動她。」

  宋清博連連稱是,腦中卻在不停地盤算著,怎麼用這三天的時間將那個原本應該早就死在中緬森林裡的男子找出來並且幹掉。

  尼莉克斯看了他一眼,笑著問道:「李雲道這個人,我相信你應該比我更瞭解他。」

  宋清博微微點頭,不得不承認,他的的確確在李雲道這個人身上花了一番功夫,之前李雲道什麼時候上班,什麼時候下班,什麼時候吃飯,吃的什麼飯他都一清二楚,但他還是不敢回鹿城,甚至藉著某個學術會議在外面逗留了許久。

  「你覺得,他最在乎的是什麼?」尼莉克斯看著車窗外的車水馬龍,眼神裡卻透著一股濃郁的殺氣。

  「他是一個很重情義的人,為了自己的手下都能不惜拚命。」他想了想,最終歎氣道,「若是想把他引出來,倒是有個不錯的人選。」

  「哦?是女人嗎?」尼莉克斯回頭看了他一眼,輕笑一聲道,「聽說,他是一個很多情的人。」

  「女人……倒也不能完全算是……應該算是個小姑娘吧!」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8 06:34
第一千八百四十四章 時間問題

  當夜幕拉開時,黑暗重新籠罩大地,站在窗邊的女子覺得自己的內心從消息傳來的那天起,就彷彿籠上了一層黑色的幕子,已經許久沒有見到過陽光。

  「戚總,您今晚還不回家嗎?」年輕的女助理推開辦公室的門走了進來,面帶憂色地看著站在窗邊的女子,那窗外正對著西湖,朦朧夜色中的西湖別有一番滋味,但這只是助理眼中的西湖,此時,在窗邊那女子眼中,那不過只是一汪死水。

  沒了陪你看西湖的人,就算風景再迷人又如何?

  「雅真,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看著窗外夜色中的湖面和湖畔往來如織的遊人,長長歎息一聲。

  「戚總!」女助理雅真緩緩走到她的身旁,輕聲道:「戚總,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這樣下去,你的身體如何吃得消啊?」她擔憂地看著戚小涵的側臉,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那張臉便瘦成了這般模樣,以往的那個充滿精氣神的戚總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只留下這個工作起來不苛言笑、離開工作便從頭到腳都透著股子憂傷的姑娘。

  的確是個姑娘,因為這家成立不過數年的年輕公司是八零後管理九零後,而所有八零後的上級便是這個比所有九零後員工都要年輕的姑娘。

  顧雅真是西湖本地人,自然聽說過關於戚家林林種種的傳聞,剛開始來上班時還有所顧忌,但時間長了,便也就知道戚小涵並沒有將那些黑道上的手法帶進公司,甚至連一絲黑道氣息都沒有帶進來,就連那位據說出身很是彪悍的獨身司機,到了公司都掛著慈祥的笑意,曾經有公司同事開玩笑說,司機老黃若是換上一件聖誕裝,便是活生生的聖誕老人。

  顧雅真如今是發自內心地佩服這位在戚家排名第五的姑娘,據說老戚遇襲去世後,她一手撐起了老戚留下的攤子,用數年的時間,成功將戚家所有產業由黑洗白,將西湖黑道魁首的位置讓給了一位曾經對老戚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幾年的時間,這家以商業地產為核心業務的新公司已經一躍而成為西湖地產圈的新秀明星企業,但就在今年春節長假歸來,她便敏銳地發現戚家五姑娘不太對勁的地方。

  她也不是沒有私下跟司機老黃打聽過,但那位缺了眼睛的戚家忠僕只長長歎息一聲,說了一句「該死不不死,不該死的倒是死了」這樣的話,聽得顧雅真雲裡霧裡,只覺得怕是黑道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一開始也沒太過在意,以為過幾天便好了,可這樣的狀態已經整整持續了兩個多月,公司裡已經在傳著「戚總是不是得了絕症」一類的流言蜚語,這樣身為這家新秀企業創始員工之一的顧雅真很是擔心。

  似乎感覺到女助理的擔憂,戚小涵轉過瘦削的身子,看著顧雅真,慘笑一聲道:「雅真,你有過死心塌地地喜歡一個人的經歷嗎?」

  顧雅真先是一愣,而是有些恍然:難道說,五小姐這是失戀了?

  顧雅真微微一笑說道:「時間,是治療情傷的最佳良藥,無論是什麼樣的切膚之疼,等這陣子過去了,您就會覺得,當時陷在這種情緒裡的自己,是多麼地可笑又可憐!天涯何處無芳草,不只是對男人對的,同樣也是對女人對的,好男人哪兒都有!」

  窗邊的姑娘卻歎息搖了搖頭:「不,你不明白,你真的不明白……這個世上,永遠沒有人能取代他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顧雅真關門離去,路過行政辦公室時,看到那位獨眼卻很和藹的司機黃信仲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閉目養神,她輕輕敲了敲門:「黃師傅!」

  那頭髮已然花白的獨眼男子緩緩睜眼,看到是顧雅真,溫和點頭微笑道:「小顧啊,還沒走?」而後,他看到顧雅真臉上的擔憂之色,微微歎息一聲,「你們都在擔心五小姐吧?」

  顧雅真點頭,走了進去,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擔憂道:「黃師傅,已經兩個多月了,她總是茶不思飯不想的,這樣下去,我怕她的身體會出問題!而且,最近公司的競爭壓力很大,戚總的狀態會影響不少年輕員工的心態……」

  黃信仲點點頭:「普陀山的道場已經約好了,普泓法師會親自出面,但願這次過後,五小姐能稍稍走出來一些。」

  顧雅真欲言又止,略一思忖,還是接著問道:「黃師傅,是不是戚總的心上人……」

  黃信仲手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動作:「不要多說了,那人已經往生,再提到他的名字,五小姐若是聽到,怕是又要傷心好一會兒。」

  顧雅真長歎一聲,公司裡的大多數人果然還是猜錯了,不是失戀,而是逝世——可是,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戚總有男朋友呀!她是這家公司當中,除了身邊的黃師傅外,跟戚總走得最近的那個人,她都不清楚戚總居然還有男朋友,那麼很可能只有一個原因——單相思!

  顧雅真突然想起幾個月前在會議室裡發生的那一幕,戚總如同孩子一般興奮而雀躍地說著什麼「他回來了」一類的話,那麼可以初步判斷,那個男人應該之前離開了西湖,而後又回來了,卻在兩個多月前因為某種原因離開了這個世界。

  她努力地晃了晃腦袋,她其實並不想去窺探戚總的私生活,只是這件事如今已經與公司的生死存亡綁在了一起,就由不得她不去關注這些事情。

  「黃師傅,逝者已逝,我們還是要盡快幫助戚總走出陰影!」顧雅真突然想到了什麼,心跳得有些厲害,但還是開口說道,「您看,假如給戚總介紹一個新男友,會不會讓她能走一些走出來?」

  黃信仲有些詫異,但想到顧雅真的處境,便也就能釋然了——這些年輕的孩子為了這家公司整整奮鬥了幾年,誰也不想看著自己辛苦打造的成果,就這般付諸東流了。

  他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道:「這世上,你若是想找出一個比那人還要優秀的男人,怕是很難了!」

  顧雅真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問道:「中國十四億多人口,還找不出一個?」

  黃信仲想起了多年前浙北黑道巨擘戚洪波對那個年輕人的評價,又想起了之前幾次見面時的場景,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怕是……很難啊!」

  顧雅真失聲問道:「究竟是什麼人?」

  黃信仲搖頭道:「我不能說,若是五小姐想告訴你,她自然便會告訴你。我現在其實並不擔心別的,我擔心的是,沒了那個人,這世上怕是沒有人能管得住五小姐了!」

  顧雅真有些聽不太懂黃信仲的話,皺了皺眉,看著這個獨眼的專職司機道:「為什麼要管?」

  「五小姐自幼就在書面內耳濡目染那些事情,那些年有不少主意,其實都是五小姐給出的。戚先生遇襲逝世後,五小姐用不到半年的時間,就將戚先生留下的基業打理得井井有條,若不是那個人的存在,五小姐怕是也不會帶著那般迅速地由黑轉白,因為她知道,那個人,總有一天要回來的,等到那個人回來的那一天,五小姐不想站在那個人的對立面!」

  「對立面?」顧雅真是個很聰明的姑娘,否則也不會在短短一年內,便被戚小涵擢升為自己的助理,此時聽得黃師傅一番話,頓時明白了什麼,「那個人……是警察?」

  黃信仲點點頭,卻又搖了搖頭:「應該說,曾經是……嗯,說得太多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今天我跟你說過的這些,你不要跟旁人多說,否則五小姐知道了,又要說我了!」

  顧雅真卻不死心,繼續問道:「曾經是警察?也就是說他現在不是警察……」說到這裡,她又意識到那個人應該已經逝世了,便又補充道,「至少,在去世前已經不是警察了,對嗎,黃師傅?」

  黃信仲苦笑:「不要問了,回去休息吧,今天這些話,你就當從來都沒有聽到過。五小姐會好的,只是她還需要一些時間!」

  顧雅真輕歎一聲,起身走向門外,在邁出辦公室門的那一刻,她突然回頭,問道:「黃師傅,你是不是在擔心戚總會又會走戚家之前的老路?」

  黃信仲沒有說話,只是緩緩閉上眼睛,微微歎息了一聲。

  顧雅真習慣每天走之前,到員工辦公區域看一眼,此時已經入了夜,但公司還有不少員工在主動加班,昏黃或明亮的檯燈下,一張張對未來充滿渴求的臉讓她總是頗為感動,可是今天,那些年輕的面孔卻寫著說不清的疲倦。

  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走廊頂頭的那間辦公室,但願如黃師傅說的那樣:普佗山歸來,一切都只是時間問題。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8 06:35
第一千八百四十五章 五小姐遇襲

  時間,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傷藥。它會讓你忘記曾經的愛,也會讓你忘卻所有的恨,同樣也會撫平一切傷痛。

  站在窗邊凝視夜色中的湖面,戚家五小姐就這樣站了幾個鐘頭,直到某一刻,獨眼的司機老黃敲門進來。

  「五小姐,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他有些心疼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似乎自從戚洪波罹難後,這個曾經戴著一幅厚重框架眼鏡姑娘就很少會露出之前那般的笑意,而這世上唯一能讓她放鬆並覺得自己還是個年輕姑娘的人,在兩個多月前,也不幸地離開了這個世界。算命的說五小姐天生命硬,老戚總不信,說自己縱橫黑道這些年都沒死,命豈不是更硬!如今,當年那算命的話似乎也終於一一應驗了,五小姐看來還真是那傳說中的天煞孤星。但黃信仲卻不怕,年輕時也算是手中染血無數的跨省大盜,劫富濟貧的事情的確沒少干,因情生變差點兒丟了性命,卻幸得老戚總相救,撿回一條命,所以他覺得自己的命就是戚家的,就算被五小姐剋死了也所謂,反正若不是戚家,這條命早些年也早就被閻王爺給勾走了。

  戚小涵點點頭,轉身從桌旁拿了手包,出了辦公桌,幫在辦公室就寢的員工們掩好被子,調好適度的空調溫度,便隨黃師傅一起到了地下停車場。

  「黃叔叔,今天不回家!」引擎發動的時候,她突然說道,「我想去紅城玫瑰園。」

  黃信仲愣了一下,隨即心中歎息一聲:「好,去玫瑰園!」

  兩套平層,一上一下,那人離開西湖後,便將兩套公寓委託給她打理,她便偶爾會抽出時間去一趟,多數還是會在那套自己曾經住過一晚的公寓裡坐上一會兒,就好像他也還在這座城市一般。

  她打開了平層公寓裡的每一盞燈,從玄關走到客廳,從客廳走到廚房,再從廚房走到臥室和書房,她想踏著他曾經走過的每一個腳印,她很努力地嗅著這屋子裡曾經屬於他的味道。

  終於,在站在寬敞卻空蕩的客廳裡時,她開始意識到這間屋子裡再也沒有他的味道。

  這個結論讓她有些慌亂,她去翻衣櫃,幸好衣櫃裡還有幾件他忘在洗衣房裡的襯衣,她某一次來的時候發現了,便親手洗好、熨好放進了衣櫃裡。她覺得,也許某天,他會回到這個城市,再住進這間臥室,並看到自己輕手為他洗滌和熨燙的襯衣。

  她將襯衣放在自己的臉上摩挲著,只有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卻尋不到一絲屬於他的那種混雜著煙草的獨特氣息。

  這時候,她有些恨自己的手,為什麼當時就手賤,把衣服給洗了,以至於此時那人不在了,便再也尋不到那種味道。

  她開始流淚,而後嚎啕大哭,她已經記不清這是最近的第幾次情緒崩潰,她只記得那人曾經輕輕拍著自己的腦袋說,你還是個孩子,等你懂事了,你就明白了。

  如果,她不是孩子了,懂事了,明白了,他卻已經不在了。

  眼淚打濕了她的睫毛,打濕了她的蒼白臉龐,也打濕了她手中的襯衣。

  她蹲在衣櫃前,在空蕩蕩的衣帽間裡哭得撕心裂肺。是的,這裡沒有其他任何人,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哭,肆無忌憚地去思念,肆無忌憚地去呼喚他的名字。

  而後,她蜷縮在衣帽間的角落裡,就好像希望這世上不再有人會發現自己一般。

  夜深了,原本就安靜的高端住宅區便愈發靜謐,所以就連門鎖微動的聲音,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她是戚洪波的女兒,對這樣的情形總比一般人要多幾份警惕,哪怕此時她正傷心難過著,但對那悄然逼近的危險還是極為敏感。

  她將手中的襯衣放下,將衣櫃裡的電熨斗拿在手中,順手便插上了電源。

  門開了,輕微的腳步踏入室內,戚小涵深深地吸了口氣,手中的電熨斗已經亮了燈,拿著熨斗的手很穩,竟沒有絲毫的慌亂。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的心跳卻平穩如常,從小到大,這樣的事情也不是頭一回碰到,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守在樓下的黃叔沒有留言到外面的入侵者。

  那腳步走過十字圓廳,走過客廳,走向臥室,最後緩緩挪向衣帽間。

  電熨斗落下來的時候,那人嚇了一跳,但還是很輕易地就躲了過去。

  戚小涵也嚇了一跳,因為來人是原本應該在車裡等自己的黃信仲。

  看到戚小涵手中的電熨斗,老黃沒有絲毫責怪之意,相反有些讚賞,不愧是「老七頭」的親生女兒,隨手拿借東西都能當武器。

  「黃……」戚小涵剛想開口,便被他用手摀住了嘴。

  獨眼大盜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外面,戚小涵這才知道,這屋子裡居然除了黃信仲外,還有別的人。

  客廳的陽台門傳來細微的聲響後,黃信仲從後腰處摸出一把短刀,想了想,又從後槍摸一把手槍遞給戚小涵,指了指外面。

  戚小涵自然會意,接過槍,熟練上膛,摸了一把眼角的淚痕,沖黃信仲點了點頭。她並不知道來的是什麼人,但她相信不會是小偷,沒有哪個小偷敢在家裡燈火通明的情況下爬陽台進來偷東西,那麼就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自己的敵人,要麼是房子主人的敵人。她卻更希望是後者,最好這個人還是造成他客死異鄉的罪魁禍首,那麼她便可以為他報仇了。

  將她護在身後的黃信仲突然皺了皺眉,以他極敏銳的感覺判斷,進來的是一前一後兩個人,從腳步聲和呼吸就能判斷出得,這兩人應該都是練家子,身手很可能還不在自己之下。練武之人在棋逢對手時,總是會有些隱隱的興奮,因而不由自主地,他的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突然,一聲異響從外面傳來,他先是微愣,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著身後的戚小涵匍匐在地上,果然,片刻後,一隻形狀怪異的回型鏢飄了進來,在原先兩人的棲身處轉了一圈又飄出了衣帽間。

  「你不要動!」獨眼大盜耳語輕聲吩咐一聲,便一個滾地翻,翻出了衣帽間。

  只見正有兩名黑衣男子背朝衣帽間這邊,不等他們反應過來,黃信仲悄然撲上去,手中的匕首已經抹向了其中一人的脖頸。

  那兩名黑衣人顯然也是練家子,聽到腦後有風聲,幾乎想都沒想,便徑直往不同的方向撲去,鋒利的匕首撲了個空。

  一擊不中,但既然已經是狹路相逢的局面,獨眼大盜哪裡會善罷甘休,手中握著匕首便瞬間跟兩名黑衣人戰成一團。

  幾招過後,黃信仲便心中生出一股寒意,兩名黑衣人的實力均在他之上。果然,不到十招,便被其中一人一記重拳轟退數步。

  「你們是什麼人!」黃信仲也不敢再托大了,從後腰處拔出一把手槍對準兩人——這原本是戚洪波送給他防身的,他一直覺得派不上大用場,所以很少會帶在身上,直到戚洪波死後,他成為了戚小涵的專職司機兼保鏢,才一刻不拉地帶在身上,只是沒料到會在今天派上用場。

  槍口明顯對那兩名蒙著面的黑衣人產生了威懾,但兩人配合極好,迅速拉開距離,就算子彈擊中其中一人,剩下的另一人也同樣能完成今天的任務。

  突然,退到茶几旁的那人抄起桌上的玻璃煙灰缸擲向黃信仲,獨眼大盜,忙用手中匕首格擋,卻不料另一人卻陡然發力,一記寒芒從他手中飛了出來。

  黃信仲一聲悶哼,手中的槍「光鐺」一聲掉落在大理石地面上。他顧不得身上的傷勢,明知是必死之局,仍舊是單手持刀,再次撲向那戰力明顯高於自己的二人,同時發出一聲咆哮般的低吼:「五小姐快走,我拖住他們,出了小區不要停,直接去公安局華山!」

  戚小涵哪裡是把別人丟下自己獨自逃跑的個性?此時眼角的淚痕已干,見三人戰得正歡,她便只是面無表情地走到衣帽間門口,撿起剛剛獨眼大盜因受傷扔下的手槍,在手中掂了掂,熟練地打開保險,瞄準,深呼吸,再瞄準,再呼吸,而後扣動扳機。

  砰地一聲槍響,客廳中的三人均為之一震,黃信仲趁機後撤退數步,護在戚小涵的身前。

  再看其中一人,露在黑布外的那對眸子裡寫著難以置信的神色,但卻也不得摀住小腹上正不斷滲出鮮血的傷口。

  「撤!」受傷的那人當機立斷,但說的卻是英語。

  兩人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退到陽台,從五樓直接翻落而下。

  黃信仲想追,卻被戚小涵喊住:「黃叔叔,不要追了!」她擔憂地看著獨眼大盜手臂上的傷口,「先處理傷口要緊!」

  頭髮早已經花白的獨眼大盜卻絲毫不在意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只是皺眉看向那掩護兩人逃離的窗外夜色:「怎麼是兩個外國人?」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8 06:35
第一千八百四十六章 心神一凜

  戚洪波還在世時,戚小江就在為戚家洗白移民作準備,只是當時戚洪波一心要在西湖地下世界做大做強,戚洪波去世後,除了五小姐外,戚家眾人均移民去了海外,戚洪波離下的基業,一度被戚小涵打理得井井有條,五小姐的名號雖然還不到他那位有西湖現代孟嘗之稱的父親,但在浙北一帶,當時倒也算得上是響噹噹的。只是誰也沒有想到,五小姐會激流勇退,將那些事務一應交給原先戚洪波培養的左膀右膀,並在雲騏的幫助下成功轉型,如今已經幾乎不再過問那些地下事務。

  在雲騏名下的私家醫院包紮傷口的時候,黃信仲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何如今還有人會來打五小姐的主意,難道說,是因為最近要拍的那塊地?

  「黃叔叔,你別風聲鶴唳地這麼緊張,也許只是來偷東西的小偷呢?」戚小涵微笑著安慰正在縫傷口的獨眼大盜,「您可不能再丟了一隻胳膊了,到時候又是獨眼又是獨臂,那得多可憐啊!」

  也就只有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五小姐敢與他開這樣的玩笑,而且他也知道,這個從小其實就心地很善良的孩子沒有任何嘲諷譏笑自己的意思,相反她是在心疼自己。

  「五小姐,我只覺得……」他抬頭看了一眼正在幫自己縫傷口的護士長,欲言又止。

  「沒事兒,您說吧,盧姨又不是外人,原來兄弟們受了傷,都是來這兒請她幫著處理傷口的!」戚小涵笑著沖那位溫婉的護士長擠了擠眼睛,據說盧護士是雲騏叔叔的紅顏知己,只是並不清楚究竟紅顏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還好,沒傷到筋骨,而且你這身子骨結實得很,沒有大礙!只是最近不能劇烈運動,也不能洗澡,小心傷口感染!」盧護士熟練地打了個結,摘下口罩,寵溺地點了點戚小涵的腦袋,「不是說不管那些事情了嗎?怎麼還會弄得一身傷?」

  戚小涵微笑著搖了搖頭:「不知道啊,以前大哥勸爸爸金盆洗手,爸爸總說一入江湖深似海,哪裡是那麼容易就能退下來的,我那時候在書房看書,總覺得他們倆很可笑,現在想來,那時候幼稚的自己才是最可笑的。」

  盧護士一邊整理著醫療器械一邊說道:「要不要讓你雲叔叔幫你打個招呼?」

  戚小涵拉著盧護士的胳膊,小聲道:「雲叔叔已經很忙了,就不要告訴他了,好不好,雲二嬸!」

  盧護士羞惱地瞪了丫頭一眼,輕聲道:「別胡說!」

  不知為何,戚小涵卻眼圈有些發紅,看著她說道:「盧姨,其實我很羨慕你,至少,你還知道,等他忙完了,他終究會回來。可是……有的人,走了,就真的回不來了!」

  盧護士轉過身,心疼地拍了拍戚小涵的腦袋:「唉,你也是個苦命的丫頭,老戚就那麼走了,小江也是的,當真不管不顧地把一堆爛攤子扔給了你一個小姑娘。好在你也爭氣,總歸是慢慢地走上了正軌。」戚小涵搖頭道:「其實也不能管大哥,一大家子人呢,總要有個人為他們考慮。這樣也好,大哥給他們考慮,我只要做好我的事情。」

  盧護士看了一眼微微閉目養神的獨眼男子,又看了看戚小涵,歎息道:「那個人走了就走了,傷心難過是難免的,但日子總還是要過的。當真放不下的話,就出去旅遊一段時間,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人總是這樣緊繃著,會出問題的。正好,出去避一避,那些暗中盯著你的人,也能消停一陣子。」

  戚小涵點點頭,卻又搖了搖頭:「還有些事情沒做完,暫時不能走。」

  「你啊,就是太像老戚了,太要強,寧可自己心裡委屈著……」盧護士有些擔憂,「那最近是不是要多安排些人手?不行的話,跟凡瘸子他們借些好用的人,或者我讓你雲叔叔調幾個人過來!」

  「盧姨,真不用,有黃叔叔保護,肯定沒事的。」戚小涵終於落出一絲笑意。

  「五小姐!」黃信仲突然睜開那只獨眼,「盧護士說得對,還是多調些人手,今天這兩個人,不簡單!」

  戚小涵和盧護士不約而同地看向他,見他說得認真,盧護士便往外走著,同時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過了半晌,她從走廊裡走了回來。

  「我跟你雲叔叔說好了,明天他會派四個人到你公司去。都是自家人,你也別跟他客氣!」盧護士笑著晃了晃手機。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戚小涵開著車,黃信仲卻怎麼也不肯坐到後座上,只在副駕的位置上看著這幾年越來越成熟的五小姐。

  「今天的事情有些詭異,我已經安排人去查了,這兩天也許就能有消息!」沒能保護好五小姐,最後反倒要讓五小姐開槍保護自己,這讓他很是自責。

  「嗯,為了一塊地,還不至於要這樣動刀動槍吧!道上最近也很平靜啊,掃黑除惡風聲那麼緊,瘸子都帶著他的小弟們去國外度假了,我們最近好像也沒有得罪誰吧?」戚小涵開著車,喃喃自語著,「黃叔叔,你說那兩人是想來殺我的嗎?」

  黃信仲想了想剛剛的過程,搖頭道:「不像,他們很擅長用飛刀,看手勢,是軍隊裡常用的那種,我估計應該是在國外的特種部隊一類的地方參加過集訓。剛剛你開槍的時候,我看其中一人明明有機會用飛刀偷襲你,他卻沒有使用,我猜測應該僱主是下了命令要留活口。」

  戚小涵的眼神飄向遠方,昏黃的路燈綿延不斷,如同一條光帶讓她有些恍惚:「黃叔叔,其實剛剛在玫瑰園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真的死了,是不是就能見到他了……」

  黃信仲沒有回答,只是長長歎息一聲。

  人死,自然是不能復生的,他並不信鬼神一說,但如若這世上真有鬼神,那麼那個人應該是會上天堂的吧,儘管他手中有無數條江湖悍匪的命。

  回到戚家別墅,戚家眾人移民去了國外後,別墅群裡如今空蕩蕩的,安靜得如同一座陰森的古堡。

  戚小涵獨自一人來到那間一切依舊的書房,隨手從書架上拿了一冊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沉浸到文字當中後,便才覺得靈魂慢慢地抽離這個對她來說沉痛無比的世界。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個不眠的夜晚,她依舊像十六歲時那般蜷縮在書架旁的躺椅上,彎曲的椅撐與地板摩擦出咯吱咯吱地聲響,過得片刻,她抬頭看了一眼那處已經許久沒有人坐的書桌,那個習慣笑得肆無忌憚的黑道巨擘也已經離開自己四年多了。

  她將書冊展開放在胸口上,看著天花板怔怔出神,直到一道黑影莫名地出現在書房的門口。

  她沒有轉頭,看是默默地看著天花板,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跟我戚家有仇?」

  那人桀桀笑道:「沒仇。」

  她歎息一聲,又問道:「那是為什麼?」

  那人道:「哪有這麼多為什麼!」

  她站起身,默默看向那名黑衣人:「黃叔叔怎麼樣了?哦,就是我那個獨眼的司機。」

  「他的危險直覺很敏銳,不過他的確已經太老了,不過放心,他沒死,只是暈過去了!」

  「人總是會老的。」她看著那黑衣人,「你們既然不是要取我的命,那就是求財嘍?你要多少,我直接開支票給你!」

  那黑衣人再次笑了起來:「小姑娘,你低估了自己的價值!」

  戚小涵微微皺眉,尋思片刻後道:「不要命,也不要錢,總不至於是為了一塊地吧?」

  那人搖頭。

  戚小涵聰明的腦袋實在想不出什麼答案了,便只能歎息一聲說道:「說吧,你要如何?」

  那人森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隨我走吧,別逼我動手,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姑娘!」

  戚小涵點點頭:「那就走吧!」此時腦中已經想過無數種脫身的方案,但無論哪一種,似乎都不太可行,她突然想起從前李雲道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如今,自己這個自認聰明無比的腦袋卻是連扮一扮老虎的想法都沒有,甚至……她的確是在想著剛剛回來的路上問黃信仲的那個問題……若就這樣死去了,是不是便又能見到他了。

  走到別墅圓廳的時候,她便看到黃信仲躺在地上,蹲下檢查了一番,見他脈搏有力,便也就放了心,起身走向門外。

  四月末的夜風依然有些清冷,她下意識地將衣領緊了緊,抬頭看天,卻驀然發現,頭頂上空,難得地漫天星辰。

  「天氣不錯啊!」她自言自語地說著,想起幾年前的某個夜晚,自己死皮賴臉地要住在他的家裡,於是,唇角便不由自主地微微上翹。

  「是啊,的確不錯!」身後的黑衣人也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卻在收回目光的那一刻,陡然間心神一凜。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8 06:36
第一千八百四十七章 漫天星辰下

  戚家別墅門前是一方花壇,裡面種著戚洪波生前最喜歡的鳳仙花。此時花壇上,不知何時多了一位神情憊懶的青年,同樣抬頭望著星空,心中卻想著魔都城郊那處小超市裡長著幾粒白麻子的姑娘。

  戚小涵和黑衣人的目光也不約而同地望向這邊,只是目光的聚焦點卻不是這蹲在花壇上的青年,而是站在他身前那道一身月白色素衫的男子。

  為何我的眼中常常飽含淚水!

  戚小涵覺得今天終於找到了答案,但她卻靜靜地站在那兒,任由帶著一絲鹹澀味道的淚水流入嘴裡,落在衣衫上,滴落在地面上。

  黑衣人很明顯的瞳孔微微一縮,而後眼中露出一絲狂喜,很明顯,對方的確中計了!

  這樣便很好,省了很多事情。

  「我記得跟你說過的,大晚上的,一個人出去不安全!」那月白素衫的男子看著戚小涵,語氣中帶著一絲對待孩子般的責備,臉上卻依舊掛著如常的笑意,彷彿直接將她身後的那名黑衣人忽視了一般。

  「我知道!」她還是如同四年多前那般倔強,只是此刻多了一絲誰都能體會得出的孩子一樣的無賴和撒嬌。

  那人唇角輕揚,張開雙臂。

  她便如同春日陽光下的蝴蝶一般,在漫天的星辰下,飛奔向那人的懷抱。

  黑衣人眼神一凜,腳下移動半步,便見那蹲在花壇上的青年將目光從夜空中收回來,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黑衣人便 如同被人施加了一道無形枷鎖一般,不敢再移動半步。

  恐懼如同黑色的煙霧一般,瞬間瀰漫侵蝕著他的心臟。

  他是誰?他腦中閃過無數種可能,但最後卻還是頹然放棄,只能眼睜睜地年倖存那姑娘飛奔著,投入那素衫男子的懷抱,如同黑夜裡的俏皮精靈。

  依舊是熟悉的氣味,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感覺,她的眼淚撲簌著往下掉,很快便打濕了他肩頭衣裳。

  他伸手幫她抹了把淚,又寵溺般地在她鼻子上刮了刮:「幾個月不見,看來又長個兒了呢!」

  她卻沒有破涕為笑,而是將整張小臉埋進他的胸膛,哭得像個離家出走後茫然無措時又見到家人的孩子。

  「沒事了沒事了,我這不回來了嘛!」他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安慰道,「哪兒那麼容易就真的死掉,如若真的要死掉,那也得找上不少人陪葬才行呢!」

  她抽泣著嗚咽不清,大致意思是下次真要陪葬,那就叫上她一起!

  李雲道有些心疼這個倔強的孩子,好不容易將她哄好,這才將目光投向那蒙著面只露出兩隻眼睛的黑衣男子。

  「為了我,你們尼莉克斯大人費了不少心血了吧?說起來,從吳帕一直追到西湖,親愛的紅衣主教大人還真是為了我這麼一個小人物殫精竭慮啊!」他似笑非笑,隱隱勾起的唇角中帶著一絲戲謔和輕蔑,「你們這些人啊,在緬國時肆無忌憚也就罷了,畢竟是個彈丸小國 ,可是,入了我華夏,你們以為也能像在國外那般任意妄為?你們當真以為如今的華夏還是百年前那個任由你們宰割的華夏?」

  黑衣人沒有說話,他只需要按照約定的方式通知周圍布下的天羅地網,自然會有人出來處理這個咄咄逼人傢伙!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他所期盼的人並沒有出現,周圍甚至安靜得讓他自己都覺得心悸。

  除了夜風拂過別墅旁的大樹發出沙沙聲響外,此時的夜,寂靜得如同墳場。

  黑衣人的手微微顫抖,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眼前的這一身月白素衫的男子很篤定,篤定得如同在自家門口散步一般悠閒自得。

  李雲道看著他,笑著問道:「不急,漫漫長夜,你若是要等人,我們可以陪著你一直等下去。」

  黑衣人的另一隻手也開始顫抖,而且他全身都在顫抖。他明明看到那人在微笑,可是這樣的微笑,卻讓他莫名地恐懼。

  一分鐘過去了,又一分鐘過去了,於是黑衣人知道,有些事情,在華夏這個神秘的東方國度,的確是不太一樣的。

  「還要等嗎?」李雲道看了一眼天色,「怕是已經收割得差不多了!」

  蹲在花壇上的傢伙接了個電話,似乎有些惱火這電話打斷了他對某個姑娘的思念,接完了電話,忿忿道:「差不多了,但還是跑了幾個。」

  李雲道笑了笑:「總要有人回去報信的。」

  蹲在花壇上看了半天星空的龍五跳了下來,看看那黑衣人,又看看李雲道,問道:「這個呢?」

  李雲道聳聳肩膀:「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歡殺人。」

  龍五皺眉,上前兩步,黑衣人抽刀便劈下來,只是下一個瞬間,他手中的刀卻不知為何陡然改變了軌跡,刀刃生生向自己的脖頸處掠去,直到鮮血噴湧出來,那名黑衣人瞪圓了赤紅的眼珠子,卻仍舊不知為何會發生這般詭異的事情。

  「老頭兒說過,該死的總是要死的,否則留了一命,後患無窮!老頭兒自己的一身傷,就是這麼來的,所以,嗯……就這樣吧!」他瞥瞥嘴,又躍上花壇,仰望星空。

  李雲道捂著五小姐的眼睛,笑著說道:「太血腥了,你還是別看了!」

  倔強的姑娘卻將他的手掰開,不去看那噴血的屍體,而是喜樂地凝視著眼前的男子,伸手輕撫著他的臉龐:「我……應該不是在做夢吧……」

  李雲道微笑,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令得如今已經長大成人的姑娘面頰微紅。

  壞人,果然是他!

  她很想問問究竟是怎麼回事,但今晚這陣勢,以她的聰明,便想到了某些關鍵的環節。她是戚洪波的女兒,她也是曾經接過戚洪波衣缽的戚家五小姐,所以她很清楚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於是,她有些擔憂地問道:「他們用我引誘你現身,那往後,會不會很麻煩?」

  李雲道笑著刮了刮她精緻的鼻子:「不妨事的,既然他們知道我回來,現身也只是遲早的事情。之前不露面,是因為有些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如今既然弄清楚了,便不能讓他們在浙北這般肆無忌憚。」

  她很喜歡李雲道像孩子一樣寵溺著自己,但這樣的動作卻又讓她有些隱隱地擔憂,但此時心中終究是欣喜而歡樂的,有些事情,便也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你最近會一直在西湖嗎?」她拉著李雲道的胳膊,像對著父親撒嬌的孩子。

  「最近會在浙北處理些事情。」他笑著說道。

  砰地一聲,是那向外走了幾步便跌倒的黑衣人。

  她回頭看了一眼,說道:「你不用管他了,我會讓人處理好的。」

  他卻搖頭:「往後,這些事情你不用插手了,浙北商業地產的頭把交椅,我很看好你哦!」

  她有些羞澀地低下頭,而後卻又抬頭認真地看著他:「是整個華夏商業地產的頭把交椅呢!」

  他笑了起來,如同鼓勵孩子一般說道:「這樣便很好!人,總是要有夢想和目標的……」

  不等他說完,她便嘻嘻笑道:「否則跟鹹魚有什麼區別,這是你之前跟我說過的話,我一直記著呢!」

  西湖難得的璀璨星光下,樹欲靜而風不止。

  一輛破舊的麵包車正載著數人瘋狂地奔向浙贛交界處,車上,一身紅袍的女子再不復之前傲慢,巨烈咳嗽聲和伴隨著咳嗽噴濺而出的鮮血,讓散發著魚腥臭的麵包車內的氣氛更加壓抑。

  「混蛋……卑鄙……無恥……」咳嗽的間隙聲中,間或能聽到這樣一些表述的拉丁文單詞,那張絕美而冷酷的臉上此時充滿了恨意。

  「大人,我們就這樣放過那個宋博士嗎?」一旁的手下憋了許久,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不然呢?」金黃色的長髮在漏進麵包車的清冷夜風中飄揚,她恨恨道,「都怪那個蠢貨博士,居然在關鍵時刻掉鏈子,他的人呢?他的那些人馬呢?蠢貨,混蛋……這個騙子,我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大人,這件事要不要上報裁決大人?畢竟……」他頓了頓,「宋博士背叛了聖教,按照教義規定,他必須要得到相應的懲戒才可能以儆傚尤。」

  「裁決?」尼莉克斯冷笑,但卻又忍不住猛烈地咳嗽地起來,「也好,這樣的難題,扔給裁決吧,我倒要看看,而對華夏這樣一個龐然大物,他要使用什麼樣的手段!」

  「大人,李雲道呢?要不要也讓裁決殿一併……」

  「不,我會再來找他的,這個無恥的混蛋,我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紅衣主教尼莉克斯此時幾乎對那個名字恨之入骨,以至於提及那個名字,她便胸口湧出莫名的殺意,「他居然故意把我引到西湖來,這個混蛋,無恥……」

  一旁手下回想起半個鐘頭前發生的那一幕,便覺得渾身發寒,誰曾料想得到,小小的西湖,居然住著那麼多的怪物,這個古老的東方國家,果然如傳說中的那般棘手啊……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8 06:37
第一千八百四十八章 青鋼劍

  依舊是那層層書架的書房,依舊那張透著股文人雅士風範的書桌,依舊是那暫新的文房四寶,但此時卻早已物是人非。

  一場嚎啕大哭後,戚小涵的俏臉因為興奮而漲得通紅,單手緊緊拉住那人衣袖的一角,像個怯生生的孩子,似乎生怕一個不留神自己又會陷入先前的噩夢。

  李雲道看著書房中的一切,微微有些唏噓,光陰似箭,白駒過隙,「老七頭」這個曾經在浙北地下世界赫赫有名的綽號此時應該早已經湮沒入了歷史的長河。他的目光最後落在身後如同依戀父兄般的不肯撒手的姑娘,微微一笑:「放心,我不走!」

  倔強的姑娘點點頭,又飛快搖頭:「我知道,可我就想這樣跟著你。」

  李雲道哭笑不得,寵溺地揉了揉姑娘的腦袋:「好好好,就這樣跟著!」

  還殘留著淚痕的俏臉嘻嘻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容易就死掉!」

  「我命大,運氣也不錯,所以閻王爺又放了我一條生路。」李雲道感慨萬份,看著這間自己曾經與戚洪波見過一面的書房,便最是會感慨世事無常。

  「你本身就是『李閻王』,這不是江北的那些人給你起的綽號嗎?」她歪了歪腦袋,想了想,說道,「我覺得你現在這樣,比從前更威風!」

  「威風?」李雲道苦笑,「威風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覺得這樣子的你,更好一些。」

  「為什麼?」

  「說不上來,就是覺得體制裡的你就好像被縛住了手腳,現在這樣,更真實了些,也更快樂了些!」

  李雲道知道戚小涵是個頂頂聰明的姑娘,否則也不會在那般小小的年紀就被浙北大學竺可楨學院錄取,但他更清楚,戚小涵其實跟自己很相似,這是一個一眼便能看透人心的姑娘——她看出來了,如今的自己,褪去了某些枷鎖後,反倒找到了某些事情的真諦,於是自己是真正平靜而喜樂的。

  年輕的姑娘,本不該在這個年紀就適應人生的生離死別,父親的暴斃,家人的移民,而後關於李雲道的「噩耗」傳來,讓這個原本心智就比普通孩子要成熟的姑娘更快地找到了對自己來說更為重要東西。

  「剛剛那些人是什麼人?」

  「在緬國追殺我的人,隸屬於一個很神秘的古老組織。」

  「他們是想通過我,把你引出來,對不對?」

  「嗯,大致應該是的。」

  「那麼,他們是覺得,我對你來說很重要,對不對?」

  「嗯,的確也是很重要的。」

  「嘻嘻,這句話我愛聽。我本來以為你死了,所以昨天還想著是不是要去莫干山裡找個尼姑庵削髮去。」

  「哪座尼姑庵這麼倒霉?」

  「這不是重點好不好?」

  「我知道。」

  「好吧,你還活著比什麼都好!」

  李雲道微笑著看向這個四年前總是戴著一幅厚重框架眼鏡的姑娘,如今女大十八變,原本胚子就不錯的姑娘已經嫣然從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變成了一枝綻放青春的玫瑰,哪怕花瓣上還滾動著年少的淚珠,但絲毫不影響她的魅力。

  清醒過來的獨眼大盜給李雲道送來一壺茶,神情前所未有地恭敬。

  「剛剛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其實他們本來就是衝著我來的。」從那只僅剩的獨眼裡,李雲道讀到了某些信息,便笑著安慰這位心甘情願將下半生奉獻給戚家的江湖兒郎,「是我連累了你們,所以也是該由我來解決才對。」

  獨眼大盜眼中的感激和敬意依舊不減:「您和五小姐繼續,我在外頭把門。」

  退出書房,他便看到那看樣子不過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坐在書房旁的樓梯上托腮發呆,如果不是剛剛恰好他甦醒過來看到這原本蹲在花壇上仰望星空的青年徒手幹掉了黑衣人,他一定不會將這個看著有些呆萌的小傢伙跟絕世高手這四個字聯繫起來。

  想了想,黃信仲又去沏了一杯上好的明前龍井,端到樓梯旁,遞給那發呆的青年:「潤潤嗓子!」

  龍五感激地沖獨眼大盜露出一絲笑容,回頭看了一眼書房的方向,賊兮兮地湊到黃信仲耳邊,小聲問道:「他們倆在裡頭做啥子呢?」

  黃信仲愣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回答。

  龍五便突然露出一個恍然而神秘的笑意:「你不用告訴我了,我已經知道了!」他有些惱火又羨慕地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書房門,最後長長歎息一聲,憂傷道,「丁香啊丁香……」

  經歷人生的起起伏伏,黃信仲哪裡猜不出這年輕人是怎麼樣的,但作為戚家的忠僕,對於裡面那位的看法是複雜而矛盾的。如果他讓來看,李雲道絕對不是五小姐的良配,畢竟他已經娶了兩位如花似玉的夫人,還跟那個什麼大明星齊褒姒一直在眉來眼去,像李雲道那樣的人,留給女人的時間本就很少了,如此一來,能分給五小姐的也就更加少得可憐了。可是看五小姐前段時間的樣子,卻是早就陷了進去,這種事情,卻也不是他這個忠僕身份的人能夠左右的。更何況,五小姐從小便很獨立,恐怕就算此時戚先生還活著,對五小姐能產生的影響都是極為有限。更加令他擔憂的是,出身戚家的五小姐如此優秀,怕是除了李雲道這樣的男人,這世上能配得上她的就真正算得上是鳳毛麟角了。

  坐在深色木質樓梯上的兩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龍五看了一眼身邊的獨眼中年人,好奇問道:「你這眼睛是怎麼了?」

  黃信仲再次愣了一下,這是這麼多年來頭一回有人當著他的面問這個問題,但他看得出,身邊這位身手堪稱超一流的年輕人並沒有惡意,相反一反赤城,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更像是關心一個許久未見的朋友一般。

  「年輕的時候,少不經事,碰到一個女人……」獨眼的中個男子慢悠悠地講述著屬於上個世紀的故事,他的語速平緩,語調低沉,故事不長,卻聽得一旁的龍五瞪圓了眼睛。

  「這麼說,你的眼睛是被那姦夫刺瞎的?那女人還生生捅了你兩刀?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龍五彷彿看了一部恐怖片般捂著自己的嘴巴,同情地看著身邊的獨眼大盜,「那你報仇了嗎?」

  黃信仲沒有回答,只看著深色木地板上的木紋,嗯,很像當年那些血泊的輪廓。

  「今天那些是什麼人?」他似乎覺得當年的事情已經結束,所以不願再多贅述,話鋒一轉,問道,「那黑衣人的身手相當了得!」他突然又想起身邊的年輕人幾乎一招就將那黑衣人制服,但年輕人手上的功夫卻讓他看不出門路。

  「壞人!」龍五用最簡單地兩個字答道,但想了想,馬上又補充道,「很壞的那種!」說完,龍五還留給獨眼中年人一個神秘的微笑。

  黃信仲哭笑不得,如果這青年不是單純得如同一張白紙的話,那便是有著與他的年紀不相符合的深沉,但獨眼大盜卻更傾向於後者——那黑衣人一個照面就放倒了自己,而眼前這位卻一招便殺掉了那黑衣人,他寧可相信,這是一位室外高人調教出來的高深莫測的徒弟。

  兩個鐘頭後,李雲道從書房裡走了出來,雀躍得如同得了三好學生般的戚小涵將他到門口,卻依舊戀戀不捨。

  「往後出入還是要注意安全!」他如同四年前那般輕輕拍拍她的腦袋,囑咐著,轉身欲走時,卻突然又停下腳步,笑著說道,「記住,李雲道沒那麼容易死!」

  那張青春洋溢的臉上紅霞滿面,她嘻嘻笑著,拚命點頭:「嗯嗯嗯,知道了知道了!」

  最後的目光,落在忠心耿耿的獨眼大盜身上,他微微點頭致意:「辛苦了!」

  也算經歷過無數風浪起伏的黃信仲依舊有些激動,忙搖頭道:「應該的應該的!」

  李雲道拿出一張紙片遞給獨眼男子:「往後如果有緊急情況,就打這個號碼!」

  戚小涵雀躍著跳上來:「我都沒有你的新號碼呢!」

  「手機拿來!」

  姑娘竊喜,還是扮作乖乖女一般地拿出手機遞了過去。

  他輸了號碼,保存好,說道:「我還活著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會傳開,所以……你知道怎麼找我!」

  戚家五小姐俏臉通紅,她突然想起,這些日子,自己往那個號碼的手機上不知道發了多少條吐露心緒的短信,想到這裡,小臉蛋不由得瞬間變得火燙,哎呀一聲,便捂臉掉頭就跑。

  黃信仲嚇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著五小姐蹦跳得如同孩子一般的背影,苦笑搖頭道:「李……您別介意,您安然歸來,五小姐該是這世上最開心的幾個人之一了!」

  李雲道笑了笑道:「你還要再辛苦些日子,等我把浙北這邊的事情理順了,便不會有人再來煩她了!」

  黃信仲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在昏黃的路燈下,目送這個一度跟戚家勢如水火如今卻又彷彿如世交的男子緩緩離去,不知為何,那個曾經身子有些佝僂的青年,如今的腰板卻是那般地挺拔。

  如同一枚能直衝雲霄的青鋼劍。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8 06:38
第一千八百四十九章 刀勢如雷

  春雨貴如油,但對於某些倉皇甚至狼狽逃離浙北的某些人來說,四月底的這樣一場春雨,卻讓原本就陰霾的心情愈發糟糕了起來。

  紅色的袍子被雨浸透了,進入這間臨時的安全地點後,紅袍下擺處依舊不停地往下滴落著雨水,連夜的逃奔是那樣的倉皇,就算是這樣,進來後,尼莉克斯不肯手下的人打開燈。

  胸口處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而後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紅衣主教便開始猛烈地咳嗽起來。

  憤怒和怨恨交雜在一起的情緒,讓她的傷勢愈發嚴重。

  「大人,這裡離碼頭只有十公里,船是後天晚上出發,我們正好可以在這裡休整兩日。」部下小聲地稟報著,卻不敢抬頭看這位面色猙獰到可怕的主教。

  「後天?」尼莉克斯的聲調陡然拉高,幾乎有些破音,「還要兩天?在這個地獄一樣的地方讓我再待兩天?」

  部下忙道:「這已經是動用了沿海一帶幾乎這幾年的所有潛伏力量才爭取到後天,大人,實在沒辦法,這幾年華夏官方不斷擠壓我方人員的生存空間,如果不是打著您的名號,這些原本潛伏的力量怕是一個都不肯出面!」

  尼莉克斯怒道:「這些混賬東西,每年教中分拔給華夏的資源幾乎都是最多的,他們就這樣回報我們嗎?」

  面對尼莉克斯的怒火,從西湖的屠殺亂局中護送她倉皇出逃的部下紛紛低下了頭,不敢再多辯解一句,生怕這位羞怒交加的紅衣主教大人一言不合便大開殺戒——畢竟,尼莉克斯原本在聖教內部便以嗜殺而著稱。

  黑暗的雨夜,黑暗的屋子,只聽到外面的雨聲和主教大人的粗重呼吸聲。

  過了許久,才聽到這位主教大人說了句「去弄點吃的來吧」,這幾人這才如釋重負,一個出去找吃食了,另外兩人則借口考察周邊的環境安全與否遁了出去,直到遠離了那位渾身上下散發著鮮血味道的主教大人,幾名手下這才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真的是,說了也不肯聽,華夏哪裡是她之前待的緬國那些小地方?這他娘的可是華夏!誰知道坐在小巷子裡乘涼的老頭子也許就是什麼隱藏著的大BOOS呢?」

  「噓,你小聲點,別被主教聽到了,到時候判你一個『以下犯上』,就是當場格殺了你,你也沒啥脾氣!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叫李雲道的傢伙,還真是難纏。說實話,我原來也以為他這回是死定了,主教起碼安排了兩三手後招,就是生怕他僥倖逃脫,誰成想居然半途殺出幾個老怪物。」

  「幸好我反應快,其他幾個人就沒那麼幸運了,能把中國的黑白棋棋子當飛鏢暗器一樣使的,我這還真是頭一回見到!」

  「不然怎麼說華夏一直就攻不下來呢!這些年中樞可以說是將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投入了華夏,但是見效甚微,而且據說這幾年聖教在華的觸角被斬去了不少,其中就有一些是拜那個李雲道所賜。」

  「哦,怪不得尼莉克斯對他恨得牙癢癢呢!」

  「這你就錯了,我可是收到消息,據說李雲道是那個人的兒子,尼莉克斯的老情人就死在那人手裡,所以她才會盯著那人不放,之前費了那麼大的心思引誘道格一起布下迷魂陣,就是想為老情人報仇雪恨,不過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

  「對了,說起來也奇怪啊,按我們在西湖碰到的局面,好像人家早就提前知道我們的佈局一般,那幾個在街心公園下棋的老頭子,難道說我們當真就那麼背,隨便找個地方下手就能碰到一群早就在華夏隱居市井的老怪物?」

  「說不上來,但我總覺得,一進入華夏國境,我就覺得自己背後好像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看著我,這幾天我連睡覺都睡不踏實。」

  「對對對,我也有這種感覺,就好像一直有人在盯著我們一樣……」

  安全屋就在閩東港口城市的一處海濱商務樓內,因為是週末,樓內沒什麼人,兩人蹲在走廊的盡頭有一搭沒一搭地一邊抽煙一邊說著些閒話,只是兩人誰也沒有注意到,樓梯處一道黑影閃了一下,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尼莉克斯調整著呼吸,她知道自己受了很嚴重的內傷,自己終於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了代價。她緩緩褪下紅色的教袍,再脫去濕透的白色內襯,此時她早已經適應了屋子裡的光線,對著鏡子,她隱隱能看到自己完全的身體線條,可是就在這具完美的身體上,肩膀、小腹以及小腿上各鑲嵌著三粒棋子,每一處棋子都陷入三分,沒有流血,傷勢卻遠比流血要更加嚴重,尤其是深深嵌入她平滑小腹中的那粒棋子,當時那巨大的力道便讓她的五臟六腑瞬間移位。

  鮮血隨著她的咳嗽聲不斷地噴濺出來,她很清楚,像這樣的污血體內還有許久沒能排出來,也許,往後,這三處傷勢會陪伴她一輩子。

  對著鏡子,她狠狠咬牙:「李雲道!」

  對李雲道,她原本只是想用殺掉他的方式來報復殺掉她愛人的「紅狐」,可是此時,她卻對李雲道恨之入骨,如果那家此刻在她的面前,她一定會用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方法來殺掉他,殺掉那個比「紅狐」還要狡詐還要卑鄙和無恥的傢伙!

  一絲細微聲響觸動了她敏感的神徑,她幾乎想都沒想,披上紅色教袍的同時就順手抄起放在一旁的短刀。

  直到門開了,露出剛剛去找吃食的那名部下的面容,她微微鬆了口氣。

  而就在她剛剛準備放下手中短刀的那一刻,沒來由地心頭一緊,而後便見那名部下噗通一聲倒在地上,一道身影陡然襲來,尼莉克斯下意識地抽刀格擋。

  鐺!一聲脆響。

  是刀與刀的金鐵相鳴聲。

  巨大的力道從刀身上傳來,她腿上一軟,便倒在了沙發上。那身影一刀不中,卻沒有再上來補刀,只是翻身落地後,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對黑色的眸子死死盯著靠著沙發支著身體的尼莉克斯。

  一把細長的日本長刀被那人握在手裡,從身形上尼莉克斯判斷得出來,這是一個女子,而且還是一個身材比自己瘦小的亞裔女子。

  「上忍?」剛剛一交手,尼莉克斯就看了出來,這應該是一個女忍者。

  那女子不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似乎是在等她主動出手。

  「你難道不知道你們那個忍者村能存活到如今,是因為有聖教的大力支持嗎?」尼莉克斯厲聲道,但她馬上就想到了某些情報——據說李雲道身邊一直隱藏著一名叛逃的上忍,但此人是誰,忍者村那邊一直沒肯給出一個說法,只說自己會清理門戶,那麼此時她便終於明白,眼前這個手持日本武士刀的瘦弱女子,恐怕就是李雲道身邊的那位上忍。

  「他讓我告訴你,千不該萬不該,你就不該踏入我華夏半步。」女忍者冷冷地說道,「他說,只要他在,你們這些魑魅魍魎往後要踏入華夏半步,便會叫你們身首異處!」

  尼莉克斯冷笑一聲,她的實力遠在一名上忍之上,就算此時受了重傷,也並非一個小小女上忍便能輕而易舉地拿下的:「好大的口氣!」

  女忍者淡淡地看她一眼,說道:「他讓我問你,街心公園的風景,美還是不美?」

  尼莉克斯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但卻仍然未有任何動作,她回復體力並積蓄力量,如果自己在全盛狀態下,擊殺眼前的女忍者應該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但此時身上三處重傷,要想解決眼前的女忍者,貿然發動,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他以為這樣就贏了嗎?華夏有成千上百的聖教徒,就算我殺不了他,總有一天,會有人把他的腦袋割下來,用來祭獻那些死在他手裡的亡魂!」

  「他猜到你會這麼說,所以他讓我告訴你,他就在那兒,你們的人盡可以去刺殺。哦,對了,他說,後天的船,不開了!」

  尼莉克斯盛怒,瘋狂地咳嗽起來,鮮血不斷地飛濺,以至於撐在沙發上的手也開始顫抖。她知道,李雲道一定會順著線索將聖教在閩地的勢力連根拔起。

  果然,女忍者又說道:「他說,你的手上沾了中國人的血,所以……如果要走,就留下你的手。」

  尼莉克斯抬起手中的短刀,指向女忍者:「我代表神聖的旨意,裁決你這個異教徒……」

  話未落音,手在沙發上重重一拍,整個人瞬間騰向半空,閃著寒光的鋒利短刀直接刺向女忍者的咽喉。

  砰!一聲悶響,女忍者身前騰起一陣嗆人的煙霧,短刀刺破煙霧,剛剛站在那裡的女忍者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尼莉克斯心生警惕,全身感官都被調用起來,感受著周邊一切細微的變化。

  黑夜中的雨聲,遠處道路上汽車的鳴笛聲,一切都是那樣地清晰。

  一道閃電驟起,緊接著便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雷聲。

  此時屋頂上的那柄閃著寒光的修長妖刀亦如同炸雷般,刀勢也如雷雨一般傾瀉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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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五十章 只看了一眼

  如雷刀勢讓尼莉克斯的瞳孔陡然一縮,那深藍色的眸子裡彷彿看到了半日前街心公園裡那淡淡看了自己一眼的老人。

  半日前。

  街心公園,鬧中取靜,獨安一隅。

  春風輕拂,楊柳搖曳,南方的暖濕氣流已經讓人聞到了一絲夏日的氣息。

  公園一角,一方八角小亭,亭中一方石製黑白棋盤桌,三位約摸年過古稀的老人圍在石桌旁,不約而同地盯著那盤局勢詭異的殘局。

  其中一位灰衫老者問道:「這傳說中的珍瓏棋局居然是真的?」

  另一位月白長衫的老人撫鬚點頭:「恐怕是真的。」

  唯獨蹲在一旁石凳上青衫老人得意洋洋:「那是自然,噶瑪拔希窮盡一生搜集天下珍奇古書,我那徒弟的親兒子打小被把老喇嘛費盡心機搜刮來的書扯下來擦屁股用。他說這是書中記載的『珍瓏』,那便不會有錯。」

  灰衫老者聽聞噶瑪拔希的名字,不由得心生唏噓:「喇嘛幫你養了二十五年的徒孫,你倒好,生生躲起來開了這幾十年的麵館。」

  青衫老人擺擺手道:「願賭服輸嘛!」說著,老人輕輕拍了拍石桌,「怎麼樣,有沒有把握贏上一局?今天也一樣,你們贏了,我把那把從老神棍那兒弄來的那把劍拱手相讓,你們要是輸了,嘿嘿,我也沒有別的要求,就是你們倆這些年培養的那些個徒子徒孫,挑上那麼四五六七八個跟著我那徒孫一起幹一番事業,如何?」

  另外兩名老人彷彿嗅到了某種陰謀的味道,對望了一眼,又看了看老人倚放在石桌旁的長條型布袋,不由自主地同時嚥了口口水。但似乎兩人又同時想到了什麼,幾乎同時搖了搖頭,月白長衫的老人剛要說話,便見那青宵老人假意不小心拔弄開了那布袋的袋口,古樸長劍的劍柄剎那間露了出來。

  對坐兩名老者不約而同地倒抽一口涼氣,異口同聲道:「是那把劍?」

  青衫老人笑嘻嘻地攏好布袋,故作惋惜地搖頭道:「唉,算了,想當年,這把劍……」

  不等他說完,另外兩人急忙摁住他道:「休走,我賭!」

  青衫老人分別看了兩人一眼,狐疑道:「當真?」

  兩人點頭,灰衫老者佯怒道:「我江叟翁何時食過言?」

  月白長衫的老人也道:「青龍,咱們也大半輩子交情了,我兄弟二人說一不二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青衫老人笑著點頭:「那是那是,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就說好,若是我們輸了,這把劍歸你兄弟二人,但若是你們輸了,嗯,你們澹台家那些徒子徒孫們,也不用多,由我們挑四人,如何?」

  澹台二老對視一眼,覺得這筆賬似乎倒也不算虧,反正孩子們培養了這麼些年,或才高八斗或滿腹經緯,卻總也要有個供他們施展的平台,若是贏了,還能白得一把名貴無比的古劍,何樂而不為呢?」

  「來吧!」澹台二老有些迫不及待地拿了棋子,「該你先!」

  青衫老者微微一笑:「跟你們對弈的可不是我這糟老頭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煩動腦筋的事情,以往這種費腦子的事情,都是噶瑪拔希來做,我就出出力。來來來,小兔崽子,過來見過澹台家的兩位老祖宗。」

  一身白衫的青年男子從遠處緩緩走來,春風吹指他的衣角,踏著公園的青石板小徑,穿過那些搖擺的柳枝,面帶謙遜的微笑,那對桃花眸子,也彷彿與週遭的自然融為了一體。

  「見過兩位老祖宗!」李雲道恭敬欠身,澹台家自清代便代代出大儒,新中國成立後,便是連出幾位教育大家,國內幾次重要的教育體制改革,都源自澹台家之手。兩位老祖宗看著年過古稀,但真要探究起來,怕是早就過了百歲,,雖不算鶴髮童顏但此時卻依舊精神矍鑠。

  澹台二老頗為欣賞地打量著李雲道,灰衫老者當先開口:「不錯,比你父親當年多了三分儒雅。」

  月白長衫的老人也點頭笑道:「當年你調離西湖後不久,我們便聽得一些老夥計談論你,個個對你讚不絕口,這容貌嘛,比你父親當年那一身莽撞如牛要強些,不過這棋道如何,還是要手下見真知,來了,休要多言了,落子!」

  李雲道再次微微欠身:「二老過獎,得罪了!」而後,單手捏起一枚棋子,沒有絲毫地落子。

  「咦?」澹台二老再次同時發出聲音,白眉微蹙,而後那灰衫老者幾乎有些憤怒地抬頭看向李雲道,「你這算什麼?」

  李雲道微微一笑:「二老請靜觀其變。」

  於是灰衫老子怒而落子。

  就在他落子的瞬間,便聽得那月白長衫的胞弟喊道:「慢!」

  喊著慢時,卻已經實實在在在地慢了,因為棋子已然落下。

  落子無悔。

  看到胞弟的表情,灰衫老者再低頭靜觀棋盤,而後撫手長歎:「論揣摩人心,你比你父親強!」

  李雲道微笑恭敬欠身:「您過獎了,不過是在您二老面前班門弄斧而已,賣弄心機的小伎倆,還望二老不要介意!」

  月白長衫的老人笑道:「兵者,詭道也,這詭道不就是爭的人心嘛!」

  李雲道笑著解釋道:「只是聽聞澹台大先生為人剛直,解放前便有唾罵日偽政府所謂文化部長的長篇檄文,那一連二十問,如今讀起來,依舊令人心潮澎湃!」

  此話一說,灰衫老人因輸棋而僅剩的那一絲不悅頓時煙消雲散:「願賭服輸,後日一早,你到澹台書院來找我們。」頓了頓,他又瞪了一旁的青衫老人一眼,而後才道,「為才不尊的就算了,省得污了我書院一方淨土。」

  青衫老人也不生氣,嘿嘿笑道:「大先生不歡迎我,難道小先生也不歡迎?」

  月白長衫的澹台小先生立刻乾笑兩聲,年輕時青衫老人救過他的命,這「不歡迎」三個字,怎麼也都是說不出口的。

  「歡迎歡迎,您大駕光臨,澹台書院自當是蓬蓽生輝!」

  「嘿嘿嘿,我就知道,小先生可比大先生厚道得多!」

  澹台家大先生正欲再說些什麼,便發現亭子周圍不知何時變得鴉雀無聲起來,就連那春日傍晚會嘰喳亂跳的麻雀,都不見了蹤影。

  澹台家的小先生也查覺了什麼,有些詫異地看向那青衫老者,他似乎有些不明白,明明這位如今華夏第一高手都坐在這兒了,居然還引來了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宵小。

  等那一身紅袍的女子帶人將亭子合圍起來,露出金髮碧眼的容貌,澹台家的大、小兩位先生不約而同地恍然,這就叫無知者無畏啊!

  三個在那紅袍中的尼莉克斯看來行將就木的老人直接被她忽略了,她的目光直直地盯著那亭中的白衫青年,這是這麼多天來,他第一次露面,而且身邊居然沒有任何保鏢護衛,她覺得很好笑,這傢伙哪來的膽子敢這般正大光明地出現!

  她抽出腰間的短刀,準備親手了結了這個詭計多端的傢伙,想起在緬國時他居然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跑掉了,她便氣不打一處來,與碧姬的那次交鋒後,中樞也傳來了對她的諸多不滿。

  她要殺了這個傢伙,用他的鮮血,洗淨這些天以來她心頭的鬱結。

  她手持短刀,紅色的教袍迎風而動,春風吹散了她的金髮,如同群魔般在傍晚的風中飛舞。

  她踏上一階台階,而後便不再動彈。

  因為,那亭子裡,有一個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便從頭寒到腳。

  那是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老人,長衫洗得發白,衣襟前似乎還留著午飯時濺上的油點,他就如千千萬萬在華夏街頭觀棋點評的普通老頭一般,靜靜地坐在那兒,而後看了她一眼。

  恐懼在一剎那間便將尼莉克斯包裹了起來。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以至於她手中的短刀都開始微微地顫抖。

  「走吧,華夏不是你們能涉足的地方!」說話的是那月白長衫的老人,眼前的一幕讓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些異國的瘋子猖獗地在華夏街頭燒殺搶掠,那個時候,身邊的青衫老人還跟李雲道一樣看上去很年輕。

  「走?來了還想走?」澹台家的大先生脾氣最是暴躁,尤其是看到這些讓他聯想到不悅往事的場景,原本就耿直火爆的脾氣便愈發不可抑制。

  恐懼是一種很奇怪的情緒,有的人面對恐懼會悵然無措,有的人面臨恐懼的壓力卻會迸發出更加強烈的情緒和能力。

  作為聖教紅袍主教的尼莉克斯很明顯屬於後一種,短暫的無措後,她輕哼一聲,便抽出那把閃著寒光的短刀,小碎步加速,左腳踏上八角亭下的第一級台階時,左膝微微一屈,而後發力,紅色的身影騰入半空, 刀尖直衝那面帶微笑的青衫老人。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8 06:39
第一千八百五十一章 熟悉的面孔

  就在那凌厲刀勢騰入半空,尼莉克斯以為這一擊快要得逞時,被她視為目標的青衫老人淡淡一笑,從一旁的棋盒裡取了三枚黑子,中指拇指相扣驟然彈出,亭中竟隱隱響起風雷般的破空聲響。尼莉克斯心中一驚,正欲空中翻身躲過那枚黑子時,又聽到兩聲尖嘯聲驟起。

  第一枚棋子擊中了她的肩膀,第二枚棋子擊中了她的小腿,第三枚棋子更是如同巨大的鐵錘一般轟擊在她的小腹上,也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巨大力道,盡將那百十斤體重的女子憑空擊飛出去,那紅色的身影在空中劃過一道極詭異的弧線後才頹然落地。

  轟地一聲,尼莉克斯掉入不遠處的灌木叢,她勉強掙扎著支起身子,一臉難以置地看向那輕而易舉就擊飛自己的青衫老人。此時一身白衫的李雲道正站在那青衫老者的身邊,幸災樂禍地看著她。

  尼莉克斯怒極擊心,兩指放入口中發出一長一短兩聲哨音,這是約定好的圍殲信號,可是周圍靜悄悄的,風吹著柳樹殘枝在傍晚的夕陽下搖曳擺動,一隻不知道從哪兒飛來的烏鴉拼著命地呱呱叫著,這位紅衣主教大人頭一次感受到了某種前所未有的慌張。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慘呼,尼莉克斯聽到一位得力下屬的怒吼:「主教大人快走,是陷阱!」

  亭中,脾氣火爆的澹台家大先生看向這邊,對青衫老者道:「這種他國異類,人人得而誅之!」

  脾氣與大先生處於另一個極端的澹台家小先生笑了笑,對青衫老者抱拳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放她走吧!」

  青衫老人看向李雲道,李雲道微微點頭,輕聲道:「她暫時還不能走,若是死了,有些債就沒法子去討了。」

  尼莉克斯何等聰明,一意識到中了計,強忍著腹間、肩膀和小腿上的三處劇痛,翻身而起,遁入了一旁的樹林。

  不多時,身上濺著幾處血漬的戰風雨從林中走了出來,來到亭旁小聲稟報道:「 除了那個紅衣主教外,僅有三條外圍的漏網之魚,您看是不是要趁勝追擊?」

  李雲道微微搖頭笑道:「還不到時候,讓人盯著他們的去向,另外,把她的位置告訴由香,她要給天狼報仇,錯過了這個要會的話,怕是回頭又要怨你們了!」

  想起女忍者冷酷的表情,戰風雨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時間再度回到女忍者手持妖刀劈下那一刀的一刻,尼莉克斯意識自己無法硬接這一刀,單手在沙發上猛地一撐,身子翻向沙發後方,刀峰貼著她的鼻尖劃過,將她身下的沙發直直地砍成了兩截。

  尼莉克斯怒不可遏,若是沒有那青衫老人的三計黑子,對付眼前女忍者自然不在話下,此時自己身上多處有傷,內臟更有可能早已經移位,硬撐著與這女忍者交手的話,最後也只會落得一個內出血而亡的下場——她現在急需要靜養,同時好好梳理一下自己進入華夏國境後所發生的一切,為何明明自己布下了天羅地網對付李雲道,最後卻是自己一腳踩進了對方的陷阱。

  她藉著殘破的沙發將自己與渾身上下散發著殺氣的女忍者拉開一段距離,飛快地思考著所有能擺脫眼下困境的方法。

  最後,她放下了手中的短刀,默默看著那女忍者片刻,這才說道:「你跟他本不是同類人,為什麼要委屈自己為他當牛作馬?」

  女忍者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衣冠不整的紅衣主教,良久才道:「第一,是不是同類人不關你的事,第二我並沒有當牛作馬,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尼莉克斯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忍者會有朋友?這是你們忍者村的長老們教你的嗎?」她譏諷地嘲笑 ,一邊慢慢恢復體力一邊暗暗提防著對方的暴起。

  「忍者的確沒有朋友。」由香淡淡說道,「但是,你忽略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由香面無表情:「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嗯?」

  「很久很久以前,我便已經不是忍者了……」話未落音,她右手微抬,兩枚寒光閃閃的飛鏢襲向尼莉克斯的面門。

  尼莉克斯單手抬刀,鐺鐺兩聲,便砍落了一枚飛速旋轉著襲向自己的飛鏢,但是還是沒能來得及砍落另一枚。飛鏢的刃口劃破了她的肩膀,一道血線隨著飛旋的飛鏢迸濺出來,引得紅衣主教一聲悶哼。

  而後,等她再看向女忍者的方向時,便發現那站在沙發對面的忍者陡然消失,她頓時渾身汗毛炸立,冷汗不停地從後背淌落。她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這哪裡是什麼上忍,這女子明明早就已經到了長老境界,甚至如今還隱隱有超越那些老頑固的勢頭。

  她警惕地感受著房間中週遭的事物,忽然,腦後飄起一陣涼風,她哪裡還敢再遲疑,就地一個前滾翻,姿勢雖難看了些,但好在也的的確確是躲過了突如其來的一招偷襲。

  此時尼莉克斯距離門不過二、三米的距離,她卻不肯將自己的後背留給那個實力強悍的女忍者。

  只是,不知為何,女忍者彷彿在戲弄老鼠的貓一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眼神裡微微帶著些戲謔。

  兩米……一米……尼莉克斯緩緩後移著腳步,她猜測,外面的部下應該都已經死了,那麼眼下自救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儘管離開這裡, 逃離這些華夏人的監控範圍,只要能保護自己的性命,不愁他日不能洗涮今日的恥辱。

  就在她距離門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門鎖處發出卡噠一聲輕響。

  就在此時,女忍者手中再次抖落出兩枚飛鏢。

  恰好那門打開,一名剛剛出門望風的部下探頭進來,卻被尼莉克斯一把抓住,拉進屋中,擋在自己身前。

  「啊」地一聲慘叫,兩枚飛鏢擊中那名部下的要害,頓時便抽搐著暈死過去。

  尼莉克斯見勢,正欲奪門而逃,卻在微微偏頭的那一剎那,見那門吱嘎一聲緩緩張開一條小縫,而後越張越大,之後便看到一根通體刻著繁複花紋的熟銅棍探入房中。

  尼莉克斯偏偏咬牙,手中的短刀沿著那銅棍割向執棍的那隻手——她覺得這是她唯一的機會了,擊倒門口的人再奪路而逃,也總要好過被那瘋子女忍者用妖刀刺死。

  可是,今天似乎注定了是這位紅衣主教有生以來最倒霉的一天,半日前碰上了怪物一般的青衫老人,被三粒黑白棋打得差點丟了半條命,好不容易到了安全屋卻又碰上一個女忍者,現在總算要逃出升天的時候,又碰到了一個拿銅棍的老太太,老太太看上去異常蒼老,臉上皺紋彷彿溝壑一般縱橫交錯,彷彿這一生的主旋律便是苦楚二字一般。尼莉克斯的刀還沒能碰到那只持棍的手,但銅棍的棍尖便已經到了她的胸口。

  於是,她的胸口便彷彿一張破鼓一般,被那巨大的銅製鼓槌轟得發出一聲悶響,巨大的力道將她直接轟飛出去,撞在房間的牆上,震落了一排照片風景掛畫。

  「通!」

  「通!」

  「通!」

  那銅棍被那老嫗當枴杖一般用著,撞擊在仿木紋的地磚上,發出轟轟的聲響。她每走一步,那銅棍便撞擊地面一下,而後便有數道龜裂的痕跡順著棍尖與地磚的接觸面蔓延開去。

  佝僂著身子的老太太緩緩走入房間,反手將門關上。聽到那卡噠一聲門鎖響的時候,從巨震中微微甦醒過來的尼莉克斯開始意識到,今天的事情,怕是不可能善了了。胸口肋骨間傳來劇烈的疼痛,肺間火辣辣的,剛剛又咳出來兩口鮮血,她估計應該是斷裂的肋骨刺傷肺。但此時性命攸關,這點傷便也就算不上什麼了,能保住這條性命,此時對她來說,才是最為重要的。

  「我鄭家自古就是門閥大族,經歷世事滄桑,傳到天狼這一代,已經是殊為不易,你知不知道,我這個當姑姑的費了多少心血才將這個侄兒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著長大?你說抓他便抓他,你說拷問便拷問,你說折磨便折磨。我原本是跟三師叔主動請了命來索你的性命的。但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你這樣的人,連自己人都不放過,活在這世上,多一秒都是一種浪費。」

  下一刻,那佝僂的身體陡然暴起,手中的熟銅棍當空劈下,直奔紅衣主教的腦袋。這一棍,足有千斤,若是真被掃中,那定然是腦漿崩裂當場斃命的下場。

  尼莉克斯強忍巨疼咬牙伸手從一旁的桌上抄起花瓶,扔向半空中的老嫗。

  那銅棍卻勢如破竹,將紅衣主教扔來的事物一一擊得粉碎著,眨眼間便到了頭頂上方。

  尼莉克斯知道如此棍勢,逃無可逃,只能閉眼默默等待死亡的到來。

  就在這時,一聲槍響,一發子彈擊在那熟銅棍上,將那銅棍下劈的路線,生生撞開了數十公分,銅棍落在尼莉克斯的肩胛骨上,她幾乎能聽到那卡噠噠的骨裂聲。

  只是,她已經顧不得肩上的傷,她更關心的是門口出面的那張熟悉的面孔。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8 06:40
第一千八百五十二章 畢生所學

  一把古樸的銀色左輪,握在一隻嫩白而纖細的手中,一張慵懶而精緻的面龐,雖然眼角已經有了些許的魚尾紋,但卻絲毫不會對她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風韻產生任何的影響。唇角輕輕地上翹著,她吹了吹槍口,顯得有些俏皮:「這個人,還是交給我吧!」

  「不行!」三人異口同聲,只是女忍者和鄭家姑姑說不行可以理解,但是已經是強弩之末的紅衣主教居然也大聲地說不行,便會讓人覺得這場面有些滑稽而可笑了。

  女忍者微微揚刀,將刀尖的位置貼著尼莉克斯的頸間動脈,大有一言不合便一刀割開的氣勢。

  手持通體蟒紋熟銅棍的鄭鶯鶯往前方踏出一步,銅棍一端「咚」地一聲落於地面,瞬間那地磚便龜裂開來,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滿是陰沉,瞇眼打量門口那個風姿卓絕的婦人。雖然那妖嬈的婦人沖這邊微笑著,但自幼習武的鄭家姑姑很容易便嗅出了一股危險的氣息,直覺告訴她,就算當真動手,自己和小由香聯手怕是都從這女人身上討不到便宜,更何況她手中還有槍,從剛剛一槍便打中運動中的銅棍來看,這婦人的槍法想來是極好的,如果再加上此時被由香制住的紅衣主教,若是二對二的話,眼下的勝算並不高。

  「你是什麼人?」鄭鶯鶯警惕地看著那從門口緩緩走入房中的絕色婦人,緩緩提起落在地面上的銅棍。

  「你們可以稱我為碧姬夫人!」那絕色婦人微微聳肩攤手,表示自己的到來毫無惡意:「說起來,我比你們還要想她死,嗯,她的個性的確是很讓人厭惡的那一類,就算有時候她站在我的面前,我都覺得她該死。但是,你們不能殺死她,否則,李雲道將面臨裁決殿和騎士團的雙重追殺,你們,難道想看著那個小傢伙惶惶不可終日的活著嗎?」

  此言一出,果然無論是鄭鶯鶯還是由香關芷,接著武器的手便不再如剛剛那般堅決。碧姬這個名字她們自然是清楚的,緬國之行,幸得有碧姬夫人的庇護李雲道才僥倖逃過一劫,此時聽碧姬所說,便不由得同時擔憂起來——殺了這尼莉克斯自當是可以為天狼報得一箭之仇,但是卻會給李雲道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如此一來,反倒是得不償失了。

  「所以,把她交給我吧!」碧姬夫人放下手中的精緻的左輪,淡淡笑著,她唇角的梨渦很淺,卻依稀能瞧得出年輕時的風華絕代。

  「碧姬,你三番五次地幫助我們的敵人,你難道就不怕被陛下問責嗎?」尼莉克斯厲聲說道,「還是說,你依然對那個負心人戀戀不忘?你不要忘了,當年他是怎麼對你……」

  「住口吧!」碧姬淡淡道,「當年的事情,又豈是你們這些無知的人們可以評判的!」

  尼莉克斯雖然模樣狼狽,但依舊譏諷道:「聖教上下,誰不知道聖女碧姬當年的風流韻事?這種事情,難道還需要我今日再做什麼評判,若干年前,被剝奪了聖女稱號的那一日,你就已經注定了是要終生被釘在恥辱架上的!」

  今天的碧姬身著一身長裙,似乎外面的蕭瑟春雨並沒有對她造成任何的影響,而尼莉克斯的嘲諷與奚落卻也如同那春日裡的細雨一般,淅淅瀝瀝地下,卻總是入不了她的心。

  因為,很多很多年前,她的心便已經死了。

  碧姬夫人的目光落在鄭鶯鶯的身上,而後又轉向面色鐵青的女忍者,喟然歎息道:「他們父子二人都如同磁鐵一般,將這世上的人都吸了過去。當年是那樣,如今也還是一樣!奉勸一句,如果你們以為他們是一處平靜的港灣可以隨時庇護你們,那你們就錯了,只要你還在他們父子身邊,就永遠都無法找到內心的平靜。」而後,她終於還是轉向尼莉克斯,「留下被她們殺死,或者跟我走,也許還有活下去的機會。我沒有太多的時間讓你去糾結,當年我答應過別人,此生不再踏入華夏,如今我破了戒,若是那人知道了,又免不了一頓麻煩,所以還是趁早做決斷吧!」

  而後,屋內便恢復了平靜,只聽得外面雨打芭蕉的聲響,在這春日的雨夜裡,顯得有些淒苦而孤寂。

  尼莉克斯心中天人交戰,她很清楚,碧姬並沒有偏她,留下必死,但她並不能保證離開這裡後,碧姬會不會將自己殺死,畢竟,自己與她並非同一陣營。如果是在平日裡,自己仍處於全盛狀態,就算打不贏碧姬,但總有逃遁離去的法子,此時若真的面對面動起手來,自己恐怕在她手下撐不過十個回合。

  時間滴答一秒一秒地過去,三分鐘後,碧姬再度淡淡看了尼莉克斯一眼:「你當真要用自己的死,來給李雲道製造麻煩?這樣值得?」

  尼莉克斯低著頭沒有說話,過得片刻才陡然抬頭道:「我,跟你走!」

  碧姬夫人展顏一笑,點頭道:「果然聰明。」

  尼莉克斯推開那柄搭在自己頸間的日本妖刀,與那手持熟銅棍的老嫗擦肩而過時還輕蔑地笑了笑——她們,最終還是沒能殺死她,只要跟著碧姬離開這裡,自己便有活下去的希望。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

  女忍者手中妖刀絢出一朵刀花,正欲提刀攔人,卻被鄭家姑姑用銅棍攔去去路:「讓她走吧!」

  女忍者欲言又止,可眼前的老嫗是天狼的唯一的親人,雖是姑姑卻更似母親,往後就宛若自己的婆婆,哪裡敢怠慢!雖心中不堪,但還是強行忍住。

  「走吧!」尼莉克斯催促著碧姬,她心中已經有了脫身的方案,畢竟是一方紅衣主教,若是這麼容易就被碧姬這個叛徒弄死了,那也就太虧對神這些年對自己的厚愛了。

  她有些著急,所以伸手拉門,可是她的手剛剛觸及到門把手,便感受到了一股力道正從外面將門推開。

  夜色下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那對笑瞇瞇的桃花眸卻是格外惹眼。

  尼莉克斯下意識地後撤數步,與正欲推門進來的那人拉開一大段安全的距離。

  「就這麼讓你走了,豈不是欺我華夏無人?」那人笑瞇瞇地看著尼莉克斯,悠悠道,「算起來,緬國是你的主場,如今我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嗯,被人追得如向喪家之犬的感覺如何?」

  尼莉克斯想起那轟擊在自己身上的三粒棋子,便心中頓生寒意:「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那一身白衫卻不沾絲毫春雨的青年男子淡淡一笑:「我只想你去死。」

  話剛落音,碧姬和尼莉克斯便同時覺得眼前一花,那人便如同鬼魅一般到了尼莉克斯的面前,看似綿柔的一掌,輕輕地摁在紅衣主教身上,而後便見那披了層紅袍的身子倒飛出去,雖然只倒飛了短短小短距離,但那一掌的威力,卻了著急把碧姬也嚇了一跳。

  站在不遠處的女忍者和鄭鶯鶯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欺近和出手嚇了一跳,等看到是那紅衣主教被擊得倒飛出去時,鬆了口氣的同時卻也頗為驚訝——這變化似乎來得也過於嚇人了。

  倒是陡然出手的李雲道輕輕揉著陡然發力後有些脫力的手臂,自嘲地搖了搖頭道:「還當真是手無縛雞之力啊,若是換成了龍五又或者是老爺子,這一掌必然能取了她性命了!」

  頹然落地的尼莉克斯終於克制不住先前那腹上一記棋子造成的內傷,大口的鮮血從口中噴湧出來,模樣淒慘,但臉上卻笑容詭異:「來啊,殺死我啊……」

  李雲道微笑著轉向碧姬夫人:「夫人,您也看到了,是她自己強烈要求的……」

  碧姬苦笑,正欲出言相勸,卻陡然看到李雲道手上的絢爛刀花,而後便知道無論如何,也是來不及了。

  那刀果真是飛了去,鋒利的刀刃深深地嵌入了那紅衣主教的眉心。

  尼莉克斯的臉上依舊掛著詭異的笑,彷彿正在慢慢逝去的並非自己的生命,那對眸子裡不再有瘋狂的神采,而是一種近似於迷茫與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李雲道。短短幾個月,一個人的身手會有如此之大的變化,這是她怎麼都不敢相信的!

  碧姬長長歎息一聲,問道:「你這又是何苦呢?明明知道,她若是死了,無論騎士團和裁決殿都會有一輪瘋狂的報復,你又不是你的父親,日日被影子軍團的殺手包圍著,那樣的日子你怕是一天都過不下去的!更何況,剛剛那一掌,已經是你畢生所學,現在幾乎已經脫力,何苦呢?」

  李雲道走到那仍舊坐著的軀體旁,伸手從那眉心間拔出從下山到如今居功甚偉的三刃刀,淡淡笑道:「無論是影子還是騎士團,分散一些人手和精力到我這邊來,他的壓力會不會小一些?」

  碧姬愣了一下,苦笑一聲,最後卻欣慰道:「他若是聽到你這些話,應該會很高興的。」

  李雲道搖頭道:「若是能一口氣多殺掉幾個,我也會很高興的。」

  今天有些事情,很忙,更新晚了,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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