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娛樂] 大刁民 作者:仲星羽 (連載中)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5 10:19
第一卷 第六十七章 小姨

    蘇州自古就不缺雅風縈繞的茶室,離寒山寺不遠楓橋小鎮上就有一家,古韻飄香,紫檀清茶,頗有幾份與千年古城節拍一致的古色古香。剛過午飯時分,客人不多,其實這家茶室知道的人不多,來捧場的也都是回頭客,而且似乎都跟那位始終一身藕荷布衣老闆娘或多或少有些交情。看不出年紀的老闆娘偶爾會在貴賓來臨時露幾手精湛茶藝,除此以外,熟人都只知道大隱於市的美貌老闆娘能量很大,這一點從出入這裡的人就可以看得出來,據說蘇錫常的幾任一把手都在這裡品過老闆娘親手泡出的碧螺春。不過偶爾能讓瞎頭瞎腦闖進來的陌生顧客驚為天人的老闆娘,並不會世俗到將跟各種大人物的合影掛在顯眼的位置來大煞風景,相反在目光反及之處,不是神韻異彩的水墨潑畫便是《快雪時晴帖》之類大師之作,雖然很多真跡都分別收在兩岸的故宮,但即使是臨摹品,那也是其道當中的姣姣者,不定是哪位大家年輕時的興起之作。

    幽靜茶室的靜謐跟室外轟天震地的引擎聲形成了極大的對比,一輛奧迪Q7由遠及近,在快到茶室門口的停車場時,刺耳的剎車伴隨著一個極為瀟灑的甩尾,完好無缺地停入車位,左右車距不過半個前臂的距離,駕車人的車技、自控力、距離測算都算是到了一流的水準。這個極難在日常生活中見的表演落幕後,茶室內的人都不約而同地隔著透明玻璃望向奧迪Q7,到底是何方神聖能奢侈到用Q7玩這一類高難度的汽車甩尾動作。

    車門打開後,首先露出是一雙白色的夾趾拖鞋連著一段如同藕玉一般的小腿,緊跟著是妖嬈萬份的白嫩大腿,迷彩超短褲,小吊帶,還有一張頂著寬大墨鏡的絕色容顏。

    氣場!絕對囂張跋扈到讓無人牲口甘願俯身為儒子牛的氣場。只是,突然出現在「女王陛下」身後的年輕民工生生地破壞了一幅今古相融的江南水墨美人圖。更讓茶室內幾位茶客面面相覷的是那位難得在茶室現身的絕色老闆娘居然主動迎了出去。

    「死丫頭,來蘇州來不提前打聲招呼!」今天穿了一身淡粉色旗袍的老闆娘右手叉腰,笑罵間倒卻生出幾份能讓絕大多數男人為之傾倒的嫵媚。

    「小姨,看到我高興吧!」阮家大小姐站在老闆娘的面前,倒是多出了幾份李雲道從來沒有見識過的嬌憨。

    「高興高興,你個瘋丫頭,從小到大都是一身瘋勁兒,今天怎麼又瘋到蘇州來了?幸好我這兩天在蘇州,不然你還真要撲個空了。」仔細一看,才會發現老闆娘跟阮鈺的絕色面容間倒真有幾份相似之處,看來就算不是嫡親,也起碼是有血緣關係的。風華絕色的老闆娘打量了一眼站在阮鈺身後的李雲道,眼神有些怪異,不像是打量陌生人,卻像是丈母娘打量女婿一般細緻。

    李雲道倒是不認生,上來打招呼:「幾天沒見,謝姐又年輕了幾分!」眼前的女人就算是換了裝束改了妝,李雲道還是能夠認得出來,眼前的老闆娘正是前些日子跟毛忠群他們晚上碰面時現身的謝嫣然,一個初看就跟阮鈺年紀相仿再看則風韻無雙越看越有味道的女人。

    「哦!原來是秦爺的侄子!」謝嫣然的眼力和記憶力都相當好,哪怕李雲道脫下一身阿瑪尼,從事業精英搖身變成進城民工,她也還是在第一時間認出了李雲道的身份,當晚林一一介紹李雲道時,是以秦爺的子侄身份介紹的,謝嫣然事後也作了功課,對於眼前這個走出深山老林的男人並不能算不瞭解。況且,他還是前不久北京飯店風波的男主角之一,謝嫣然想不認識他都不可能。「你們年輕人多交流交流走動走動,是有好處的。」謝嫣然意味深長地看了阮鈺一眼,阮家大瘋妞卻是一臉我是瘋妞兒我怕誰的表情,絲毫沒有為難退縮的覺悟,只是看向李雲道的眼神裡有些困惑,顯然不知道李雲道怎麼會認識謝嫣然。

    「小姨,我都好久沒有喝到你泡的茶了!」阮鈺突然笑道,「今兒小姨你一定要露一手,讓這個目中無人的大刁看看,啥叫文化,啥叫深度!」

    謝嫣然笑了笑,領著阮大瘋妞兒和李雲道進門,直接按排到茶室內院的一方天井中。天井不大,腳下就是一方魚池,成群的錦鯉簇然湧動,放在這白牆灰瓦的蘇式建築中,更顯得別有一番生機情調。

    「老實交待,你怎麼會認識小姨的?是秦家老爺子帶你認識的?」趁著謝嫣然去取茶具的空當兒,大瘋妞兒又石凳上一躍而起,單腳踩著石登,一副上天入地的女響馬形象,不過還是個嫵媚動人的女響馬。

    李雲道故作神秘:「天機不可洩露。」

    「哼,愛說不說,姐過會兒問小姨也一樣能有答案!不過,哼哼,好像現在是某人有求於姐,才要請姐喝茶的吧?」阮家大小姐冷笑連連,故意作出一幅愛理不理的模樣。

    對於這個翻臉比翻書還快的難纏女人,李雲道幾乎無計可施,任何陰謀詭計放在她的身上都會被她強大的瘋妞氣場拒之門外。

    「前幾天,跟老爺子的幾個學生在謝姐的會所裡吃飯,所以見過一面。」某人終於繳械。

    「不許叫謝姐!他是我小姨!」

    「他是你小姨跟我叫她『謝姐』有什麼關係?」

    「有!」

    「有什麼?」

    「反正就是有!」

    「不可理喻!」

    謝嫣然不知何時回來,手上拿著一盒密封的茶葉,身後同樣一身淡綠色旗袍的年輕女子捧著一套茶具。「小兩口吵什麼吵?不怕嚇到我的客人?」謝嫣然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李雲道微微尷尬,阮大瘋妞卻一臉不在乎:「就吵就吵,嘻嘻,在小姨心裡,肯定我比別人都重要!」

    「是是是,我家大瘋妞兒最重要!你瞧,你都多大的人了?還瘋來瘋去的,也不知道華爾街的那些人怎麼會選擇跟你合作的。」謝嫣然笑罵道,「我猜他們都瘋了。」

    李雲道微微點頭,卻被身邊的阮大瘋妞兒用手中的古董諾基亞給了一記暴栗,立刻眼觀鼻鼻觀心。

    謝嫣然對茶道造詣頗深,但是桌上的香爐、檀香和幾勢起手動作,那股神韻就不是初學者一年兩年就能練就的,茶道跟武道、文道有共同之處,都不是急火就可以一日速成的,而是如同慢功細火熬湯一般,才能品得出那獨特的滋味。

    「知道品這碧螺春應該有多少道工序嗎?」初泡去毛後,謝嫣然一邊往透明茶盂中堪茶一邊似帶著考驗般地問兩個年輕人。

    阮鈺一臉我知道也不說的表情,盯著李雲道,彷彿就等著李大刁民出醜。

    李雲道卻是先接過玻璃盂輕抿一口,笑了笑,又皺了皺眉,才道:「十二道過程缺一不可,從點香、滌器,到品、再品、三品、回味,中間一共十二個過程,缺一都會錯失洞庭仙味的精髓。其實,陸羽在《茶經》中就有提過『蘇州長州生洞庭山』,不過,古籍提到碧螺春時還有一名,你知道嗎?」

    阮鈺沒想到會被李大刁民反將一軍,只能向謝嫣然求救,卻發現謝嫣然微笑搖頭,當下疑惑:「小姨,什麼名字呀?你說說看呢,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微笑著的謝嫣然倒是很大方:「這碧螺春剛剛炒製成熟時呈曲捲形狀,形似婦之乳頂,所以又有碧乳春一說。」

    「我當是什麼,不就是這個嘛,姐什麼世面沒見過,死大刁民!」阮家大瘋妞一臉無所謂,可是石桌下的卻突然出現一隻無主白色拖鞋,再仔細看,一雙趾甲晶瑩剔透的秀腳正停留在大刁民的黑色布鞋上,力道還不小,踩得某人後悔萬份——二十五年讀書磨出來的耐性都讓狗給吃了,怎麼碰到這個女人,總是忍不住想鬥上一斗呢?

    門外又來了客人,謝嫣然看了一眼,道了聲:「有貴客,我去接待一下。」隨後,款款離開,留下被踩得齜牙咧嘴的大刁民一腳鬱悶。

    「你這個女人,生在古代定是悍婦!」

    「謝謝誇獎,姐又不嫁給你,你還真就管不著!」說完,腳上又加了把勁兒。

    「你……」李雲道終於承受不住,剛要發火,卻聽到阮大瘋妞兒突然以昆曲的綿長粘糯腔調哼道:「哎喲喲呀,北京的深秋真是那個寒呀,蔡家蔣家鬥得不可開交呀……」

    李雲道終於再次忍了下來,看著阮大瘋妞兒繼續可勁兒地發神經,雖然有的地方大瘋妞兒用了杭州腔,李雲道聽不太明白,但是有一句卻是真真切切聽明白了。

    「蔡家大菩薩結婚了,跟那位不可一世的蔣家大少。」

    是諷刺,還是嘲笑?是喜劇,還是悲哀?

    一口溫潤的碧螺春下腹。

    寒如千冰。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5 10:20
第一卷 第六十七章 小姨

    蘇州自古就不缺雅風縈繞的茶室,離寒山寺不遠楓橋小鎮上就有一家,古韻飄香,紫檀清茶,頗有幾份與千年古城節拍一致的古色古香。剛過午飯時分,客人不多,其實這家茶室知道的人不多,來捧場的也都是回頭客,而且似乎都跟那位始終一身藕荷布衣老闆娘或多或少有些交情。看不出年紀的老闆娘偶爾會在貴賓來臨時露幾手精湛茶藝,除此以外,熟人都只知道大隱於市的美貌老闆娘能量很大,這一點從出入這裡的人就可以看得出來,據說蘇錫常的幾任一把手都在這裡品過老闆娘親手泡出的碧螺春。不過偶爾能讓瞎頭瞎腦闖進來的陌生顧客驚為天人的老闆娘,並不會世俗到將跟各種大人物的合影掛在顯眼的位置來大煞風景,相反在目光反及之處,不是神韻異彩的水墨潑畫便是《快雪時晴帖》之類大師之作,雖然很多真跡都分別收在兩岸的故宮,但即使是臨摹品,那也是其道當中的姣姣者,不定是哪位大家年輕時的興起之作。

    幽靜茶室的靜謐跟室外轟天震地的引擎聲形成了極大的對比,一輛奧迪Q7由遠及近,在快到茶室門口的停車場時,刺耳的剎車伴隨著一個極為瀟灑的甩尾,完好無缺地停入車位,左右車距不過半個前臂的距離,駕車人的車技、自控力、距離測算都算是到了一流的水準。這個極難在日常生活中見的表演落幕後,茶室內的人都不約而同地隔著透明玻璃望向奧迪Q7,到底是何方神聖能奢侈到用Q7玩這一類高難度的汽車甩尾動作。

    車門打開後,首先露出是一雙白色的夾趾拖鞋連著一段如同藕玉一般的小腿,緊跟著是妖嬈萬份的白嫩大腿,迷彩超短褲,小吊帶,還有一張頂著寬大墨鏡的絕色容顏。

    氣場!絕對囂張跋扈到讓無人牲口甘願俯身為儒子牛的氣場。只是,突然出現在「女王陛下」身後的年輕民工生生地破壞了一幅今古相融的江南水墨美人圖。更讓茶室內幾位茶客面面相覷的是那位難得在茶室現身的絕色老闆娘居然主動迎了出去。

    「死丫頭,來蘇州來不提前打聲招呼!」今天穿了一身淡粉色旗袍的老闆娘右手叉腰,笑罵間倒卻生出幾份能讓絕大多數男人為之傾倒的嫵媚。

    「小姨,看到我高興吧!」阮家大小姐站在老闆娘的面前,倒是多出了幾份李雲道從來沒有見識過的嬌憨。

    「高興高興,你個瘋丫頭,從小到大都是一身瘋勁兒,今天怎麼又瘋到蘇州來了?幸好我這兩天在蘇州,不然你還真要撲個空了。」仔細一看,才會發現老闆娘跟阮鈺的絕色面容間倒真有幾份相似之處,看來就算不是嫡親,也起碼是有血緣關係的。風華絕色的老闆娘打量了一眼站在阮鈺身後的李雲道,眼神有些怪異,不像是打量陌生人,卻像是丈母娘打量女婿一般細緻。

    李雲道倒是不認生,上來打招呼:「幾天沒見,謝姐又年輕了幾分!」眼前的女人就算是換了裝束改了妝,李雲道還是能夠認得出來,眼前的老闆娘正是前些日子跟毛忠群他們晚上碰面時現身的謝嫣然,一個初看就跟阮鈺年紀相仿再看則風韻無雙越看越有味道的女人。

    「哦!原來是秦爺的侄子!」謝嫣然的眼力和記憶力都相當好,哪怕李雲道脫下一身阿瑪尼,從事業精英搖身變成進城民工,她也還是在第一時間認出了李雲道的身份,當晚林一一介紹李雲道時,是以秦爺的子侄身份介紹的,謝嫣然事後也作了功課,對於眼前這個走出深山老林的男人並不能算不瞭解。況且,他還是前不久北京飯店風波的男主角之一,謝嫣然想不認識他都不可能。「你們年輕人多交流交流走動走動,是有好處的。」謝嫣然意味深長地看了阮鈺一眼,阮家大瘋妞卻是一臉我是瘋妞兒我怕誰的表情,絲毫沒有為難退縮的覺悟,只是看向李雲道的眼神裡有些困惑,顯然不知道李雲道怎麼會認識謝嫣然。

    「小姨,我都好久沒有喝到你泡的茶了!」阮鈺突然笑道,「今兒小姨你一定要露一手,讓這個目中無人的大刁看看,啥叫文化,啥叫深度!」

    謝嫣然笑了笑,領著阮大瘋妞兒和李雲道進門,直接按排到茶室內院的一方天井中。天井不大,腳下就是一方魚池,成群的錦鯉簇然湧動,放在這白牆灰瓦的蘇式建築中,更顯得別有一番生機情調。

    「老實交待,你怎麼會認識小姨的?是秦家老爺子帶你認識的?」趁著謝嫣然去取茶具的空當兒,大瘋妞兒又石凳上一躍而起,單腳踩著石登,一副上天入地的女響馬形象,不過還是個嫵媚動人的女響馬。

    李雲道故作神秘:「天機不可洩露。」

    「哼,愛說不說,姐過會兒問小姨也一樣能有答案!不過,哼哼,好像現在是某人有求於姐,才要請姐喝茶的吧?」阮家大小姐冷笑連連,故意作出一幅愛理不理的模樣。

    對於這個翻臉比翻書還快的難纏女人,李雲道幾乎無計可施,任何陰謀詭計放在她的身上都會被她強大的瘋妞氣場拒之門外。

    「前幾天,跟老爺子的幾個學生在謝姐的會所裡吃飯,所以見過一面。」某人終於繳械。

    「不許叫謝姐!他是我小姨!」

    「他是你小姨跟我叫她『謝姐』有什麼關係?」

    「有!」

    「有什麼?」

    「反正就是有!」

    「不可理喻!」

    謝嫣然不知何時回來,手上拿著一盒密封的茶葉,身後同樣一身淡綠色旗袍的年輕女子捧著一套茶具。「小兩口吵什麼吵?不怕嚇到我的客人?」謝嫣然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李雲道微微尷尬,阮大瘋妞卻一臉不在乎:「就吵就吵,嘻嘻,在小姨心裡,肯定我比別人都重要!」

    「是是是,我家大瘋妞兒最重要!你瞧,你都多大的人了?還瘋來瘋去的,也不知道華爾街的那些人怎麼會選擇跟你合作的。」謝嫣然笑罵道,「我猜他們都瘋了。」

    李雲道微微點頭,卻被身邊的阮大瘋妞兒用手中的古董諾基亞給了一記暴栗,立刻眼觀鼻鼻觀心。

    謝嫣然對茶道造詣頗深,但是桌上的香爐、檀香和幾勢起手動作,那股神韻就不是初學者一年兩年就能練就的,茶道跟武道、文道有共同之處,都不是急火就可以一日速成的,而是如同慢功細火熬湯一般,才能品得出那獨特的滋味。

    「知道品這碧螺春應該有多少道工序嗎?」初泡去毛後,謝嫣然一邊往透明茶盂中堪茶一邊似帶著考驗般地問兩個年輕人。

    阮鈺一臉我知道也不說的表情,盯著李雲道,彷彿就等著李大刁民出醜。

    李雲道卻是先接過玻璃盂輕抿一口,笑了笑,又皺了皺眉,才道:「十二道過程缺一不可,從點香、滌器,到品、再品、三品、回味,中間一共十二個過程,缺一都會錯失洞庭仙味的精髓。其實,陸羽在《茶經》中就有提過『蘇州長州生洞庭山』,不過,古籍提到碧螺春時還有一名,你知道嗎?」

    阮鈺沒想到會被李大刁民反將一軍,只能向謝嫣然求救,卻發現謝嫣然微笑搖頭,當下疑惑:「小姨,什麼名字呀?你說說看呢,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微笑著的謝嫣然倒是很大方:「這碧螺春剛剛炒製成熟時呈曲捲形狀,形似婦之乳頂,所以又有碧乳春一說。」

    「我當是什麼,不就是這個嘛,姐什麼世面沒見過,死大刁民!」阮家大瘋妞一臉無所謂,可是石桌下的卻突然出現一隻無主白色拖鞋,再仔細看,一雙趾甲晶瑩剔透的秀腳正停留在大刁民的黑色布鞋上,力道還不小,踩得某人後悔萬份——二十五年讀書磨出來的耐性都讓狗給吃了,怎麼碰到這個女人,總是忍不住想鬥上一斗呢?

    門外又來了客人,謝嫣然看了一眼,道了聲:「有貴客,我去接待一下。」隨後,款款離開,留下被踩得齜牙咧嘴的大刁民一腳鬱悶。

    「你這個女人,生在古代定是悍婦!」

    「謝謝誇獎,姐又不嫁給你,你還真就管不著!」說完,腳上又加了把勁兒。

    「你……」李雲道終於承受不住,剛要發火,卻聽到阮大瘋妞兒突然以昆曲的綿長粘糯腔調哼道:「哎喲喲呀,北京的深秋真是那個寒呀,蔡家蔣家鬥得不可開交呀……」

    李雲道終於再次忍了下來,看著阮大瘋妞兒繼續可勁兒地發神經,雖然有的地方大瘋妞兒用了杭州腔,李雲道聽不太明白,但是有一句卻是真真切切聽明白了。

    「蔡家大菩薩結婚了,跟那位不可一世的蔣家大少。」

    是諷刺,還是嘲笑?是喜劇,還是悲哀?

    一口溫潤的碧螺春下腹。

寒如千冰。大刁民 第一卷 第六十八章 綁架

    蔡桃夭跟蔣青天結婚了。

    聽到這個消息後,李大刁民卻沒有想像中的苦笑,反倒是先笑一聲,再笑一聲,第三次笑時連一貫沒心沒肺的阮家大瘋妞兒都覺得有股說不出的滄桑悲涼。

    笑完後的李雲道就不再說話,該聽的都已經聽了,不該聽的,他也不至於無聊到去八卦,剩下的時間都是對著面前的玲瓏茶具,品著據說是特供給中南海的極品碧螺春。

    茶不苦,心卻很苦。

    看到李雲道陷入沉默氣場,阮家大瘋妞兒出乎意料地沒有打趣挖苦,相反從某人對面挪到了身邊的位置,安靜地沏茶。看得出來,阮鈺的茶藝與謝嫣然同出一脈,連鳳凰三點頭的韻味都學得入木三分。如果此刻有熟悉阮鈺的人在現場,百分百會被眼前的場景驚掉一地眼鏡——喝阮姐泡的茶,這可是莫大的殊榮,除了阮家那位早就坐在國副級別位置的大佬,鮮有人能享受到這般待遇。就連跟貴賓寒暄結束,悄然進入中庭天井的謝嫣然都微微吃驚,甚至站在門檻後良久才現身。

    看到謝嫣然現身的阮鈺不動聲色地坐回大刁民對面的位置,彷彿只是代謝嫣然做了一件份內事,謝嫣然自然也不會大煞風景地點破其中的玄機,只是不經意地瞟了身邊從小就在她面前瘋頭瘋腦的漂亮侄女,只有看著阮家大瘋妞長大的她才看得出藏在鎮定自若背後的一絲微妙的慌亂。

    「李先生,這茶如何?」接過茶壺的謝嫣然不經意地問了一句,這才將沉默不語的李雲道從情緒的低潮中拉了出來。

    「好茶!頭品色淡幽香鮮雅,二品翠綠芬芳味醇,三品碧清香郁回甘!」對於這樣的好茶,李雲道自然不會吝嗇褒獎之辭,未了還不忘真誠地加上一句,「謝姐別跟我客氣,叫我雲道,或者像大家一樣叫我老三就行!」

    「老三?」謝嫣然面露不解。

    「上面還有兩個同胞哥哥,所以熟悉的人包括黃叔他們,現在都叫我老三。」

    「行,那謝姐就托大,叫你一聲老三了。」謝嫣然看了一眼面露凶色的阮鈺,當下又笑道,「我們各交各的,不妨礙你們倆相處!」謝嫣然話中有話,阮鈺國色天香的俏臉也被說得微微發燙。

    似乎阮鈺每出現一次,李雲道就要面臨一次前所未有的危機,上回見了她一面,差點兒被蔣青天的保鏢廢成太監,這回似乎是個更大的危機。手機響起的時候,三人仍在默默品茶,李雲道接起電話後剛聽對方說了一句,右手的茶盅便微微一顫,神色徒然轉冷。

    阮鈺對著緩緩皺眉的李雲道,忍不住問道:「出大事兒了?」不知道為什麼,阮鈺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很瞭解眼前的大刁民了,甚至知道他此刻的表情背後,一定是出了大事。

    李雲道點頭:「十力和雙胞胎被綁架了。」

    「綁架?」阮鈺和謝嫣然同時皺眉。十力是什麼背景她們並不清楚,但是雙胞胎是秦爺的嫡孫,這一點兒絕大多數在長三角黑道上走動的人都清楚,兩個無法無天的小混蛋就是秦家那頭睡虎的最致命的逆鱗。這頭已經沉睡了很多的老虎一般不會咬人,但真發飆咬起人來,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下山猛虎,所以這些年來,也極少有人會考慮在太歲頭上動土,就算有人想到了,也會因為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後果而打消這個念頭。現在終於有人來拔這兩片逆鱗,那麼肯定就是要麼不來,要來絕對是有備而來,而且很有可能是想上演一回武松打虎的劇幕。這才是阮鈺和謝嫣然同時皺眉的原因。

    「我得趕緊回潤園一趟,下回有機會再見!」李雲道放下電話,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就走。

    不等謝嫣然開口,將白色拖鞋拿在手中的阮家大小姐便赤著嫩玉般的小腳追了上去:「喂,等等,姐送你一程!」

    謝嫣然目送一男一女兩人前後離開,沉默著收拾桌上的茶具,送到後面讓人清洗,隨後便穿過中庭天井,推門而入。一個造型如同博物館一般的收藏室,從青銅古劍到青花瓷瓶,個個兒都是精品。收藏室的邊上有一個別緻的書房,走進書房的謝嫣然居然推開書架,裡頭赫然是一個暗室。進暗室後的謝嫣然先用自己的手機打了一個電話,第一個電話撥的是上海區號,接通後只說了簡單的一句話:「有人盯上秦家了。」隨後放下手機,打開抽屜,拿出另一隻造型普通的手機,但卻撥了一個很奇怪的號碼,不是固定號也不是手機號,電話響了許久,終於在最後傳來一個嘶啞的男聲:「紅狐?」

    「白虎可能已經暴露了。」

    「嗯……」嘶啞的男聲沉吟了許久,才道:「先靜觀其變。」

    「是,紅狐收到!」

    放下手機的謝嫣然又回到書桌裡,靜坐思考了片刻,推門出去的那一刻又變身為那個笑迎來客的風騷茶西施。

    阮鈺的車技很好,只用了八分鐘就從城郊楓橋殺回古城中心的潤園別墅,巨大的引擎轟鳴聲老遠就嚇得門口的保安掛起吊桿,等到奧迪Q7呼嘯而過時,拍著胸脯暗暗心驚的保安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幾年前秦家二少奶奶天天在家的日子——那輛銀灰的邁巴赫簡直就是小區保安們的一場場惡夢,還有那個長得如同天仙般的魔女。

    阮鈺沒有立刻走,而是跟著李雲道一起進了別墅,秦孤鶴破天荒地降臨雙胞胎住的這棟別墅,平日裡想眼不見心不煩,現在出了大事,到底還是需要秦家的這根頂樑柱坐陣。見李雲道進來,最先發飆的居然是黃梅花那個憨頭憨腦徒弟。

    「你還有心思泡妞兒!」平日裡嘻嘻哈哈看不出來,可是真被周樹人一拳打中,李雲道這才真正體會到這個憨小子的壯實,一拳幾乎將李雲道擊退四五步,就這樣,估計還是看在黃梅花的面子上控制了力量。李雲道沒躲沒閃,連一絲抵擋的意思都沒有,硬生生地被周樹人一拳打得喉嚨發甜。

    「樹人!」黃梅花皺眉道,「老爺子面前,輪得到你插話?」黃梅花看了佝僂著身子的李雲道一眼,召回周樹人,兩人一左一右站在秦孤鶴身後。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5 10:21

    城南吳中,新經濟開發區內工廠眾多,物流發達,找一兩個路徑生僻人煙稀少的空倉庫那也只是分分鐘的事情。一輛白色的麵包車出現駛進一條鮮有人問津的小道,接著七拐八拐進了一處倉庫。進了倉庫打開車門,跳下四個男人,隨後又七手八腳地將車上的「肉票」一個個拎下來。

    「幸虧東哥想得周到,帶了迷藥,不然單這個小東西就夠我們喝一壺了,媽的,這小東西怎麼會這麼厲害,我這胳膊估計不上醫院都不行了。」說話的是一個模樣大約三十出頭的男人,個子不高,普通長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手上的人命太多,總給人一股陰森森的感覺。男人說話的時候垂著一條胳膊,顯然是剛剛在車上一不留神著了道。

    「黑魚,你這胳膊算什麼,我差點兒連*都被這小兔崽子踢爆了,我也得去醫院看看,不然真為了這一票就斷子絕孫了,就他娘的太不划算了!」旁邊一個面色猙獰的年輕男人不停地捂著小腹,顯然受傷不算輕。

    還有一個矮胖的角色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嘴角隱隱有血絲,估計是剛剛在車上的搏鬥中傷了舌頭,隨著矮胖子也指了指外面,表示自己也要去醫院看看。

    被稱為「東哥」的男人明顯是四人中的老大,因為包括黑魚在內的三人發完牢騷,還是看向這個站在一邊默默抽煙的中年男人。一米八的身高,穿著不起眼的休閒褲和襯衣,放在人群裡是怎麼都找不出特怔的,但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很陰冷,比黑魚的陰森面像還要冷上三分。

    「這回是兩條大魚,你們兩個先忍忍,等拿了兩邊的錢南下了再說!」中年男人的聲音微微有些嘶啞,看語氣卻是不容抗拒的,「黑魚的胳膊不能等,畢竟以後干大買賣時還要開車,這樣,黑魚你先去把醫院裡把骨頭接好,回來的時候給胖子和泥鰍買些藥帶回來,順便把這輛車換了,手腳利落點。胖子你跟泥鰍一起把人抬到裡面去,快!」諸振東有條不紊地發出施令,另三人完全一絲不苟地執行,這種默契顯然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磨合出來的。三人各忙各的,留下諸振東一人在原地抽煙。諸振東看起來煙癮很重,一根煙幾個眨眼就只剩下尾巴。

    被十力踢中下身的泥鰍其實長得跟黑魚一樣膚色黝黑,但是他比黑魚瘦多了,再加上在警察跟前比泥鰍還滑,這才在道上得了這個名號。「東哥,有必要這麼小心嗎?南方的警察個個我都是軟蛋,我估計就算是發現我們了,咱們也一樣可以跟上回一樣,大大方方地帶著錢走出蘇州。」

    諸振東搖了搖頭,將扔在地上的煙頭踩滅:「我們既然接了這單生意,就要對買家負責,這也是我們在道上一貫的口碑。況且,秦孤鶴在道上的名聲怕是不在內蒙那位之下。那位能下封殺令把我們逼出大草原,秦孤鶴在長三角的力量只會更恐怖!倒是比計劃多出了一個喇嘛,買家那邊似乎也沒有提到過,打聽看看,如果真是無關緊要的小人物辦完事就放了,畢竟是個和尚,這輩子我們四個虧心事兒沒少干,雖然也不差這一件,但起碼不要下了地獄還要挖心掏肺滾油禍!」

    泥鰍捂著小腹,依著水泥柱子坐到地上,仰頭看著天花板,神情落莫:「東哥,你說這世上真有地獄,真有天堂?」

    諸振東嗯了一聲:「反正我們四個是鐵定下地獄了。」

    「哥,你說我們不回內蒙了,那位真能放了嫂子?」

    諸振東表情肅穆:「內蒙道上都知道隸王爺說話一言九鼎。」停了片刻,繼續道,「如果真不放,隸王爺好像有三個老婆四個女兒還有一個獨子,是吧?」

    泥鰍點頭:「要真那樣,就殺回去!」提到「殺」字的泥鰍坐直了身子,倒真是一身掩不住的殺氣。

    「也不知道小芳怎麼樣了!」泥鰍剛剛正經完,又開始「傷春感秋」了,小芳是包頭一家按摩中心的頭牌,泥鰍是常客,之前拿命填出來的錢也大多花在了那娘們兒肚皮上。

    諸振東笑罵道:「幹完這一票,都要跑路去越南了,你還惦記個屁的小芳!」

    泥鰍也是笑了笑,彈給處理完「肉票」的胖子一根煙,胖子笑瞇瞇地點上,猛吸一口,嗆著了,咳嗽時滿嘴噴血。

    「東哥,胖子的舌頭傷得不輕啊!」泥鰍捂著自己的小腹,表面糾結,但看到胖子滿世界噴血星子的模樣,也要覺得自己似乎還算是幸運的。

    胖子卻笑著含糊不清道:「沒事兒,人胖,血多,經得起流。」

    「再等等,黑魚辦事兒向來速度不慢,藥回來了,就能都輕鬆些。」諸振東也一直忍著微微發顫的左手,剛剛在車上最後還是他出手外加用了乙醚才將小喇嘛暫時擺平,就這樣,左手的骨折傷勢估計都不在黑魚之下,但是他一直忍著,當了那麼多年兵的他自然知道在這個關鍵時刻,士氣扮演著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三個人都靠著一根水泥柱子坐著,仰視著佈滿裂痕黑如地獄一般的水泥天篷,恰好諸振東口袋裡的手機響起,諸振東用右手解開左邊的口袋,拿出手機,看了看號碼,面色轉冷:「嗯?」

    「可以打電話給秦家了,開價一億,不能還價,事後我這邊的五千萬也會一子兒不拉地打到你的帳戶上!」一個男聲,聽不出具體年紀,整個過程都是這位買家在操縱。

    幹一票大的,能賺五千萬,諸振東四個人可以在東南亞隨便哪個國家舒舒服服地過下半輩子了,他倒沒有奢望能將秦家的贖金一塊兒帶走,甚至他現在就可以猜到,買家的真正意圖並不是秦家的兩個小男孩,而是穩坐秦家第一把交椅的秦孤鶴。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5 10:21
第一卷 第七十章 紕漏

    (布衣在催我一日兩更,最近工作比較忙,羽少只能保證基本一日一更,等過兩天空了的時候,一日兩更,請布衣、是但見諒哦。)

    一個億的現金有多少,諸振東不是沒有測算過,按如今人民幣最高面值100元來算,體積也要將近一個立方,加上裝錢的箱子,重量估計不下三噸。將三噸人民幣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出蘇州,除非他們四人真有通天神力,不然估計連長三角都走不出,跟不用說帶著瑞士銀行那五千萬南下去越南了。

    「東哥,是我們連累了你!」泥鰍看著諸振東,瘦黑的臉上因為疼痛和歉疚的複雜表情而顯得有些僵硬,但眼神卻很真誠。

    「都是兄弟,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話!」諸振東又扔給泥鰍和胖子一人一支煙,「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入伍第一年,老軍長就跟我說過,好男兒應該志在四方嘛!」

    「東哥,如果我們三個沒惹出那檔子事情,估計你現在也該升團長了吧!」胖子的舌頭仍舊不太靈活,說話有些含糊不清,但說到這個話題,他還是忍不住想說兩句。

    「屁的團長!如果當年你們不廢了那個畜生,就不算是我諸振東帶出來的好兵!」

    「哼!」泥鰍恨恨地用手肘捅了一下身後的水泥柱,一個人都環抱不過來的水泥柱居然給震得轟轟作響,「我真後悔,當年應該下狠手,直接要了那畜生的命,不然也不會最後還要連累教官你!」

    「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我倒真要睜大眼睛看著,那畜生最後會得啥樣的報應!別急,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東哥,你說混蛋強暴殺人,壞事做盡了,我們算是替天行道,咋最後要上軍事法庭的反倒是我們的呢?」泥鰍仍舊一臉不理解,這個想法他悶在心裡很久了,只是一直沒有說出來。

    諸振東慘笑一聲:「自古民不與官鬥,哪怕我們是保家衛國的特種兵,放在他們面前也只是升斗小民,那些達官貴人拍死我們就跟拍死一隻蚊子這麼輕鬆!」

    「媽的!早知道不當這勞什子的兵,好歹老子立過兩個二等功,三個三等功,黑魚更厲害,一個一等功,三個二等功,國家怎麼說拋棄就拋棄我們?」泥鰍憤憤不平,他只是沒有想到自己在戰場上奮勇殺敵,最後卻載在了自己人手裡。

    「別胡說!」諸振樂正色道,「沒有我們那些戰友,你們的父母兄弟親戚朋友能在家裡上班拿工資過得那麼穩當?吳正笑,趙引常,你們一定在看到,國家機器只是被極少部分的蛀蟲利用了,以國家的名義謀取私利,最終這些人將會自絕於黨、自絕於人民。」

    「是!」泥鰍跟胖子兩人同時挺胸回答,一如在軍隊執行任務前的戰前督導。

    依著柱子抽煙的三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煙草的味道能讓他們暫時忘卻身上的疼痛,但是心裡的疼,估計這一輩子都好不了。

    「東哥,你說我們這算不算傷天害理?」泥鰍盯著天花板,表情麻木。

    諸振東抽了口煙,良久才在繚繞煙霧中回道:「算,怎麼不算?人民培養了我們,是讓我們上陣殺敵的,可是我們卻要用人民給我們的本事,幹這些勾當,能不下地獄?」

    胖子卻「嘿嘿」笑道:「東哥,我覺得不算!你看啊,我們從軍隊裡出來,雖然也幹過不少綁架勒索的事,但是我們哪次綁的不是那些窮凶極惡的人物?就說來長三角之前我們綁的那個混蛋,開賭場放高利貸也就算了,居然還逼未成年少女做那種事,不敲詐勒索他咱總不能跟窮苦老百姓化緣去吧?」

    諸振東這回倒是點頭道:「真是沒想到他居然跟擋上隸王爺的線,幸好在這之前已經接好了生意南下長三角,不然真要被隸王爺盯上,我們就算是再生猛威武也鬥不過一條地頭蛇的。」

    胖子和泥鰍剛想再說些什麼,諸振東的耳朵突然動了動,接著就聽到外面汽車的引擎聲,按約定以特下的節奏響了幾聲喇叭後,諸振東和胖子一起開門。去的時候黑魚開的是一輛隨手借來的金盃麵包車,回來的時候卻變成了一輛黑色的別克GL8。跳下車的黑魚哭喪著臉:「奶奶的,那小子不知道做了什麼手腳,醫院的骨科醫生說要開刀才能接上!」

    諸振東微微皺了皺眉,他倒是已經猜到剛剛那個穿著一身喇嘛袍的小喇嘛應該師從名家,但是卻沒有想到會如此棘手。不過黑魚之前是特種作戰小隊的隊醫,他親自買來了藥讓留下的三人一時間都感覺渾身輕鬆了許多。

    「東哥,先噴點兒這個,有止疼的效果!」黑魚遞給諸振東一瓶藍白顏色的噴霧劑,「雖然沒有軍隊裡發的那種好用,效果也慢也些,但有總比沒有好。」

    「我先幫你噴些,然後你先幫他們處理一下,尤其是泥鰍,就當一起泡澡堂子了,大男人一個彆扭扭捏捏。」諸振東幫先幫黑魚將垂下的那只肩膀噴了一圈,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自己藏在褲袋裡的左手,另外三人一看都嚇一跳,手腕處已經浮腫得堪比小臂了。見三人都面露不忍地看著自己,諸振東居然笑了笑:「沒事兒,還沒斷!」

    胖子和泥鰍幾乎同時熱淚盈眶,只有黑魚看著那浮腫的手腕沒有說話,微微皺眉,手腕腫成這樣,就算沒斷這隻手腕的完好程度也有限了。黑魚忍著沒有說話,先是幫胖子看了看舌頭,胖子此刻連牙縫裡都是血,偏偏他還在可勁兒傻笑,張開嘴的瞬間頗有股陰森恐怖的感覺。

    四人誰也沒有在意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個人,直到一聲「無量壽佛」,才將四人同時驚出一身冷汗。四人回過頭時,卻看到原本應該被綁在水泥柱上的男童喇嘛一臉平靜地站在他們面前,淡定得如同面對一群虔誠的密宗佛教徒。

    那種迷藥有多大的勁諸振東是知道的,照理說讓一頭大象睡上三天也沒有太大的疑問,而且剛剛胖子他們綁人肯定會用軍中綁俘虜的綁法,那種結繩手法加上船用纜繩應該不會出現紕漏的。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5 10:22
第一卷 第七十一章 勸降

    能讓一頭大象酣睡三天的迷藥在一個小男童身上居然連幾個小時的藥效都沒有,單這一點就足以讓諸振東嘖嘖稱奇了。他從偵察連被選進特種大隊的時候,負責培訓他的教官就是某個江湖古老家族的當代族長,雖然滄海桑田世事變幻,但是老祖宗著留下的中華絕技精髓並沒有完全沒落在戰爭和現代化的洪流浪潮中。諸振東一開始也不信,但是當他親眼看到那位貌不驚人的教官居然真的可以踩著水面越過好幾丈寬的河面時,這才知道中華民族的傳說並不都是空穴來風。剛剛在車上以一己之力就已經能讓四名特種作戰精英狼狽不堪,加上此刻的一手絕活,更是讓諸振東幾乎已經可以確認自己這回可能捅了一個會蟄死人的馬蜂窩。

    小喇嘛現身後並沒有動手,也沒有這個年齡的男孩臉上應該出現的驚慌,彷彿好像他是悍匪而眼前的四人卻是待宰的肉票羔羊。「如果不想死或者不想這輩子就這麼殘廢了,就都坐下不要動!」十力的目光平靜地從四人臉上一一掃過,讓這四個在北方黑道混得風生水起的彪悍人物紛紛有種心驚肉跳的錯覺。

    黑魚、泥鰍和胖子都看向諸振東,顯然他們認為眼前的突發狀況只有諸振東這位昔日的特種大隊教官可以輕鬆處理。諸振東居然沒有絲毫猶豫,帶頭靠著水泥柱坐了下來,另外三人見諸振東席地而坐,也都跟著坐到了地上,但是卻還是單手撐地,隨時準備應付十力的發難。

    十力先是走到諸振東面前,從諸振東手上拿過那枝藍白相間的噴霧劑,放在鼻子上嗅了嗅,搖頭道:「少了幾味藥,效果相差何止千里?暫時先用著吧。」放下瓶子,十力蹲下身子,輕輕拿起諸振東已經愈發腫脹的手腕,微微調整了幾下呼吸,隨後幾乎在所有人的眨眼之間就飛快地完了按、拉、拔、甩、接的一系列動作,出手的瞬間頗具大師風範,甚至在其他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連續在諸振東身上拍按了數十下。接骨的疼痛不連諸振東這樣的漢子都沒能忍住,還是驚呼了一聲,嚇得黑魚三人紛紛單手撐地一越而起,剛要動手卻被諸振東一聲暴喝止住:「都不想要命了?沒看出來人家是故意放我們一條生路?」

    三人的動作戛然而止。動作雖然停住了,但是要他們相信一個個頭剛剛到他們腰部的小男孩有本事要了他們的命,這會兒估計打死也不相信。

    十力也不去看他們三人,只是對著諸振東平靜道:「你用的毒藥很霸道,影響了我的氣息,十二個時辰後,還要再推拿一次,否則後果很嚴重。」

    諸振東絲毫不懷疑十力的話,只是輕輕活動了一下被接好的手腕,雖然還腫脹得嚇人,但至少痛苦已經比剛剛少了幾份:「多謝小師父,還請小師父出家人慈悲為懷,救救我三位兄弟。」綁匪對肉票如此客氣,估計也只有諸振東這樣的極品才能做到。

    十力看了三人一眼,先是手到黑魚面前,一手執在斷臂的肘部,一手按住肩膀。先是微微地小範圍移動,隨後突然發力,所有人,聽到一聲響亮的「喀塔」,黑魚也是痛呼一聲,但等極痛時過去,肩膀上的疼痛己經比剛剛好上數倍還不止。隨後十力又來到胖子面前,剛剛那一記重拳胖子此刻還記憶猶新,他從來沒有想到,這個弱小的一個孩子居然會有如此駭人聽聞的殺傷力。讓胖子張開嘴看了一眼,十力點了點頭:「你這舌頭不算大礙,只是這斷了的牙,我就真沒有辦法了。」

    斷牙?其他三人同時看著胖子,胖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仍舊含糊不清道:「嘿嘿嘿,太丟人了,我剛剛沒好意思告訴你們。」此刻他們才知道胖子為何嘴裡會那麼多血了,原來是被人打斷了兩顆牙。再次看向一身紅色喇嘛袍十力時,黑魚和泥鰍不約而同地背後一陣刺寒。泥鰍被踢中了褲襠裡的寶貝,本來除了止疼藥就沒有什麼好辦法了,但是十力在他身上輕輕拍弄敲打了兩下後,居然起到了鎮痛的效果。

    檢查處理完四人的傷勢,十力冷冷地站在四人中間,環視了四人一圈,輕輕道:「緣起緣滅,如夢幻泡影啊。」說完,一副得道高僧浩瀚佛氣的十力掉頭就走,走到倉庫的盡頭,才在被捆得嚴實的雙胞胎中間坐下,沒了絲絲作響的破舊古董經桶,手中卻結起了蓮花部三昧耶印,口中念真經。

    黑魚、泥鰍、胖子三人面面相覷,隨後都不約而同地看向諸振東——這叫個什麼事?明明是他們自己綁架了肉票,怎麼搞得自己好像是被人綁架了一般?

    諸振東卻是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們四人常在河邊走,早就有濕鞋的準備。幸好這回碰到了大善人嘍,不然剛剛在車上我們就己經已經提前過鬼門關了。不過這買賣估計是做不成了。」諸振東也不怕買家會追究,反正他跟買家沒有正式接觸過,一切都是在接生意的網站上用暗語進行的聯繫,所以買家也不會怕他們出賣,而他們四個反正已經被內蒙那邊下了封殺令,頂死再被長三角這邊的封殺一次,中國諾大的國家,總能找到安身立命之處的。

    說買賣做不成了,四個人居然都會心一笑,沒有一個人為那剛剛擦肩而過的五千萬感到可惜。

    「東哥,接下來準備怎麼辦?」黑魚看了一眼在倉庫的盡頭默默唸經的十力,倉庫裡的采光窗不多,小喇嘛頭頂的天花板上正好一扇透光窗,光線從高空筆直地投射到小喇嘛的身上,形成一個身形輪廓的光圈,彷彿在黑暗中騰起的金色佛光。原名叫孫祖德的黑魚微微愣了愣,他不是佛教徒,但卻如同億萬敬畏鬼神的傳統中國人,信輪迴,信報應,栽在小喇嘛的手上,他覺得這應該就是一種報應,哪怕自己遭受了這種報應,卻在心中隱隱覺得還不夠,還要多一些才能彌補這些年犯下的罪孽。

    「怎麼辦?涼拌!四個人按舊輪流放哨,其他都原地休息,養足精神了,準備南下去廈門!」諸振東絲毫不為那五千萬人民幣傷腦心,不過做事卻還是小心翼翼絲毫不含糊,「我第一個,你們都先休息。」

    掌聲突然響起,門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被人打開了,倉庫的門口站著一個民工打扮的年輕人,圓領的老頭衫,地攤貨的大褲衩,光腳套著一雙黑色的布鞋。

    李雲道,李家老三。

    秦家是找到綁匪和肉票的藏身之地的,這一點李雲道一點兒都不關心,他能說服老爺子讓他一個人先來試試,就帶著要麼天堂要麼地獄的死志站在倉庫的門口。

    「雲道哥!」十力猛然眼開眼睛,飛快地衝了上來,在離李雲道老遠的地方就已經一腳踮起,輕輕起身,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而後才重重地落在李雲道的懷裡,「雲道哥,殺人不好!」

    諸振東四人分別看了他人一眼,都覺得好笑,一個男人就想幹掉他們四個?可是轉念又聯想到小喇嘛的恐怖,那麼眼前的男人很可能只會在小傢伙之上。

    抱著小喇嘛的李雲道邁出一步,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無比的牙齒:「我是來勸降的!」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5 10:23
第一卷 第七十二章 兩個鐘頭前

    時間倒流回兩個鐘頭前。阮家大瘋妞開著Q7一路狂飆,到了潤園別墅後跟在李雲道身後一起進門,隨後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穿著圓領老頭衫的山裡男人被黃梅花的壯實徒弟一拳打到吐血。以阮鈺的智商和閱歷不會看不出那個看似憨傻陽剛的年輕漢子實則是個內外兼修而且更偏向內家拳高手,否則也不會以一拳之力就能將李雲道震出內傷。

    看著因為疼痛而更加佝僂著身子的男人,阮鈺心中突然湧出一股說不出來的傷感,這種傷感似乎在這個瞬間完全違背了她高情商主導下的情緒,讓一向逍遙自在的阮大瘋妞有種莫名的慌亂。

    這個在崑崙山只讀了二十五年書的山裡男人努力挺直了身子,雖然仍舊顯得佝僂,但是腰板卻一如既往地筆直如松。別墅客廳裡的所有人都將視線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們不理解這個山裡人是不是真有一根無比粗大的神經,居然還是徑直走到了秦孤鶴的面前:「秦爺,有十力在,他們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只是,我自己犯下的錯,還希望我自己來解決。」神情一如既往地堅定,不容反駁。

    「你?」坐在旁邊沙發上的是一個年輕約摸只比黃梅花小一點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普通的西服,沒有領帶,敞開領口,露出很瘦削肩胛骨,眼神和表情都如同他的語氣般刻薄,「你個赤佬是哪根蔥?小週一拳都能把我幹趴下,你能解決個鳥的問題。秦爺,按我說,只要您開個口,蘇南道上的弟兄十有八九都會出動,那幾隻蒼蠅想藏身估計都沒有地方。」

    「賴九說得有道理,秦爺,只是對方還沒有來電話,這一點有些奇怪。」賴九身邊坐著一個樣貌儒雅的男人,舉手投足間有股走不出的書卷氣,「我只怕對方醉翁之意不在酒。」

    秦孤鶴點了點頭,卻轉向阮鈺:「你是阮家的小丫頭吧?跟雲道一起過來坐吧,難得來一趟,等解決了眼下的事情,我再讓瀟瀟回來陪陪你!」看起來,秦孤鶴跟阮家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交情的,只不過連李雲道都被招呼坐下,這讓坐在沙發上的賴九和文彬都有些微微驚異。最近他們的確聽說老爺子給雙胞胎請了個不錯的家教,而且老爺子看似很欣賞這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但是沒想到居然到了連黃梅花站著他卻有座的份上。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看了黃梅花一眼,這個在老爺子身邊待了二十多年都毫無怨言的中年男人面不變色,只是恭恭敬敬地站在老爺子身後,與徒弟周樹人兩人一左一右,如同兩座屹立不倒的鐵塔。

    「雲道,這事情怨不得你,你也別太自責,就算你在現場,以你的脾氣,說不定還要搭上一條人命。眼下的問題是等對方先開口,看看對方的意圖再說!」老爺子開口了,而且一下子就將李雲道的責任撇得乾乾淨淨。老爺子年紀是大了,但是閱歷和智商情商都擺在那兒,發生這樣的事情,對方絕對己經預謀策劃了一段日子了,就算不是今天出事,遲早有一天這個危機總是要爆發,現在只等對方現出身形,只有對方出現了,才有打蛇七寸的機會。

    一直站在老爺子身後的黃梅花卻突然開口了:「賴九說得雖不錯,但現下我們不能太過份。北邊兒傳來消息,這兩天有大人物來長三角一帶巡視。沒準兒對方就等著我們在這個時候撞槍口,借刀殺人的事情道上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秦爺這回倒是點了點頭:「暫時先按兵不動,等等看說!」老爺子神情鎮定,完全不像孫子被人綁架了的表情。李雲道一直在看老爺子的表現,看著,記著,眼下突然有股感慨——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大將之風。

    幾個人又將老爺子的對手一個個拎出來分析了一遍,但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得實在太突然,每個人都有嫌疑,但每個人也都有不這麼做的理由,李雲道和阮鈺一直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沒有說話,只是很耐心地聽著。

    家裡的電話一直沒有響,手機也沒有絲毫地反應,彬和賴九又坐了一會兒便各自出去發動隱秘資源尋找綁匪的藏身之地。

    「雲道,你先帶阮家小丫頭一起去休息一下吧,有了結果我讓梅花通知你!」

    老爺子的手機突然毫無徵兆地響起,老爺子看了看號碼,拿起電話:「有事?」老爺子接電話的時候表情嚴肅,話不多,只是連續的「嗯」,最後道了聲「我知道了,交給我來解決吧」。放下手機,老爺子轉頭道:「查到綁匪的藏身地點了。」

    阮鈺和李雲道都微微驚異,這麼快就能將滄海一栗般的綁匪從諾大的蘇州里找出來,黃梅花卻是見怪不怪了,在老爺子身邊二十多年,秘密戰線的能量有多大,他早就已經見實過了,更保況這次只是找個人,所以剛剛賴九說要發動道上的弟兄找人,被他一下子就否定了,因為他知道,對於這樣的事情,老爺子有自己的處理方法。

    「雲道,你跟梅花和小週一起去吧,小阮留下跟我這個老頭子好好兒聊聊天,我上回見你,你剛剛從中科大畢業吧?一轉眼的工夫,就已經這麼大了!」

    阮鈺剛想表示要跟李雲道一起去,卻看到李雲道沖輕輕她搖了搖頭,阮家大瘋妞卻裝作沒看見:「不行,這麼刺激的事情怎麼能少了我?

    黃梅花和李雲道相視苦笑。

    出發的時候,黃梅花塞給李雲道一個冷冰冰的鐵疙瘩,卻被阮鈺一把搶了過去:「有意思,前蘇聯的托卡列夫,7.62毫米的口徑,近距離一槍真可以暴頭了,你們真以為要去打解放戰爭啊?」

    李雲道卻笑道:「我不太擅長這種*,所以還是用這個吧!」

    一把通體烏黑的三刃小刀,渾身上下散發著詭異的光澤。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5 10:24
第一卷 第七十三章 憋屈

    殺人,並不是一個件簡簡單單的事情,人不是畜生,但也跟畜生相差無幾。失戀,一場風花雪月還沒有來得及開始就已經提前上演結局。綁架,更是足以讓絕大多數普通人都手足無措的大事件。能在一天之內就將這三件事兒一件不拉地碰上,李雲道的「運氣」真不是一般地好。打擊連踵而來,還沒有來得及去思考清楚生與死的真諦,李雲道就蔡家大菩薩成婚的消息震得七葷八素,可這個消息還沒有來及消化,又碰到了十力與雙胞胎同被綁架的棘手事件。

    天將降大任必先磨煉其人,可是這個世界上能經得住考驗而不中途夭折最後上演鯉魚跳龍門的實為少數,否則也不會有芸芸眾生始終仰視金字塔頂的寥寥數人。站在倉庫門口抱著十力嘉措的李雲道深喑此理,甚至從他出現對方四人的迅速而準確的卡位,就已經讓他看到眼前四個悍匪級人物的不凡實力。

    十力輕輕按住李雲道的一隻胳膊,只用小傢伙心知肚明,李雲道會用這隻手拿出那柄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的古怪三刃小刀:「雲道哥,他們也不算壞人。」

    諸振東很警惕地打量著眼前的青年——看模樣實在是很年輕,最多也就二十五六的年紀,白色圓領的老頭衫,大短褲,赤腳穿一雙黑色的布鞋,很普通很不起眼的打扮,但是諸振東卻絲毫不敢輕視眼前的對手,一方面是因為小喇嘛從開始就展現出來的驚人實力,另一方面是李雲道的眼神,堅毅,狡詐,甚至還有幾份隱藏在深處的血腥煞氣,這種嗜血的煞氣普通人看不出來,但是像諸振東這種之前專門訓練特種軍殺人技巧的教官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眼前的男人手上有人命,而且很可能不止一條。

    「怎麼稱呼?」諸振東首先開口,說話的時候還不忘豎耳仔細聆聽外面的動靜,同時觀察著李雲道的神色,如果李雲道真想耍什麼花樣,下一個瞬間四人絕對會同時掏槍將眼前的男人打成馬蜂窩,哪怕他們認為自己的確欠小喇嘛一個人情,但人情重要,命卻更重要。

    「我是李雲道。」李大刁民微微一笑,抱著小喇嘛緩緩走近,「我那兩個學生呢?我是他們的老師。」

    諸振東點了點頭,在做這一票之前,他們已經暗中觀察了雙胞胎日常生活近兩個多禮拜的時間,李雲道的角色他們也早就大致有了瞭解,但是有兩點他們萬萬不有料到,一方面是十力超出正常人想像的戰鬥力,另一方面是秦家居然派出一個家教老師來解決眼前的危機。不過,既然小喇嘛已經展現出出人意料的實力,再加上他跟李雲道的親密關係,諸振東四人也不難猜想出眼前看似不起眼的家教老師定有過人之處。

    「他們都睡著了,之前他們都不太聽話,所以下了些普通的迷藥,放心,對身體無害。」諸振東微笑道,「你單槍匹馬就敢來要人,不怕我們直接把你也扣下?」

    李雲道抱著十力徑直穿過四人的封鎖線,彷彿完全無視眼前立著的四名窮凶極惡的悍匪人物,按十力的指引往雙胞胎所在的倉庫深處走去,邊走邊道:「知道什麼是非零和博弈嗎?」

    黑魚、泥鰍和胖子同時轉向諸振東,四人裡面就諸振東學歷更高,大專畢業,其它人都是高中一畢業就進軍隊當兵了,而且諸振東在軍隊裡還有過進軍校進修的底子,所以文化程度也是最高的。可諸振東還是無奈地沖三人搖了搖頭,沖李雲道的背影道:「大兄弟,咱都是粗人,不興講這個!」

    李雲道一邊檢查睡得倍兒香的雙胞胎一邊道:「其實就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意思,現在這種情況下面,你們認為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諸振東點了點頭,微微皺眉,按照秦家的實力,想把他們四條命留下也可以,但是付出的代價絕對可以用慘重來形容,況且他們之所以選擇在今天下手,也跟買家那邊傳來有大人物下江南巡視有很大的關係,因為只有在這種情況下,秦家才不會勞師動眾大張旗鼓地救人,在眼下的局勢下,對秦家,對他們四人,對眼前被派出當「和解使者」的年輕人,對這三方來講李雲道直接領人回家,雙胞胎汗毛都沒有少半根,秦家自然也不會緊追不放,況且以秦孤鶴的閱歷,不會猜不倒他們四人只是別人利用的一桿槍。

    黑魚、泥鰍和胖子三人雖然學歷不高,但都是身經百戰的高手,自然不會聽不懂李雲道話裡的意思,只不過到現在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為啥好端端的一場綁架就變成眼前這種局勢了,從中午到這會兒這才幾個小時?

    諸振*然舒展眉頭笑道:「那就要麻煩李兄弟了!」

    李雲道點了點頭:「不麻煩,我也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跟你們一樣。」

    諸振東點頭:「果真是爽快人。等出了浙江邊境,讓黑魚重給你們找輛車回來。」諸振東相信李雲道說的話是不錯,但是相信卻不代表他傻,只要是有點兒腦子的人都不會立刻將人交出來,否則這場綁架就真的變成一場徹頭徹尾的鬧劇了。

    「也行,反正我還沒有去過浙江,讀萬卷書我用了二十五年時間,剩下的大半輩子,就試試古人說的行萬里路了。」李雲道放下十力,依著雙胞胎身邊的水泥柱坐下:「你們要不要把我也綁上?」

    諸振東搖頭:「你表示出了誠意,我們也不會那麼沒誠意。黑魚,你再辛苦一下,作好準備南下廣州!」諸振東心裡的目的地是廈門或者福州,不過他並不能完全相信李雲道,這也算是疑兵之策吧。

    「我能打個電話嗎?」李雲道很鄭重地問道,「老爺子很擔心孫子,一把年紀的人了。」

    諸振東遲疑了一下,卻點頭道:「讓老人家擔心總是不好的。」黑魚又開車出去了,留下的泥鰍和胖子卻仍舊對李雲道保持著警惕,聽到諸振東讓他打電話,表情微微困惑。諸振東卻又依著水泥柱坐下,似乎是解答兩人的不解:「人家能在幾個小時裡找到我們,打個電話又能出多大的事?」諸振東其實說得一點兒都不錯,如果秦家真有心要拿下他們四人,就不會只是讓李雲道出馬了。

    李雲道掏出手機,撥了老爺子的手機號:「秦爺,人找到了。」

    「嗯。」老爺子似乎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如此鎮定。

    「都沒事兒,都睡著呢,過兩天我就帶他們回來。」

    「好!注意安全。」

    掛了電話,李雲道起身將那只IPHONE4扔到諸振東面前:「打完了,電話留著也沒用了,你們收著吧。」

    諸振東這回倒真的把手機收下了,他知道,這是眼前的年輕人在表現自己的誠意。

    見李雲道又坐回雙胞胎身邊,諸振東這才拿起自己的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對不起,交易取消。」對方還來得及問話,諸振東就已經掛了電話,隨後變戲法般地將手機拆解得零件,手機卡更是掰成兩半扔到一邊。

    「這樣會不會影響你們以後的生意?」李雲道突然開口道,天色漸暗,倉庫裡的光線也越來越暗,李雲道在黑暗裡看不清面孔,聲音卻在倉庫空蕩蕩的上空迴盪。

    「會。但我們馬上南下,有影響也有限,況且我們做的是腦袋掛在褲腰帶上的生意,賺再多的錢沒命享受都是空談,所以我們接生意前都會跟對方談好我們有單方面取消交易的權利,所以這一次也不算違約,只是可惜了那麼大一筆路費。」諸振東笑了笑,反過來問李雲道,「兄弟,我看以你的膽識,在秦家做個家教老師,有點兒憋屈了吧?」

    「憋屈?」李雲道笑了,笑得很開心,笑聲在黑暗中不停地產生迴響,良久,李雲道才道,「如果把你也關在一座山裡每天就不停地讀書,抄經,采玉,一關就是二十五年。下山了,你就知道,現在我這樣兒,不憋屈,真的,一點兒都不憋屈。」

    諸振東沒有說話,卻在黑暗中輕輕地吹起了口哨,黑暗中,泥鰍和胖子赤紅著雙目,眼中有些晶瑩的東西,翻牆離開軍營的那一天,他們也遠遠望著駐地唱著這首歌。

    「最後這一刻才感覺時光匆匆

    也是這一刻心情卻如此沉重

    本來說好用笑容為我送行

    卻怎麼說有的眼睛淚朦朦

    終於這一天我也踏上了歸程

    告別曾經熟悉的小路和身影

    也告別曾經多少歡笑的夢

    回回頭揮揮手

    輕輕說一聲

    再見了戰友

    再見了軍營

    再見了

    我曾生活過的地方

    再見了戰友

    再見了軍營

    我會永遠把你記心中」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5 10:24
第一卷 第七十四章 故事

    黑魚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皓月當空。別克GL8又換成了一輛銀灰色的福特S-MAX七座商務車,不出意外牌照已經被黑魚動過手腳,而且保證一路上的電子警察無法識別。除了打包的盒飯之外,黑魚還帶回來了一些帳篷、睡袋之類的野營裝備。晚飯是諸振東親自送到李雲道面前的,黑魚的心很細,給李雲道的是葷素搭配,給小喇嘛的卻是正宗的素菜,連韭菜辣椒一類的都沒有。只是他們都沒有想到李雲道居然直接將那份葷素搭配地給了小喇嘛,自己拿起那份全素的盒飯吃得津津有味。十力接過飯盒,沖李雲道笑了笑,只有跟李雲道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小喇嘛知道,李雲道殺生後,當天絕不碰葷腥。

    諸振東默默地看著李雲道和小喇嘛交換盒飯,大乘喇嘛教錯綜複雜,吃不吃肉他不知道,但是就算吃肉,也絲毫掩蓋不了那一身足以遮蔽日月的浩大佛氣。

    「吃完休整兩個鐘頭,我們十點鐘準時出發。」諸振東看通知完黑魚三人,又轉向李雲道,後者津津有味地吃著素菜,看著諸振東點了點頭。

    兩個小時過得很慢。吃完飯後,十力又開始唸經,最近小傢伙倒是早晚課一趟也沒有拉下,李雲道閒來無事,便坐在十力身邊,透過屋頂面積頗大的天窗透明玻璃看著空中的皎潔月盤,心事重重。

    「給!」諸振東彈飛來一枝煙,依著李雲道身後的水泥柱坐下,先給自己點上,便將打火機扔給了李雲道,「別告訴我你不抽煙。」

    李雲道衝他笑了笑,叼煙,打火,點燃,煙卷燃燃絲絲有聲,煙很沖,李雲道嗆了兩口才慢慢習慣這種火辣辣的滋味。

    「有心事?」諸振東沒頭沒腦地來了句,讓李雲道微微不解。

    「男人發愁,無非為錢,為女人,為前途,說說,這三樣你佔了哪一樣?」

    李雲道苦笑,好像一天之內,他已經把這三樣最讓男人發愁的事兒都沾上了。

    「你不要告訴我你三樣都愁。」諸振東豪爽地笑了笑,放下過於沉重的戒備後,諸振東並不是一個很難相處的人,相反,只要交心了,那就是一輩子的朋友。

    李雲道狠狠地吸了口煙,才道:「聽我講個故事唄。」

    「嗯。」諸振東點頭瞇眼,很享受煙草帶來的放鬆感覺。

    「從前有一座大山,大山裡有個遠離城市喧囂的小村子,村裡人都以打獵為生,男獵女織,過著室外桃源般的生活,村子裡有個傳統,就是只有最強大的獵手才有資格當村長,不過從很多很多年以前,村長就只從一戶人家產生了,到了這一代,這戶人家生了兩個孩子,長子一身捕獵本事比村長還要厲害,次女更是整個村子裡最漂亮最懂事嗓音最好聽的姑娘,而且姑娘一身捕獵的本事也直追自己的哥哥。村子裡的年輕男人都喜歡這個姑娘,可是姑娘卻從來都看不上村裡的年輕人。直到有一天,一個進山受重傷的年輕人被姑娘從山裡救了回來,姑娘一心一意地拿出祖傳的聖藥救活了陌生人的命,隨後年輕男人就這樣在村子裡住下了,一邊養傷一邊教村子裡的孩子們讀書寫字,每天聽姑娘唱歌,跟村裡人出去打獵,」

    講到這兒,李雲道停了停,閉著眼睛,抽了口煙,才繼續道:「風花雪月地過了一段時間,姑娘就跟這個外表不凡視野寬廣的年輕男人私定了終生。可是,好景不長,有一天,年輕男人突然不告而別,留下腹中已有一個月身孕的姑娘一走了之。姑娘尋著男人留下的蛛絲馬跡來到了城裡,可是她一個從小在室外桃源長大的姑娘哪懂外面的人情世故,連人民幣怎麼用都不知道,鬧了不少笑話也吃了不少苦頭。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運氣好還是老天開眼,居然真讓她尋到了那個良心被狗吞了的白眼狼。可是當她找到那個白眼狼的時候,卻發現那只白眼狼不僅已經有了家室,而且妻子也有了懷孕的跡象。年輕的姑娘傷心欲絕,但還是決定要在白眼狼身邊將孩子生下來,可是當她當三胞胎的孩子生下來時,卻不得不面對白眼狼派來的殺手。姑娘的身手再好,也抵不過職業殺手的窮追不捨,就當她拖著剛剛分娩完的軟弱身子,準備帶著三個孩子跳江自殺時,卻意外地碰到了一個雲遊四方的年邁老喇嘛,結果三個孩子被老喇嘛帶走了,姑娘自己獨自一人回了那個與世隔絕的村落。嘿嘿,是不是很神奇,像不像他們城裡夜晚八點檔播的那些倫理劇?」煙抽完了,李雲道的故事也將了一半,並沒有再繼續。

    諸振東在他身邊聽著,一直沉默不語,李雲道停下來好久後才微微搖頭:「殺手可能不是你口中的白眼狼派來的,十有八*九是他妻子下的毒手。」

    李雲道慘笑一聲:「有區別嗎?」

    諸振東沒有說話。沉默了良久,李雲道才開口:「你們之前應該是當兵的吧?」

    諸振東點頭。

    「我哥也去當兵了,前兩天打電話來說是已經升班長了,才入伍個把月,就是班長了,厲害不?」提起弓角,李雲道的臉上又出現了難得的笑意。

    「有你這樣的弟弟,不難想像,你肯定會有個牛BI哄哄的哥哥。」

    李雲道搖頭:「不是一個,是兩個!我大哥一身好武藝,我二哥能文武,我敢說放到長三角,不出十年都是響噹噹的大人物,可是他們就這樣陪著我一個廢物在一座破廟裡待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啊,哥,你說說看,人這輩子,能有幾個二十五年啊?」

    諸振東點頭,又扔給李雲道一枝煙,二十五年這個話題讓他想起了很多,比如說二十年那年,他是駐地最年輕的中尉。

    「你們呢?說說看,怎麼就捨得離開軍隊了?」李雲道伸手幫諸振東點好煙,又給自己點上。

    諸振東也苦笑一聲:「犯了點錯誤,惹上了權貴人物,送上軍事法庭基本必死無疑,就帶著他們仨翻牆逃了出來。」

    「特種兵?哪枝部隊?」

    諸振東沉默不語。這是在軍中都列為絕密的事情,所以他自然不會跟李雲道說。

    泥鰍、黑魚和胖子三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坐了過來,泥鰍在繚繞煙霧中道:「其實不關東哥的事,禍是我們三個人惹的,東哥完全是被人陷害的。」

    李雲道點頭:「貪官污吏在哪兒都有,軍隊裡也都是人,就少不了勾心鬥角,只是可惜了你們四個大好的國家棟樑。不過我很好奇,什麼人有這麼大權力能直接決定你的生死。」

    胖子嘿嘿一笑:「軍區副司令大不大?別說我們一個小兵,團級以下幹部全部可以秒殺。而且我們弄殘了他兒子,能放過我們?」

    黑魚補了一句:「那小子活該,大白天居然在餐廳裡玩調戲強姦,也算他運氣不佳,碰到我們仨,呵呵,不過雖然過了這麼多年,想起那天我一腳踢爆他的蛋,真他娘的,想想都覺得過癮。」

    四個曾經為國家利益出生入死浴血奮戰的男人同時笑了,笑了很長時間,只是前面還很開心,越笑,卻越蒼涼,越悲傷。從黑暗的倉庫傳出去,彷彿被遺棄的孤狼獨嚎。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5 10:26
第一卷 第七十五章 形勢危急

    新開發區中物流倉庫多,沒有路燈的小道也多。此刻,距離李雲道所處的倉庫不遠的一條黑暗小道上,停著一輛與黑夜融為一體的黑色奧迪Q7,車裡兩男一女,黑暗中都看不清面容,只是極偶爾有迎面而來的遠光燈閃過時,才能看到駕駛座上的女子頸部有一朵妖艷絕美的牡丹,綠葉簇擁,尤顯詭異。

    「你安在他身上的竊聽器可比得上一枚*了,萬一被對方察覺,他和三個孩子都會很危驗。」阮鈺沒好氣地看了身邊聚精會神的黃梅花一眼,後者戴著特製的耳機,手上拿著一個小巧精緻的竊聽器。

    似乎等耳機中的內容告一段落,黃梅花才悠悠笑道:「你以為對方真不知道?這四個在北方道上出了名的狡猾,那個領頭的諸振東據說是一支秘密部隊的教官,對這些高科技的手段,他們基本上都是爛熟於胸,就算我沒有按竊聽器,他們透露出來的所有信息也都會當作有竊聽來處理。」

    阮鈺沒有立刻開口,只是凝視著遠處的黑暗許久,才彷彿自言自語般緩緩道:「他當真要走這條路?」

    黃梅花沉默了幾秒:「路是他自己選的。」

    阮鈺突然微微一笑,黑暗中的漂亮眸子顯得格外閃亮:「雖然苦了點,但總比熬一輩子才一套房子一輛車一個老婆一個兒子來得暢快。以他的性格,倒是真的挺適合走這條路。」

    黃梅花笑道:「這就是你比蔡家妮子勝出一籌的地方。」

    阮鈺微微搖頭,卻沒有說話。一直坐在後座不擅言辭的周樹人突然插道:「叔,我打了老三一拳,他會不會嫉恨我?」壯實的大個子坐在後座使勁兒地搓手,他到這會兒都不明白,為什麼坐在副駕上的師父讓他一照面就要給李雲道一拳,照理說,李雲道還算是黃梅花半個徒弟,也算是周樹人的師弟了。

    黃梅花沒有說話,阮鈺倒是笑著解釋道:「以他的智商,不但不會怪你,反而會感謝你。幸好這一拳是你打的,換成那個賴九,你覺得他會像你這麼好說話?」

    塊頭頗大的周樹人愣了愣了:「九叔一向不愛動拳頭,用槍的可能性更大一點。」說完,周樹人才一臉恍然,黃梅花暗地裡還是向著李雲道的。

    阮鈺看了黃梅花一眼,好奇道:「一個從山裡頭爬出來的升斗小民,充其量就是肚子裡的墨水多了些,做人下手狠了些,值得你跟秦爺這麼掏心掏肺地照顧?」

    黃梅花卻笑著反問:「一個沒有學歷沒有家勢沒有背景沒有相貌的鄉巴佬,為什麼阮家大小姐會追著他滿世界跑?」

    阮鈺輕哼了一聲,黑暗中卻看不清面容:「誰要跟著那個大刁民跑了,姐是吃飽了撐著了,全當旅遊散心了。」

    「你比蔡家小丫頭更適合他。」

    「屁!就他那樣兒的,姐一個電話能招來一百個,個個都跪在地上求姐臨幸,姐會看上他?」

    黃梅花笑道:「可是筆直著腰桿不跪不求的只有一個李雲道。」

    阮鈺沒有說話,只是又輕輕哼了一聲,不知道是不願意反駁還是完法反駁,又或者兩者皆有。

    十點零三分,銀灰色的福特S-MAX準時從路口通過,車窗貼了顏色很深的膜,看不清裡面。阮鈺正要發動車跟上,卻被黃梅花制止。

    「真不跟?」阮鈺不解。

    「為什麼要跟?而且即使跟,也輪不到我們了,回去吧。」黃梅花關掉手中的竊聽接收器,輕輕噓了口氣,這一天,對李雲道來說不輕鬆,對他來說也輕鬆不了多少。

    阮鈺想了想,原本微皺眉頭突然舒展而笑:「行,我今晚借宿一晚,就睡大刁民的房間。」

    福特S-MAX剛好夠坐七個人,黑魚當仁不讓地坐在駕駛座上,論車技,連諸振東都不敢說比得過在修車廠裡長大的黑魚。新開發區規劃設計時就規劃了高速進出口,幾分鐘的時間,便上了蘇嘉杭高速。黑魚的車速保持得很穩定,120碼上下,不快也不慢。只是上了高速沒多久,雙胞胎差不多同一時間醒了過來。

    揉著雙眼的昏昏沉沉的大雙一醒就想到掙扎,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在城南的倉庫裡睡了大半天,剛動了兩下,就被一隻大手拍了拍:「別怕,有我在。」

    小雙也醒了,瞪大了雙眼看著坐在他們中間的李雲道,一臉驚恐。

    「老爺子讓我來帶你們回去,只是要等這四位大哥安全了,我們才能回去。別怕,有我在。」李雲道輕輕拍了拍兩個小傢伙的腦袋,微笑著道,「這也算是人生的經歷吧,不能反抗就享受。」

    大小雙此刻哪還有心情享受,冷不丁地胖子又惡作劇般地回過頭又兩胞胎做了個鬼臉,嚇得兩個小傢伙如同看了恐怖片般驚聲尖叫,中途卻聽到小喇嘛奶聲奶氣道:「平時讓你們跟我唸經你們不肯,這回遭報應了吧。」

    大小雙都恨不得躲到李雲道身後,一個勁兒地往李雲道身後擠,不過大雙還算鎮定,邊躲還邊問:「老師,他們不是綁架勒索嗎?」

    「原本是,現在不是了。」李雲道笑了笑。

    「他們都是壞人了?」小雙又偷偷看了一眼眼前的四個悍匪,還是有些膽戰心驚。

    「壞人?」李雲道笑道,「你們也跟我一起去了北京,他們能比蔣青天更壞?」

    大小雙遲疑地看了李雲道一眼:「那也差不多吧。」

    李雲道搖頭:「其實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這個道理我現在說了你們不懂,或者將來某一天,你們會明白這個道理的。」

    「他們會殺了我們嗎?」小雙小聲地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被前面的四人聽到,不過以諸振東的耳力,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當下笑道:「不殺,不過不聽話,就剁小雞*雞。」

    也許是諸振東的玩笑讓車裡的氣氛剎那間不那麼緊張了,雙胞胎在座位上重新坐好,好奇地打量著前面的四位悍匪。

    「不像啊,一點兒也不像。」小雙喃喃道。

    「什麼不像?」泥鰍轉頭,黑瘦的臉倒是跟大陸的某位笑星有點兒相似。

    也許泥鰍的笑星臉比較有親和力,小雙才對他道:「電視裡演的綁匪都很厲害的,你們都不太像,反倒有點兒像……」

    「像什麼?」

    小雙摸了摸腦袋,嗯了半天才道:「應該是像警察或者當兵的。」

    泥鰍笑著轉過頭去,前面的四人聞言都笑了笑,車裡的氣氛又輕鬆了不少。突然,車身猛然一震,沒系安全帶的大小雙直接將腦袋磕在前座的椅背上,疼得嗷嗷叫。

    車窗外,兩輛路虎越野正將福特S-MAX圍在擠在中間。

形勢危急。大刁民 第一卷 第七十六章 博導

    兩輛路虎將福特S-MAX擠在中間,突然,左側地一輛猛然加速,瞬間超出福特一個車身,隨後徒然急剎。就在兩輛路虎越野上的人都認為穩操勝券時,福特S-MAX速度不減反增,居然卡著位置猛拉方向,斜向左側時右半部車身已經悍然離地。身材龐大的福特S-MAX居然坎坎地貼著前面一輛路虎擦身而過,黑夜裡濺起的一串火花格外耀眼。在寬敞的高速公路上,黑魚帶一車人的驚動動魄劃出一個優美的S曲線,整個過程沒有絲毫地拖泥帶水,彷彿已經演練過無數次。重新恢復直線行駛後,福特的車速直逼最高警戒位置。

    黑魚冷笑一聲:「都繫上安全帶,這兩個尾巴沒有那麼容易甩掉。」

    諸振東居然輕鬆地轉頭沖李雲道笑道:「你放心好了,就算這會兒開的是坦克,黑魚一樣能玩出跟剛剛一模一樣的飄移。」回過頭,諸振東的聲音陡然轉冷:「胖子,報告數據。」

    此時的胖子不再憨笑,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肅殺氣息:「報告教官!兩輛路虎勝攬,每輛車載五名敵人,據剛剛目測,車內至少有八名敵人裝備有自動武器,不排除有殺傷力更大的武器。」剛剛與兩輛路虎只是瞬間的接觸,最後最多十幾秒的時間,而就這十幾秒的時間,胖子已經對方的情況摸了個大概。

    「黑魚,甩掉他們要多久?」

    「報告教官,高速公路不易隱蔽,請求下一個出口下高速,最慢十分鐘甩掉敵人。」

    「批准!」

    「是!」

    「泥鰍,準備下高速後打遭遇戰的戰術方案,一套執行,一套備用。」

    「是!」

    雙胞胎和李大刁民幾乎在同一時間目瞪口呆,這哪兒還是普通綁匪玩綁架勒索,簡直就是小規模軍事遭遇戰,看著前四個面色發紅摩拳擦掌的四個男人,李雲道不禁要為後面窮追不捨的兩輛路虎默哀——眼前正在檢查槍械匕首的四個人非但沒想過要將敵人甩掉,相反似乎更願意跟後面的敵人玩面對面的肉搏戰。

    「老師,是不是爺爺派來的人?」大雙輕聲地問,似乎怕前面的四人聽到。

    李雲道還沒有開口時,諸振東卻搶先回答:「應該不是你們秦家的人。嘿嘿,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是買家派來殺人滅口的,畢竟之前我大致已經猜出他們的身份了。」

    「奶奶的,讓老子活過今天,一定要回上海去崩了那狗*娘養的!」拿著一份在軍隊裡才會用到的特殊地形圖,泥鰍突然抬起頭,「教官,出口下去應該是一個小鎮,適合打巷戰,只是他們的安全……」泥鰍轉頭看了一眼後面的幾個人,看到始終在閉眼唸經的小喇嘛時,他還是頓了頓:「對方有自動武器,再高本事貼不上身都是白搭。」說話的瞬間,車身已經穿過了高速公路出口,駛向一個偏僻的江南小鎮。後面的兩輛路虎窮追不捨,十幾秒後,居然也以不弱的速度同樣下了高速。

    凌晨時分,小鎮上的人們早早地就已經進入了夢鄉,雖然有稀稀拉拉的路燈,但是光照度卻很弱。沿著一條省道走了沒多久,就進了小鎮的中心,夜深人靜時,平時白天熱鬧的小鎮上連半個人影都沒有,這時黑魚的精湛車技終於有了發揮的餘地,幾個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將兩輛路虎在迷宮似的小鎮中兜得昏頭轉向,緊接著一個急剎加一個漂亮的漂移動作,居然掉轉方面,與迎面而來的兩輛路虎擦肩而過,等兩輛路虎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完全迷失在一個黑暗而陌生的江南小鎮中。

    兩輛路虎緩緩在小鎮的街道邊停了下來,車上下來十個人,都是黑色衣服,而且無一例外地戴著黑色的頭套面具,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其他人根本摸不清楚他們的身份。

    「散開找,格殺勿論。」領頭的似乎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說完,還不忘再補充一句:「那兩個小東西也不例外!老闆吩咐了,今天的事情不能留一個活口。」

    「是!」其他九個黑衣人都輕聲而乾脆地回答。隨後,十個人動作敏捷地隱入迷同羊腸迷宮般的江南水鄉小鎮。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黑暗中騰起了陣陣霧氣,籠罩在面積不大的小鎮上空,遮住了之前還頗為皎潔的月盤,微弱的夜光中,伸手只能勉強看到五指。

    貓頭鷹的淒厲叫聲頃刻間劃破長空,更給這個原本就靜謐的小鎮增添了幾份說不出的詭異。

    一處長滿蘆葦的小河畔停著一輛福特S-MAX,車內一個人都沒有,只是在距離車身幾百米的蘆葦深入,蹲著四個人。

    「雲道哥,他們真不要幫忙?」這是今天晚上小喇嘛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很輕,輕得連身邊的雙胞胎都聽不見。

    李雲道輕輕撫著十力的小腦袋,拿掉土黃色喇嘛帽的十力小腦袋上毛茸茸的,摸起來很暖和很舒服:「這方面他們都是專家,我們去了只會幫倒忙。而且我們分的任務是保護到這兩個小傢伙!」

    小雙不服氣地瞪了李雲道一眼,大雙被沖李雲道感激地笑了笑,雙胞胎不傻,而且很聰明,怎麼可能不知道李雲道完全是冒著九死一生的生命危險來救他們的。

    十力沒有繼續說話,只是透過重重蘆葦凝視著遠處的黑暗,精神高度集中。

    同一時間,十名手持自動武器的黑衣人已經散落到小鎮的各個方向,緩緩摸查前進。

    一名黑衣人一手持著匕首,一手拿著一把漆黑的手槍,黑暗中看不出手槍的型號,但從輪廓上可以分別得出來,屬於在美國都是限制級的自動武器,殺傷力很強,而且手槍上還很細心地裝著*,估計就算是發出聲音,也比不上這黑夜裡的狗吠聲。黑衣人緊貼著牆緩緩前進,他就是剛剛發出命令的領頭人,可是直到所有人都散入黑暗,他才猛然地一身冷汗地想起臨行起老闆說的話。

    「如果說你們是殺人這個行業的本科生,他們就是這個行業裡的博導。」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5 10:27
第一卷 第七十七章 男人,女人

    入夜時分,蟲鳴蛙叫,雙胞胎的那棟別墅仍舊通透暢亮,老爺子仍舊沒有回去,坐在客廳正中的布藝沙發上閉目養神,江湖氣息頗重的賴九和溫文爾雅的文彬都已經先行離開,取而代之的是很少在秦家露面的秦瀟瀟。沙發邊上還有一個拉桿箱,台北飛上海的機場托運標籤還沒有來得及撕掉,秦瀟瀟俏麗的臉上略帶倦容,但還是堅持著打足精神陪在老爺子身邊。

    十點三十分,黑色的奧迪Q7悄無聲息地滑入潤園別墅。黃梅花、阮鈺、周樹人先後踏入別墅客廳,秦瀟瀟喊了聲「黃叔」,又衝阮鈺和周樹人點了點頭。

    進了客廳後,阮家大瘋妞大大咧咧地坐到秦瀟瀟身邊,也不說話,就傻傻地看著九米挑高的客廳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黃梅花和周樹人站在秦孤鶴面前,老爺子不開口,他們表情自然地等著,對他們來說,這是天經地義的。

    老爺子一直閉著雙眼,憨憨的周樹人此刻才有機會正面打量平時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老爺子,雖然老爺子平日裡大多數時間也算平易近人,但是大半輩子時間熏陶出來的不怒自威,顯然不是周樹人這類初出江湖的雛兒可以化解的,在這個年紀,估計也只有那個喜怒都不太願意顯露於表面的崑崙山大刁民才有在老爺子面前不慌不忙侃侃而談的幾份定力。

    良久,老爺子才緩緩睜開眼睛:「梅花,說說看。」

    「雲道堅持要一個人進去,說是給他三天時間,絕對完好無損地將兩位小少爺帶回來,如果路上沒有耽擱,估計這會兒已經出江蘇了。」黃梅花恭敬道。

    老爺子倒是笑了笑:「難得,他能說服你。」

    黃梅花愣了愣了,才道:「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爺爺,你真相信那個大刁民一個人就能讓琚琚和玖玖救回來?他真以為他是好萊塢大片裡的蘭博?」連續幾日在台灣參與新業務談判,加上長時間的奔波,秦瀟瀟話中多了幾份無名的火氣,李大刁民又再一次很無辜的成了瀉火桶。

    「瀟瀟,台灣的新業務進展如何?」老爺子突然話鋒一轉,拉到了集團的新業務上,顯然剛剛一臉風塵趕回潤園別墅的秦瀟瀟也還沒有來得及跟老爺子說上話。

    「一提我就來氣!」秦瀟瀟氣得狠狠拍了一下沙發扶手,連很少見到大小姐發這麼大火的黃梅花都嚇了一跳,反倒是她身邊彷彿神經大條的阮家大瘋妞卻毫無反應,「本來跟中華電信談得好好兒的,手機網游分成,他們提供硬件平台,我們提供內容維護,四六分成,半路突然殺出一家名不經傳的港資公司,居然玩陰招,好好兒的談判最後不歡而散,我已經讓人去查這家港資公司的背景了,我懷疑是有人故意針對我們。」

    秦孤鶴點了點頭:「看來我們碰到對手了,而且這回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啊。」老爺子輕輕歎了口氣,「之前賴九這些年輕人都說什麼『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其實也算錯,誰能保證自己會當一輩子的贏家?我不能,我那位老對手也不能,就算是當年的老委員長也不能。梅花,吩咐下去,最近做事小心些、妥當些,多想想再做事。」

    黃梅花應下,正要開口說話,突然一直坐在老爺子對面癡看天花板的阮家大瘋妞又猛地竄到老爺子身邊,驚得黃梅花和周樹人同時一身冷汗,差點兒就以為是刺客敵襲了。

    阮大瘋妞湊到老爺子耳邊,輕聲耳語:「老爺子,您不會是想把李雲道拉出來當替死鬼吧?」

    秦孤鶴笑著看了阮鈺一眼:「你這小丫頭的腦子轉得還真是快,不過我的為人,就算你不清楚,你們家阮老還是知道的。」

    阮家大小姐點了點頭:秦孤鶴二十年前在北京風聲水起,二十年後在長三角通吃黑白兩道,人品在圈子裡算是數一數二的絕不含糊,正如秦孤鶴自己所說,阮家那位就算仙逝也會妥妥兒地進八寶山的老泰山跟秦孤鶴算是忘年交,能入得了阮家年近九十的老泰山的法眼,人品覺悟手腕胸懷才華缺一不可。

    黃梅花也猜到了阮鈺的想法,當下笑道:「阮小姐,您放心好了。如果秦爺真想找替死鬼,只要動動手指頭,麾下少說也會有幾十個弟兄會自己跳出來心甘情願地做這個替死鬼。」

    「這倒是真的,可是我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你們就偏偏都這麼看好一個土不拉嘰的山裡刁民呢?連孫子的性命也敢這麼輕而易舉地就托付給他。」敢情阮家大瘋妞剛剛盯著天花板癡看了老半天就是在琢磨這個常人都摸不透的問題。「這年頭,不覺得什麼千里馬、伯樂的說法,有些荒誕得過頭了?我不知道別人信不信,反正我不信!」阮家大瘋妞說著話不忘用調戲一下前鐵道部官員。

    老爺子卻也不生氣,只是談談地笑了笑:「我信!」

    阮鈺白了笑瞇瞇的老爺子一眼:「難不成你要他當你的孫女婿?」

    老爺子還沒有說話,秦家大小姐倒是搶先跳了出來:「誰要他!」

    阮大瘋妞又翻翻白眼:「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胡說什麼,哼,我真不明白,一個你,一個夭夭姐,怎麼都被鷹啄瞎了眼睛,看上這麼一個大刁民?阮鈺,你不是號稱放眼全中國沒一個男人能正兒八經地入得了你的法眼?我倒要問問你,你看上他什麼了?」

    阮家大瘋妞卻搖頭,一反常態地坐直,脖子上的牡丹紋身格外妖嬈:「我不是你,也不是蔡桃夭。如果我是你,肯定不會放著近水樓台的優勢棄而不用。如果我是蔡桃夭,我肯定不會嫁給那個紈褲,因為我會讓他帶我私奔,他不肯,我拿槍逼也要逼他帶我私奔。可惜你不是蔡桃夭,我也不是,所以沒有人知道那個讀書讀過頭的蔡家小妖精到底在想些什麼。我只知道他是一個好不容易從山溝溝裡爬出來的大刁民,有兩個足以讓他張牙舞爪的哥哥,可是他偏偏要走自己的路。他也讀過很多書,如果給他一個你我這樣的家庭環境,我相信他現下的成就不在你我之下。你說我看上他,我承認,我的確對他是很好奇,我好奇一個在山溝溝裡讀了二十五年書、沒有背景沒有家勢甚至連學歷都沒有的山裡人能不能在物慾橫飛的主流社會裡生存下去,我好奇他能不能上演鯉魚跳龍門,我好奇這個男人到底能爬多高,能走多遠!」

    有的男人,就是一本深邃無底的書,女人一旦翻下去,這輩子可能都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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