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3693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45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協定達成定從軍

  劉裕的眼中光芒閃閃,謝玄說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地紮進了他的心坎裡,讓他無言以對,這會兒他的頭腦也變得漸漸地冷靜了,而這番教誨如同一頭涼水,迎頭澆下,讓他那本來被復仇之火燒得滾熱的復仇之心,也變得漸漸地冷卻。

  是啊,剛才刁氏兄弟在自己的手上,如同兩只待宰的羔羊,自己這一生最爽的,最快意的時候,也就是那時,這一刀下去,無非是兩顆狗頭落地而已,又有何區別呢?反倒是自己,要賠上大好的前程,還有家人的命運也變得未可知,仔細想想,實在是太不上算了。

  但是刁氏兄弟的本性,劉裕是清楚的,如何才能讓刁氏兄弟不再對自己的家人下手,這是最後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

  想到這裡,劉裕咬了咬牙,沉聲道:「謝將軍,你想讓我放過這二賊,沒有問題,但是我放過他們,他們能放過我嗎?我若是隨你從軍,且不說我這條命是不是能保住,我的家人都在京口,你能保證他們的安全?」

  謝玄微微一笑:「劉兄弟,我既然向你公然承諾你和全家的安全,就一定會做到。刁逵和我有交易,他會去廣州,而刁協也會跟著去,雖然刁家在京口有大片的田產和家業,暫時我無法讓他們放棄,但是只要這兩人不在,光憑些家人奴僕,是害不了你的家人的。如果你實在不放心,我可以把令堂和令弟接到我謝家,這樣你總可放心了吧。」

  劉裕睜大了眼睛:「什麼,將軍你是用謝家的力量來保我家人?」

  謝玄點了點頭:「只要你們不嫌棄,當然可以在我謝家暫住,放心,我們不是刁逵,不會把你家人當僮僕奴役的,你的家人是我們謝家的客人,刁逵絕不敢動。你的軍餉也可以作為家人在我們家的吃穿用度,這樣我們兩不相欠,你也不欠我人情,可好?」

  劉裕哈哈一笑,拊掌笑道:「謝將軍都做到這一步了,我還能說什麼呢。好,就依你,我去從軍,而家人的安全,就麻煩你來保全了。」

  謝玄的面色不變,點了點頭:「這個你放心,我不會讓刁逵害到你家人的,只要謝家不倒,無論是刁逵,還是他後面的人,都不足為慮。不過…………」

  說到這裡,謝玄的眉頭微微一皺:「倒是天師道這回跟你也結了仇,他們信徒眾多,勢力龐大,是你以後要當心的。」

  劉裕冷笑道:「我就不信,他們能奈何得了我。這回他們也是對我手段用盡,也沒把我怎麼樣,如果不是這回您出面,我還想找天師道報仇呢。還有就是您剛才說的那些想劫持我家人的胡人,我想起來了,那個賭坊裡跟我賭錢,出我老千的就是個胡人女子,也是天師道從北方找來的。哼,我就知道,這一定又是孫泰的陰謀!」

  謝玄微微一笑:「我倒是不這麼看,要是孫泰真的想劫你家人,就不會自己去攻擊你在七里村的家了。那天你挨打和賭錢的時候,我一直在暗中觀察,那個胡女好像跟天師道的人並非一道,這次出手去劫你的家人,也並非想要傷人,其意圖難測,只可惜他們的武功很高,進退也很快,我們沒有捉住他們,也沒有辦法問清他們的動機。」

  劉裕勾了勾嘴角,心中卻是疑雲大盛:「那她打的是什麼主意啊,我跟這胡女不過一面之緣,誰知道她有什麼盤算?算了,這些不去想了。我不想跟胡蠻子有什麼瓜葛,再說了,漢胡不兩立,以後在戰場上總歸是敵人,即使是女人也是一樣。」

  謝玄笑著搖了搖頭:「漢胡之分,沒有你想的這麼嚴格,不可逾越,肯為我大晉所用,皆是大晉子民,即使是胡人,也未必不能效忠於我。這個道理你現在不肯接受,但以後總會有所領悟的。就算是我們漢人,難道亂臣賊子就少了嗎?最危險的敵人永遠是在內部的。」

  劉裕不服氣地說道:「謝將軍此言,劉裕不敢苟同,半壁江山被這些忘恩負義的胡人所佔據,我北方同胞被其所奴役,這總是不爭的事實吧。我們就是以前太信任這些人面獸心的異族,才會有這樣的結果呢!」

  謝玄歎了口氣:「五胡亂華,神州陸沉是不假,但是起因難道是胡人嗎?若不是前朝的八王之亂,漢人王爺宗室之間內戰,把漢人的軍隊打了個精光,又怎麼會讓胡人掌軍呢。凡事都有因有果,但根本原因,還是在自己的內部。這些年我們大晉北伐屢次功敗垂成,自己人的內耗和掣肘,遠遠比外敵的因素更大,這些事情,你從軍之後會慢慢明白的。」

  劉裕咬了咬牙:「明白了,謝將軍。雖然我現在不能理解你說的這些大道理,但我會以後試著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想的。那此事就到此為止,我去跟娘道個別,回頭再拉上些兄弟,一起去投軍。」

  謝玄微微一笑:「不急,這幾天你把家務事處理一下,我跟刁氏兄弟談完之後,就會去廣陵,明天就會正式出募兵的檄文,你到時候直接來投軍就是。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在軍隊裡,沒什麼京口大俠,只有一個普通的北府軍士兵,我也不會對你有什麼特殊的照顧,這對別人不公平,你只有靠自己的本事,按軍隊的紀律一步步地上升。明白嗎?」

  劉裕一挺胸,哈哈笑道:「當然,我劉裕也不要別的照顧,從小到大就是靠自己的本事,放心吧謝將軍,我是不會給您在軍中丟臉的。」

  謝玄的眼中冷芒一閃:「很好,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你去吧,在廣陵城外的點兵台,我會注視著你的。」

  當劉裕身形消失在了府院的門外之後,謝玄輕輕地舒了口氣:「總算解決了,還好,要是來晚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孫無終走上前來,微微一笑:「那是您的計算正好,劉裕終歸還是歸了您,屬下恭喜主公。」

  謝玄搖了搖頭,看向了孫無終身後的一個身形中等的護衛:「這回多謝姑娘的提醒和配合,劫車的那出戲,演得太好了。」

  黑巾蒙著的臉上,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閃了閃:「那麼,人家求謝將軍的事,可否答應呢?」

  謝玄微微一笑:「茲事體大,我還需要請求相伯才行。不過…………」說到這裡,他看向了劉裕離去的方向:「你應該會和劉裕再見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45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好漢集結齊投軍

  劉裕扶著蕭文壽走出了刺史府的大門,刁球和府中的兵將,都站在一邊,府外的戰鬥早已經結束,地上遍佈身著皮甲的刁氏部曲的屍體,而一身黑衣的劉毅殺手,卻沒有幾個,就連刁球的身上都掛了幾處彩,這會兒正在醫官的幫忙下裹傷呢,看到劉裕大步而出,刁球的臉上閃過一絲訝色,剛想開口,卻被身後的刁逵沉聲道:「今天晚上的事,誰也不許再提,敢洩露半個字,斬!」

  劉裕也不理會身後的刁逵,他直接從西邊的側門而出,一輛早就準備好的密封馬車守在這裡,車把式是個三十多歲,看起來容貌平常的人,劉牢之看到了他,點了點頭:「依主公帥令,送這位夫人和其他幾位去七里村。」

  劉裕勾了勾嘴角:「娘,請你先和二位弟弟回家,孩兒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一下,回頭向您請安。」

  蕭文壽點了點頭:「早去早回,注意安全。」她說著,帶著劉道憐和劉道規坐上了馬車,鞭子響起,車鈴響動,這輛馬車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劉裕回身對著劉牢之一抱拳:「劉幢主,多謝這回的仗義援手,以後就在軍中相見了。」

  劉牢之面無表情地說道:「入了軍中,就得有軍中的規矩,也許到時候你會在我的部下,我是不會講情面的,到時候,你會看到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我,好自為之吧。」

  他說著,轉身而走。而那些鬼魅般的黑衣人,也隨之而去,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向著西城的方向就走去。他在這黑色的街巷之中穿行,京口是他生活了二十年地方,對這進而的一草一木,他都非常地熟悉,在東拐七繞了十幾條巷子,確認了沒有人跟蹤之後,他才越城牆而出,向東又穿過了幾個林子,再折向南方,最後,走到了平虜村外三里的一處小崗之上,這也是他約定和檀憑之,劉毅等人碰頭的所在。

  已過四更,夜風徐徐,吹拂著這長長的雜草,劉裕停了下來,他嗅到了一股子汗味與血腥味混合的味道,與他身上的味道倒是有幾分相似,他學著蛤蟆叫了三聲,十幾個黑影如幽靈一般,從一邊的草叢中起來,為首幾人,可不正是劉毅、檀憑之、詠之和孟昶?

  檀憑之一臉的驚喜,笑著拍了拍劉裕的肩膀:「我就知道你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看到有人出現,把你堵在中間的時候,我都快急死了,本想不顧一切地去救你,可魏兄弟認出那是劉林宗,說你不會有事。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在這裡的時候我們都等著你,若是你不回來,咱們就商量著再殺回去救人了。」

  劉裕微微一笑:「多謝眾位兄弟的出手相助了,這份子過命的交情,劉裕永生難忘。」他說著,對眾人深深一揖及腰,這已經是除了磕頭以外最重的禮儀了。

  劉毅勾了勾嘴角:「這回我們潛入的時候被暗哨發現了,提前打了起來,差點誤了你的事,後面有一群神秘的黑衣人殺入,他們的身手都很厲害,咱們差點就陷在裡面了,這回咱可是吃了大虧,不僅沒搶到刁家的財寶,還折了好幾個兄弟呢。」

  劉裕的臉上閃過一絲歉意:「希樂,對不起,欠各位好漢的錢,以後我若是發達了,一定會歸還的。」

  劉毅搖了搖頭:「這種打家劫捨的買賣,本就有虧有賺,拿命去賭也未必能有好結果,混這道上的人都清楚,還好這回沒有受傷的落在敵人手中,也算是萬幸了。」

  孟昶淡然道:「你的那些個兄弟真是些狠角色,傷了不能行動的人就自我了斷,寧死也不出賣朋友,劉從事,你從哪兒找來這幫亡命之徒的?」

  劉毅「嘿嘿」一笑:「我這個從事的身份,讓我能認識不少有用的朋友,僅此而已,他們的家人都由我所養活,所以,是死也不會出賣同伴的。放心,現在他們已經離開了,互相之間也很多並不認識,劉裕,你跟那個劉林宗說了什麼?怎麼會這樣輕易地就離開了呢?」

  劉裕正色道:「劉林宗不是別人,而正是那出鎮廣陵的兗州刺史,都督五州諸軍事,鎮軍將軍謝玄。」

  眾人全都臉色大變,檀憑之失聲道:「什麼,他居然是謝玄?!」

  孟昶喃喃地說道:「這就是了,怪不得劉大俠能這麼輕易地就脫身,也只有謝玄可以鎮得住場面,即使是刁逵,也不敢再找我們尋仇了。」

  劉裕點了點頭:「不錯,謝將軍和刁逵有交易,這次其實刁逵對我出手,是他主動違背交易,謝玄無論是黑白兩道都有辦法讓刁家完蛋,所以刁逵現在是不敢再找我麻煩了,至於各位兄弟,今天晚上的事,永遠會爛在我心裡,不會對外再透露一個字的。」

  劉毅點了點頭:「很好,不過謝玄又為何要出手救你呢?劉裕,你跟謝玄又能有什麼交易?」

  劉裕微微一笑:「這個交易,就是我要去從軍,怎麼樣,各位,明天開始,謝將軍就會廣發檄文,移檄五州,募集所有的有志之士從軍報國,北伐胡虜,大家有興趣與我同去嗎?」

  魏詠之的兔唇動了動,不假思索地說道:「這有啥好想的,同去同去!」

  檀憑之哈哈一笑:「今天晚上殺的不夠盡興,不過有去砍胡虜的機會,我是不會錯過的,算我一個。」

  孟昶的嘴角勾了勾,淡然道:「劉裕,你從軍是以士人的身份,直接從軍官做起,還是去當小兵,問清楚了嗎?」

  劉裕勾了勾嘴角:「這回募兵,不問出身,只求勇武之士,都是從小兵當起,有本事的自然能立功升遷,怎麼樣,孟兄弟,你去嗎?」

  孟昶不動聲色,看向了一邊沉默不語的劉毅:「希樂,你去不去?」

  劉毅咬了咬牙:「雖然今天沒有露出真容,但是刁逵兄弟經此一驚,想必也會把氣發到我身上,到時候給這狗官驅使,生不如死啊。好,那我也從軍了,劉裕,咱們在京口爭了這些年,以後到了軍中,繼續爭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45
第一百一十三章 秦國丞相夙夜歎

  劉裕微微一笑:「沒有問題,有你這樣的好對手,我在軍中也不會寂寞的。」

  孟昶哈哈一笑:「既然劉希樂都去了,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一起去投軍吧。不過,也許我會去當個參軍或者幕僚,倒也未必會和你們一起當小兵了。」

  劉穆之的聲音從另一側的草叢中響起:「你們都去了,可別扔下我啊。」

  隨著這句話,他那龐大的身形從草叢中站起,如同一堵肉牆一般,而他那腫起的臉上,眼睛早已經笑得眯成了一條線。

  劉裕沒好氣地搖了搖頭:「就你這胖子也能從軍?」

  劉穆之「嘿嘿」一笑:「你剛才說只要有一技之長的都可以從軍,我想,象我這個精通六夷語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奇才,總是有用武之地吧。」

  劉裕歎了口氣,看向了孟昶:「孟兄弟,要是到時候你當了管軍糧的參軍,可得把輜重給看好了,一個不留神,弟兄們的口糧都要給這死胖子吃光啦!」

  劉穆之哈哈一笑:「我就是再能吃,也不可能吃光幾萬大軍的軍糧啊,寄奴啊,你這個玩笑,開得也太大了點。」

  劉裕勾了勾嘴角,上下打量起劉穆之,這會兒他的一身長衫,已經換成了短衣,讓這個胖子看起來精神了不少,連頭上的那條破綸巾也沒有了,改用發帶束頭,看起來跟普通的鄉間農人無異,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疑慮:「你還真要去當兵啊?這回你老婆能同意?」

  劉穆之的臉色一沉:「家裡我說了算,婦人又豈能決定我的大事?」說到這裡,他的口氣稍緩,一下子又笑了起來:「再說,你上次不也看到了嘛,我夫人很支持我去建功立業的。」

  劉裕歎了口氣:「可你應該跟孟兄弟一樣去當謀士,當參軍,犯得著跟我們這些糙爺們一起去當兵嗎?打仗很危險的,非你所長。」

  劉穆之微微一笑:「打不過我可以躺地上裝死啊,再說,有你保護我,怕什麼哦,實在不行,我去喊幾句胡人的話,說不定可以扭轉局勢呢。」

  劉毅冷笑道:「只怕到時候你要用六種胡人語言跪地求饒了。」

  此言一出,眾人皆哄堂大笑,劉穆之面不改色,也跟著大笑了起來。

  劉裕這一下倒是把心裡所有的情緒和不忿都這樣笑了出來,久久,眾人都停了下來,劉穆之搖了搖頭:「你們啊,在這裡商量了半天,卻不想想這回是不是真的有仗打,要是秦虜不南下,到時候你們也就是集訓幾個月就給放回來了。建功立業,那是不要想啦。」

  劉裕奇道:「怎麼著,難道這仗,還會打不起來?」

  劉穆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王猛王景略若在,秦國不會南下,就看這位秦國丞相,還能再活多久了!」

  秦國,長安。

  百官坊中,胡茄羌笛之聲此起彼伏,伴隨著喝高了的胡人貴族們放肆的大笑與大吼之聲,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酒氣與烤羊肉的膻味,與東晉的那一派清新恬淡,散發著魚米清香的味道,真的是千差萬別。

  一處不起眼的漢式宅院之中,三層樓上,一個年過五旬,長相清瘦的老者,身著寬袍大袖的漢服,與過往的街上那些皮袍窄袖,衣襟左衽的胡人們截然不同。

  在這前秦的國都,百官坊中有這麼一家完全漢式的建築,有這麼一位漢人衣冠的高官,實在是讓人驚奇,此人並非別人,正是那秦帝國的丞相,號稱再世孔明的王猛王景略。

  王猛幽幽地歎了口氣:「國風如此,南北異俗,天王(苻堅,他現在沒有稱帝,隻稱自己是天王)有一統宇內之心,卻終歸超過了人力所及,難道我大秦的國運,真的要急轉而下了嗎?」

  一邊站著一個三十出頭的年青人,樣貌與王猛有個七八分相似,正是他的次子王休,不以為然地說道:「爹,天王剛剛平定了幽州的宗室大將苻洛和北海公苻重的謀反,全城盡是歡宴,一派喜慶的氣氛,可是您為何出此言呢?」

  王猛歎了口氣:「休兒,你覺得打仗要勝幾分為好?」

  王休不假思索地說道:「當然是大獲全勝的好啊。」

  王猛搖了搖頭:「不,大獲全勝只會讓主帥驕狂,比如這次反叛的那個苻洛,曾經立有滅亡塞外的拓跋氏鮮卑代國的大功,卻是由此而居功自傲,甚至發展到這次舉兵反叛的地步。手足相殘,骨肉分離,這樣的勝利,又有何可以高興的呢?」

  王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爹的教誨,孩兒記在心上了,怪不得當年你領兵滅亡燕國之後,就再也不掌兵了呢,這些年也開始漸漸地讓權,原來就是不想讓自己太過於張揚,大勝而驕啊。」

  王猛歎了口氣:「我終歸是個漢人,雖然天王對我有知遇之恩,這些年來無條件地信任我,我也鞠躬盡瘁以為報。」

  「但是這些年,天王實在是太順了,西滅涼國,南取巴蜀,北擊代國,東邊更是消滅了看起來無比強大的慕容氏燕國,現在四海之內,天下之大,只剩東晉還在南方存在,我真正擔心的是,天王衝昏了頭腦,想要滅晉啊。」

  王休微微一笑:「這有什麼不可以的呢。我大秦帶甲百萬,地方萬里,兵精糧足,猛將如雲,人口超過東晉的五倍,軍隊更是十倍於晉,以雷霆萬鈞的一擊,又有何人能擋呢?」

  王猛搖了搖頭:「東晉現在君臣一心,有江淮天險,兵精將勇,並不是能一舉消滅的,更何況大秦現在內部危機四伏,這回苻重苻洛謀反,陛下竟然準備盡遷關中氐人分散到關中與中原!」

  「如此一來,動搖大秦根基,而那些亡了國,每天做夢都想要複國的鮮卑慕容氏、拓跋氏,西羌乞伏氏、姚氏的各族胡人,都在潛伏待機,我只怕這看似鐵打的江山,會毀於一旦啊。」

  說到這裡,遠處的皇城紫微宮那裡,突然響起了一陣絲竹樂聲,大街上跟著響起了一陣兒童的笑聲:「一雌複一雄,雙飛入紫宮!」

  王猛的嘴角抽了抽,瞳孔猛地一縮:「唉,又來了,亡人國,淫人子女,有幹天道!天王啊天王,大秦終將會毀在你床上的這些白虜鮮卑手裡,到時候,悔之晚矣!」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46
第一百一十四章 鳳凰鳳凰菊花傷

  長安,紫微宮。

  一張榆木製成的大床之上,兩個赤裸裸的身形糾纏在了一起,不停地蠕動著,一如那隻放了一半燈油的銅制壁燈上,那跳動著的火苗。

  久久,上面的那個龐大的身形,發出了一聲低沉的,類似野獸般的吼叫聲,劇烈的運動嘎然而止,菊花殘,滿是霜,而大殿之中,只剩下了沉重的喘息之聲。

  門口傳來了一陣輕輕的腳步之聲,剛剛山洪發洩過的那個大漢,扭頭看向了殿門口,他的手仍然在身下的那嬌嫩的白色肌膚上拂動著,仿佛是拂過一匹上好的綢緞,而他的聲音則變得格外地柔和,跟他那粗獷豪邁的外形完全不符合:「鳳凰啊,應該是你姐姐給你拿錦袍來了。」

  大漢身下的一個白色肌膚,吹彈得破的身形動了動,一張十三四歲的俊美少年的臉,從黑色的長髮中顯露了出來,嘴角邊帶著一陣頑皮的微笑:「天王,這回鳳凰可否讓你滿意?」

  這個濃眉大眼,一臉英豪之氣的大漢,可不正是秦國天王苻堅?他哈哈一笑,輕輕地在少年的背上吻了一口,目光卻落在了他那紅腫的菊花之上,紅白之物正在靜靜地流淌著,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唉,都怪孤,一時興起,傷了卿,孤知道卿很疼,孤這就去叫最好的大夫來!」

  這個俊美少年不是別人,正是燕國宗室慕容衝。鮮卑慕容氏,向來出俊男美女,因為其久居塞外,與諸多中亞部落混血,因而宗室中人,很多都是白皮藍眼,無論男女,可以說個個是人間絕色,豐神俊朗。

  而這慕容衝,小字鳳凰,本為前燕末代皇帝慕容緯的幼弟,四歲的時候就被封為中山王,但燕國被秦國所滅後,幼小的慕容衝也成了秦國的俘虜,因為其美得慘絕人寰,而這個時代的胡人領主們又頗好男風,喜歡**,因此慕容衝就和其姐清河公主一起,被苻堅收入了後宮之中。

  苻堅雖然不失為一代仁君,但也頗好男風,鮮卑慕容氏又是著名的俊男美女家族,滅人國之餘,淫人宗室,這更助長了他那男人的征服快感,即使是王猛幾次規勸,都無法讓他管住自己下面那活兒的衝動,因為古書中有鳳棲梧桐之說,為了討慕容衝的歡心,苻堅甚至在這紫微宮中,種滿了梧桐樹。

  慕容衝的嘴角勾了勾,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眉宇之間盡是一股妖媚之極的酥態:「天王,鳳凰不疼,能讓天王滿意,鳳凰就是做了夢也會笑醒的。只是…………」

  說到這裡,慕容衝的眼中突然淚光閃閃:「只是鳳凰怕是不能再繼續侍奉天王了。」

  苻堅的臉色一變:「這話又是何意?孤不讓卿走,誰能奪去孤的鳳凰?!」

  慕容衝幽幽地歎了口氣:「鳳凰,鳳凰不敢說。」

  苻堅一把扶起了慕容衝,把他抱進了自己的懷裡,他那滿是虯髯的臉,貼在慕容衝那瘦弱的肩頭,沉聲道:「有孤在,誰也不能害你,你儘管說,是誰,是誰要奪去孤的鳳凰!」

  慕容衝的眼中閃過一絲難言的神色,一閃而沒:「除了王丞相,還能有誰?他親自領兵滅的燕國,當時就想要盡誅我們燕國宗室,是天王的仁慈才留了我們一命。」

  「但他仍然對我們虎視耽耽,沒有一刻不想滅了我們全族。天王,我們不知道是怎麼得罪的王丞相,您若是真的喜歡鳳凰,就為鳳凰向王丞相求求情,請他高抬貴手,放過我們慕容家一族吧!」

  他說著,聲淚俱下,眼淚鼻涕把苻堅的肩頭染得一片潮濕。

  苻堅的眉頭隨著慕容衝的話而輕輕地跳動著,他歎了口氣,扶住了慕容衝,正視著他的雙眼,平靜地說道:「這些話,是你自己要說的,還是有人教你說的?」

  慕容衝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天王,您這是何意?鳳凰在您這裡,從未與外人接觸,除了姐姐之外,已經有四年沒有見過族人了。這些都是鳳凰的肺腑之言,沒有任何人教我說這些,您要是不信,鳳凰現在就死給你看!」

  他說著,長身而起,作勢欲向一邊的柱子撞去。

  苻堅連忙拉住了慕容衝,笑道:「剛才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卿豈可當真?卿在孤這裡受了委屈,這麼多年不見親人,是孤的失誤,孤這就會讓卿跟卿的兄長們安排見面。」

  慕容衝搖了搖頭:「不,天王,家兄昏昧,不識天命,自行篡立,對抗大秦,您以威武之師,雷霆萬鈞,一舉擊滅燕國,讓我慕容氏一族見識到了什麼才叫天下大勢,什麼才叫真命天子!」

  「而鳳凰有幸入宮,服侍天王,那是幾輩子也修不到的祖份。鳳凰隻願一輩子這樣侍奉您,永遠不離開您,要是哪天看不到您的樣子,聽不到您的聲音,鳳凰,鳳凰寧可一死!」

  他說著,眼淚再次飆出,臉上已經涕淚成行。

  苻堅歎了口氣,輕輕地抬起了他那張如婦人般姣好的手:「鳳凰啊,不是孤忍心要你走,可實在是這不倫之戀,有傷風化,我們都是異族入中原,但久沐漢風,當知這斷袖之風要不得。現在卿年紀小,留在宮中還可以說是陪卿姐姐,但馬上你就要十五歲成丁了,也不可能長久地留在這裡。」

  慕容衝突然放聲大哭起來:「天王不要我了,天王你不要我了!」

  苻堅的眼中也是淚光閃閃,他咬了咬牙,長身而起:「鳳凰,你我相識一場,相伴三年,孤這一生,有過很多女人,但和卿的這三年,卻是最快樂的時光,孤答應你,一定會保護好你們慕容一族的,王丞相對你們有些偏見,孤會去說服他。不過他畢竟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了,又為國立有大功,卿要對他有足夠的尊重才是!」

  慕容衝點了點頭,抹去了眼中的淚水,低聲道:「有人來找天王了,鳳凰請為天王更衣!」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46
第一百一十五章 臨別贈袍不相見

  苻堅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應該是你姐姐來了,孤叫她去拿一件給你的禮物的,想必…………」

  門口傳來一聲太監的特有陰陽腔:「稟天王,丞相王猛,正在殿外候旨,求見陛下。」

  苻堅的臉色一變:「什麼,是王丞相來了?」隨著這句話,慕容衝正在為他系腰帶的手,也微微一抖,轉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手上的動作了。

  苻堅微微一笑,摸了摸慕容衝的頭頂:「放心吧,孤會讓你滿意的。」

  他笑著轉身而去,慕容衝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臉上漸漸地閃過一絲冷厲可怕的神色,在這張俊美的臉上,是如此地不協調。

  一個小內侍悄悄地走到了慕容衝的身邊,低聲用鮮卑語說道:「中山王,你今天的傷,要不要好好治治,那地方裂了以後會很麻煩的。」

  慕容衝咬牙切齒,雙眼圓睜,這會兒眼中卻是佈滿了血絲,表情是無比地猙獰,低聲用鮮卑語回道:「告訴大哥和吳王,王猛老賊亡我族之心不死,只怕我在宮中不能久留,讓他們想辦法再讓別人進來,用美色纏住苻堅,只有離間他們君相之間的關係,我們才有複國的一線希望,切切!」

  苻堅走出了寢殿,來到了偏殿兩儀殿之中,這裡是他在夜間緊急召見臣子,或者是退朝後跟臣子私下商議國事的地方,這位氐族君王有仁君之名,也得益於其高度的自控和自律,即使是在睡夢中,遇有重大國事也絕不會耽誤,當然,打擾他銷魂之事和美夢最多的,正是現在一身朝服,端坐於榻上的王猛。

  苻堅現在換了一身便服前來,看到王猛這樣正式地著裝,有些驚訝,因為平時王猛在夜間前來,往往也是便服,這樣大家可以省了君臣之禮,苻堅的嘴角勾了勾,說道:「景略,深夜前來,有何要事?」他仍然是直呼王猛的字,以示這裡二人如同兄弟,氣氛不要搞得這麼嚴肅。

  王猛的面色凝重,沉聲道:「天王,你可曾聽到這宮外的童謠之聲?」

  苻堅在剛才來的路上就聽到了,他的眉頭一皺:「無非又是什麼鳳凰,梧桐什麼的,不就是我和慕容衝有感情嗎,至於這樣編排童謠來嘲笑?」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再說了,這斷袖之好,你們漢人自古有之,斷袖這個詞本身不就是漢朝皇帝和他的同性情人之間的事嗎?我又不是沒有子嗣,這個愛好難道就不可以有?」

  王猛長歎一聲:「臣不是說陛下不可以好男風,這是陛下的私事,微臣本不便干預,但您所寵倖的,是前燕皇帝慕容緯的弟弟,慕容家的宗室親王。這樣也沒有問題嗎?」

  苻堅的眼中冷芒一閃:「燕國已經滅亡,慕容氏上自皇帝,下自宗室諸王,我都加以安置,按你的建議,給了閒散官職,或者是邊地郡守之類,沒有讓他們留在起家的遼東和關東地區,這些年來他們表現得很恭順,有什麼問題?」

  王猛搖了搖頭:「天王啊天王,永遠不要低估一顆帝王的心。慕容氏是個野心勃勃的家族,而鮮卑白虜都是狼子野心,一有機會就要叛亂。現在他們是看到大秦國泰民安,沒有機會,才暫時潛伏待機的。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慕容氏的每一個人,包括您的這位元男寵,都會背叛您的。」

  苻堅搖了搖頭:「我以仁義待人,別人也會感恩圖報的。就是草原上的狼群,也能成為人類的朋友。古有聖君明王寬恕自己的敵人,近也有諸葛武候七擒七縱孟獲,以得南蠻人心的事。難道要我學那些野蠻殘忍的胡人君王,對戰敗的對手集體屠殺,那才好嗎?景略,鳳凰還只是一個沒成丁的孩子,別這樣逼他。」

  說到這裡,苻堅的眼中光芒一閃:「其實,就算鳳凰成了丁之後,我仍然可以給他一個秘書郎,著作郎之類的官職,把他留在宮中待詔,這樣別人總沒閒話了吧。」

  王猛歎了口氣:「天王如果實在不願意斬殺這些慕容氏,那也不能再留著慕容衝在宮裡了,現在此事連孩子都知道,還唱起了童謠,對您的形象太不利了。而且慕容氏,鮮卑人聽到這些,他們會怎麼想?那亡國之痛會被再次地勾起,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苻堅默然半晌,歎了口氣:「難道我的後宮之大,連個鳳凰也容不下嗎?」

  王猛的眼中冷芒一閃:「天王,作為王者,要控制自己的欲望與衝動,為了大秦的國運,慕容衝已經快要成丁,以前您還可以用陪他姐姐的理由讓他留在宮中,成丁之後,如何能留?還請您早點遣送他出宮吧。」

  苻堅的眼中光芒閃閃,他長歎一聲,對著殿外說道:「來人。」

  一個眉清目秀的內侍跑了進來,苻堅脫下了身上披著的一件大紅色錦袍,遞給了這個內侍:「把這個給慕容衝,就說是孤的臨別贈禮,希望他能睹物思人,永遠念著朕的好。另外,傳旨,明天讓慕容垂主持慕容衝的成丁儀式,儀式完了之後,就送他出宮,去平陽當太守。旨意隨後下達。」

  內侍抬起頭,臉上閃過一絲迷茫之色:「天王不親自跟鳳凰告別了嗎?」

  苻堅扭過了頭,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滾下:「不了,孤怕見到鳳凰,就捨不得他走了。去吧,趁孤還沒有改變心意之前。」

  內侍雙手捧著這條錦袍,倒退而下,苻堅抹去了眼角的淚水,看著王猛,臉上恢復了作為一個帝王的尊嚴與氣度:「景略,還有別的事嗎?」

  王猛猶豫了一下,仍然咬了咬牙,開口道:「還有一件事,此事比慕容衝之事更加重要,也更加緊迫,請天王無論如何要答應臣。」

  苻堅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之色,聲音也變得有點冷漠:「你說吧,孤聽著。」

  王猛正色道:「請天王下令,即刻誅殺慕容垂,此人不除,大秦亡無日矣!」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46
第一百一十六章 誅除慕容保國祚

  苻堅的臉色一沉,聲音中帶了幾分怒意:「王丞相,孤不是早就說過了,此事不要再提了嗎?」

  如果說剛才的苻堅是一個謙遜的弟弟,聽從兄長的教誨,現在則是帝王氣度盡顯,連聲音中也隱約有風暴的味道了。從他稱孤道寡,直稱王猛官名而非表字的這一刻起,就表明了立場,現在是君臣之分,不象剛才是隻談私誼了。

  王猛又何嘗不知這個道理?他歎了口氣,說道:「天王,不是我故意要為難慕容垂,實在是慕容氏這一族,野心勃勃,絕無知恩圖報之心,你對他們仁致義盡,但總會被其所反噬的。」

  苻堅冷冷地說道:「他們獨立成國的時候都能被孤所攻滅,就算心懷不軌,再次反叛,孤也一樣能再滅他們一次,有什麼可擔心的?就象這次在幽州起兵反叛的苻重,以前就叛過一次,孤寬恕過他一回,這回就不再留情面了。」

  王猛搖了搖頭,正色道:「天王,請您注意,您滅的是沒有慕容垂的燕國,是宗室互相猜忌,君臣失和,百姓離心的燕國。若是當年慕容緯不忌憚慕容垂的出色將略,不把他逼走,如果當年燕國掌兵的是慕容垂,您真的有把握滅燕嗎?」

  苻堅的眉頭微微一皺,王猛這話說到了他的心坎之上,但他還是咬了咬牙,說道:「慕容垂確實文韜武略,堪稱絕世帥才,這樣的人才不容於彼國,勢窮來投我,我將之收留,委以重任,這樣才能讓天下的人才主動來投。這些年來他在我國領兵出戰,立有戰功,並無半點謀逆之舉,我若是無緣無故地將之斬殺,豈不會寒了天下人的心?」

  王猛歎了口氣:「天王,您這樣做不是寒天下人的心,而是要消除一個巨大的隱患,慕容垂連他的祖國都能背叛,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他越是表現地恭順,就越是有問題。而且近來他一再地鼓動您去攻打晉國,那是包藏禍心啊!」

  苻堅的臉色一變:「為什麼他不可以這樣進言?王丞相,你這麼恨慕容垂,到底是為了國家,為了孤考慮,還是因為他跟你的意見不一致,你就要打擊報復?」

  王猛二話不說,直接跪了下來,叩首於地:「天王在上,臣對您的一片忠心,天日可鑒,您對臣有知遇之恩,臣只會肝腦塗地以報答,又怎麼會嫉賢妒能呢?這些年來,臣為您舉薦的大將良臣數不勝數,為何偏偏要嫉妒一個慕容垂?」

  苻堅歎了口氣,起身扶起了王猛,拉著他的手坐下,柔聲道:「景略啊,剛才我一時失言,你不要放在心上,對你,我是絕對地信任的。但是我就是不理解,你為什麼這樣恨慕容垂,從他當年來投時,就一再地要我殺了他。你難道不知道這樣會絕了天下人才來投的路嗎?」

  王猛搖了搖頭:「慕容垂不一樣,他不是人才,他是最危險的敵人。他可以在戰場上打敗桓溫這位晉國第一名將,密卡登下,是燕國的長城,柱石。當年燕國還在時,我們需要爭取關東人才,還可以勉強留他,現在北方已經一統,此人斷斷留不得!」

  苻堅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快:「可他沒有反行,而且燕國已經亡了,慕容垂又怎麼可能興風作浪呢?」

  王猛正色道:「這就是問題的所在了,燕國已亡,末代皇帝慕容緯在鮮卑人眼中不過是亡國之君,不配再領導他們複國了。只有慕容垂現在才有這樣的人望,給所有鮮卑人看成首領。就是您剛才讓慕容衝去成人禮,不也是讓慕容垂主持嗎?」

  苻堅一時語塞,沉默不語。

  王猛勾了勾嘴角:「現在大秦看似國內安定,但是天王您仍然是以異族身份入主中原,雖然您治民寬和,各族平等,但是仁義之心未必能換來那些狼子野心之人的忠誠,現在他們只不過在等待時機,一旦大秦有大規模戰爭失利,或者是朝廷不穩,宗室相爭的情況,那鮮卑人,匈奴人,羌人這些異族,就會趁機起而謀反,奪您的天下!」

  苻堅冷笑道:「難道漢人就不會了?」

  王猛點了點頭:「到那個時候,天下大亂,晉國的軍隊自然也會北伐,但北方已經不歸晉國所有長達百年,北方百姓未必對晉國有多少歸屬感,他們更多地想要一個安定的環境。這回苻洛苻重謀反,幸虧一個月左右就給平定,若是戰事持久下去,拖上個兩三年,大秦境內的各族胡人一定會蜂起而反,而最危險的,就是這個慕容垂了,他現在就在慫恿您攻打晉國,不就是想等這個機會嗎?」

  苻堅搖了搖頭:「景略啊,不管慕容垂會不會勸我,我都要一統天下,消滅晉國,我知道,你是漢人,晉國是漢人的國家,也許在你心裡,晉室才是正統,但你也要考慮一下我的感受,作為帝王,我看著天下還有不屬於大秦的國家存在。」

  王猛長歎一聲:「天王啊,如果我真的只看重自己的漢人身份,視晉室為正統的話,當年桓溫打進關中的時候我就會跟他回南方了。之所以留下來,不就是為了輔佐您嗎?不是說您不應該滅晉,而是現在的時機還不成熟。」

  苻堅不滿地說道:「時機有什麼不成熟了?現在大秦地方萬里,帶甲百萬,人口五倍於晉國,這個優勢比起當年晉國滅吳,一統天下時還要大,為什麼我就不能滅晉?」

  王猛搖了搖頭:「當年的晉國滅吳,是天下人心所向,晉國代魏,早已經是北方的正統,三國戰亂百年,天下人心思統。但現在的大秦內部,多的是給您消滅和征服的異族,就象慕容垂和鮮卑人一樣,他們想的不是為您的國家出力,而是希望秦晉大戰,兩敗俱傷,這樣他們才有起事的機會。不要說他們了,就是氐族的宗室族人,不也有苻洛和苻重這樣的謀反之人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46
第一百一十七章 鮮卑慕容密室謀

  王猛的眼中精光閃閃,語調鏗鏘:「江東現在君臣團結,部隊精悍,在江南水鄉之地作戰,北地騎兵無法發揮優勢,到時候一旦戰事不順,那後院必將起火,那就是有社稷傾覆之險!天王,這是我的肺腑之言,請您務必要聽從啊!」

  苻堅的眼中光芒閃閃,久久,才長歎一聲:「罷了,景略,征晉之事,暫且擱置吧,你說的有些道理,我是有些操之過急了。但是慕容垂沒有明顯的過錯,我不能斬殺他,這點,請君再勿多言!已經很晚了,明天還要早朝,有什麼事,朝堂上說吧。」

  苻堅說著,長身而起,也不看王猛一眼,直接就向殿外走去。

  王猛看著苻堅離去的身影,長歎一聲,喃喃地自語道:「看來不弄些慕容垂謀反的證據,天王是下不了這個決心的,我該怎麼做呢?」

  長安,百官坊,新興候府,秘室。

  燭光搖曳,一個三十出頭,容貌俊秀,皮膚雪白的年輕人,正看著手中的一卷羊皮小卷,他的眉頭緊鎖,額上冷汗直冒,看完之後,才長歎一聲,抬頭看向了對面的一個五十出頭,神色冷峻,不怒自威的高大漢子:「叔啊,看來這回咱們慕容氏的滅族之禍,就要到啦!」

  這個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前燕的末代皇帝慕容緯,他在當政之時,聽信讒言,重用奸臣,其母后可足渾氏與太傅慕容評聯手陷害國家棟樑,有天下第一名將之稱的吳王慕容垂,他卻不辯忠奸,逼得慕容垂轉投秦國,最後導致國破族滅,自己也成了階下之囚,若非碰到千年一遇的仁君苻堅,從不殺亡國君臣,只怕他這會兒墳頭早就長草了。

  燕國滅亡之後,慕容緯被苻堅授予尚書散官,加封新興候,在這百官坊中起了一處居所。平日裡深居簡出,也很少有人願意與這個亡國之君來往。但是今天,在這個秦國平定叛亂,舉城歡慶的日子裡,慕容家的兩大柱石,前皇帝和前皇叔,吳王慕容垂,卻是秘密地在這個候爵府的暗室之中相會,商討起慕容氏的前途了。

  慕容垂穿了一身雜役的衣服,他是今夜接到密信後連夜混進來的,也是看准了王猛入宮之後,他才抓住了這個難得的機會,自燕國滅亡之後,他已經和慕容緯這個侄子大約有四五年時間沒有來往了,而這一次,是他們在國滅之後的第一次見面。

  慕容垂張了張嘴,露出缺了一顆門牙的口腔,那還是當年大戰桓溫的時候,乘馬突擊時磕掉的,所以他一度改名慕容缺,後來投奔秦國後才改回慕容垂。看著這個不爭氣的侄子,他冷笑道:「賢侄有什麼打算,可以救我慕容氏一族呢?上次為了保命,你獻出了一個妹妹和一個弟弟,這回,你打算獻誰?」

  這句話刺到了慕容緯的痛處,他雙眼通紅,大聲吼道:「別說了,你不要再說了!」

  慕容垂哈哈一笑,笑聲中充滿了恨意與憤怒:「想我慕容氏的先祖創業是何等的艱難,幾代人的奮鬥,上百年的發展,好不容易入主中原,卻被你弄得國破族亡,還要靠獻子獻女,供人淫樂來保全家族,慕容緯,你有何面目死後見列祖列宗於九泉之下?!」

  慕容緯的聲音帶了幾分哽咽:「都是我的錯,所有的報應和苦難,請加於我一身吧。我慕容緯死不足惜,只是叔父說得對,我們慕容氏一族,何等的高貴,怎麼能因為我一人而亡?!如果有什麼辦法,能讓我的一死,來保全我慕容氏一族,我會毫不猶豫的!」

  慕容垂剛才一吼,多年的憤怒也算得到了一些發洩,他歎了口氣,眼神變得黯然:「若是你能一命救我全族,那倒也是簡單了。現在是王猛老賊最想害的是我們全族,而我們全族之中,他最想害的又是我慕容垂。以前衝兒和清河在宮中之時,還能靠著取悅氐賊(苻堅)而保我宗族,可現在老賊(王猛)亡我之心不死,先逐了衝兒,清河一介女流,又不見寵於氐賊,我慕容氏亡無日矣!」

  慕容垂的眼中冷芒一閃,話鋒也為之一變:「不過事情還沒到絕望的地步,衝兒說的很對,只有離間氐賊和老賊之間的關係,我們才有一線生機。如果秦國國勢太平,那我們永無翻身之日,就算氐賊能容我等,到他的子侄輩時也必不容我們慕容氏。再說我們好不容易才得登大位,豈能甘心居於人下?燕國自你手失,我自有辦法複國!」

  慕容緯的雙眼一亮,急道:「叔父可有何妙計能複國?」

  慕容垂冷笑道:「很簡單,搞亂秦國!北方不穩,氐人數量稀少,又因為氐賊自命古聖先賢,想以仁義治天下,反而讓氐族人沒什麼特殊的優待,前一陣作為宗室,手握重兵的苻洛,苻重等人先後謀反,雖然給迅速平定,已經能說明問題,以潛伏危機之國,行征伐之事,國桓亡!」

  慕容緯若有所思地說道:「叔父的意思是要挑起秦國和晉國的戰爭,以從中謀利?」

  慕容垂點了點頭:「晉國可不是軟柿子,我和他們交過手,最近又派了你小姑去江南一帶查探,她傳回來的消息說吳兵輕果,民風強悍,多豪傑壯士,在江南水鄉作戰有巨大優勢。當然,如果他們來北方平原,自不是我鐵騎對手,但如果戰線在江淮一線,甚至到江南,則北兵盡處下風。」

  「氐賊想要一統宇內,必然想吞併晉國,但晉國雖然軍隊人口不如秦國,可現在內部團結,軍隊精悍,並不好打,若真的秦國舉國出兵,那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慕容緯有些遲疑地說道:「真的會有機會嗎?這次苻洛苻重謀反,有眾十萬,還不是月餘則滅?晉國就算總動員,軍隊不會超過三十萬,而氐賊如果是發了狠,以北方各胡族的動員力,湊出百萬大軍,並不是難事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47
第一百一十八章 慕容公主情竇開

  慕容垂哈哈一笑:「兵並不是越多越好,侄兒啊,你不懂軍事,不知後勤之重要,百萬大軍,至少要有三百萬的民夫供應其補給,秦國並沒有為戰爭作充分的準備,沒有在前線諸多州郡屯積糧草。」

  「真要大戰,那糧食還得從遙遠的關中與河北運到前方,途中消耗巨大,民不聊生!到時候戰事只要持續半年以上,那必然會各地盜賊蜂起,大軍孤懸於外,叛亂橫生於內,豈能不敗?」

  「到那時候,我就可以自告奮勇,領我鮮卑本族士兵平叛,苻堅捨不得撤前線大軍,只能同意。我們就可效仿當年五胡亂華之匈奴劉淵,趁亂奪了他秦國天下,至不濟,也可在關東複我大燕!」

  慕容緯聽得連連點頭:「叔父妙算,高,實在是高!」

  慕容垂突然長歎了一聲:「只是,只是現在王猛老賊已經對我的計畫有所察覺了,看起來,他很快就會對我們下手!趕衝兒出宮,就是第一步,如果我們不能接近氐賊,就失去了最大的保護傘,以這二賊的關係,只要王猛一句話,就能讓我們全族人頭落地!」

  慕容緯聽得緊張了起來,緊緊地攥起了拳頭:「叔父可有何良策,渡過這一難關?」

  慕容垂的眼中光芒閃閃:「也許,只有咬咬牙,再從我們家族裡挑一個絕色美女了,我該選誰呢?」

  一個時辰之後,長安,京兆尹府。

  自從投了秦國之後,慕容垂就給加了賓都候,京兆尹的官職,與慕容緯那個閒官不同,他這個京兆尹府可是有實權的,平日裡來求見他的四方賓客也是車水馬龍,來往不絕。

  但今天,京兆尹府卻是外面張燈結綵,煙火四起,與府外一片歡樂祥和之色,偏園的地下密室之中,卻是燭光微晃,換了一身便服的慕容垂,安坐於胡床之上,與他對面的,則是一個古銅膚色,衝天馬尾,烈焰紅唇的蒙面女子,一身緊致的夜行黑衣,把她那傲人的身材襯托得淋漓盡致,可不正是前一陣出現在京口金滿堂賭坊的吉力萬?

  慕容垂一動不動地看著吉力萬,沉聲道:「阿蘭,這回你做得很好,辛苦了。在你看來,吳人當真還保留著強悍的武力嗎?」

  吉力萬的秀目流轉,眼波如水:「不錯,小妹這回親眼所見,京口之地,民風強悍,五月五日,全民大講武,多豪傑壯士,與我草原之上的賽馬搏擊之習俗,有異曲同功之妙,除了不用武器外,可以說是天然的演武之會。」

  慕容垂點了點頭:「聽說謝玄這回也去了京口,是麼?」

  吉力萬點了點頭:「不錯,這回得虧了一個突發事件,新任的徐州刺史刁逵是個貪婪兇暴之輩,想要獨霸京口,那裡有個叫劉裕的土豪率眾反抗,這刁逵就聯合孫泰想整他。偏那謝玄這回見到了劉裕,對其非常欣賞,出手將之保下。在這個過程中,我也趁機見過了謝玄。」

  慕容垂笑道:「謝玄應該是知道我的意圖的,他肯見你,就說明願意與我們慕容氏合作。畢竟,我們的目標都是一樣的,晉國為了自保,我為了複國,都有苻堅這個共同的敵人!」

  吉力萬微微一笑:「不過這回謝玄也沒有鬆口,依我看來,晉國的上層鬥爭也是非常激烈,且不說荊州揚州兩大藩鎮之爭,就是那些高門世家內部,也是爭權奪利,並非鐵板一塊,大敵當前,國難臨頭,刁逵之輩仍然想著中飽私囊。」

  「如果秦國真的全力一擊,我覺得他們未必能擋得住。還有就是天師道,這些人野心勃勃,絕非肯赴國難的良善之輩,很可能就是晉國的我們家,一旦晉國前線不利,他們就會在後方起事。」

  慕容垂搖了搖頭:「不會的,阿蘭,天師道是本土道教,只有漢人天下,他們才可能得以發展,北方向來尊佛,佛道不兩立,如果讓秦國滅了晉國,那天師道的立足之地也沒有了。」

  「再說晉國若滅,他們就算一時起事成功割據一方,難道就能擋得住秦軍的鐵蹄嗎?在和平時期,天師道舉事沒有問題,但在北方胡虜南下之時,他們是不會趁火打劫的,因為這對他們沒好處。」

  吉力萬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阿兄的見識高出小妹一等,佩服,佩服。」

  慕容垂突然看著吉力萬,說道:「南邊的事情就到此為止吧,今天我想跟你說的,是有關慕容氏存亡的一件大事。小妹,還記得當年阿大臨走前說過的話嗎?」

  吉力萬神色嚴肅,點了點頭:「終身難忘。我們慕容家就算是女人,也必須為了家族作出貢獻,獻出自己的一切。」

  慕容垂歎了口氣:「非到萬不得已,我又何以忍心把本該有個幸福姻緣的你,從小訓練成一個最嚴格,最冷酷的殺手呢?」

  吉力萬勾了勾嘴角:「這是我的命,阿兄為了大燕多年來忍辱負重,比起您受的苦,小妹這又算得了什麼呢?這回您要給小妹什麼樣的任務,直說吧,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慕容垂直勾勾地看著吉力萬的臉,盯得她有些心猿意馬,即使是如此豪放的胡人貴女,給一個大男人這樣盯著看,也會有些害羞,她低下了頭,開始躲避起慕容垂的目光了。

  慕容垂突然閉上了眼睛,幽幽地歎了口氣:「想不到小妹去了南邊一趟,居然情竇初開了,怪我啊,竟然沒有留意到,你已是春暖花開的年齡,也該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吉力萬的粉臉一下子變得滾燙,抬起頭,嗔道:「阿兄這說的是什麼話,小妹怎麼可能對漢人動情?!」

  慕容垂搖了搖頭:「阿兄是過來人,你的眼神裡有了情意,騙不了阿兄。謝玄年過四旬,又有妻兒,雖然風流江左無雙,但應該不是你喜歡的類型。我的小妹我清楚,她只會喜歡真正的男兒、好漢,如果阿兄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喜歡上那個京口土豪劉裕了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47
第一百一十九章 獻妻求活綠油油

  吉力萬低下了頭,擺弄起自己的衣角,歎道:「我跟他應該沒有可能的。這人恨極胡人,成天就說漢胡不兩立。而且這回我害得他很慘,他應該想殺了我才是,又怎麼可能對我有意呢?」

  慕容垂歎了口氣:「好了,你記得自己的身份就好,我們是慕容家的人,個人的情感要放在家族利益之下。你走吧,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平靜一下,最好忘了那個男人。不過這次的事情,你不適合,我會另想辦法。」

  吉力萬睜大了眼睛,抬起頭,正色道:「不,阿兄,當年小妹就發過誓,為了慕容家族,一切都可以…………」

  慕容垂擺了擺手:「感情的事情,不是靠理智和誓言能強行維持的。阿蘭,你需要時間,而且,也許劉裕對我們家族有用。」

  吉力萬本還想再說,但慕容垂卻開口道:「好了,你出去了這麼久,也累了,這幾天發生了很多事情,我需要靜下心來想一想,你先退下吧。」

  吉力萬的秀眉微微一蹙,行禮而退,秘室的鐵門一開一合,只餘下她身上那淡淡的香氣縈繞室間。

  慕容垂輕輕地歎了口氣,牆壁之上發出一陣響動,一道暗門翻轉,走進來一位年約三十,滿頭小辮的絕色婦人,她穿著上好的貂皮襖子,眉目如畫,可是看著慕容垂的眼神之中,卻是充滿了同情之色。

  慕容垂閉上了眼睛,靠坐在胡床的椅背之上,喃喃地自語道:「這樣也好,我實在是捨不得把阿蘭送進氐賊的後宮之中。她的性格還是剛烈,做不到衝兒和清河那樣隱忍,也不適合做這種事。」

  這位絕色婦人,正是慕容垂的夫人小段氏。當年慕容垂身為吳王,意氣風發,迎娶了鮮卑大族段氏的女兒,史稱大段氏,一時間英雄美人,不知羨煞多少人,但也引來了太傅慕容評和皇后可足渾氏的嫉妒。

  於是二人合謀,借巫蠱厭勝之事誣陷大段氏,將之下獄,嚴刑拷打,想逼其拉慕容垂下水,說其謀反,而大段氏為保夫君清白,不惜在獄中自盡,這也讓本來猶豫不決的慕容垂狠心逃亡秦國,以向慕容評和可足渾氏復仇。

  而大段氏的妹妹段秀容,姿儀不下其姐,其家遭禍之時,因為年紀尚幼而逃過一劫,慕容垂逃亡之時帶著她一起走,後來續弦之時也迎娶了段秀容,稱為小段氏,多年來夫妻二人同甘共苦,風雨同舟,今天這樣重大的秘室決議,慕容垂也讓小段氏在一邊偷聽,現在,則是商議結果的時候了。

  段秀容輕輕地歎了口氣:「阿蘭一向心高氣傲,能入她眼裡的男子,想必是了不得的英雄好漢了。想不到南方的漢人文弱,竟然也有此等人物啊。」

  說到這裡,她突然雅然一笑:「但這個世上不會有比我夫君更好的男子了,這點妾身確信無疑!」

  慕容垂卻是笑不出來,他突然看著段秀容那張姣好的臉,眼中淚光閃閃:「夫人,咱們還是和離吧!」

  段秀容的臉色大變,訝道:「為什麼?夫君何出此言?!」

  慕容垂長歎一聲:「我慕容家即將大禍臨頭,這回王猛老賊是處心積慮想要置我們全族於死地,衝兒已經給趕出皇宮,再不會有人為我們求情,接下來只怕我勾結苻洛苻重謀反之事也會暴露,到時候就算氐賊再假仁假義,也不可能容得下我了。」

  「我當年在大燕功高震主,以至受到猜忌,害死了你姐姐,這回我不可能再害你。復興大燕是我們慕容家的事,而你是段家的人,不應該牽涉其中。」

  說到這裡,慕容垂站起身,扶住了段秀容的香肩,凝視著她的眼眸:「我已經害死了你的姐姐,不能再害你了。農兒和隆兒是慕容家的兒子,他們必須和慕容家共存亡,但是你,我還是可以保得住的。咱們明天就找人和離吧,這樣起碼罪不及你!」

  段秀容的眼中淚光閃閃:「難道,難道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慕容垂閉上了眼睛,喃喃地說道:「若不是實在沒辦法了,我又怎麼會把小妹給送上?我慕容家是何等的高貴,怎麼能讓族中貴女去侍奉死敵?只可惜,她現在對別人動了情,不可能完成這個任務。想不到我訓練她十幾年,真要用她時,卻碰到這樣的事。」

  段秀容輕輕地抬起了頭,眼中閃過了一絲複雜的神色,她撩了撩自己頰邊的小辮,突然媚態畢現:「夫君,也許,還有別的辦法!」

  慕容垂的身子突然發起了抖,他猛地把段秀容緊緊地摟在了自己的懷裡,大吼道:「不,不可以,我絕不可以把你給送出去?」

  段秀容慘然一笑,一滴珠淚從眼角滑落:「除了這樣,還能有別的辦法嗎?阿蘭畢竟****,她性子烈,也不可能侍奉死敵的,就算沒這回事,她也不是合適人選。而我,才是最該入宮的那一個!」

  「夫君,我既入慕容家門,就不再是段氏之女,慕容家的存亡,就是我的存亡,若你遭難,我又豈能獨活?這就當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慕容垂的腦袋搭在段秀容的肩頭,他的嘴角邊勾起了一絲難以察覺得笑意,其實這早就是他的算計,段秀容姿儀名滿天下,苻堅也曾半開玩笑地說自己有個好夫人,以其好色天性,只怕早有計較了,與其等自己身死族滅後老婆作為罪屬沒入後宮,不如現在主動交出去,也許能死中求生。

  小妹畢竟****,只怕是伺候不好苻堅,而這段氏卻是天生尤物,床上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讓自己都愛不釋手。只是其性子剛烈,若不是布此局,又豈能讓她主動獻身?

  想到這裡,慕容垂的心中一陣憤怒與屈辱,一個聲音在他的心底裡怒吼著:慕容垂,你自命英雄蓋世,到頭來還要靠獻妻求生,還是個男人嗎?!這讓他的雙眼變得血紅,牙齒也咬得格格作響,摟著段秀容的雙臂如同一道鐵環,變得更緊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47
第一百二十章 各色人--妻入後宮

  段秀容輕輕地歎了口氣,從慕容垂的懷裡抬起了頭,她低下了身子,去解慕容垂的腰帶:「夫君,今夜一別,不知此生是否能再見,就讓妾身侍奉您最後一次吧,請你…………」

  慕容垂突然如同一隻暴怒的獅子般吼了起來,他一把把段秀容撲倒在地,撕扯起她那一身上好的貂皮衣服,她那雪白的肌膚,隨著他劇烈的動作,一下子現了出來,而她的喘息聲,也混合起含混不清的嬌吟:「夫君,愛我,愛我!」

  慕容垂的吼叫聲在這秘室裡回蕩著:「你是我的,你永遠是我的!誰也搶不走你,苻堅不行,老天也不行!」

  兩條身影很快地纏在了一起,伴隨著牆上燈燭的搖晃,屋外夜色微涼,室內春色無邊,而天上的月亮則注視著黑暗中的長安城,一切的陰謀、愛欲、情仇,漸漸地消失在那濃濃的夜霧與彌漫的硝煙之中。

  第二天,正午,長安,宮城。

  尚書省內,衙門大堂,王猛一身紫色官袍,神色輕鬆,看著對面一個三十四五歲,身材偉岸高大,滿臉絡腮鬍子的年輕人,笑道:「陽平公,這個錄尚書事之職,你可要暫時掛起一段時間了。晉國桓衝準備起兵犯我南陽,有進圖洛陽之志,這回要好好地教訓他們一頓,讓他們知道,大秦不是他們可以趁火打劫的。」

  這個年輕人叫苻融,是苻堅的幼弟,自幼聰明好學,文韜武略,實在是苻秦宗室一等一的人才,也正因為其才能卓絕,而獲封為陽平公,錄尚書事,在當今的秦國之內,可以說是苻堅,王猛之外的第三號人物了。也曾經拜王猛為師,學習儒學,漢家的法典等,可謂胡人之中不可多得的大才子。

  苻融哈哈一笑:「老師,你就別取笑我了,這裡只有你我二人,弟子還是執弟子禮吧。」

  王猛笑著擺了擺手:「這是公門,你我身著官袍,還是公事相稱吧。晉國以為我大秦內亂就可以占點便宜,這需要你這位元大秦名將讓他們清醒一點。」

  苻融看著王猛,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消散:「錄公(王猛曾長期擔任錄尚書事這個丞相之職,所以大家都尊稱他為錄公),你一向主張對晉國的漢人政權採取和平共處的辦法,為何這回要主動出兵呢?再說你不是向來最討厭慕容垂的那個進言,要天王一統宇內的嗎?」

  王猛歎了口氣:「陽平公啊,這裡沒有外人,我也跟你說點心裡話。你真的覺得大秦的內亂結束了嗎?」

  苻融的嘴角勾了勾:「我沒這麼樂觀,氐族宗室的內亂雖平,但鮮卑和羌賊還在,晉國並不是這麼好打的,如果大軍出征,國內這些被征服的賊人們一定會趁機作亂。所以我堅決反對跟晉國開戰!」

  「桓衝這回進犯,雖然有十萬之眾,但他本是想趁著我大秦內亂而占點便宜,現在叛亂平息,他的進攻不可能規模很大,馬上就是收穫的時節,他一定會退兵回去收糧食,我以為並不需要出動大軍,只用洛陽一帶的地方部隊即可。」

  王猛滿意地點了點頭:「陽平公果然是頭腦清醒,見解超人啊。只是這回老夫要你出兵,正是為了除內賊啊。」

  苻融的神色一凜,看向了一邊幾個正在奮筆疾書的文案,沉聲道:「我與錄公有要事相商,你們不用紀錄了,先退下吧。」

  幾個文書行禮而退,偌大的公堂只剩下了二人相對跪坐,苻融奇道:「出征晉國,如何能除掉鮮卑和羌賊?」

  王猛笑道:「我早已經想好了,大秦畢竟是氐人的國家,核心力量是氐族的武力,還有漢人的軍隊。鮮卑,羌,匈奴,羯這些胡賊,都是要消滅的,這才能長治久安。天王仁厚,不忍誅戮這些胡賊,那就只好借刀殺人了!」

  苻融有些明白了,點頭笑道:「錄公是準備讓慕容垂和姚萇這兩個傢伙帶本族部隊南征,讓他們去和晉軍硬拼?」

  王猛撫須而笑:「正是如此,如果他們叛逃東晉,那我們正好有理由將他們留在秦國內的族人全部斬殺。此外,還需要你帶大軍在後監視,以防其與晉軍勾結,引晉軍襲我洛陽。」

  苻融長舒一口氣:「明白了,錄公這一招實在是高,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只是天王那裡,能同意嗎?」

  王猛微微一笑:「這又有何難?既然是慕容垂主動進言,要陛下消滅晉國,一統宇內,那自然就應該讓他先上,荊州是晉國重鎮,更是桓家經營數十年的根基所在,絕不會放棄,一定會起大兵爭奪,到時候你只要按兵不動,坐視他們二虎相爭即可,若慕容垂占了上風,你就暗中扣下軍糧,你熟知兵法,要想讓他們完蛋,不需要我再教你吧。」

  苻融「嘿嘿」一笑:「恩師請放心,弟子明白。」

  一陣香風飄過,尚書省的外面,走過一大群身著綺羅綢緞,戴著拖地冪籬的貴婦人,她們輕移蓮步,身後跟著一兩個侍女,或提燈,或舉扇,成群而過,香氣四溢,醉得守在外面的衛士,眼珠子都不轉了,直勾勾地看著這些美女而行。

  王猛的眉頭一皺:「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有這麼多女人入宮?」

  苻融微微一笑:「哦,是這樣,昨天天王有旨,要各位京城第三品以上的官員命婦入宮,觀摩那慕容衝的成丁儀式,順便為最近新病的貴妃張夫人祈福。這些女子,應該就是各位官員的夫人了吧。」

  王猛輕輕地歎了口氣:「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天王他…………」

  他的話說了一半,突然雙眼一亮,因為在一眾步行的命婦之中,他看到有一個女子,身著皮袍獸裙,挎著大弓,紮著一頭小辮,眉目如畫,正騎著一匹通體雪白的披甲神駒,在宮中緩步而行呢。

  王猛的神色一下子嚴肅了起來:「這匹馬,不是上次慕容垂來投時,陛下送給他的照夜獅子駒嗎?此女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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