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3671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36
第八十一章 左右互搏千術神

  劉裕的雙眼神光暴射,直盯著吉力萬的這隻左手,按照剛才的賭法,五枚色子應該跟五塊石頭一樣,直接就掉了出來。

  而以劉裕的超人反應速度,色子離手的一瞬間,他就能看出點數,從而把關鍵的一兩個色子吼得翻成雜採,讓吉力萬的這一下進不了老家,只要吉力萬這把回不去,那下一把自己只要擲出九點以上,就可以勝了。

  可是吉力萬在前面轉了這麼多,做了這麼多動作,為的就是這最後的一下,所有的前戲,不過是為了迷惑劉裕的視線,影響他的判斷,因為,二人都心知肚明,從前面吉力萬的每次出手,劉裕都能看清楚她出手時的點數,而一尺的距離下落所需要的時間,足夠劉裕作出回應了。

  劉裕的一股胸中之氣,已經提到了嗓子眼,緊緊地鼓得腮幫子高高壟起,只要一開口,就是一陣強大的氣流,甚至可以把這五個色子給吹出棋盤。

  但是劉裕的眼睛卻是死死地盯著吉力萬的左手,經歷了剛才這個女人的假吼真拍之後,他對此女的一舉一動都是盯得死死的,他也知道,此女為了迷惑他,五隻色子不停地在左右手之間滾動著,甚至不知道她已經在旋轉之中,把五枚色子換到了哪隻手,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在色子離手的一瞬間,作出反應!

  但是吉力萬這一下張開的左手,卻是空空如也,劉裕的心中一動,暗笑道:「果然是幌子。」

  而劉裕的眼睛,一下子移到了吉力萬的右拳之上,她的這隻拳頭一直藏在腰後,可是左手虛張的這一瞬間,右手已經拔了出來,不知不覺地挪到了離棋盤一尺左右的高度,作勢欲丟。

  劉裕的胸中之氣一直蓄勢待發,眼中卻是光芒閃閃,整個嘴已經完全對著吉力萬的右拳,這一下,只要她的手張開,立馬就是一陣氣流湧出。

  吉力萬的右手突然就這樣停在了空中,剛才還旋轉如飛的她,在這一瞬間,一下子就靜止不動了,她的笑聲如銀鈴一般:「哎呀,劉大俠,你這是怎麼了?人家只是虛張一下手,你就這麼緊張嘛!」

  劉裕心中暗罵,這小妮子實在是狡猾地緊,自己明明是看破了她的花招,這時候卻是在這裡言語相激,好在自己以不變應萬變,不管她怎麼說,隻盯著她右拳的這五枚色子就是,若是她一直不丟,那自己也有換氣之法,絕不至於讓她一激之下,或者是長時間不丟,就自己這口氣泄了。

  吉力萬看著劉裕在這裡一動不動,而周圍的賭客們有不少已經開始罵了起來:「你這個胡虜女人,真是詭計多端,賭就賭,耍這麼多心計有意思嗎?」

  「就是,玩個樗蒲也要這麼耍賴,果然胡人沒好鳥!」

  吉力萬似乎是受不了這些嘲諷之語,冷笑道:「是麼,若不是劉大俠出千在先,想用吼功來改色子的點數,人家至於這樣嗎?也罷,你不是會吼嗎?那我看你能吼出個啥來!」

  她說著,左手又是一抓一鬆,劉裕的心中一動,看向了吉力萬的左手,仍然這一回是空空如也,什麼也沒落下,而與此同時,她的右手卻是微微向下一沉,將將地卡在了一尺的高度,然後悄無聲息的張開,五枚色子,急劇地下落。

  劉裕心中大吼:「等的就是你這一下!」

  而他的嘴裡一股氣流已經到了唇邊,他計算過,從這些色子離手到落地,至少要半秒的時間,這時間,足夠自己看清點數並作出反應了。而自己的這一雙電眼,顯然不會出錯!

  吉力萬這一下顯然是加了力,這五枚色子出手就帶著呼嘯的風聲,急劇地下沉,劉裕的眼睛一下子看清了這五枚色子,黑,黑,黑,犢!

  劉裕在看清四枚色子的同時,心中冷笑:「這女人果然狡猾,最後一把居然要擲出一個盧來,這樣直接一步到家,那最後一個,一定是犢,他這一瞬間作了決定,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最後的一個犢吼成白,跟上一把一樣!

  但就當劉裕的氣流要出口的一瞬間,他卻是看清了這一枚落地的色子,整個色子四面全是光禿禿的黑色,這枚居然是沒有任何的色採,是塊普通的木頭,而非色子!

  劉裕的大腦頓時就是一片空白,他突然意識到這一下吉力萬是在出千,正要高聲吼出來,卻是一聲脆響入耳,居然是在吉力萬的左手那裡如變魔術般的一枚色子落了地,不偏不倚,卻是一個「犢」!

  劉裕這一次差點一口老血要噴出來,電光火石間,吉力萬的右手一探一抄,右手一下子把那枚四面皆光的木頭假色子給抄在了手中。其餘的四面色子,卻是飛快地落到了棋盤之上,紋絲不動,黑黑黑犢犢,這一下,是個不偏不倚的盧!

  劉裕這一下終於忍不住吼了起來:「你出千!」

  只有劉裕的這一雙電眼才看清楚了外面的情況,而周圍的賭客們甚至沒幾個人看到吉力萬抓回假色子的情況,只是看到這個女人左手連張幾下,右手擲後又抓了一下,然後就是五個色子落地擲出了個盧,還正在驚歎或者是懊惱不已呢。

  孫泰勾了勾嘴角,冷笑道:「劉大俠,說話要負責任的,你說吉力萬姑娘出千,可曾當場抓住?」

  劉裕咬牙切齒地盯著吉力萬的右手:「你右手裡是什麼,張開來給大家看清楚!」

  吉力萬微微一笑,張開了右手,只見一把黑色的木屑,應手而飄:「哎呀,剛才緊張了點,把這些色子的面磨下來不少,大家看,成這樣了呢!」

  劉裕這一下幾乎快要暈了過去,想不到這女人手勁如此之大,居然把這假色子在這一瞬間捏成了一堆木屑,或者,那枚假色子本來就很輕很柔,才至於這樣,所起的目的,就是那一下的障眼法。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36
第八十二章 官商勾結套路深

  劉裕厲聲道:「你左手明明是空的,為什麼第五個色子是從你左手掉出來的?這不是出千是什麼?」

  吉力萬輕輕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不好意思,剛才人家轉得太快,一枚色子掉到袖子裡了,劉大俠沒留意到,這枚色子自己掉了出來,正好是個盧,這說明你的眼力還是不夠啊,要不然,為啥該吼的時候沒吼呢?」

  劉裕氣得把棋盤一掀:「好不要臉,這樣出千都如此理直氣壯,這一局,老子不認!」

  一個冷厲而陰森的聲音從門外響起:「輸了就不認?劉裕,你以為你是誰?今天有本官在,輪不到你耍賴!」

  眾人全都臉色大變,看向了門口,只見刁逵一身官袍,出現在賭坊的門口,而刁弘則持著節杖,站在一邊,臉上掛著得意的冷笑,刁球一身戎裝,帶著幾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護衛在一邊,而外面則傳來沉重而密集的軍靴踏地之聲,顯然,有大批的軍隊在包圍這裡。

  劉裕的臉色一變,對著孫泰厲聲吼道:「你什麼意思,這賭坊還要軍隊來抄家嗎?」

  孫泰微微一笑:「我們賭坊開在京口境內,當然要受官府的管轄,當然,也要受刁刺史的保護,有什麼問題嗎?」

  檀憑之氣得罵了起來:「哪有這麼巧的事,這裡一賭完錢,軍隊馬上就開過來了,劉大哥,這是個局,你可千萬別上當啊。」

  刁逵清了清嗓子,沉聲道:「爾等休得多言,本官身為京口的父母官,有保境安民之舉,這賭坊本就是是非之地,本官在此巡視,有何不可?閒雜人等,一律退出去,若是再逗留生事,休怪本官不客氣!」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到了現在,他很清楚,這是孫泰和刁逵聯手設的局,就是請了這個吉力萬來出千,誘自己上當,現在自己不管怎麼說,已經輸了兩萬錢,這是絕對不可能還得起的,接下來,這些混球們就會提出苛刻的條件,想要逼自己就範了。

  劉裕冷冷地說道:「各位父老,今天這事與你們無關,你們先行離開吧,其他的事情,劉某和這些人來解決,刁刺史畢竟是官,也不敢亂來的。不然的話,就象上次京口擂臺一樣。」

  眾多賭客面面相覷,多數人還是趕快離開了,畢竟,今天這賭坊裡的人不多,劉裕又是理虧,接下去絕不會有好結果,而這裡不過是一個小村子,不象那天京口講武大會時有這麼多的民眾可以以為後援,暫時離開,哪怕去給劉裕找幫手,也比留在這裡要來得強。

  只有檀憑之,魏詠之和孟龍符等十餘人還留在這裡,檀憑之看著孫泰的眼睛裡,充滿了怒火,沉聲道:「教主,我等從北方拋家棄業,一路南下,就是因為相信神教,相信你孫大教主會救世濟民,可是沒想到,你居然和官府勾結,陷害劉大哥,實在是讓我們太失望了。」

  孫泰淡然道:「檀道友,本教沒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至於劉大俠,他輸了錢,欠債要還錢,天經地義的事情,有什麼陷害一說?難道你們賭輸了錢就是別人害你?」

  劉裕哈哈一笑:「這個女人明明是出千,你早早地和刁刺史勾結,賭局一結束就讓兵馬出場來為你撐腰,不是陷害是什麼?」

  吉力萬妙目流轉,微微一笑:「捉千是要捉個現行的,不是你這裡說說而已,劉大俠不知道賭場的規矩嗎?不當場抓到我出千的動作,色子落盤,這一局就結束了。」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更何況,你靠吼功來讓色子變點數,這難道就是光明正大的舉動了?大家都是用賭技來拼,你技不如人,有啥好說的?」

  劉裕心中一陣鬱悶,這女人說的確實有道理,儘管自己明知她是出了千,但是自己那樣做也確實算不得光明正大,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但他仍然心中一陣不服,厲聲道:「我不管你這次賭局,我只說孫教主你和刁刺史這次設局下套,讓我往裡鑽,這點我劉裕絕不服氣!」

  孫泰的眼中冷芒閃閃:「你不服氣也沒用,輸了錢就得還,一共是兩萬錢,劉大俠,請拿出來吧!」

  刁逵跟著笑道:「劉裕,這是賭場,你輸了錢就得還。本官率兵巡視至此,正好碰到此事,不能不管。莫說你現在只是個百姓,就算你還是那個裡正,身為朝廷吏員,帶頭耍賴,本官難道還治不得你?還是說,你這回又要講什麼規矩嗎?難道京口還有什麼賭債可以欠了不還的規矩?」

  劉裕咬了咬牙:「京口沒有這種賴帳的規矩。但是你們官商勾結,又請了北方的胡人女子來出千,這口氣,讓人無法咽下!」

  刁弘在一邊冷笑道:「咽不下去也得咽,天子節杖在此,我兄長身為刺史,難道還治不了你嗎?劉裕,今天不交出兩萬錢,你休想離開這裡!」

  劉裕轉頭看著孫泰,雙目如炬:「你剛才說借我錢,難道說了要我馬上還嗎?」

  孫泰微微一笑:「這就要看劉大俠是不是肯跟我們合作了!」

  劉裕心中暗道,果然如此,他們不是真的要這兩萬錢,而是要逼自己就範。眼下自己已經入套,不知他們要提出何等非分的要求。

  想到這裡,劉裕索性心一橫,沉聲道:「合作?怎麼個合作法?」

  孫泰看著刁逵,笑道:「刁刺史,這賭坊也有你的份子,你提吧。」

  劉裕哈哈一笑:「果然是你們勾結在一起,還不承認?!」

  刁逵的嘴角勾了勾,眉目間盡是得色:「大晉法律可沒規定刺史不可以經營產業啊。這京口的公田都歸了我們刁家,天師道在這裡開賭坊,用了我們家的地,本官折點份子,有何不可?」

  劉裕冷笑道:「好了,刁刺史,咱們也不用轉彎抹角了,直說吧,你待如何?」

  刁逵的眼中閃過一絲陰冷的神色,從懷裡掏出了一張契約:「簽了這個,做我刁家僮僕,這筆賬,一筆勾銷!」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36
第八十三章 劍拔弩張一觸發

  劉裕氣極反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刁逵,你終於露出真實的意圖了,原來,你就是想要我成為你刁家的僮僕啊。也是哦,要是我劉裕都入了你刁家,與這刁球,刁毛之輩同為家丁僕役,這京口只怕也很快要姓了刁啦!」

  刁逵微微一笑:「這難道不好嗎,到時候你作為我刁家的一員,不也是跟著沾光?劉裕,本官看你也算是條好漢,有些本事,這才邀請你加入,要是換了別人,求著來我刁家我還要考慮一下收不收呢!」

  劉裕的雙眼圓睜,怒髮衝冠:「逼良為奴,也能說得這麼堂而皇之,刁逵,你真夠無恥的。我今天算是見識了!不過,你的這個企圖,休想得逞,我劉裕頭可斷,血可流,命可以不要,但絕不可能向你屈服!」

  孫泰歎了口氣:「劉裕,好漢不吃眼前虧,跟著刁刺史,你不會後悔的,今天你輸了兩萬錢,就算刁刺史不逼你,我這裡要你現在拿錢,你也拿不出來,還不是只能乖乖地賣身為奴?!」

  劉裕恨聲道:「你是出老千,孫泰,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呢。要是我正當輸錢,自然會想盡辦法還錢,但你是設了套加上讓這個女人出千,我萬萬不會接受!」

  孫恩冷笑道:「死到臨頭,還在嘴硬,劉裕,你可要想清楚,這裡不是那天的京口擂臺,沒有成千上萬的京口人來救你了。加上你欠了賭債,就是按王法,你拿不出也應該下大牢才是!」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說不得只好動手了,看來你們是有備而來,居然連軍隊都出動了,不過我劉裕就是死,也不會向你們這幫混蛋屈服的,我的人就在這裡,有膽就放馬過來吧!」

  他說著,一腳就踢翻了面前的這張樗蒲棋盤,雙拳一錯,拉開了架式。

  劉裕在剛才說話的時候早已經留意了四處的局勢,這裡是個賭坊,到處是賭榻,二樓只有一部很窄的樓梯而下,沒有弓箭手在高處,大門只有一處,只能一次進來一二人,而四面的窗戶因為怕有賭客輸急了跳窗溜號,全給封死了。

  所以整個賭坊,也就這一樓的十丈左右方圓的空間,最多進來百餘號人,也不可能列陣用長矛作戰,在這裡如果動起手來,自己可以想辦法先制住刁逵或者是孫泰,逼其手下就範,以自己的這一身功夫,未必沒有機會。

  刁逵顯然也料到了這樣的局面,從一進門開始,他就站在幾十名持盾拿刀的護衛身後,離得劉裕足有四五丈遠,隨時可以退出大門,他冷笑道:「你還真以為這裡是京口的擂臺,還能讓你為所欲為嗎?」

  檀憑之等人也全都站在了劉裕的身邊,大聲道:「劉大哥,今天咱們兄弟並肩子了,誰要想動你,老子就車翻他!」

  劉裕的心中一暖,到了這個時候,還肯站在自己這一邊,甚至跟官府和自己入的天師道為敵的,也只有這些熱血漢子了,當初自己真沒白救他們。

  劉裕正要開口,魏詠之的三片兔唇動了動:「劉大哥,不要勸我們走了,我們是不會走的。今天是生是死,咱們都在一起了。」

  孟龍符也跟著擠在一堆大人中間,他的兩隻小拳頭也揮了起來:「劉大哥,我也跟你在一起!」

  劉裕的眼中熱淚滾滾:「好兄弟,好朋友,我劉裕沒白結交你們,若是今天我還有命在,以後一定會和各位不醉不休!」

  孫泰的眼珠子一轉,勾了勾嘴角:「刁刺史,這裡的事情我已經做完了,剩下的事情,你和劉大俠慢慢談吧,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結果。」

  劉裕心下雪亮,這孫泰也是狡猾得緊,一看在這個場面裡兩邊真要是動起手來,勝負難料,就算刁逵有千軍萬馬,也未必能一下子衝進來,反正刁逵得了好處,他也未必能分到什麼,不如就此開溜。

  吉力萬一直坐在一邊的牆角上,秀目流轉,看著眾人,她突然開口道:「不就是一個賭局嘛,用得著這樣打打殺殺的麼?你們漢人不是知書答禮,凡事都要有什麼君子之風嘛,這裡哪點象君子的樣子了?」

  孫泰的眉頭一皺:「吉力萬姑娘,你的事情已經做完了,現在請離開吧,打起來的話刀劍拳腳無眼,傷了你可就不好了。」

  吉力萬勾了勾嘴角,一直看著劉裕,嘴裡卻說道:「當初孫教主請人家來的時候,只說是賭樗蒲,可沒說贏了以後要讓人賣身為奴啊。即使是在我們北方,在草原,當奴隸也不是什麼好事。」

  孫泰歎了口氣:「吉力萬姑娘,你的好心這回用錯了地方,這個人輸了錢,就得還,還不出就得賣身為奴,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然個個輸了錢都可以不還,那還賭什麼呢?這個結果,在他借錢之前就應該想到的。」

  吉力萬的眼中光芒閃閃,突然說道:「兩萬錢是嗎,那我來幫他還行不行?」

  刁逵的臉色一變,沉聲道:「你這胡女,不要胡攪蠻纏,贏了以後走就可以了,該你的報酬,一錢也不會少的。要是再惹事,當心你自身難保!」

  劉裕心中奇怪,剛才因為這個胡人女子出千,他恨極了這人,但聽他們這樣鬥口,倒並非是在作偽,看起來吉力萬還真的是不知道這賭局之後有如此玄機,也是給人利用了。

  劉裕朗聲道:「吉力萬,你剛才出千害我,但現在既然這樣說了,那咱們的恩怨,一筆勾銷,這裡並不是什麼好地方,一會兒要打起來的話,你一個弱女子自身難保,還是先走吧。」

  吉力萬的眼睛眨了眨:「可是你們就這幾個人,怎麼跟他們打?外面聽起來還有很多人,你別逞強了,還是讓我給你還錢吧。」

  刁逵的眼中冷厲之光一閃:「夠了,本官沒有興趣跟你們繼續糾纏下去,劉裕,本官問你最後一次,這個契約,你簽不簽!?」

  劉裕厲聲道:「老子就是死也不會簽的,放馬過來吧!」

  刁逵勾了勾嘴角:「果然是鄉野粗漢,又臭又硬,幸虧本官早就料到你會死硬到底,也罷,劉裕,你看看這是誰?!」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36
第八十四章 母弟為質英雄歎

  劉裕的臉色一變,轉頭向著刁逵的身後看去,只見三個給五花大綁的人,在刁毛為首的十幾個惡奴的推搡之下,跌跌撞撞地進了賭坊,所有人的臉色都是一陣大變,因為這三個人,一女兩男,可不正是劉裕的繼母蕭文壽和兩個弟弟,劉道憐與劉道規?

  蕭文壽的頭髮散亂,衣衫有幾處破了,破口處的肌膚正在滲著血,而她的臉上,則有幾道明顯的鞭印子,右眼的眼角處,一陣淤青,顯然,她是給強行綁來的,來的時候還給這些惡奴打過。

  而劉道憐和劉道規這兩個小孩子,給打得已經不成人形了,幾乎連站都站不住,身上到處是傷痕和血印子,劉道憐正在號啕大哭,而劉道規則倔強地站著,他的雙膝在發抖,顯然很難再站立住了,但仍然硬撐著不倒,咬緊牙關,一聲也不吭。

  劉裕看得目睚欲裂,幾乎要衝出去,被身邊的檀憑之和魏詠之死死地攔住,只見劉裕的兩隻眼睛都要流出血來,怒吼道:「放了我娘和弟弟,要不然,要不然我要你們的命!」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說,那模樣看起來幾乎像是要吃人,世上沒有任何事情,能攔得住他現在的憤怒一擊!

  刁逵本來正在得意,但是看到劉裕那種怒髮衝冠的樣子,有些害怕,一邊的刁弘冷笑道:「事到如今,還想發狠,刁毛,讓他老實一點!」

  刁毛「嘿嘿」一笑,一抬手,就是在蕭文壽的臉上狠狠地扇了一個巴掌,這一下,打得蕭文壽的鼻孔直接開始流血,她的身子晃了晃,幾乎要摔倒下去,一邊脅持著她的兩個惡奴緊緊地拉著她的胳膊,這才讓她沒有倒下去,而她也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沒有半句討饒的話。

  劉裕哭著跪了下來:「娘,孩兒不孝,連累您受這樣的苦!」他的心中悲憤至極,眼看著自己的娘和弟弟受這樣的折磨,卻是無能為力,憤怒,辛酸,後悔,百感交集,把他泡在這五味雜陳之中,欲哭無淚。

  刁逵一看劉裕跪下,本來有點縮在護衛身後的他,也變得膽大起來,哈哈一笑,站直了腰,冷笑道:「劉裕,你賭輸了錢,只好委屈一下你的家人了,因為你太兇狠,本官不得不給你點教訓,免得你再次煽動民變。」

  劉裕跪在地上,咬牙切齒地說道:「只要你肯放了我娘和弟弟,什麼都好商量!」

  在這一瞬間,劉裕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不能讓娘和弟弟受苦,就算是入刁家為奴,也可以先答應下來。

  今天這個仇結得太深了,劉裕從小被蕭文壽一手拉扯大,對她的感情,遠遠勝過了那個從沒有見過的親娘,眼見她給人這樣毒打,就算是皇帝,他也是二話不說,直接拿刀砍了。

  劉裕心中暗想,實在不行先混進刁家為奴,讓娘和兩個弟弟離開京口,然後向刁逵一家復仇,刁家上下,所有人都必須為此付出代價!尤其是動手打蕭文壽的刁毛,還有主使的刁逵與刁弘兄弟,必取他們的性命!

  刁逵滿意地點了點頭:「早這樣服軟不就沒事了嘛,也省得你娘和弟弟受這皮肉之苦!還是剛才的提議,入我刁家為奴,怎麼樣?!」

  劉裕的心一橫,正要開口應承,卻聽到蕭文壽厲聲道:「劉裕,你在做什麼?向仇人討饒嗎?男兒膝下有黃金,上可跪天下可跪地,中間跪皇帝,怎麼能向這種狗官屈服!給我站起來,要不然,你就不是劉家的兒子!」

  劉裕的眼中淚光閃閃,一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站在蕭文壽邊上的刁毛臉色一變,罵道:「老不死的,想死是不是!」

  刁毛的手一抬,就要再打人,劉道規大吼一聲:「不許打我娘!」

  劉道規小小的身子猛地一掙,不知哪來的一股大力,把夾著他的兩個壯漢惡奴給掙到了一邊,閃出身子,小腦袋用力一撞,狠狠地頂到了刁毛的腰間,把這條大漢居然直接撞得跌出去四五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一邊的幾個惡奴跟著撲了上去,一陣拳打腳踢,對著劉道規的身體就是一陣施暴,蕭文壽拼命地向前拱著身子,想要擋住這些拳腳,就象老母雞保護小雞仔一樣,把後背露給了這些惡奴,由自己承受著這狂風暴雨般的攻擊。

  劉裕大叫道:「住手,不許再動手,有話好商量!」

  刁逵笑著一抬手,幾個惡奴得意地退了下來,而蕭文壽和劉道規已經給打得站都很難站起來了,蕭文壽的嘴角在流著血,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氣若遊絲地說道:「小裕,千萬,千萬不能,不能賣身為奴!」

  劉裕咬了咬牙,這一刻,他作出了一個決定,朗聲道:「刁逵,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欠你兩萬錢,早晚會還你的,但入你家為奴的事,休要再提。這是我娘的命令,我不能,也不敢違背!你若逼我太緊,大不了魚死網破!」

  刁逵的嘴角勾了勾,他沒有想到,劉家母子竟然如此硬氣,尤其是蕭文壽一介女流,居然也能如此強硬,本來到手的劉裕的賣身契,居然就這麼沒了。

  刁弘湊了上來,小聲地說道:「大哥,這一家子又臭又硬,看來不肯就範,要不我們把他們一家下了大牢,找機會弄死他們,以後看誰敢跟我們作對!」

  刁逵搖了搖頭,低聲回道:「劉裕在京口影響力不小,真要取他的命,只怕會有麻煩。我其實也沒有想過真要他來我家為奴,但上次的氣實在難咽,今天不好好地修理他一頓,難消我心頭之恨!」

  刁弘低聲道:「那現在怎麼辦?不取他性命,只怕他會報復的。」

  刁逵冷笑道:「把他手腳打斷,我看他還怎麼個凶!」

  說到這裡,刁逵的眼中凶光一閃:「劉裕,你不想入我家為奴也可以,那兩萬錢,我可以寬限你三個月再還,不過,現在你得把利錢給付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37
第八十五章 虎狼得勢氣焰狂

  劉裕的劍眉一挑:「利錢?什麼利錢?就算我欠了兩萬錢,也不過是剛欠的,哪來的什麼利錢?!」

  刁逵哈哈一笑:「我們刁家的規矩,只要借錢,就得先付三個月的利息。難道你不知道嗎?」

  劉裕冷笑道:「孫教主借我錢的時候可沒這麼說。刁逵,你好歹也是個刺史,這樣耍無賴,就不怕丟臉嗎?」

  刁逵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丟臉?老子從娘胎裡出來,最丟臉的一次就是拜你所賜。實話告訴你,這利錢,就是上次你在京口擂臺的時候當眾羞辱我們刁家所欠下的,今天,你不肯來我刁家當僮僕,就得把這賬給連本帶利清了!」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我並不欠你錢,更不會付你什麼利息,只不過你這狗官居然學山賊土匪一樣玩綁票,哼,我劉裕也當過裡正,也知道國法,刁逵,今天你整不死我,我回過頭一定會弄死你!」

  刁逵與刁弘對視一眼,哈哈大笑,刁弘陰陽怪氣地說道:「那得是以後的事了,劉裕,不想讓你娘和你弟弟再受苦,你最好就乖乖地聽話。」

  蕭文壽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股子力氣,一下子叫了起來:「小裕,不要管我們,你快逃走,不要受制於他們,他們不能拿我們娘兒仨怎麼樣的!」

  刁球一聲怪笑,一拳就打在了蕭文壽的臉上,這一下他用了七成力,一下子把蕭文壽的一顆門牙給打掉了下來,滿臉都是鮮血,整個人也暈了過去。

  劉裕目睚欲裂,直接就衝了上去,刁球早就料到了他的舉動,冷笑著掏出了他的那根紮心老鐵,架在了蕭文壽的脖子上:「你要是再敢往前一步,信不信我現在就宰了你娘?!」

  檀憑之大叫道:「狗賊,當初就不應該便宜了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還真敢殺人不成?!」

  刁球的眼中凶光一閃:「殺人?老子在別的地方殺的人多了去了,也就跟沒事似的,從沒有人找過老子的麻煩,你是不知道我們刁家的厲害,別說是這個女人,就是你們這裡所有的人,我家老爺都可以讓你們消失得無聲無息!」

  劉裕知道這刁球說的是事實,刁逵心狠手辣,手下如狼似虎,碰到強的會慫,碰到弱的會往死裡欺負,這些年欺男霸女,殺人越貨的事肯定也沒少幹,而那個惡奴刁毛等人,最多只是動手打人,真正要幹殺人放火這些黑活兒,顯然是這個刁球出手了。

  劉裕這一下心裡反而放開了,他看著刁球,冷笑道:「原來刁家做這些見不得人的殺人勾當的,就是你啊,你今天在這裡這樣說,就不怕給人聽到了去報官嗎?」

  刁逵哈哈一笑:「報官?在這裡我就是最大的官,我說的話就是王法!刁球是我的人,我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誰也動不了他,劉裕,不要多廢話了,你付不付這利息錢?!」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是不是讓你打一頓,出了你的這口所謂的氣,你就能放過我娘和弟弟?!」

  刁逵「嘿嘿」一笑:「你如果不想簽這賣身契,就先把這兩萬錢的欠條給簽了,這一頓打,只當三個月的利息,三個月後,若不還錢,到時候我就把你全家下大牢,到時候,你就天天準備著挨打吧!」

  劉裕冷笑道:「你就不怕我三個月內找你報仇?」

  刁逵的嘴角勾了勾:「那得看你有沒有本事在三個月內恢復過來了。劉裕,你只有這兩條路可選,要嘛來我刁家當僮僕,要嘛就受一頓皮肉之苦。你若是怕打,還是來我刁家當僮僕的好,不過,為了讓你老實點,你娘和弟弟,就得在我家裡當內僕了。」

  劉裕心中飛快地盤算了一下,刁家深宅大院,母親和弟弟一旦進去當了人質,想救都很困難了,到時候真的可能一輩子受制於刁逵,如果他讓自己象刁逵那樣做殺人的勾當,那真的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兩害相衡取其輕,今天讓他們打一頓,也許能迅速地恢復過來,只要自己身體能恢復,那就有報仇的機會了!

  想到這裡,劉裕一咬牙,把手中抄著的一根木棍往地上一丟:「來吧,打就打,皺一下眉頭,不是好漢!」

  魏詠之的眉頭緊皺:「劉大哥,使不得啊,這些人有的是折磨人的辦法,你就是鐵打的身子,也會給折騰壞的!」

  劉裕歎了口氣:「我挨些打總比娘和弟弟受苦要好。各位兄弟,今天多虧了你們出手相助,這份情,我劉裕記著,以後一定會十倍相報的!」

  檀憑之看向了孫泰,語氣一軟:「孫教主,請你看在同道中人的份上,幫忙求求情吧,你求求刁刺史,請他放了劉大哥,我們保證劉大哥不會回來尋仇的。」

  孫泰冷笑道:「劉裕並非我道中人,本主沒有救他的理由,這是他和刁刺史之間的恩怨,我們方外之人也不便干涉。」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劉裕,要是你肯入我天師道,本主會向刁刺史為你求情的。」

  刁逵哈哈一笑:「孫教主,你就別戲弄他了,就算劉裕入了你天師道,我也不會放過他的,你求情也是沒用。」

  孫泰笑著一攤雙手,看著檀憑之等人:「怎麼樣,聽到了吧,本主也沒有辦法。憑之,詠之,你們也是我道中人,這些俗世之事,少管為妙,只會影響你們修仙得道啊。」

  吉力萬突然開了口:「刁刺史,要是我幫劉裕還了兩萬錢,你是不是能放過他?」

  刁逵的眉頭一皺:「不要說了,這不是你顯好心的時候,我們之間的恩怨,你不懂,別說兩萬,你就是給我二十萬,我也不會放過他的!」

  劉裕一咬牙,朗聲道:「各位的好意,劉某心領,不用再跟這狗官廢話了,來吧,想怎麼打我,老子受著就是!」

  刁逵笑著一揮手:「給我綁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37
第八十六章 虎落平陽五花綁

  刁毛「嘿嘿」一笑,拿起了早已經準備好的幾股纏在一起的獸筋,十幾個惡奴跟在他的身後,手持這些獸筋,慢慢地接近劉裕,卻是像是在接近一隻猛虎,沒人敢第一個上前。

  劉裕就在那裡雙手張開,傲然屹立,紋絲不動,看著這些人膽戰心驚,不敢上前的慫樣,劉裕冷笑道:「無膽鼠輩,爺爺站在這裡讓你們綁都不敢上來,是不是要爺爺自己綁了自己?」

  刁毛心中一動,把手中的那股獸筋扔到了劉裕的腳下:「劉裕,你先把自己的雙手綁上了,要不然,你娘又要吃苦頭啦!」

  劉裕二話不說,撿起獸筋,就在自己的手腕之上纏了幾道,系成了一個死結,這下刁毛等惡奴才算放了心,一湧而上,把劉裕從頭到腳,五花大綁,直接捆成了個棕子,刁逵笑道:「有意思,只怕那些獵人綁熊虎之類的猛獸,也沒這麼緊吧。」

  劉裕的身上給這些牛筋勒出了道道血印,他的額頭冷汗開始冒出,卻是咬牙硬撐,一聲不哼,平靜地說道:「好了,刁逵,放了我娘和弟弟,他們對你已經沒用了。」

  刁逵冷笑道:「不急,我答應你的事,就會做到,不過,在徹底放走他們之前,我得讓他們看看,你得罪了我,是個怎麼樣的下場!」

  刁逵一揮手,這些人把劉裕直接押了出去,而刁毛等幾個惡僕則把哭喊不停的劉道憐,劉道規兄弟,以及昏迷不醒的蕭文壽也給推出了賭坊。

  天色早已經大亮,已近午時,外面的知了之聲此起彼伏,驕陽似火,灑在這平虜村的廣場之上。

  而這塊前不久剛剛舉行了天師道的佈道大會的地方,卻是立起了一根高約一丈的木樁,劉裕的上身完全精赤,十幾條獸筋緊緊地勒在他發達的肌肉裡,綁出道道血痕,而隨著他的掙扎,這些獸筋勒得越來越緊,越來越深。

  四周已經圍了幾千名平虜村和周圍其他村的百姓,兩千餘名刁逵帶來的軍士,圍成人牆,把百姓們給隔開。

  距離木樁二十餘步的地方,搭起了一個臨時的小涼棚,刁逵和刁弘兄弟二人,得意洋洋地坐在兩張胡床(矮腳小凳,類似後世的馬紮,在這個時代剛剛出現,從北方胡人帶來,漸漸在江南上層流行)之上。

  幾個侍女在輕輕地搖著扇子,送來徐徐涼風,刁逵與刁弘的手上拿著西瓜,一邊在吃,一邊看著烈日之下的劉裕,臉上盡是嘲諷與冷笑。

  劉裕的嘴上給曬得脫了皮,給綁到這裡已經有兩個時辰了,正是日頭最毒的時候,刁逵看起來很享受這樣折磨自己的過程,甚至還沒有動刑,不過,接下來,等再多來點人時,刁逵就要開始對自己下毒手了。

  刁逵緩緩地站起了身,廣場四周,早已經議論紛紛,盡是同情劉裕之聲,而且隨著人越來越多,這聲音也是越來越大,儘管這些村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好人壞人,一看便知。

  刁逵清了清嗓子,高聲道:「各位京口的父老鄉親,今天,本官例行公事,巡查四鄉,卻發現在金滿堂賭坊之內,有人欠債不還,還發狠耍潑,想要鬧事,幸虧本官帶了兵將,將此人拿下,這個賴帳不還的賭棍,就是綁在柱子上的人,前蒜山鄉里正,劉裕!」

  此言一出,周圍一片不信的置疑之聲:「劉大哥怎麼會是這種人,不可能的!」

  「劉大哥這陣子不是一直贏錢的嗎,連我都知道,怎麼會欠了賭債!」

  「刁刺史,你是不是搞錯了?劉大哥不是這種人,我們可以聯名作保!」

  刁逵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這個人能做到刺史,靠的除了心狠手辣外,也是天生具有表演的天賦,剛才在賭坊內的那種囂張狂妄的勁兒,現在是一點也沒剩下了,他擺了擺手,作了個下壓的手勢,示意眾人小聲,然後假惺惺地說道:「賭博一道,能讓人失去理智,沒了判斷。劉裕這陣子贏錢很順,自視過高,結果跟高手對賭,一下子押了兩萬錢,輸了個精光!」

  說到這裡,他從懷裡掏出了那張欠債的契約,向著四面揚了揚:「劉裕的欠債借據在此,上面有他親手按的手印,你們若是不信,可以讓劉裕自己說,是不是欠了兩萬錢?!」

  劉裕本能地想要出言反駁,卻是一眼看到在一邊的角落裡,刁球帶著幾十個兵將,正按著自己的母親和兩個弟弟,他們的嘴裡都已經塞了布,動彈不得,若是自己再在這裡駁了刁逵的面子,只會讓親人受更多的苦,這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

  於是劉裕只能違心地說道:「不錯,是我輸了錢,願賭服輸,這兩萬錢,我劉裕欠賭坊的!」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譁然,不少視劉裕為英雄的人歎息不已,搖著頭,而一些平時就看劉裕不太爽,或者是挨過他打的人,則興災樂禍地說道:「看到了沒,我早就知道這傢伙只會欺負人,早晚會出事的。前兩年才收斂了點,一進了賭場,又原形畢露了。」

  「就是,這叫野性難馴,哼,誰叫從小連他爹都不要他呢。」

  「是啊,沒爹沒娘,缺乏管教,就是這樣。本以為長大了可以痛改前非,可還是不成器啊。」

  「你們少說幾句成不,劉大哥,劉大哥這樣,肯定是有苦衷的。」

  「二熹子,別給他說好話了,我們知道劉裕平時護著你,但他這一下輸了兩萬錢,難不成你給他還?!」

  「我,我…………」那個曾經在刁弘初來京口時給欺負過的鄉間少年二熹子,極力地想要給劉裕說話,卻是不知道如何開口,急得臉都要紅了。

  刁逵對外界的反應很滿意,越發地飄飄然了:「劉裕在賭場惹事,打人,被本官當場拿下,本官身為京口父母官,有維護秩序,保境安民之責,劉裕身為前裡正,知法犯法,橫行霸道,罪加一等。本官下令,按照國法,今天先抽劉裕三百鞭,以儆效尤!」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38
第八十七章 鞭鞭到肉痛徹心

  此言一出,周圍一下子炸了鍋,檀憑之直接嚷了起來:「刁逵,你身為刺史,怎麼可以動用私刑?大晉法律可沒規定用鞭子抽人的,最多是杖責。再說了,三百鞭子誰受得了!」

  而蕭文壽和兩個兒子也激動地扭動著自己的身軀,只是她們給完全壓制住,根本動不了半分,只能發出一些「嗚嗚」的聲音,而她們三人給一群惡奴擋著,別人也根本看不見,只有綁在柱子上的劉裕心中雪亮,卻是無能為力。

  刁弘那張塗滿了白色粉末的臉上,一陣陰森可怕的笑容:「怎麼了,三百鞭就受不了嗎?想當年,那北方的武悼天王冉閔,給燕國擒住後不也是打了三百鞭,照樣好好的,劉裕不是自認為英雄嘛,既然是英雄,三百鞭有什麼不可以的?」

  刁逵滿意地點了點頭:「說的很好,劉裕喜歡口口聲聲地說什麼京口規矩。本官也有本官的規矩,那就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天師道為了幫朝廷抵抗胡虜,把香火錢和賭坊的收入都捐了出來。」

  「這劉裕不思報國,卻跑到天師道的賭場裡,輸了錢就大鬧,這不僅僅是賴錢的問題,更是貪墨朝廷的抗胡經費,往大裡說,斬了他都不為過!」

  刁逵這一番強詞奪理,說得眾人交頭結耳,倒有不少人點頭稱是。從上次京口百姓的反應來看,他知道京口百姓恨極了胡人,只要把劉裕欠錢的事往抗胡上扯,就一定能收到更好的效果。

  果然,周圍的議論聲小了許多,檀憑之急得滿頭大汗,他很想說出真相,但是也知道劉裕拼了命也要保護自己的親人,他又怎麼可以壞了劉裕的事?於是檀憑之咬了咬牙,大聲道:「就算你要抽鞭子,但三百鞭太多了。冉閔那可是號稱北方戰神,鋼筋鐵骨,劉大哥雖然是好漢,但也經不起你這三百鞭的。」

  刁逵笑著把手中吃完的西瓜往地上一扔,看著劉裕:「劉裕,你若是怕了,本官可以讓你少受點皮肉之苦,只要說一聲,刁刺史,小的錯了,本官就減你一百鞭子,如何?」

  劉裕的雙眼圓睜,大聲道:「刁逵,你休想讓老子服軟,三百鞭就三百鞭,儘管來打,皺一下眉頭,不是好漢!」

  刁逵「嘿嘿」一笑:「很好,本官就是喜歡你這副死到臨頭還要嘴硬的潑皮勁,只不過,嘴硬還不行,得皮硬才能扛得住打。刁球,該你了!」

  刁球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一閃而沒,他獰笑著走上了前來,一陣搖頭晃腦,鬆腕伸膀,身上的各處關節都是一陣「啪啪」作響。

  而隨著刁球的準備活動進行,他的嘴上也沒閒著,對著劉裕得意地低聲道:「那天你不是打老子打的很帶勁的嗎,怎麼,沒有想到吧,這麼快報應就來了。」

  劉裕冷冷地看著刁球,嘴角勾了勾:「今天去我家捉我娘和弟弟的,是你帶頭的吧。」

  刁球得意洋洋地點頭道:「不錯,就是老子幹的。你有本事咬我啊!」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厲的殺意,神光如電,刺得刁球臉色微變,不由得向後退了半步,只聽到劉裕一字一頓地說道:「上次只是打你一頓,下次再見面,我必取你狗命!」

  刁球心中有些慌張,畢竟上次給劉裕打得有點心理陰影了,儘管他現在給綁得動都不能動一下,但仍然讓刁球心有餘悸,他轉念一想,正是因為這樣,才不能留後患,三百鞭,直接往死裡打!不死也得殘,也斷了他以後報復自己的可能。

  想到這裡,刁球又是一陣狂笑:「好啊,就看你有沒有命再見我了。」他說著,手往腰間一抽,一條盤在他腰上的皮鞭,頓時抄在了手中,周圍爆發出一陣驚呼之聲:「天哪,這哪是鞭子,分明是條荊條啊!」

  沒錯,這就是一根山野裡的荊條,但比起普通的荊條,起碼粗了兩三圈,荊條之上,到處都是尖利的倒刺,在太陽光的照耀之下,閃著可怕的光芒,只要打到人的身上,那是一鞭子下去,就是帶走一大塊皮肉,即使是鐵打的人,也絕不可能撐上三百鞭的。

  刁球「嘿嘿」一笑:「劉裕,看你的皮硬還是老子的鞭子硬!」他說著,眼中凶光一閃,大荊鞭在手上一抖,從頭頂繞了一個大圈,然後猛地向著斜下方一抽,「啪」地一聲,這一鞭就結結實實地抽在了劉裕的身上。

  一條長達尺餘的血痕,從劉裕的左肩開始,直接到了右側的腰部,他的整個正面,給抽出了足有半寸的血痕,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塊皮肉帶在了荊條的倒刺之上,飛空而起,即使是劉裕這樣的硬漢,給這一鞭下來,也是痛得牙關緊咬,身軀都不由自主地發抖了。

  刁毛那尖刺的聲音在一邊響起:「一鞭!」

  刁逵對劉裕如此強硬,一聲不吭也有些意外:「怎麼樣,劉裕,這一鞭的滋味還好受吧!」

  劉裕心一橫,他知道,這時候任何的痛苦和求饒,都只會激起這些混蛋更殘酷的施暴,這一鞭打的他實在是很疼,要不是從小到大無數次的打人和挨打,只怕他直接就會崩潰了,但他知道,只有繼續撐下去,才會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劉裕索性閉上了眼睛,一言不發,刁球冷笑道:「你想運氣抵抗是吧,行,我看你能頂多久!」荊條再次揚起,卷起地上的一陣塵土,再次狠狠地抽向了劉裕的前胸。

  「一百四十六,一百四十七。」人群漸漸地變得沉默了下來,開始還有些興災樂禍的人想看劉裕挨打,但眼看著劉裕已經給抽成了一個血人,前胸後背幾乎已經沒什麼好肉了,仍然是一聲不吭地硬挺,也都紛紛閉上了嘴,只剩下一鞭鞭抽到肉的聲音,還有蕭文壽等人的抽泣之聲,在眾人的耳邊回蕩。

  刁逵這時候已經開始喝起了小酒,微眯著眼睛,享受著眼前的一切,他突然回頭對著刁弘說道:「我們這樣是不是太殘忍了點?」

  「沒有啊。」刁弘笑著回道,「這不是在執行國法嘛。」

  刁逵哈哈一笑:「那就再殘忍一點!這條鞭子上的倒刺好像磨平了,再換條新的繼續打!」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38
第八十八章 琅玡王氏出手助

  一個清朗的聲音突然從人群中響起:「且慢!」

  刁逵的臉色微微一變,而一邊的刁弘則大叫道:「什麼人,竟然敢在這裡無視刁刺史的命令,活得不耐煩了嗎?」

  刁逵低聲道:「二弟,且慢,這個聲音有點耳熟,好像是…………」

  他的話音未落,人群中卻是信步走出一名白衣文士,長衫綸巾,頭髮梳理得一塵不染,面如冠玉,豐神俊朗,可不正是昨天在江家婚宴上出現過的那位跟著劉林宗的文士李致之?

  李致之笑著向刁逵作揖行禮:「刁刺史,建康一別,不過月餘,想不到今天在這裡又重逢了。」

  刁逵的臉上頓時堆滿了笑容:「我說這聲音為何如此耳熟,原來是王秘書啊。這是哪陣風把你吹到京口了?」

  說到這裡,刁逵不屑地看了睜大了眼睛,一臉驚異的劉裕一眼:「現在公務在身,私誼稍後再敘,王秘書,你且看本官如何來收拾這些目無法紀的刁民!」

  劉裕和李致之一直互相對視著,李致之的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的神色,歎了口氣:「劉大俠,我來晚一步,讓你受了這些苦,這是我的罪過啊。」

  此言一出,刁逵的臉色一變:「王秘書認識此人?」

  李致之點了點頭:「昨天在江家的婚禮之上就見過了,對不起,刁刺史,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劉大俠是本地豪傑,怎麼會犯法呢?」

  刁逵冷笑道:「你們既然認識,那你問他好了,是不是本官有意地欺負他。」

  李致之轉向了劉裕,作揖行了個禮:「對不起,劉兄,昨天小弟向你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今天既然在刁刺史面前,小弟也不能再隱瞞了,小弟姓王,單名一個謐字,字稚遠,乃是琅玡王氏之後,現任秘書丞。」

  這個化名李致遠的王謐,乃是大名鼎鼎的東晉開國宰相王導的孫子,王劭之子,後來過繼給了無子的伯父王協為子,也繼承了王協承自王導的武崗候爵,在當下琅玡王氏人才凋零,家門式微的格局下,王謐儼然成為了琅玡王家的後起希望之星,即使是刁逵這樣的一方刺史,也要對其加以巴結,不敢怠慢。

  劉裕使勁地撐開被血糊蓋住的眼簾,這一頓打讓他全身上下火辣辣地疼,連說話都會牽扯到髒腑,每說一個字都是如此地難受,可他仍然咬牙道:「李,王兄,你,你是琅玡王氏的子弟?那,那劉先生…………」

  王謐馬上說道:「劉兄與小弟是忘年交,這回小弟來京口,也是應他的邀請前來的,這會兒他有事已經離開了京口,而小弟聽說你在這裡出了事,就馬上過來看看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犯了什麼法?」

  刁弘把手中的契約一揚:「王秘書,你可看好了,這劉裕在這家金滿堂賭坊裡賭錢,輸了錢後就借了我們刁家兩萬錢,然後又賭輸了,他不僅不還錢,還大鬧賭場,揚言這筆賬就要硬賴了。」

  「我們兄弟正好帶兵巡視四方,看到了這一幕,才把他拿下的,這借據在此,有劉裕的手印,絕非偽造!」

  王謐也不看這借據,顯然,他對刁家這一套早就耳熟能詳了,他淡然道:「我與這劉裕也有過一面之緣,知道他的人品,想必這中間有什麼誤會,進了賭場之後,人的情緒會變得激烈,失去理智,即使有過激之舉,也請寬恕一二。」

  刁逵冷笑道:「寬恕?連本官的錢他都敢賴,若是此風一開,以後京口人人作奸犯科,還有王法嗎?前幾天本官本來想要取締此地的私鬥之舉,就是這個劉裕帶頭鬧事,當眾對抗本官,還口口聲聲說什麼京口規矩。哼!難道這個京口規矩,還大得過王法嗎?」

  劉穆之的聲音氣喘吁吁地在一邊響起:「刁刺史,你說這劉裕借了你的錢,而你們二位當時還在帶兵巡視,請問劉裕又是如何向你們刁家借錢的呢?」

  刁逵給一下子問住了,看向了另一邊,只見魏詠之領著劉穆之和高素等一大批人趕了過來,而劉毅也在其中,顯然,他們是接到了消息,前來營救劉裕了。

  刁協咬了咬牙:「這賭場裡有我們刁家的份子,劉裕向賭場借錢,就是借了我們刁家的錢,孫教主,你說是不是?」

  孫泰微微一笑:「我們這家賭坊能在這裡開起來,全靠了刁刺史的關照,所以,賭場裡如有利錢,都是刁家派發的,這個借據是劉裕借刁刺史的,沒問題。」

  劉穆之冷笑道:「可是劉裕借錢時,只說是向賭場借的,是孫教主你說借他的,可沒提刁刺史半個字啊。而且當時你借錢的時候,也沒說要馬上還啊。」

  孫泰面不改色,平靜地說道:「借本主的錢和借刁刺史的錢,有區別嗎?不都得是欠債要還?劉裕輸了錢後大鬧賭場,刁刺史這才將他拿下的。為了懲罰他的這種行為,在這裡對其懲戒,難道這不是刺史應該做的嗎?」

  王謐歎了口氣:「我算是聽明白了,這應該是場不應該發生的誤會,劉兄一時賭紅了眼,失去理智惹了事,刁刺史你在這裡對其懲戒,把人打成這樣,應該也達到目的了,可否看在下一個薄面,放了劉兄呢?至於這兩萬錢,就由在下代為償還好了。」

  他一揮手,身後的幾個僕從護衛搬出了兩個滿滿的布囊,每個布囊上面寫著「一萬錢」,走向了刁逵。

  刁逵冷冷地說道:「王秘書,這不是錢的事情,劉裕幾次三番地跟本官作對,讓本官在京口毫無威信,本官說了要打他三百鞭,這是當眾下令,當著天子節杖,就是代陛下下的令,若要本官說到做不到,這可是欺君之罪啊!誰敢擔待!?」

  王謐似乎早有所料,上前兩步,低聲道:「刁刺史,借一步說話,咱們作個交易好了,我想,這個交易對你是穩賺不賠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38
第八十九章 世家交易定生死

  刁逵的心中一動,沉吟不語,而刁協則搖了搖頭:「王秘書,別的事情好商量,就是這個事情沒的談,劉裕實在是太…………」

  王謐微微一笑:「其實這回想要二位放過劉裕的,倒也不全是在下,實話對二位說吧,這回在下是從廣陵那裡過來的。」

  刁逵的雙眼一亮,失聲道:「你是說…………」

  王謐點了點頭:「不錯,就是那位,也就是劉裕所說的劉先生,其實想必二位已經有所耳聞,昨天在江家的婚宴之上,他是主賓。」

  刁逵歎了口氣:「早知道他會去,我說什麼也要去參加這個婚禮的,可惜,昨天的時間全用在佈置如何收拾劉裕這個狂徒上了。」

  說到這裡,刁逵突然四下張望了起來,似乎想要去找劉林宗,王謐搖了搖頭:「他現在不在這裡,但是此事他已經知道,這次我是代表他出面,請二位高抬貴手,放劉裕一馬的。刁刺史,在下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可否借一說話了呢?」

  刁逵咬了咬牙:「好,那就依王秘書好了。你們兩大家族的面子,我刁逵又怎麼敢不給呢?」

  劉裕看著三人在那裡低聲細語,也看到了刁逵的表情一變再變,心中暗道這事情有玄機,這化名李致之的王謐與自己不過一面之緣,卻可以為了自己向刁逵兄弟求情,這實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劉裕又回想起昨天與李致之見面的情況,突然雙眼一亮,劉林宗那張和善的笑臉馬上浮現在了他的心頭,看起來這回,真正出手救自己的不是王謐,而是這位劉先生,而王謐既然是琅玡王氏的子弟,劉林宗的身份地位顯然還在其之上,那麼這位劉林宗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不是姓王,就是姓謝,要嘛姓桓。

  正當劉裕思索之間,刁逵和刁協已經和王謐走到了邊上一處僻靜背風的角落,二十多個護衛遠遠地把其他人隔開,保證談話的內容不會給人聽到,而其他的兵士和護衛們則是高聲呵斥著越來越不安份的人群,這塊廣場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氛圍之中,而一陣耀眼的陽光閃過,劉裕周身一陣劇痛,居然就這麼暈了過去。

  刁逵看著廣場上的劉裕,歎了口氣:「王秘書,非是刁某不給謝鎮軍面子,實在是這劉裕跟我刁家已經結了死仇,謝鎮軍既然開口為此人求情,想必是看中了他,以後想要招致麾下,這回我們為了出氣,不僅把他打成這樣,還把他的娘和弟弟都是一頓暴打,劉裕如果緩過這次,一定會向我們報仇的。」

  刁協也點了點頭:「是啊,劉裕確實是個豪傑,也是個硬骨頭,想必謝鎮軍看中他,也是因為這點,但他越是厲害,對我們的威脅就越大。於情於理,我們都不可能留著這個仇人來對付我們。」

  王謐微微一笑:「謝鎮軍其實一開始就知道你們要對付劉裕,他沒有出手阻止,就是給二位一個面子,難道二位不知道嗎?」

  刁逵的臉色一變:「謝鎮軍知道我們的恩怨?他不是昨天才來京口的?」

  王謐搖了搖頭:「他早就來過京口了,這回是專門想來京口招攬劉裕的。但他知道上次劉裕在講武大會時讓二位下不來台,所以二位一定會設計報復劉裕。不讓你們出了這口氣,你們在這京口也無法立足啊。」

  刁逵的神色稍緩:「既然如此,那就請謝鎮軍能送佛送到西,讓我們取了劉裕的性命,這樣的武夫並不難找,我們一定會在京口另尋英雄豪傑,絕不至於誤了謝鎮軍的大事。」

  王謐的眼中光芒閃閃,直視著刁逵的眼睛,意味深長地說道:「難道二位怕了這個劉裕嗎?」

  刁協憤然道:「王秘書,我們刁家雖然比不得你們王家謝家這樣的頂級世家,但好歹也是裂土分疆的一方鎮守,至於怕了劉裕這樣一個鄉野村夫嗎?如果不是考慮到京口這裡實在特殊,事關北伐大計,我們要取劉裕的性命,也不過是手到擒來的事。」

  王謐笑著搖了搖頭:「既然二位不怕劉裕,又何必非要取他性命呢?這樣做,既顯得二位缺乏氣量,又在京口跟本地人結下深仇,還會得罪謝鎮軍,何苦來哉?現在人你們已經打了,氣也出了,威也立了,讓劉裕去謝鎮軍那裡從軍,離開京口,不是兩全其美嗎?」

  刁逵冷冷地說道:「王秘書,今天的劉裕,我自然不會放在眼裡,但此人有些本事,到了謝鎮軍的手上,若是立下軍功,以後一路升遷,那就難說了。」

  「本朝開國以來,即使是沒有身世的低等士族,流民帥,也並不是不能出頭。前有王敦、蘇峻等人,後有桓溫,都是以軍頭的身份掌握了大權,劉裕雖然未必能做到,但是放虎歸山,總是給自己留後患。」

  說到這裡,刁逵的眼中凶光一閃:「我刁逵要嘛不做,做就做絕,絕對不會給自己留後患,劉裕的命,我要定了!」

  王謐微微一笑:「那麼,如何謝鎮軍跟二位元做個交易,用一個大州刺史來換你現在這個南徐州刺史,刁兄是否肯放劉裕一馬呢?」

  刁逵睜大了眼睛:「什麼,大州刺史?是哪州?」

  王謐的眼中神光一閃:「廣州刺史,刁兄覺得如何?」

  刁協張大了嘴巴:「什麼!廣州刺史?就是說,嶺南之地全給我們?」

  王謐微笑著點了點頭:「不錯,謝鎮軍說了,二位在京口這裡花了你們刁家畢生的積蓄,所以你們在這裡的田產地契,仍然保留,但是刁兄可以去廣州上任,南海的珍奇財寶,二位可自取之,謝鎮軍以相公的名義保證,這個承諾有效!」

  刁協的臉上早就笑開了花,連白色的脂粉都在不停地落下,他看著刁逵,聲音都激動地發抖:「大哥,這,這可是廣州刺史啊,只要幹上三年,我們在這裡的所有本錢全能回來,還想什麼呢?」

  刁逵咬了咬牙,狠狠地一跺腳:「那謝鎮軍得保證,劉裕永遠地離開這裡,再也不能向我們尋仇!」

  王謐點了點頭:「等劉裕傷好之後,謝鎮軍就會帶他一家離開京口,永遠不會再回來,刁兄,意下如何?」

  刁逵回頭看了一眼還綁在柱子上的劉裕,眼中閃過一絲不甘的神色:「成交!」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39
第九十章 王謐勸君泯恩仇

  當劉裕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深夜,燭光在微微地跳動著,而蕭文壽那張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一下子映入了他的眼簾,與之一起進入劉裕視線的,則是劉道規那張比平時腫大了兩倍的臉,這張如同發了水的饅頭一樣的臉上,寫滿了驚喜之色,而他那含混不清的聲音分明是在叫著:「醒了,娘,大哥醒了!」

  劉裕的念頭剛剛要一轉,只覺得一陣鑽心般地疼痛,皮膚幾乎象要從身上脫落似的,他吃力地張大了嘴,剛一喘氣,卻是五臟六腑如同火焚,連呼吸都變得如此地困難。

  劉道規連忙扶住了劉裕,把他按回了床上:「大哥,你不要動,大夫說了,你這受的傷太重,兩個月不能下床。萬一給牽到了傷處,是會落下病根的。」

  劉裕舉目四顧,卻發現這房內還有別人,在一邊的角落裡,王謐正平靜地看著自己,坐在一張破草席之上,這張草席已經是劉裕家最值錢的東西了,也是有貴客來時可以坐的,平時他們自己在家,只是坐在地上而已。

  劉裕沒有起身,他喃喃地向著王謐說道:「王兄,是你救的我嗎?」這會兒看到家人平安無事之後,他懸著的心已經落下了大半,而隨著王謐進入了他的視線,他的腦子開始飛快地旋轉起來,想起挨打時的事情了。

  王謐微微一笑:「看到劉兄醒過來,我也算是放了心了。這回你死裡逃生,可喜可賀。」

  劉道規連忙說道:「大哥,這回可是這位王公子救了你呢,要不是他,姓刁的狗官只怕要取了你的性命了。」

  劉裕喃喃地說道:「王兄,你是高貴的琅玡王氏之後,為什麼,為什麼要救我這個身份卑微的人?為了我,你得罪了刁家,值得嗎?」

  王謐笑道:「不過是兩萬錢而已,劉兄是英雄豪傑,這點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刁逵設局打你,只是為了出前日的那口惡氣,現在他得了錢,又教訓了你,自然樂得做個順水人情,放了你,而小弟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劉裕咬了咬牙,這會兒他的感覺好了不少,說話也沒有象一開始那樣鑽心地疼了,他試著吸了幾口氣,內臟的感覺好了一些,終於開始流利地說道:「話不能這樣說,王兄,對你來說也許是舉手之勞,但對我來說,卻是救命之恩。我劉裕的這條命,是你救的,以後你要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是一句話的事!」

  王謐點了點頭:「其實,救你的不是我,而是劉先生。是他壓服了刁逵,放了你一條生路,當然,也是做了一些利益交換的,刁逵確實是想取你的性命,但是我們給出的條件,讓他無法拒絕,你真要謝的話,就謝謝劉先生吧。」

  劉裕睜大了眼睛:「劉先生救的我?果然不出我所料,真的是他。」

  王謐笑道:「是啊,你我不過一面之緣,但劉先生已經注意你很久了,我王謐不過是個文官,想必劉兄也不肯屈駕來當我的護衛,但是在劉先生那裡,你可是大有用武之地的!」

  劉裕的眼中神光一閃:「事到如今,王兄可否見告,劉先生究竟是何人?」

  王謐淡然道:「此事最好是由他本人跟你說,現在劉先生因為與刁逵的交易而回了建康,不在京口,他臨走時特意交代我,要我照顧好你。你放心,刁逵以後不會再害你了,但為防萬一,我會留在這裡保護你。直到劉先生親自回來找你。」

  劉裕一看到母親和弟弟們,雖然一臉的興奮,但是身上那累累的傷痕,心中就如同刀絞一樣,他怒目圓睜,雙拳緊緊地抓著床沿,咬牙切齒地說道:「不殺刁家滿門,我劉裕勢不為人!」

  王謐的眉頭一皺:「劉兄,你這股氣最好收起來,我們盡了很大努力才保全了你,不是為了讓你向刁家尋仇的,而且,為了救下你,劉先生親自擔保過,你們全家要永遠地離開京口,再也不回來!」

  劉裕的眉頭一挑,儘管他心裡對這個協議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聽到王謐親口說出時,仍然是心中一陣不快,雖然自己是一個小人物,連刁逵這種人都能決定自己的生死,但是命可以不要,命運卻是不希望被別人掌握的,哪怕這個人對自己有救命之恩。

  劉裕沉聲道:「辱母之仇,不共戴天,即使是劉先生對在下有救命之恩,恐怕也不應該輕易地代在下作這個決定吧。」

  王謐搖了搖頭:「好勇鬥狠,睚眥必報,雖然是血性男兒所為,但畢竟是草莽習氣,劉先生是很看好你的,希望你以後能有大的成就,韓信當年曾有胯下之辱,韓安國也曾被獄吏所殘害,但他們得勢之後都放過了當年難為自己的人,這才是大丈夫所為。劉兄以後前程似錦,犯不著跟刁逵這樣的人計較吧。」

  「再說,刁逵雖然不肖,刁家雖然霸道,但畢竟也是高門世家,你如果真的向他們尋仇,是跟整個世家集團作對,這是斷了你的生存之道,將來只怕整個大晉,也容不得你了。」

  劉裕的嘴角勾了勾:「如果是王兄的母親被人這樣對待,你會一笑泯恩仇嗎?」

  王謐一下子給噎得說不出話來,久久,才一聲歎息:「我想,我應該是不會無動於衷吧,劉兄,今天你受了重傷,還是多休息吧,我知道你這口氣難以下嚥,但我還是要勸你一句,不要因為一時衝動誤了前程,再說了,你畢竟只有一個人,是無法報復家大業大的刁家的。」

  說到這裡,他站起了身:「村外有我的人護衛,你可以安心養傷,過幾天劉先生辦完事了會來看你,到時候,他會和你好好地聊一聊的,你有什麼打算,可以向他說。」說完之後,王謐向著劉裕一抱拳,又向著蕭文壽作揖行禮,然後就退出了屋子,只剩下了劉家一家人,各懷心事,默然無語。

  蕭文壽幽幽地歎了口氣:「小裕啊,胳膊擰不過大腿,咱們這回能保住命,已經不容易了,娘受點委屈沒什麼,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

  劉裕閉上了眼睛,躺了下來,他的聲音不高,卻透出一股子堅定:「刁逵兄弟的命,我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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