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093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2
第一百四十一章 秋夜當值吐心聲

  孫無終說著,正好走過了劉敬宣的面前,劉敬宣大聲道:「明白了,將…………」

  他的最後一個「軍」字還沒出口,孫無終突然一棍擊出,直接打到了他的軟肋之上,這一下突如其來,打得劉敬宣悶哼一聲,身子一彎,孫無終的第二棍重重地打到了他昨天中箭的左肩之處,這一下劉敬宣就是鐵人也受不了,一下子癱到了地上,痛苦地打起滾來。

  孫無終的聲音冷酷中帶著幾絲威嚴:「第一,行伍之中,不得喧嘩嬉笑,本將昨天就說過,今天你們未經允許就大笑,皮癢了嗎?」

  「第二,永遠要保持警惕,不管是你面前的將軍,還是身邊的同伴!戰士一旦鬆懈,付出的就是生命!」

  「第三,下手絕不要容情,一定要打擊敵人的要害,讓他再也不能爬起來,戰場之上,找你對手的傷處打,就象這樣!」他說著,又是一棍擊出,打中了劉敬宣的肩部,這一下打得劉敬宣幾乎要暈死過去,肩頭都開始滲出血來。

  孫無終勾了勾嘴角,轉頭對著身後的軍士們說道:「把所有剛才大笑的人拖出去打十五軍棍,然後再拖他們去醫士營!」說到這裡,他一指地上的劉敬宣,「別忘了這個!他是帶頭的,打二十。」

  五十天之後,入夜,北府軍,飛豹軍營帳。

  剛過二更,帳內已經是一片雷鳴般的呼嚕聲,這些天的訓練,實在是讓人累脫了形,這些本來成天從事高強度的耕作勞動的農夫們,一個個給高強度的訓練累彎了腰,每天的兩幹一稀的飯食和晚上的睡覺,就已經成了最美的享受。

  劉裕一身皮甲,站在營帳的門口,今天夜裡輪到他當值,而站在他對面的,赫然正是劉敬宣。

  劉敬宣自從上次又挨了一頓打後,這些天來老實了許多,按說常人給射了一毒箭,又連著兩天受了軍棍,起碼要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的,但這傢伙卻是天賦異稟,那身子壯得象頭牛,第二天晚上就能下床走動,第三天就開始訓練了。

  這些天的劉敬宣,顯然肚子裡存了一股子氣,人狠話不多,不象剛來的時候那樣咋咋呼呼了,但是越是沉默寡言的他,越是有一股子無形的力量,。

  這些天來的行伍操練,佇列演習,他一直不去理會孫無終,只是那眼神中幾乎要噴出的怒火,卻是讓每個看到他雙眼的人,都心驚膽戰,即使是吃飯,他也是一個人拿了飯碗饅頭在一邊的角落裡一個人默默地進食,如同一隻孤狼,誰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心裡怎麼想。

  劉裕一動不動地看著對面的劉敬宣,長長地歎了口氣:「阿壽,你這股子氣,要忍到什麼時候,是不是你要把孫將軍打一頓,才能出這口氣?」

  劉敬宣冷冷地回道:「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更教難制,此謂構軍,犯者斬之。寄奴,這些天我一直在背這七禁令五十四斬,不要逼我犯錯誤!」

  劉裕搖了搖頭:「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你不是說要跟我做朋友的麼,朋友之間,不應該有話就說嗎?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這股子氣不出來,我真的怕你會出事!」

  劉敬宣哈哈一笑:「寄奴,你把我當什麼了?給打了兩頓,受了兩次暗算,就要對長官報復嗎?那不過是匹夫所為!其實這幾天我已經冷靜下來了,我在思索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孫將軍知道我的身份,他為什麼要這樣針對我!」

  劉裕笑道:「他既然知道你的身份,又怎麼會針對你呢?這不奇怪嗎?」

  劉敬宣搖了搖頭:「他這是在磨煉我,哼,從小到大,我爹雖然對我的習武和兵法苛於要求,但一直由著我的性子,他要培養我的驕傲,培養我老子天下第一的這種性格。所以才進這北府軍營的我,才會這麼目空一切,才會這麼狂妄!」

  「但你那天說的話,我一直在反思,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越是張揚,別人就越是看我不順眼,就算那些人不如我,他們也不會看得慣我這個人,寄奴,你對這些人是籲寒問暖,平等結交,我也想試著做到這樣,但我實在是做不到,因為,這不是我的性格。我隻願意結交強者,不願意去向弱者獻媚!」

  劉裕歎了口氣:「能進飛豹營的,又有什麼是弱者?別看他們現在不怎麼樣,但那只是因為他們沒有經過這些正規,系統的軍事訓練罷了,真的要是練了半年,上了戰場,我敢說個個都是好漢,絕不會拖你後腿的!」

  劉敬宣冷笑道:「上了戰場,又有幾個能活下來的?寄奴啊,你還是不懂軍隊,只有強者,才能在一場接一場的戰鬥中生存,弱者是無法活過對面敵人的馬刀和弓箭的,不是我誇口,這個飛豹營第三幢第四小隊,只怕真要上了戰場,面對秦軍,一年之後,能活下來的人,不會超過十個!」

  劉裕沒有說話,他的眼中光芒閃閃,因為,他知道劉敬宣沒有說錯,古來征戰幾人回?幼年時他曾經見過北伐失利之後,京口幾乎家家縞素的樣子,那個慘景,失去親人的哭聲,是他童年最可怕的回憶。

  劉敬宣歎了口氣:「所以,所以我不敢跟他們建立太深的感情,因為,因為我怕我真的對他們動了情,以後萬一他們死了,我會傷心,難過。小的時候我爹送給過我一匹小馬,這匹小馬陪我長大,在我十七歲那年,它得了一場病,沒有救過來,我爹找了最好的獸醫也是束手無策,我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在它的身邊陪了它三天三夜,親眼見它咽下了最後一口氣,那感覺,太糟糕了!」

  說到這裡,這條鐵塔一樣的壯漢,這個流血流汗也從沒流過一滴眼淚的豪傑,眼眶中突然變得濕潤了:「既然終歸會有分別,那就不要一開始就有感情,這是我的想法。寄奴,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我希望,能跟我一起出生入死,一起做兄弟的,是強者,是永遠不會讓我有離別之傷的強者!」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3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夜間結伴蹲茅坑

  劉裕微微一笑:「那就讓我們一起走到最後吧,一起並肩殺敵,功成名就!」

  劉敬宣突然笑了起來:「明天開始,就要進行格鬥訓練了,寄奴,你可得好好表現,我還是那句話,隊長之職,我要定了!」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好,我就等你來取,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正說話間,從營帳之中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腳步之聲,二人停止了說話,看向了帳內,只見門幔一掀,魏詠之捂著肚子,就要往外走。

  劉裕的眉頭一皺:「兔子,怎麼了?」

  魏詠之的臉上一副給悶得通紅的樣子,急道:「奶奶的,晚上大概吃了個餿饅頭,這會兒肚子有點不舒服,寄奴,我要拉屎。」

  劉裕搖了搖頭:「軍中有規矩,夜間出恭,必須至少二人同去才可以,要不然,給值守巡邏軍士碰到,以奸細論處。連我也救不了你啊。」

  軍中有嚴格的夜間準則,以防奸細混入,刺探軍情,首先就是各營的巡邏,值守,都要有口令,這個口令每天一變,很多時候就是各營主將的名字,這是平時的訓練營,還算好的,如果是戰時,幾乎每天各軍都要移營換位,所以每天各個營地的主將名字都會更換,即使是前一天僥倖得到口令的敵軍奸細,第二天再來也往往會答錯口令,從而落網現形。

  除此之外,夜間行動,不管是喝水還是拉屎,必須二人同去,古代的軍中雖然沒有後世的衛生防疫知識,但也知道人群混居,糞便是最大的傳染源,因此對於廁所有嚴格的要求。

  每到一地,行軍紮營,每十人為一夥,五十人為一隊,五口鍋吃飯,也要在營帳周圍五十步內,挖五個廁坑,出恭之時,就在這五個坑裡拉屎撒尿,每隔一天,必須填平這五個坑,插上一根鬆枝為標記,另尋他處再挖五個丈餘見方的廁坑,以此保證不至於在營帳周圍滋生蚊蠅,傳播疫病。

  魏詠之的三片兔唇翻了翻:「哎呀,忘了這一岔了,得,我回去叫順之陪我去吧。」他說著,轉身就要回帳。

  劉裕歎了口氣,說道:「罷了,順之睡得正香,這些天大家練得都辛苦,能多睡會兒是一會兒,這樣吧,我陪你去一趟,軍法也沒說兩人同去出恭的話,當值的軍士不能去啊。」

  魏詠之的雙眼一亮:「對啊,我怎麼忘了這點,要是你們也內急的話,不也得進帳找一個人一起去,總不可能兩個值守的傢伙同時去拉屎吧。」

  劉敬宣勾了勾嘴角:「那早去早回吧,萬一孫將軍也來巡夜,看到有人不在,可能會有麻煩。」

  劉裕點了點砂,把手中的長矛往地上一插,跟魏詠之就奔向了帳後的草叢之內,三轉兩轉,就摸到了他們隊所挖的那個廁坑。

  一股子混合了餿面味道的惡臭味,撲鼻而來,劉裕的眉頭一皺,捏著鼻子走了出來,對著拉下了褲子,已經蹲到坑邊的魏詠之說道:「兔子,動作利索點。這陣子軍糧是怎麼回事,這麼不新鮮,大家拉肚子的可不少。」

  一泡屎巴巴落地的聲音傳來,魏詠之長長地舒了口氣,他的聲音從草叢中也傳了過來:「肯定是劉穆之這死胖子在搗鬼,把好東西全偷吃了,留下些陳芝麻爛谷子給咱吃。不過,我們還算好,這些天總是有麵食和饅頭吃到,倒是你們這些南方土生土長的人,那叫一個難以下嚥啊。」

  劉裕勾了勾嘴角,這些天的伙食確實讓他很不習慣,他搖了搖頭:「這還沒北伐呢,為什麼每天要吃這些饅頭?總不至於大軍中沒有米糧了吧。」

  魏詠之笑道:「大概是為了以後打仗準備吧,你是有所不知啊,到了兩淮之地後,一過了彭城,那就是以吃麵食為主了,我們原來在北方,一年到頭也難得吃幾頓稻米的,剛到京口的時候,還很不適應呢,也就是這回投軍,才又吃到了家鄉的饅頭。」

  劉裕心下黯然,南北之隔,絕不僅是一道大江的阻礙,兩邊的民情,習俗,飲食,都可謂天差地別。自己雖有從軍建功,北伐中原,收復河山之志,但連北方的這些饅頭麵食都難以下嚥,還談什麼北伐之事呢?一想到這裡,他的一股英雄豪氣,不免為之一沮。

  魏詠之的聲音突然變得低了下來:「對了,寄奴,這個劉敬宣,你怎麼看?他好像存著一股勁,想跟你爭個高低呢。」

  劉裕搖了搖頭:「他應該是個高門子弟,起碼也是個將門虎子,我不明白他為啥要跟我這個平頭百姓爭。就算爭贏了,也不過是一個管五十個兵的隊正罷了,他不會只有這點眼光吧。」

  魏詠之搖了搖頭:「不,寄奴,你不知道,你是三屆京口的武魁首,不是普通的平頭百姓,這些天來,不止咱們飛豹營,就是別的各軍,各營,都在傳說你的厲害呢。那些各地流民帥帶來的隊伍裡,也不乏健者,聽說有些人都在暗中注視著你,想跟你比個高下呢?這劉敬宣,只不過是比他們更進一步,乾脆直接調來飛豹營罷了。」

  劉裕笑道:「阿壽也是條光明磊落的好漢,他要跟我公開競爭,並不是什麼壞事,有這麼一個對手,也能激起我的鬥志呢。」

  魏詠之歎了口氣:「可是這小子不太會做人,來的時候就牛逼哄哄的,這些天還是用鼻孔看著咱們,就是再有本事,我們也不會服他的。還是你劉大哥好,把我們真的當自家兄弟。你放心,明天開始格鬥訓練了,我們會幫你教訓一下劉敬宣的。」

  劉裕的臉色一變,看了一眼百步之外,還站在帳外值守的劉敬宣,低聲道:「不要亂來,阿壽只是狂了一點,傲了一點,還是自家兄弟。不要傷了和氣。」

  魏詠之提著褲子從草叢中走了出來,一邊用幾片草葉擦著自己的手,一如剛才用這幾片草葉擦自己的屁股一樣(這個時代沒有草紙,拉完屎後往往是用草葉子擦),一邊笑道:「我們出手自會有分寸的,除了隊長之位是非你莫屬外,不是還有一個隊副嗎?阿壽想要當隊長,得先問問我們讓不讓他當隊副!」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3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奔襲訓練話短長

  第二天,辰時。

  北府軍,飛豹營的營地裡,一面小旗之下,用白色的灰粉劃出了一條線,線後橫七豎八地或躺或坐著幾十個氣喘吁吁,渾身大汗的新兵們,這是每天例行的晨練,三十里的武裝奔襲,要跑到城北的邗溝大堤,再跑回營地,兩個時辰內做到,超過時間的,連早飯都沒的吃。

  劉裕已經啃完了自己手中的一個饅頭,擦了擦嘴,一邊的檀憑之一邊喝著碗裡的稀粥,一邊搖著頭:「劉大哥,你這麼強壯有力,又能跑這麼快,這太讓人不可思議了,小弟自認也是個飛毛腿了,怎麼每次都要落後你一刻鐘以上呢?」

  劉裕微微一笑:「大概是我從小就要到山裡討生活,打柴的時候有時候會遇到豺狼虎豹,所以為了逃命就練了腳力的原因吧。這也是我想當步兵而不是當騎兵的原因,要是大家都騎馬,也顯不出我跑的快了。」

  向靖的大嗓門在一邊嚷了起來:「這幫克扣軍糧的混蛋,給的粥越來越少了,老子拿的這個饅頭,還他娘的是臭的!」

  坐在他對面的劉敬宣冷冷地說道:「是臭的麼?那你若不要的話,給我吃好了,怎麼樣?」

  向靖咽了一泡口水,飛快地把那吃剩的半個饅頭塞進了嘴裡,他可不想真的讓劉敬宣把饅頭給搶了。

  劉敬宣沒好氣地踢了向靖一腳:「瞧你這點出息,這輩子也就配啃啃饅頭了。」他說著,站起了身,走向了劉裕這裡,「寄奴,一會兒就要練持槊格鬥了,你準備好了嗎?」

  劉裕笑了笑,他知道劉敬宣是什麼意思,搖了搖頭:「今天比往常跑的多了五里路,我看未必會持槊格鬥。現在咱們的隊形還沒有練好,只怕還是會繼續練陣法吧。」

  一邊的謝停風一下子來了勁頭:「對啊,那個陣法我還是沒走會,什麼七步一停,前腿邁,後腿曲,一刺一步向前進。劉大哥,你怎麼就會這些的呢?」

  劉裕笑了笑:「我是京口人,來京口的人裡很多都是從北方南下的流人,熟悉戰陣之事,這種一步一刺是最基本的槊法,不光是我,象瓶子,兔子他們也都會。你們以前只會種地,不會這個很正常,但只要練上一陣子,都能學會的。」

  劉敬宣不屑地搖了搖頭:「你們也真是太笨了,這些行進,擊刺之法,就是頭豬,三天也應該會了,現在都練了一個多月啦,連這些最基本的東西都不會,打起仗來怎麼辦?更別說後面要練的輪轉,換位了。這要真的上了戰場,我們非得給你們坑死不成!」

  謝停風的臉脹得通紅,不滿地說道:「俺們以前都是耕田的,哪會這些。你們從小就練這個,有啥好牛的,等我們學會了,不會比你差!」

  劉敬宣搖了搖頭:「但願你們早點學會。不過,前天聽孫將軍身邊的親兵說,今天是要一對一地練刺槊之法,勝出的最後當隊長。你們今天都把眼睛擦亮點,看看我阿壽是怎麼當隊長的。以後我當了隊長,你們就別想再偷懶了。」

  此話一出,一邊正在喝水的魏順之「噗」地一口,喝到嘴裡的水全都噴了出來:「什麼,要選隊長了?我怎麼不知道!」

  這隊長選拔之事,也只有劉裕,檀憑之和魏詠之等少數幾人知道,全隊的其他新兵,都還是第一次聽說,所有人都一臉驚異地看著劉敬宣,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傢伙雖然眼高於頂,自大無比,但還真不虛言撒謊。

  劉敬宣得意地點頭道:「這都不知道,還當什麼兵啊。咱們這一隊人,從來都沒有個隊長,這不正常。要是沒有我呢,這個隊長估計早就給寄奴了,但是有我在,孫將軍也難以取捨,所以就定下了這麼個擊槊奪帥的辦法,你們就看著我如何當上隊長吧,哈哈哈哈。」

  魏詠之冷笑道:「阿壽,別太得意了,你雖然功夫了得,但未必勝得了寄奴,這隊長是誰,還真不好說呢。」

  劉敬宣哈哈一笑:「寄奴雖然拳橫腿霸,但畢竟跟我自幼習武不好比,要比拳腳力量,也許我未必能勝,但要是比這槊法嘛。」他笑著看向了劉裕,「那你們的劉大哥,恐怕是要敗上一回啦。」

  謝停風笑道:「真要比的話,我還是看好劉大哥,你看,今天到現在為止,劉大哥都沒開口,他早就胸有成竹了。阿壽,你這人就是這麼愛咋乎,才入隊這些天,就吃了兩次大虧啦,最好還是改改。」

  劉敬宣的臉色一變,冷笑道:「這次不一樣,那是憑真功夫的,到時候,你們就能看到我的實力啦!」

  正說話間,突然軍營之中鼓角之聲大作,眾人全都臉色一變,停止了鬥嘴,從軍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這是緊急集合,全副武裝的鼓聲,甚至透出了幾分肅殺之氣,甚至是隨時可能要作戰了。

  眾人連忙從地上跳了起來,也顧不得再吃手中的飯食,紛紛套上了皮甲,戴上頭盔,拿起放在身邊的木棍,因為是訓練,所以早晨的長途越野跑,大家都是用木棍代表長槊,棍頭用布包著,平時亦可防止尖頭傷人。

  在孫無終和親衛軍士們的拳打腳踢鞭抽之下,一個多月來,已經把這幫平時閒散慣了的農家子弟,訓練成了條件反射式的半機器人,大家很快就全副披掛,持槊扶刀而立,按著平時訓練時的站位,迅速地列成了五行橫隊,標杆一樣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一陣匆匆的腳步聲自遠而近,混合著甲片撞擊的聲音,眾人順聲看去,只見孫無終一身將袍劄甲,盔纓如火,在十幾個護衛親兵的跟隨之下,向這裡走了過來,一路之上,也有列隊完畢的其他小隊,齊齊地喊著軍中口號,孫無終只是稍一點頭,便徑直而過,也不多話。

  走到劉裕這隊的時候,他終於停了下來,看著劉裕,不緊不慢地說道:「大家準備一下,馬上開到營門口列隊迎接貴人的檢閱。劉裕,便宜你小子了,有人指名要看你。」說到這裡,他看向了劉敬宣,「還有你。」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3
第一百四十四章 彈指神通額起包

  劉裕心中一動,暗道,什麼貴人會來看我?難道是謝將軍嗎?自投軍以來,每天只是跟孫無終打交道,謝玄從來沒有出現過,但他作為一軍主帥,特地來看一個小兵,合適嗎?

  劉敬宣倒是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上面來人的話,一定會來看我們這隊的。孫將軍,這些天我們隊的訓練明顯比別人強,放心吧,我們一定不會給您丟臉的。」

  孫無終勾了勾嘴角,走到了劉敬宣的面前,突然抬起手,食指中指一捏,再猛地一彈,「啪」地一聲,劉敬宣的額頭上一下子就隆起了一個姆指粗的包,紅紅的,直接讓他看起來成了個獨角獸。

  這一下「彈指神通」,是孫無終的獨門絕技,這些天來全隊上下幾乎沒有人沒吃到過這一招,就連劉裕也給彈過兩次,劉敬宣就更不用說了,儘管他是如此的一條壯漢子,但給這麼一彈,也是痛得眼淚都快要流了出來,腦袋也不免為之一縮。他的手本能地捏成了拳頭想要反擊,但迅速地恢復了理智,就是站在那裡,一聲不吭。

  孫無終在劉敬宣的腦袋上彈了一個包,還不解氣,又踢了他屁股一腳:「你這臭小子,瞎咧咧啥,本將可事先說好了,今天來的是貴客,還有女眷,他們是要給咱們出征壯行的。可千萬要聽紀律,服眾指揮,多的話,一句也不許說,本將軍醜話說在前面,今天誰要是惹事生非,丟了咱們飛豹營,丟了咱們北府軍的臉,回來就捲舖蓋滾蛋吧!」

  劉敬宣嚇得一個機靈,入營以來,還很少看到孫無終如此嚴肅過,他連忙站直了身子,大聲道:「諾!」

  劉裕的心中一下子反應了過來,只怕是上次孫無終護衛著的那兩個世家小姐,她們這回是要跟著自己的父兄前來參觀軍營了,但孫無終卻是第一次說了出征的事,這跟原來所說的訓練六個月的計畫不符,難不成是前方有什麼戰局的變化?

  劉裕很想問明白孫無終是怎麼回事,但是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多嘴,而他身邊的那些個兄弟聽說今天能看到女人,一個個都兩眼放光,連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孫無終沒好氣地罵道:「投胎以來沒見過女人嗎?看看你們一個個象啥樣。本將軍再說一遍,七禁令五十四斬裡的每一條,今天要是犯了,那就別怪本將軍執法無情了,到時候,可不是彈一下就能混過去的!」

  他說著,轉身就走,路過檀憑之的時候,只見檀憑之全身運氣,屏息凝視,在那裡站得跟杆標槍一樣,孫無終停下了腳步,咧嘴一笑:「檀憑之,站得挺…………」

  檀憑之心中得意,正待大聲應答時,突然只覺得肚子一疼,五臟六腑一下子就象移了位一樣,說不出的難受,他一張嘴,「哇」地一聲,把剛才吃的早飯全都吐了出來,連黃色的膽汗,混合了胃液,也被他大口地嘔在了地上,空氣中頓時彌漫起了一股刺鼻的酸味。

  孫無終搖了搖頭,收回了剛才打在檀憑之軟肋上的一拳:「早就跟你們說了,無論何時,都要保持足夠的警惕,即使是對上司和身邊的人,也要打起十二萬分的注意,要不然,吃虧的只是你自己!」

  他說著,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從檀憑之的身邊走過,他的話隨風飄了過來:「送檀憑之去看醫士,今天營門列隊,他就不用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飛豹營,轅門。

  兩根巨大的木柱,鋼彈兩丈有餘,相隔一丈二尺,相對而立,構成了大營的入口轅柱,上面高高地飄揚著晉軍的大旗,一頭張牙舞爪,肋生雙翅的豹子,在旗上隨風而舞,透出一股子肅殺之氣。

  營門之內,列了四隊軍士,成相隔的兩列縱隊排開,從門外二十步,一直列到門內百步有餘,二百名剽悍的軍士,扶槊按刀,盔明甲亮,相對而立,腰杆挺得直直的,迎接著傳說中貴客的到來。

  劉裕與劉敬宣正好相對而立,陽光的照耀下,劉敬宣額頭上給彈起的那個包已經腫得更大了,紅紅的,頂得他的頭盔看起來也有些撐不住了,這讓他疼得額上冷汗直冒,卻是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

  孫無終就站在劉裕的身邊一點,他默默地按劍而立,一言不發,二百多名壯士就這樣無聲地站立著,只有林間的鳥鳴之聲,混合著大旗迎風舞動的聲音,在這裡回蕩著。

  一陣馬車的鈴聲由遠而近,伴隨著飛快的馬蹄聲響,孫無終的嘴角勾了勾,沉聲道:「來人,放拒馬!」

  劉裕的臉色一變:「放拒馬?這?」

  孫無終沉聲道:「軍營有軍營的規矩,即使是天子駕臨,也不能在營中馳馬縱車,放拒馬,攔住來人,本將軍要讓他們遵守軍中紀律!」

  劉裕點了點頭,與劉敬宣,魏詠之等人飛奔而出,跑到了柵欄之後的輜重車附近,搬起了幾塊長約三尺,鋼彈半身的實木拒馬,這些東西是在戰場上用來防敵軍騎兵衝擊的障礙物,可以說是步兵克制騎兵的關鍵戰術道具,卻沒想到,今天居然用在了來營中訪問的所謂貴客身上。

  四五部拒馬被劉裕等人橫在了營門口,而列隊的士兵也早已經在孫無終的指揮下退入了營內,哨樓之上排滿了弓箭手,柵欄之後,槊手們持槊相對,這回他們舉著的不再是包了布頭的木棍,而是鋒銳難當,閃著寒光的步槊,殺氣騰騰,舉而不發。

  一輛樺木馬車,精緻華麗,車廂的四角,掛著銀制的風鈴,一路奔來,叮噹不斷,架車的車夫,一鞭鞭地抽在四匹白色駿馬的背上,這四匹高頭駿馬,奔蹄如飛,載著這輛豪華的馬車,一路而來,遠遠落在後面的有三十餘騎,個個披甲背弓,皆是健者。

  一串熟悉的,銀鈴般的笑聲從車中傳出:「呵呵呵呵,想不到這乘車飛馳,是這麼有意思的事,不過,桓公子,能停一下下嗎?我,我有點暈。」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3
第一百四十五章 香車美女入飛豹

  孫無終的臉色微微一變,劉裕也聽出來了,這聲音很耳熟,居然是那個曾經鄙視過,侮辱過自己的婷雲小姐的,而他看到駕車的一人,與平常車夫們那種繕絲衣服,青衣小帽的家丁僕役裝扮不同,他穿著上好的黃色綢緞服,頭頂以金絲緞子包裹著髮髻,神彩飛揚,面如冠玉,一看就是一個世家公子。

  這輛馬車,在離營門前十餘步的地方,隨著這趕車的公子一聲長長的「籲」聲,緩緩停了下來,一陣煙塵飛揚,等到散去之時,那公子已經跳下了車轅,搬了一張小凳,置於馬車後的車廂之下,廂門打開,一陣香風撲面,卻是兩名體態婀娜,服飾華麗的高門貴女,翩然而下。

  劉裕只看她們的身形,就知道正是那天林中所遇的二位高門貴女,一喚婷雲,另一個叫妙音的。她們的衣著打扮,與那天一無二致,就連那從頭到腰的冪離,也與那天一樣。微風輕拂,掀起冪離的輕紗,那如水波般流轉的雙眼,卻是若隱若現,說不出的美麗。

  趕車的公子等二位貴女下車之後,微微一笑,走到車前,對著如臨大敵的營門長長一揖及腰:「孫將軍,晚輩一時唐突,犯了將軍的虎威,罪過,罪過!」

  孫無終冷冷地說道:「若是別人不知軍令,駕車直闖,倒也罷了,可是你桓玄桓公子卻是將門之後,難道你不知道軍營就是戰場,是禁止任何人,哪怕是天子的車駕在這裡橫衝直撞嗎?」

  劉裕的心中一動,孫無終的話讓他意識到,此人乃是荊州桓家的公子,只是桓家與江東的這些世家大族一向形同水火,荊揚兩大藩鎮的矛盾也貫穿東晉立國的始終,為何這桓公子,會和那兩位高門貴女在一起呢?

  那個叫婷雲,身著碧衣,如同一朵盛開荷花的貴女勾了勾嘴角,說道:「孫叔,不是桓公子要硬闖軍營的,是我想要桓公子輕車快馬,好體驗一下風馳電掣的感覺,你也知道,在家裡,在城裡,大人們是不讓我們這樣放飛自己的。」

  妙音微微一笑,正要幫婷雲開口,秀目流轉間,突然看到了孫無終身邊站著的劉裕,先是一愣,轉而粉臉微微一紅,不自覺地低下了頭,輕輕地擺弄起自己的裙角來。

  劉裕卻是沒有注意到兩個貴女,他的目光,完全落在了這個桓公子的身上,不知為何,在這個人身上,他總隱隱地感覺到了一種與從不同的氣質,這是他自出生以來,從沒有人給過他的感覺,具體是什麼氣質,一時也說不上來,不僅與劉敬宣,檀憑之這些武夫兄弟們不一樣,與劉穆之,徐羨之這些文人子弟也不同,甚至與謝玄那種溫潤如玉,讓人如沐春風的感覺也不一樣。

  這個人謙和的外表之下,隱約間有股子說不出來的陰森氣氛,一種從骨子裡透出的驕傲,從他那嘴角邊勾起的笑意,可以看出,劉裕的心中感覺並不太好,即使劉敬宣那樣一來就吹牛逼,咋咋呼呼,要跟自己爭隊長,但他知道,劉敬宣這樣的人,是可以當生死兄弟的,但這個桓公子,不知為何,給他的感覺卻是一種讓人難以透過氣,也不能與之平等相交的壓迫感。

  這位桓公子,正是那日在京口出現過的桓玄,他對著孫無終笑道:「不管怎麼說,總歸是晚輩的錯,畢竟趕車的是晚輩,孫將軍如果要責罰的話,請按軍令懲處,晚輩絕無二話。」

  孫無終歎了口氣:「罷了,你雖然縱車放馬,但畢竟是在營門之外,若是在營中駕車亂跑,你這個車夫,本將軍定然斬殺!但現在的話,本將軍也無權處置於你。桓公子,今天你和二位小姐都是來勞軍的貴客,入了軍營之後,希望能嚴格遵守軍中規則,不然的話,本將軍也無情面可講!」

  桓玄點了點頭,正色道:「自當從命!」他一回頭,對著後面那幾十名騎馬的護衛沉聲道:「全都下馬步行入營,不得喧嘩,有違軍紀者,本公子絕不回護!」

  所有的護衛齊聲喝道:「諾!」然後紛紛翻身下馬,兩個護衛把這些馬匹全部牽到一邊看管,而其他的人則都站到了桓玄的身後。

  孫無終點了點頭,對著一邊的劉裕說道:「劉軍士,把拒馬拿開,準備迎接貴客入營巡視。」

  那劉婷雲終於注意到了劉裕的存在,她也是先是稍稍一愣,轉而不屑地歪了歪嘴:「喲,這人還真的從軍報國了啊。」

  劉裕聽到這話,微微一笑:「得蒙小姐的指點,男兒應該從軍報國,建功立業,現在的劉裕,已經不是那個京口講武的魁首,而是北府軍飛豹營的普通軍士,還請小姐多多指教。」

  劉婷雲給這不卑不亢的話噎得說不出話來,粉臉通紅,而桓玄則對著劉裕微微一笑:「劉壯士,前日裡你比武奪魁的時候,我正在一邊親眼目睹,拳橫腿霸,京口劉大,果然名不虛傳啊。」

  劉裕那天比武之時並沒有看到桓玄,甚至也不知道劉婷雲和王妙音也在一邊觀看,他還以為這兩個貴族小姐早就去了廣陵呢,聽到這話時,有些驚訝,轉而疑道:「桓公子當日在京口?」

  桓玄點了點頭:「正是,我正要去義興接任郡守之職,得去建康的吏部報導,聽聞京口之地民風強悍,五月五日有講武大會,所以正好借機一觀。」

  說到這裡,他對著身後的兩位佳人微微一笑:「說來也巧,當日不僅目睹了劉壯士的英雄氣概,也得遇兩位璧人,還結識了孫將軍,可謂人之之幸事啊。」

  劉裕一下子反應了過來,怪不得孫無終好像早就認識這桓玄,原來那天孫無終也帶著兩個小姐去看講武大會了。

  孫無終在一邊開了口:「婷雲,如果這回知道是你前來勞軍,我是不會同意你來參觀的。罷了,大戰在即,還希望你能記得自己此行前來的目的,你是來鼓舞將士們的士氣的,不是讓大家都不痛快。」

  劉婷雲不滿地勾了勾嘴角:「知道了,孫叔叔,我不跟這人一般見識了,您就讓我們參觀一下你那赫赫有名的飛豹軍吧。」

  孫無終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歡迎大家來到北府軍,飛豹營。裡面請!」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4
第一百四十六章 桓玄入營觀演武

  孫無終走在最前面,與桓玄並肩而行,而劉裕則稍落後兩步,跟在兩位世家貴女的身後,四五個紮著雙鬟的婢女,提著香爐,拾著前面主子的裙擺,亦步亦趨,一行人就這樣穿過了兩行標槍也似直立,全副武裝的將士們,而這些人的目光,也隨著桓玄等人的移動,而一直跟隨,但所有人的臉上,都是一副堅毅鎮定的神色,軍容嚴整,不動如山!

  桓玄一邊走,不邊不停地點著頭,笑道:「北府軍雖然是新組建,但果然名不虛傳,早就聽說兩淮一帶的流民帥,個個手下都有一幫英雄好漢,先父當年出鎮京口的時候,也一直說京口酒可飲,兵可用,以這些地方的兵源組建起來的軍隊,一定是所向無敵的鐵軍。」

  說到這裡,他回頭看了劉裕一眼:「看看劉壯士這樣的人也來從軍,就知道此言非虛了。對了,不知道劉壯士現在軍中擔任何職呢?」

  劉裕平靜地回道:「我們現在正是在新兵訓練期,還未授予軍職,卑職不才,臨時給授予了伍長之職,協助官長進行管理。」

  劉婷雲冷笑道:「我還以為劉裡正一旦從軍,那起碼能當個幢主呢,那天給你打的那個什麼刁球,不就是幢主嗎?你既然比他厲害,怎麼連個幢主都做不到呢?」說到這裡,她笑著向孫無終說道:「孫叔叔,你們是不是埋沒人才了啊?還是說,這軍中有不少比這劉裡正更強的?」

  孫無終搖了搖頭:「婷雲,軍中不要亂說話,這桓公子剛才已經問過了,劉伍長也回答過,現在是新兵訓練期,暫時不授軍職的,這個伍長,也只是臨時授予代管的。等到訓練結束時,至少他們這一隊人,是要選個隊正出來的。」

  王妙音的秀目流轉,不經意地掃過了身邊的劉裕一眼:「難道以劉裕之能,也只能最多當一個隊正嗎?劉姐姐剛才說的不錯,那刁球還不如劉裕呢,不也是身居幢主嗎?」

  孫無終笑道:「不是這樣說的,刁球雖然輸給劉裕,但他以往剿匪平叛,立過不少戰功,那個幢主也是靠軍功升上去的。這點,我想皇甫護衛和吳護衛應該很清楚吧。」

  跟在桓玄身後的兩個熊羆一樣的壯漢,正是那天出現在京口的皇甫敷與吳甫之,這二人今天也跟著桓玄一起入了軍營,所過之處,都是不停地打量著這些飛豹軍士的身形,尤其是看這些人的胳膊與腰,一路走來,不時地暗中點頭。

  聽到孫無終的話後,皇甫敷笑道:「不錯,軍隊有軍隊的規矩,無功不賞,有過必罰,鐵一樣的紀律,才能出天下強兵,才能與北方的胡虜軍隊一爭短長。王小姐,劉裕就是再有本事,也得立了功後,才能升官,不然,按大晉軍律,新兵訓練後,最多也就是隊正,可管五十人。」

  王妙音的眼中閃過一絲遺憾之色,即使隔著冪離,也能看出,她輕輕地歎了口氣:「那就希望劉壯士能在戰場上建功立業,早點升遷吧。」

  劉婷雲眼珠子一轉,突然說道:「為什麼這些軍士們都是站成五排呢,而且剛才這個劉裕說什麼他現在當伍長,管五個人,怎麼不是管三個,或者七個人呢?」

  劉裕平靜地回道:「劉小姐,這是軍中的一向規矩,五人為伍,十夫一夥,五夥一隊,十隊一幢,三幢一軍,這些是大晉的基本軍制。」

  王妙音微微一笑:「那為什麼要五人為伍呢?小女雖然知道這個規則,但一直不知其原因,還請劉伍長釋疑。」

  劉裕點了點頭:「因為自古以來,大凡徵發兵士,往往是直接從百姓平民之中徵發,自漢以降,五戶一保,若是國家遇戰事,需要每戶出丁,這就需要五戶的保長,帶頭負責每戶的丁壯從軍,而這個保長,就自然地成為軍中的伍長了。」

  王妙音點了點頭,冪離之後,星眸閃閃:「原來如此,那劉伍長帶的,就是你們京口的老鄉,正好五戶一保了?」

  劉裕搖了搖頭:「不,這回北府軍是募兵,與平時的徵兵不一樣,我們都是自願投軍,並不受那種五戶一保的限制,但軍中的制度,還是按平時徵兵時的五戶一保,十丁一夥,五夥一隊來安排的。因為,這已經是我大晉的基本作戰單位了。」

  劉婷雲對這些軍中的規則,看起來沒有什麼興趣,她從袖中掏出一方秀帕,伸進冪離之中,擦了擦臉,嘴裡說道:「這天熱死了,妙音妹子,我看你們也別說個沒完了,早點安排些有意思的演練,讓我們也開開眼吧。」

  孫無終的嘴角勾了勾:「婷雲,你今天來這裡是想幹什麼的?」

  劉婷雲笑道:「桓公子說了,今天來軍營,除了看到軍中的情況外,還可以看到軍士們的操練,演武。那天劉伍長是跟人擂臺上一對一地打鬥,這回能有幾百人在這裡列陣而打,不是更有意思嗎?」

  孫無終的嘴角勾了勾:「可是本將軍接到的任務,只是安排你們來參觀軍營,並沒有要安排演習啊,而且,他們都是剛剛投軍的新兵,訓練不過兩個月不到,還未熟習戰陣之事,只怕未必能讓大家滿意吧。」

  桓玄淡然道:「孫將軍,這麼說來,你的部下,還沒有作好上戰場的準備了?」

  孫無終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快:「桓公子此言何意?我的部下,隨時可以投入戰場作戰,就是劉裕他們這些新兵,也已經掌握了戰陣之法,完全可以打。」

  桓玄點了點頭:「想必孫將軍也知道,秦虜已經大舉南下,攻我襄陽,荊湘一帶,大戰一觸即發,而這東線揚州,也不可能平安無事。也許隨時就會有戰事爆發,你的部下,隨時可能開赴戰場,我們這回奉了朝廷之令前來勞軍,一來是鼓舞士氣,二來也是要為朝廷檢驗軍隊的戰備情況,以決定用哪支部隊首戰!」

  孫無終咬了咬牙:「既然桓公子這樣說,那就沒什麼好講的了,請各位上講武台一觀,我這就安排兩隊新兵操練戰陣!」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閃:「我要的是,實兵演練!讓兩隊人放開了,真打!」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4
第一百四十七章 沙場點兵排槊刺

  孫無終對著身邊的一個副將吩咐了幾句,此人點了點頭,拿起了兩面令旗,沉聲道:「第四小隊聽令,各自分開,準備演練,劉裕,劉敬宣各帶半隊,排槊刺擊,時間,二刻鐘,最後站立者為勝!」說到這裡,他低頭對身邊的傳令兵小聲道,「讓檀憑之也過來。」

  劉裕與劉敬宣對視一眼,這個排槊刺擊是要大家都用真實的步槊,去掉槊頭包上布裹,沾上白灰,然後兩隊相列,就跟戰場上一樣,列陣而刺,以軍中的演習規則,若是身上沾了三處白色灰記,也就是說給對手刺中三次以上,則判定為失去戰鬥力,需要退出演練。

  以前大家的格鬥對刺,只是一對一地這種較量,還從沒有過列陣而戰的演習,今天,孫無終在桓玄等人面前,下了這樣的命令,那顯然是要大家拿出所有的本事,按實戰的要求來進行演練了。

  劉婷雲格格嬌笑,不停地拍著手:「好啊好啊,太好玩了,這真的就跟打仗一樣呢。妙音,你說,這回誰能贏呢?」

  王妙音微微一笑:「不好說啊,兩邊都是精銳之士,看起來勝負難料,也許,要看運氣吧。」說到這裡,她的秀眉微微一蹙,轉向了桓玄:「桓公子,劉伍長他們都是新兵,可能這戰陣之事還沒有演練純熟,真要演練,只怕不太好吧。還是讓已經訓練了長時間的老兵來演練,會不會更好些?」

  桓玄搖了搖頭:「王小姐,這北府軍全軍都是新募的各地壯士,並沒有什麼老兵,再說時間不等人,如果秦虜明天就南侵,難道我們能說,軍隊還沒有訓練好,要等等再打嗎?會稽王讓我等前來勞軍,不就是要看看現在北府軍的真實戰備水準嗎?」

  王妙音朱唇微抿,似還有話說,站在一邊的劉敬宣突然中氣十足地大聲道:「桓公子說得對,要是明天就打仗,那我們明天就要上戰場,請桓公子,兩位小姐放心,我們隨時作好了為國征戰的準備!」

  桓玄哈哈一笑,看向了劉敬宣:「果然是條壯士啊,不愧是將門虎子,敬宣,你…………」

  孫無終突然咳嗽了兩聲,桓玄一下子意識了過來,笑著搖了搖頭:「這是軍中,私誼以後再敘,劉敬宣,我很期待你的表現!」

  劉裕的心中一陣疑惑,一邊從醫士營偷跑過來的檀憑之小聲道:「這劉敬宣是何來路,怎麼連這個桓公子都認識他?看起來不是一般人啊,也難怪這麼囂張。」

  劉裕微微一笑,低聲回道:「他不是來的時候就說自己是官家子弟,但就是要靠本事來爭取隊正嘛。象他這樣的很難得了,我想,阿壽會在他認為合適的時候公開他自己的真實身份的。」

  孫無終似乎也聽到了後面的人對劉敬宣身份的議論,他的臉色一沉,大聲道:「沒聽到本將軍的軍令嗎,分為兩隊,排槊演練,現在!」

  劉裕與劉敬宣互相點了點頭,各自往一邊走去,這些天來,隱約之間已經形成了劉裕和劉敬宣的兩個帶頭大哥,全隊的新兵也是分為兩撥,分別在兩人的帶領下每天操練,較勁和競爭,也已經持續了很久了。

  看著二人各自轉向一邊,所有人都按著平時的分隊,各自站到了劉裕和劉敬宣的身後,而其他隊的軍士與閒雜人等,則各自散開,很快,這面大旗之下的校場之上,只剩下了第四小隊的四十八名軍士。

  劉裕的身後站了二十三個人,魏詠之,魏順之,檀憑之,虞丘進等人都在他的一邊,而劉敬宣的身後,孫處,向靖,謝停風等人也是站成了一排。輜重營的輔兵們匆匆地跑進跑出,把一杆杆包了槊頭,沾了白色灰粉的一丈四尺長(四點二米)的步槊,發到了每個人的手中,拿到槊的人,一個個扶槊而立,一邊套上皮甲,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個個小鐵塊,系在槊尾。

  劉婷雲睜大了眼睛,這會兒她們已經和桓玄一起,坐在了一邊早就準備好的一處高地上的涼棚之內,在這個位置,下面的舉動一覽無餘,她一邊吃著一片西瓜,一邊對邊上的桓玄奇道:「這步槊怎麼這麼長啊,還有,他們為何要在槊尾掛小銅塊呢?」

  桓玄微微一笑:「步槊是用上好的榆木或者喬木所打制,第一作用是在戰場上頂住對方步騎兵的突擊,尤其是騎兵,劉小姐,要知道北虜的騎兵眾多,衝起來速度快,力量大,往往一下子能把人撞飛出去十幾步呢,排成密集佇列的整隊士兵,有可能都會給一下子衝倒五六列,甚至是十幾列,這就是我們大晉的步兵,打北方鐵騎吃力的原因。」

  王妙音的眼中光波流轉:「是啊,在南方江河縱橫之處,北方騎兵難以發揮,但一旦到北方平原,鐵騎就是無敵的存在了,我大晉幾次北伐,都是因為在平原上打不過騎兵而失敗的,這一丈四尺的步槊,就是為了對付騎兵而專門製作的吧。」

  桓玄的眼中光芒閃閃,語調也變得沉重起來:「說起這事,我桓家其實最有發言權,先父大人三次北伐,除去第一次消滅了割據巴蜀的成漢國外,後面兩次一次在關中,一次在黃河邊上的枋頭,都是無法戰勝對方的精銳騎兵,防不住他們的突擊,而功虧一簣的,他老人家回來之後,就改進兵器,製作了這些超長步槊,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報仇雪恨,以步克騎!孫將軍,我沒說錯吧。」

  孫無終點了點頭:「不錯,這些長槊是當年宣武公和令叔在先後出鎮京口時下令製作的,這十幾年來,我們已經把這槊法和陣列演練純熟了。」

  劉婷雲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哦,原來是這樣。那這麼長的槊,用來頂騎兵的衝擊,這個我明白了,但槊尾加上銅塊,是什麼意思呢?」

  王妙音微微一笑:「姐姐可曾見過鄉間農人挑扁擔?這些木頭竹擔也有重量,要想兩邊平穩,只有居中拿取才行,但軍士們持槊,是隻持一頭,那前端就會因為重量而下垂,無法擊刺,只有象這樣在槊尾加個小銅塊,才能配平兩邊的重量,如此一來,前方的槊尖,才可平直啊。你看,就象劉裕現在舉的這樣。」

  她春蔥般的素指一指站在東邊佇列最前,橫槊前舉,不動如山的劉裕,秋風吹拂著他那張岩石般堅毅的臉,更顯男兒的豪情,配合著他氣勢十足的大吼:「北府軍飛豹營第四小隊左隊,嗚呼!」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4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戰陣怒吼壯膽色

  劉敬宣也不甘示弱,跟著大吼道:「嗚呼,嗚呼!」

  隨著兩個隊長的戰吼之聲,後面的軍士們列成了一排,全都端平了長槊,大聲吼起:「嗚呼,嗚呼!」一邊吼著,一邊列起整齊的佇列,向前行進。

  桓玄輕輕地點著頭,對著一邊的孫無終笑道:「孫將軍,你們北府軍的呼喝之聲,都是這種嗚呼嗚呼嗎?」

  孫無終正色道:「不錯,這是十餘年前我等從軍時就規定的步軍操守,鄉間農人,並不知道太多的言辭修飾,但一命嗚呼還是知道的,這樣大叫,就是讓敵軍一命嗚呼,同時以壯聲色。」

  隨著孫無終的話,兩隊已經開始接近,兩隊後面各放著十餘面大鼓,赤膊上陣的擂鼓力士,正揮汗如雨,捶起響鼓,隨著震天的鼓聲,這「嗚呼」之聲,仍然是清晰可聞,單調、重複,給人一種難言的壓抑與強迫感,即使是在離了百步之遠的這個小棚子裡,眾人的耳邊回蕩著的,仍然是這個聲音。

  劉婷雲已經吃不下手中的西瓜了,她捂著自己的耳朵,冪離之下的花容已經變得一片蒼白:「這,這真的嚇死人了,還好我不是他們對面的對手,要不然,直接就要掉頭跑了,太壓抑了,太壓抑了!」

  王妙音的呼吸也變得很沉重,她畢竟是女子,還是第一次真正看到這樣的戰陣一樣的表演,她的喉嚨動了動,勉強擠出幾句話:「想不到,想不到這真正的戰陣,是這樣的啊,殘酷、壓抑,讓人喘不過氣!」

  桓玄的神色仍然如常,他扭頭看了一眼在一邊站著,沉默無語的吳甫之,說道:「吳護衛,以你看來,這些兵怎麼樣?」

  吳甫之看了一眼在一邊的孫無終,笑道:「孫將軍真的是了得,兩個月不到,就能把這些未經訓練的新兵,練到如此程度,他們的喊殺之聲,已經能蓋過鼓聲,在戰場之上,也能威懾敵膽,端地是了得!」

  皇甫敷勾了勾嘴角,說道:「那是因為這些新兵的素質遠遠強過一般的軍士,只要稍加訓練,即可成為精兵銳卒,不過我真正在意的,還是他們行進的步伐。」

  眾人循聲看去,劉婷雲突然雙眼一亮:「是的呀,他們每走七步,就會停一步,這又是為什麼?」

  皇甫敷正色道:「這是從周武王開始的佇列法則了,士兵的個頭不一,腿的長度不一,邁出去的步子長度也不可能完全一致,他們每步都是踩著鼓點在前進,但是走出七步之後,有時候就會全排軍士相差有半步到一步之多,這就需要重新整隊,列成一條直線才可。」

  劉婷雲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忽然又是眉頭輕鎖:「為什麼一定要一條直線呢,這樣走幾步一停,影響前進的速度啊,就算有人突出前面,難道就不能作戰了嗎?還有,劉裕和劉敬宣不是各自站在隊外嗎,他們為什麼不跟其他的軍士站在一起?」

  皇甫敷微微一笑:「之所以要列陣而戰,而不是單打獨鬥,就是為了要保持陣型,陣型是作戰時最重要的東西,勝過個體,一個人武功再高,力氣再大,面對十幾根,幾十根的長槊穿刺,也是無法招架的。更不要說,天上還會有大量的弓箭襲擊,這需要同伴舉盾來擋,今天他們只是小隊演練,還沒有變成大隊作戰,所以這防箭,射箭無法表現,真要到了戰場上,不會就這麼一排人的。」

  桓玄點了點頭:「皇甫護衛所言極是,戰場之上,最重要的就是紀律和陣型,要讓一隊人,一幢人,一軍人做同樣的動作,每個人都要守住自己的位置,完成自己的任務,這不是容易的事情。如果有人突出陣列,那就會影響到整個隊形的完整,這個人就會面對敵軍的集中攻擊,而他一個人頂在前面,也會擋住本方同伴的攻擊線路,是兵家大忌,所以,這種排槊陣列,必須要保持齊頭並進。」

  王妙音一直若有所思,聽到這裡,突然說道:「那在前排的戰士,總會有被擊中,倒下的,就算保持齊頭並進,也會有傷亡,陣型也會有缺口,那怎麼辦呢?」

  孫無終笑道:「這就需要輪換了,就象現在這樣!」

  他的話音未落,劉裕突然吼叫起來:「左隊,兩排橫列,迎敵!」

  一陣高亢的「嗚呼」之聲,劉裕這邊的佇列,馬上就起了變化,站在第一位的檀憑之繼續向前,而他身邊的魏詠之則原地踏步,每隔一人,就是如此,於是剛才還成一列的二十三人橫排,一下子就分成了兩排,十二人一排,第二排十一人,第二排戰士手中的長槊,架在前排同伴的肩頭,或者是從其身側伸出,原本齊頭並進的二十多根長槊,頓時就變得錯落有致了。

  劉敬宣那裡也幾乎下了同樣的命令,原本相隔百步的兩隊戰士,已經接近到十步之內,劉裕和劉敬宣幾乎同時閃到了第一排的正中間,補上了中央空出的一個人的位置,他們的長槊,變得和身邊同伴的一樣齊平,白粉閃閃的槊頭,直指對方的前排陣列!

  桓玄不自覺地站起了身,兩隊已經接近,隨著劉裕和劉敬宣的同時怒吼,第一排的戰士突然衝了起來,十餘條長槊,如同十餘條翻江搗海的蛟龍,直向對方的密集陣型衝去。

  劉裕突然眼中神芒一閃,一聲虎吼,一個人衝出半步,頂到了隊伍的前面,他左一撥,右一掃,就把刺向他的四杆長槊生生撥開,還帶得刺他的那幾名對方軍士,下盤虛浮,幾乎站立不穩,而他的嘴裡,則是音調一變:「一,四,五,二,五,四,一,八,八!」

  桓玄的眉頭微微一皺,看向了孫無終:「孫將軍,晚輩不記得先父當年下過這樣的口號啊,這難道是你們新的發明?還有,叫這些數字,有何含意?」

  孫無終淡然一笑:「這是劉裕自己想出來的,大家覺得很帶勁,就一起叫了,意思是你是我兒,我是你爸爸!」

  桓玄頓時臉色微微一紅,喃喃自語:「粗俗!」

  隨著這句話音未落,全場響成一片:「一,四,五,二,五,四,一,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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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比武奪隊分高下

  劉婷雲冷笑道:「不是說要站成一線來擊刺,不能影響陣型的嗎?但現在劉裕是怎麼回事?他怎麼跳出來了呢?這犯規了吧。」

  孫無終搖了搖頭:「不,婷雲,軍中有句話,叫將者軍之膽,十萬大軍出五百銳士,就是說在打仗時,是需要有特別悍勇的傢伙,身先士卒頂在前面的,象劉裕這樣,如果能有效地保護自己,同時吸引對方的擊刺,又不影響本方的攻擊,那就是可以的。當然,這對他的風險比較大,但藝高人膽大,他有這個信心,而且…………」

  說到這裡,王妙音微微一笑:「看起來他也有這個能力!」

  劉裕嘴裡一直不停地在嚷著:「一,四,五,二,五,四,一,八,八!」

  隨著他的每一聲,他身後的同伴們就會刺出一槊,兩邊的幾十根長槊在互相刺擊,撥打著,每個人都想在刺中對手的同時,閃開或者是撥開對手的攻擊,靠了劉裕這樣一個人頂在前面,有七八杆長槊都往劉裕身上招呼,而其他人的壓力,則減輕了許多,魏詠之和檀憑之幾乎也是舞槊如風,都不用再撥打擊向自己的幾槊,直接向著對方的陣型一頓猛刺。

  只一會兒的功夫,劉敬宣這裡的右隊,就有七八個人被刺中,前胸和大腿之上,染上了一兩處白色粉末,更是有兩個倒楣鬼,直接身上被刺中三次,三大團醒目的白粉,格外地刺眼,而這兩個傢伙,只能不甘地扔下手中的長槊,向後退出演練。

  反觀劉裕這邊,卻是只有四個人身上有一處白粉,魏順之的身上有兩處白團,卻很快被後排的同伴給換了下去,劉裕一個人頂在前面,手中的長槊卻是如風車般地揮舞,挑,撥,勾,抹,所有想要刺他的長槊,都難進他的兩尺之內,而他的槊頭的白粉,隨著劇烈的揮舞,甚至在對方的陣形之前,形成了一片不小的白霧,把不少對方軍士的視線都給糊住了。

  劉敬宣一聲大吼,一槊刺出,對面的魏詠之的大腿之上,頓時就開了一朵白花,劉敬宣哈哈一笑,正待再刺,斜裡卻是閃過一根長槊,直擊中他的槊杆,他只覺得一股大力順著槊杆而來,槊尾的那個銅塊頓時就一陣劇烈的搖擺,幾乎要飛了起來,劉敬宣連忙紮了一個馬步,雙手一加力,兩臂的肌肉高高隆起,這才穩住了剛才給這一刺帶得有些浮動的身形。

  劉敬宣怒駡道:「好你個劉寄奴,看槊!」

  他這一下也不去刺魏詠之了,直接就奔著剛才斜裡刺他的劉裕而去,而趁著這一當口,魏詠之連忙後撤二步,被後排的虞丘進給輪換,轉到後排之後,他看著腿上新增的這塊白斑,又看著右臂之上的一塊白圈,長舒一口氣,自語道:「好險,若非劉大哥,這下就要退出啦!」

  劉裕哈哈一笑,槊杆一撥一振,槊頭與劉敬宣的長槊槊頭頓時擊到了一起,「呯」地一聲,白色粉末四處揮濺,幾乎像是在空中炸開了鍋,被西風一吹,整個飄向了劉敬宣那一隊的方向,即使是劉敬宣本人,也是給這陣粉塵迷得睜不開雙眼,只能步步後退。

  劉裕雙眼圓睜,大吼道:「就是現在,攻!」

  隨著他的這句吼聲,劉裕如猛虎出山,當先而出,雙手一抖,槊頭猛地一振,「噗」地一聲,就刺中了對面向靖的左小腿,向靖「哎喲」一聲,站立不住,一下子就倒到了地上,劉裕的手一刻不停,直接槊頭連點兩下,在向靖的左臂和右胸之上,各自點了兩下,三朵白花花的大斑,讓向靖頓時跟卸了氣的皮球似地,乾脆躺在地上不起來了。

  劉敬宣一看身邊最得力的幫手鐵牛給刺倒退賽,心中一驚,也不顧後退了,連忙向前一躍,直接刺向了劉裕,劉裕虎吼一聲:「來得好!」他也不閃不避,槊頭直接橫掃,連劉敬宣刺來的這一槊也不撥了,當著劉敬宣的胸口,就是一槊。

  「噗」「噗」兩聲,在劉敬宣刺中劉裕的同時,他的胸口也被這一槊重重擊中,這一下兩人用了大力,各自只覺得五臟六腑一陣晃動,幾乎要噴出血來,但靠著超人的武功,還是直接站住了,劉敬宣雙眼通紅,大吼道:「倒下!」

  他也不管不顧,長槊甚至不及撤回,直接就點向了劉裕的左大腿,劉裕豪氣幹雲地大吼道:「誰先倒!」幾乎是同時做了同樣的動作,兩人的大腿之中,各自開了一朵白花,鐵塔般的身形,搖搖晃晃,幾乎無法站立。

  劉敬宣向前跨了一大步,大吼道:「一起退賽吧!」他心中早已經被戰鬥之火所引燃,眼中的對手,只剩劉裕一個了,滿腦子想的就是擊倒劉裕,哪怕自己也退賽!

  劉裕突然咧嘴一笑:「等的就是你這樣!」

  他說著,突然棄了手中的長槊,雙手猛地一握,抓住了劉敬宣的槊杆,白粉四溢的槊頭,離著劉裕的前胸不到五寸,卻是再難進一步。

  劉敬宣萬萬沒想到劉裕居然會棄槊抓槊,這一楞神之間,只覺得胸口和四肢一陣劇痛,卻是起碼有七八枝來自劉裕身後同伴的長槊,刺中了他的身體,頓時,他整個人都被包裹在一團濃濃的白霧之中,看不清身形了。

  劉裕微微一笑,從地上撿起了丟掉的長槊,對著站在對面呆若木雞的劉敬宣搖了搖頭:「打仗,靠的是集體,不是個人,阿壽,希望你以後明白這點!」

  劉裕說完之後,對著身後的同伴們一聲長嘯:「弟兄們,跟我衝,追殺逃敵啊!」

  一陣歡呼聲震天動地,劉裕和身後的隊友們全都散開了陣形,直接向著對面還在不停後退的敵兵們衝去,一陣悶哼聲與慘叫聲響過,右隊的所有軍士身上都有至少三處以上的白粉,垂頭喪氣地蹲坐在原地,而劉裕這邊的軍士們,則全都開懷大笑,把劉裕圍在中間,揮拳跺腳,齊聲大笑:「寄奴,寄奴,寄奴!」

  孫無終的嘴角勾了勾,對著身邊的副將低聲道:「讓劉裕當隊正。」

  幾聲輕輕的拍掌之聲在孫無終的身後響起,他的臉色一變,轉頭看向後方,只見謝玄一身護衛打扮,從桓玄身後的護衛群中走出,而劉牢之,則站在他的身邊,謝玄的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神色:「叫劉裕來,本帥要見他,單獨。」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5
第一百五十章 謝玄小崗布懸賞

  一個時辰之後,劉裕還是剛才的那身軍裝,大腿之上和右胸處的兩處白色粉團,如同兩朵綻放了的花朵,格外地顯眼,而謝玄則換了一身將袍大鎧,二人並肩站在飛豹營外的一處小丘之上,遠處是三十多名護衛,在劉牢之的帶領下,隔了四五十步的距離散開,以保證二人安全的同時,不至於聽到談話的內容。

  謝玄的目光看向了遠方,桓玄一行的馬車正沿著來時的大道離開,他輕輕地歎了口氣:「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這兩個月,你進步太大了。」

  劉裕微微一笑:「既然從軍報國,就得練出個樣子出來,謝將軍,您救了我全家,我劉裕從軍報國,也是為了向您報恩。」

  謝玄點了點頭:「好了,這些就不要多說了,既然你不肯讓家人來廣陵,我已經安排了人手在京口保護你母親和弟弟了,這點你可以放心,刁逵兄弟也已經離任去了廣州,你不用擔心他們會對你家人不利。」

  劉裕點了點頭:「多謝將軍費心。只是今天來的那二位世家小姐,我曾經在京口見過,他們是您的親屬嗎?」

  謝玄微微一笑:「事到如今,也不瞞你了,這二人跟我們謝家的關係都非同一般,那劉婷雲是當朝尚書左僕射,西朝名臣劉喬之孫劉耽的女兒。劉僕射與家伯父,謝相公是多年的老友,婷雲也跟我們謝家的女兒一樣。」

  「至於王妙音,那更是半個謝家人了,他的父親是琅玡王氏,右軍將軍,書法大師王羲子的次子王凝之,而母親則是我的姐姐謝道韞。算起來,就是我的外甥女啊。」

  劉裕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居然王小姐是這樣的身份。」他這一下著實吃驚不小,沒有料到,這二個世家女子,竟然是頂級豪門之女,那劉婷雲的家世雖然顯赫,但也只能算是二流家族,可是王妙音卻是琅玡王氏和陳郡謝氏這兩大超級門閥的聯姻產物,只怕連皇家公主,也未必有她身份尊貴呢。

  謝玄點了點頭:「小裕啊,你可知為何這回我要他們前來勞軍呢?」

  劉裕勾了勾嘴角,說道:「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按說軍營之中,充滿了陽剛之氣,女子性陰柔,與這股陽剛之氣不符合,即使是吳子兵法也是要把壯男和女子分處的,所以今天謝將軍的舉動,我實在不明白。」

  謝玄歎了口氣:「這是會稽王的意思,其實真正要來視察軍營的,不是這兩個世家小姐,而是桓玄。但他不想一個人來,所以假託了這兩位世家貴女的名義,以勞軍的藉口前來,其實,是想看看我們北府軍的虛實。」

  劉裕的眉頭微微一皺,說道:「將軍,荊州桓氏,已經在當地經營數十年,荊州也幾乎成為大晉之內的獨立王國,自大晉開國以來,荊州兵馬幾次攻入建康,擅行廢立之事,這些是人所共知的,但現在大敵當前,難道桓玄還是不忘了入主中央嗎?」

  謝玄搖了搖頭:「未必是這樣。桓家其實一直對京口之地垂涎三尺,畢竟這裡雲集了最多的北方流民,這些人的戰鬥力,遠非其他地方的普通民眾可比,當年桓溫控制朝政之時,就想掌握京口,這點甚至超過了他想要篡權奪位的野心。若非當年家伯父與王家聯手抵制,只怕我大晉早已經改朝換代,姓了桓啦。」

  劉裕歎了口氣:「但桓溫畢竟沒有成功,生生地給磨死了,他死之前,也以國事為重,跟王家,謝家這樣的大世家和解,避免了內戰。只是現在大敵當前,桓玄反而要來監視北府軍,這又是何用意?」

  謝玄微微一笑:「小裕啊,你現在只是北府軍中一個普通的軍士,這些上層的事情,暫時就不要多問了。今天我改裝前來,一是看看桓玄有沒有什麼別的企圖,二是想看看你的進步。你沒有讓我失望,果然是智勇雙全,敬宣也給你完全比下去了啊。」

  劉裕笑道:「我就知道阿壽一定是謝將軍特意安排過來的。早就覺得阿壽的眉眼很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剛才一看到劉將軍,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他應該是劉牢之將軍的兒子吧。」

  謝玄笑著點了點頭:「敬宣這小子,勇武過人,但是為人單純直爽,我一直擔心他會在這裡忍不住暴露自己的身份,沒想到這回能守口如瓶。不錯,他就是劉牢之的長子,劉將軍對他寄予了很高的希望,想讓他在北府軍中出人頭地,但這小子聽說了你以後,就非要過來跟你比個高下,看起來,還是你勝了啊。」

  劉裕搖了搖頭:「阿壽是非常好的人,跟他也沒必要爭個高下的,大家都是為了國家出力,有這樣的競爭對手,也是一世的朋友,這樣挺好。今天這一戰,我勝得僥倖,若不是風向突變,只怕…………」

  謝玄笑道:「要的就是這個,小裕啊,戰場之上的情況,瞬息萬變,作為指揮官,就得把握住那一瞬間的機會,你正好抓住了風向利於本方時發起了突擊,對劉敬宣更是先激起他的怒氣,讓其失去理智,孤身與你單挑,再靠了同伴的幫忙,一舉將之擊敗,可以說,你已經有一個優秀的一線指揮官的水準了。以我現在看來,你可以當幢主了。」

  劉裕心中竊喜,可是臉上卻裝著很平靜的樣子,搖了搖頭:「幢主是需要軍功才能取得的,我現在寸功未立,只怕難以服眾,也不符合大晉的軍律。」

  謝玄轉過了頭,一動不動地看著劉裕,平靜地說道:「大戰將至,我需要我的軍隊有合適的人指揮,而不是拘泥於平時的升遷制度。我是北府軍主帥,可以破格提拔軍主以下的任何軍職。不過,小裕,在我提拔你為幢主之前,還需要你做一件事。」

  劉裕的雙眼一亮,奇道:「什麼事?請玄帥吩咐。」

  謝玄笑道:「上次你不是想殺了刁氏兄弟後逃亡到淮北河南一帶的丁零人翟部落嗎?這回我派你去,跟一個人接頭,辦成此事,你就是幢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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