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3710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02
第一百八十二章 影子部隊試金石

  劉裕微微一笑,朗聲道:「謝大帥,卑職以為,我軍需要出動部分精銳,擊敗秦軍後,引田將軍和淮北百姓南下,以彭城為據點,堅守待援,待到數月之後,敵軍師老兵疲之時,我軍一舉出擊,當可將之全滅!」

  慕容南的聲音突然從一個角落裡響起:「劉幢主的設想雖好,可是,我軍的部分精銳,真的有在戰場上打敗敵軍騎兵的能力嗎?」

  劉裕的心中一動,轉而循聲看去,只見在後排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慕容南一身親兵護衛的打扮,戴著一具蒙面的頭盔,眼中光芒閃閃,正看著自己。

  劉牢之和其他諸將並不知道慕容南的身份,沉聲道:「剛才是誰在說話?」

  謝玄正色道:「此人來自北方,是本帥特地從北方請來的騎術高手,深通胡騎的各種戰法。」

  孫無終的臉上寫滿了詫異之色,上下打量著慕容南,最後目光落在了他那有些微曲,內八字的雙腿之上,點了點頭:「這就是了,他的腿都是內屈,應該是長年騎馬所致,這麼說來,玄帥,你在秦國有內線?」

  謝玄微微一笑:「剛才劉幢主說的很好,北方希望秦國完蛋的,大有人在,所以,我們並不缺乏朋友,實話告訴各位,前一陣劉幢主秘密前往北方,與人接頭,就是跟此人碰頭,現在,我們的北方朋友已經送來了兩千匹戰馬,一千精銳騎手,這,就是對我們的援助。」

  此言一出,舉帳皆驚,劉牢之的眉頭一皺:「玄帥,這可是私通敵國啊,萬一有人上報…………」

  謝玄擺了擺手:「無妨,我謝玄赤膽忠心,一切為國,並不怕此事在這裡公開討論。我身為都督五州諸軍事,有臨機決斷,便宜行事之權,孫子兵法中有用間篇,我這是用間,即使是聖上責問,也沒有關係。」

  孫無終點了點頭:「就怕有小人借機發揮,中傷將軍,乃至謝家。」

  謝玄哈哈一笑:「相公已經交出朝中大權,避居會稽故裡,這才為我爭來了這個五州都督之職,現在大敵當前,即使是朝中看我們謝家不順眼的人,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發難,至於以後的事情,隨他去吧,現在本帥只想著為國打贏此戰,其他一概不論。」

  諸葛侃歎了口氣,拱手道:「大帥一心為國,我等佩服,只是此事是不是要上報朝廷,以免惹人非議呢?」

  謝玄搖了搖頭,目光炯炯,掃過全帳中每一個人的臉:「不必,連那刁逵都可以用鮮卑部曲,我為了助全軍適應胡人的騎兵戰法,重金找來騎術高手,又有何問題?大家只需要考慮接下來的事情,此事不用再議了。」

  劉牢之點了點頭:「既然玄帥已經決斷,我等自不便待言,只是一千精騎,難以左右大局啊。您準備如何使用?」

  謝玄的眼中神芒一閃:「這一千胡騎,本帥並不指望在戰場上使用,而是作為影子部隊,助我北府軍習得對抗騎兵之法。」

  高素奇道:「影子部隊,這是做什麼?」

  謝玄微微一笑:「現在我北府軍中,各位將軍自統部曲,手下的兵力有二個軍到四個軍不等。新兵訓練以來,各部隊也都是你追我趕,暗中較勁,這點本帥看了很高興。」

  「可以說,到目前為止,各軍的步戰車戰,已經很純熟了,如果對上的是秦軍步兵,相信我軍可以一漢當五胡,但是各位都清楚,北方胡虜的厲害,就在於其騎兵機動性與攻擊力俱佳,打不過就跑,如果處於優勢時,我軍步兵又很難撤退,所以處處被動,這回毛將軍的兵敗,就在於此。」

  何衡不服氣地說道:「那不過是敵軍偷襲,突然出現罷了,算不得真,只要我軍守衛嚴密,正面堂堂之陣,敵軍絕非我步軍對手!」

  劉裕的心中暗歎,看起來即使是何衡這樣的北府大將,也並不知道北方胡騎的各種戰法,就是自己,以前也讀了不少兵書,那天慕容南的各種揚塵,突陣,馳射的戰法第一次見到時,也是驚為天人。

  慕容南平靜地說道:「何將軍,你這樣輕敵,並不知北方騎兵的厲害,只怕是要吃大虧的,在下不才,但敢說,即使是同樣數量的部隊打正面,只怕你的部下,也非胡騎的對手!」

  何衡滿臉脹得通紅,厲聲吼道:「放肆,你這胡虜,在我漢家軍營之中,敢這樣口出狂言,這裡輪得到你說話嗎?」

  慕容南微微一笑,看向了謝玄:「謝大帥,好像何將軍並不相信北方胡騎的厲害,要不這樣吧,影子部隊願意挑戰各部隊的任何一個軍,我們只有一千人,各位可以回去選整整一個軍的精兵。就按戰時的編制,實兵演練,到時候看看,是漢軍的車步大陣厲害,還是我胡騎的戰法更強!」

  何衡忿然道:「什麼,你居然敢一千人對我們一個軍?一漢當五胡,你難道不知道嗎?我根本不用一千五百人,只要五百,不,三百人,就可以將你徹底擊敗!」

  謝玄擺了擺手:「何將軍,不要這樣,蝙蝠是我請來的貴客,影子部隊就是北方胡騎的影子,只有戰勝了他們,我們才有擊敗秦軍騎兵的把握,兵法有雲,料敵當以寬,你能用一千五百人勝他一千胡騎,我們就有了取勝的信心!」

  何衡恨恨地說道:「好吧,看在謝大帥的面子上,一個軍就一個軍,小子,你可別太倡狂了,到時候你是怎麼輸的,我會讓所有人都看清楚!」

  謝玄的眼中冷芒一閃,站起了身,聲音平靜中帶有幾分威嚴:「眾軍聽令,明天開始,自何將軍所部開始,各軍抽調精兵,組成一軍,就在營外的八里原,正面列陣相抗,實兵演練,規則與平時的擊槊,射擊之法相當,有打勝影子部隊的,當為北上抗秦之先鋒,諸君勉之!」

  所有人齊齊地行了個軍禮,沉聲道:「諾!」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03
第一百八十三章 步騎對陣一邊倒

  兩天之後,北府軍,飛豹營外,小樹林。

  林外的一處荒丘之上,七八個軍士席地而坐,一個個神色嚴肅,除了劉裕的臉色平靜外,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滿臉泥垢,狼狽不堪的何無忌。

  還是檀憑之歎了口打,打破了沉默:「想不到這北方騎兵竟然如此厲害,連何將軍的部隊,都隻撐了不到兩個時辰,就全軍覆沒了,消滅的敵軍居然不到三百。怪不得當年桓公北伐,也會敗在慕容家的鐵騎之下,現在我是信了。」

  何無忌垂頭喪氣,如同一隻鬥破了的公雞,嘴裡喃喃地說道:「我不服,我不服,他們使詐,今天天氣太好,可以讓他們四處揚塵,如果下雨或者是在密林裡做戰,我就不信他們的騎兵還能這樣四處賓士,煙塵漫天!」

  劉裕平靜地說道:「無忌,別這樣說,一千五百人打人家一千人,怎麼都是有優勢,再說戰場上還會讓你選擇時間和地點嗎?要選也是人家騎兵選,他們跑得快,如果地形與天向不利,完全可以撤走不打。咱們步兵是追不上的。」

  魏詠之的三片兔子動了動:「難道,我們真的就沒辦法打贏他們了嗎?何將軍也算是把常規的戰法全用上了,車兵迅速地裝上了木板作為箭塔,步兵也迅速地列陣,還放上了鹿角和拒馬,按說騎兵是衝不開的啊。」

  劉裕搖了搖頭:「這些只是紙面上,人家會象今天那些鮮卑騎兵一樣,先是用副馬,從馬衝擊,誘我們放箭,等我們的箭矢消耗大半之後,再出動主力衝擊,先用套馬索把我們陣前的障礙物給拉開,然後再騎兵突陣,我們步兵的血肉之軀,一旦沒有了大車的掩護,是無法擋住這樣的強力突擊的!」

  何無忌一下子跳了起來,大聲道:「不對,這就是我這回不服之處。憑什麼對方五百騎兵強衝我八百步兵的正面,按演習的規則,衝到十步之內就算我們輸了?這個規則不公平。我們步兵的密集方陣,矛槊如林,怎麼就擋不住騎兵衝擊了?就算交換,也應該是一比一才對,憑什麼判定他們損失五十人,就讓我們八百人全滅了?」

  一邊的眾人都連連點頭:「是啊,我們的步槊不比他們短,陣形也沒有亂,憑什麼這樣騎兵突擊算我們輸,是不太公平啊。按說近身肉搏,步兵是有優勢的。」

  劉裕歎了口氣,站起身,指向了一邊樹林裡那棵前幾天,被慕容南生生衝斷的大樹,說道:「大家看到了沒有,這棵斷裂的松樹?」

  所有人都順眼看過去,他們一開始並沒有在意,直到看到了樹斷的那個如同炸裂般的截面,才臉色一變,向靖訝道:「怎麼回事,這棵大樹不像是給鋸斷的呀,難道,是給雷劈的?」

  孫處勾了勾嘴角:「不對不對,如果是給雷打的,那斷面應該是焦黑才是,不會是這樣,感覺,感覺這像是直接給巨大的力量打斷的,是何有人如此神力,能一刀或者一斧劈開如此大樹?寄奴哥,是你嗎?」

  劉裕笑著擺了擺手:「如果是用刀斧劈的,斷面應該是非常光滑才是,可這個象嗎?」

  謝停風的雙眼一亮,失聲道:「這,這感覺像是給矛槊突刺的啊!」

  檀憑之眼皮一翻:「怎麼可能啊,用矛最多刺穿此樹,又怎麼可能一下刺斷?這起碼得兩千斤的力量,就是寄奴哥,也沒這力氣吧。」

  劉裕歎了口氣,正色道:「不用猜了,這就是這次影子部隊的那個首領,叫慕容南的那個人,騎馬突刺,一下擊倒的。現在你們知道這騎兵突擊的威力了吧。」

  所有人都吃驚地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半晌,魏詠之才不信地搖著頭:「我不信,我不信,那個慕容南,個子瘦瘦小小的,哪有這麼大力量?如果說是騎馬的衝刺力,那他自己早就給頂飛了吧。」

  劉裕搖了搖頭,站起身,抄起一杆步槊,走向了一邊的一棵小了一圈的松樹,力貫雙臂,氣沉丹田,大喝一聲:「擊!」大步如飛,衝了起來,直到小松樹面前,然後猛地一槊刺出。

  只聽「叭」地一聲,這棵一人合圍的小樹,生生給刺穿了開去,而劉裕的手腕一抖,如同那天的慕容南一樣,猛一旋轉,一道裂縫開始從穿刺的地方,橫向地沿樹的圓周裂開,最後擴散到整個樹的橫截面,慢慢地,這棵小樹「轟」地一聲,緩緩倒下。

  劉裕轉過身,對著沉默不語的眾人,說道:「看到了沒有,這就是力的加成作用,我們原地擊刺,跟衝起來擊刺的威力是大不一樣的,我們的雙臂都有四百斤以上的力量,但如果全速衝起來,那就可以有六七百斤,足以刺穿此樹,只要手腕再加點動作,就能讓樹受到旋轉的加成傷害。」

  他頓了頓,說道:「而戰馬的衝擊速度,又比我們人跑起來要快了不少,其重量轉化的衝力,比我們一個人又要大了許多,所以演習中,那些騎兵若是真的跟步陣相衝撞,他們最多給衝死一個騎兵,而我們的十列以上的步兵,就得全倒,這是用血肉之軀跟上千斤的衝擊力相抗,非人力所能抵抗。」

  何無忌面如死灰,頭上的汗水涔涔,劉裕看向了何無忌,正色道:「無忌啊,演習的判定沒有問題,敵軍五百騎兵,以五十人為一隊,輪番衝擊,五十人差不多一字排開,正好是對上你們的整個正面。」

  「你們第一波就給這些騎兵完全衝垮,一個衝擊就傷亡過半,剩的人要嘛倒地,要嘛不成陣列,根本無法跟後續的敵軍作戰,要我說,對方的五十人傷亡,還是往多里算。」

  「因為他們慕容家的鐵甲騎兵,可是甲騎俱裝,衝陣的第一下就會棄槊,很難給直接頂飛出去,象那天慕容擊,擊倒大樹之後,還能穩穩地在馬上,如果是演習中,就是給判定陣亡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03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克敵制勝有妙法

  向靖恨恨一跺腳:「難道,難道我們就沒有辦法克制這種騎兵衝陣嗎?要是正面衝起來我們就擋不住,那我們練這些陣法有何意義?」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當然有意義,只要讓敵騎兵衝不起來就行!」

  何無忌突然雙眼一亮:「對啊,這點我們怎麼沒有想到,他們之前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給騎兵最後的突擊作準備嗎?」

  劉裕沉聲道:「是的,其實仔細分析一下,敵軍所有的騎兵前面的戰術,無論是揚塵,還是迂回,還是以從馬衝擊誘我軍放箭,消耗箭矢,還是後面用輕騎兵以套索拉開拒馬和鹿角,真正要做的都是一件事,那就是尋找我軍的薄弱之處,以鐵騎直接強衝之。」

  「這個強衝,得是面前一望無際,一來要適合騎兵把速度發揮到最大,二來是要是對方的陣形沒這麼堅強,至少是有點散亂,不然他們衝起來也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虞丘進笑道:「寄奴哥啊,你既然看出他們的打法了,準備怎麼破呢?」

  劉裕微微一笑:「弟兄們,你們怕不怕死?」

  檀憑之的臉色一變,忿然道:「寄奴哥,不帶這麼看不起弟兄們吧,我們來投軍這麼久了,相互知根知底,有哪個是軟蛋慫包的?」

  劉裕點了點頭:「這次只是演習,不會真的死,但是無忌他們隊,在敵軍箭雨突襲時,還是有所混亂,這是為什麼?」

  何無忌的臉色微微一紅:「雖然箭矢上沒有裝箭頭,但是幾十步的距離,給這箭射中,也是有可能致命的,畢竟不是真的去拼命,人總有趨利避害之心,有些人退讓,也是可以理解的。」

  說到這裡,他語氣加重了不少,沉聲道:「如果真的是戰場上之上,要拼命的話,我們的兄弟絕不會退縮的!」

  劉裕微微一笑:「可如果是在戰場之上,面對敵方的箭雨,不再是沒有箭頭的那種訓練箭,我們的兄弟也會給這樣射倒大片,對不對?」

  何無忌咬了咬牙:「那,那是這些蠻子使壞,從側面和背面突然殺出,不從正面進攻,我軍先要轉向,再匆忙舉盾,肯定是要有所損失的!」

  劉裕直接大聲道:「不錯,打的就是你這個時間差!誰說了打仗就是要堂堂正正地打正面?兵者,詭道也!打的就是個出其不意。無忌,你作為幢主,以後也會是一軍主將,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

  何無忌滿臉通紅,低頭不語。

  劉裕長長地舒了口氣,正色道:「所以敵軍騎兵,打的就是一個速度,先攻我側翼,利用我們變陣慌亂的時候,一陣箭雨突襲,然後輕騎兵迅速地向兩邊掠過,分開,這時候重騎兵已經直接衝擊起來了,我軍剛剛換上盾牌準備防箭,此時就要面對敵軍重裝騎兵的直接衝擊,匆忙再舉槊,敵軍已經殺進百步之內,我軍箭矢完全無法壓制敵軍的衝擊,這才給了全速衝鋒的重騎兵直接突擊我軍方陣側翼的機會,焉能不敗?」

  眾人皆沉默無言,今天的軍議之前,大家還多少有些不服氣的心理,但給劉裕這樣從頭到尾一分析,卻是覺得,這回輸得實在是無話可說,幸虧這只是演習,真要到戰場上給敵軍騎兵這樣打,只怕是要完蛋了。

  劉裕微微一笑:「不過大家也不用太過於沮喪了,敵軍也是步騎混合部隊,不可能全是這樣的精銳騎兵,而且慕容家的騎兵天下無雙,秦軍並沒有如此強悍的騎兵部隊,但是我們的訓練,要從實戰出發,從難,從嚴,只有打敗了最厲害的慕容家騎兵,才能做到,在戰場上可以克制一切敵騎!」

  向靖猛地一拍手:「寄奴哥說的好,俺聽你的!」

  虞丘進也是激動地揮拳道:「說吧,寄奴哥,要咱們怎麼打,就算不要命了,我小貴子(虞丘進的小名)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眾人全都受這情緒所感染,紛紛表態請戰,就連平時膽子最小的,外號水生的謝停風,也都大聲道:「寄奴哥,咱全聽你的,你就說吧!」

  劉裕點了點頭,正色道:「好的,既然大家信得過我劉裕,我就直說了,這個打法的關鍵,就是不用盾牌,以血肉之軀強行列陣,只有保持陣形的穩定,才可能成功!」

  所有人都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孫處皺著眉頭,奇道:「這樣也行嗎?不用盾牌,敵軍騎兵的弓箭怎麼防?別說是戰場之上,就是訓練用的那種不帶箭頭的弓箭,在這幾十步的距離,也足以致命的!」

  劉裕歎了口氣:「打仗,就是要鬥智鬥勇,如果兩邊都是精兵,那就要看誰更狠,更不怕死了!我們之所以隊形會混亂,會給敵軍騎兵造成突擊的機會,就是在於舉槊和持盾的時候,會變換陣形,給敵可乘之機。所以,只有放棄盾牌,前排槊手直接持弓弩與敵對射,才可能壓制敵軍的騎射!」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劉敬宣終於開了口,他的傷還沒有完全好,這幾天也是出了奇地沉默,不知是因為受傷的原因還是因為身份暴露的原因:「寄奴啊,你這話可是拿弟兄們的命在賭啊,就算是演練,弓箭也足以致命的,難道,你想要這種訓練出現死亡?」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我自然不會讓大家在訓練中送命,所以,這回的演練,我們得穿上雙層鐵甲,以防弓箭,敵軍若是輕騎過來馳射,我軍則以弓箭對之,敵軍輕騎散開,重騎突擊的那一下,所有前三排士兵,全部舉槊相對,準備硬頂敵軍重騎,只要陣形保持得好,再加上減速大法,這一下,可以戰而勝之!」

  檀憑之奇道:「減速大法?什麼意思?是要擺出拒馬,鹿角這些障礙物,還是用弓箭壓制敵軍的重騎兵呢?」

  劉裕哈哈一笑,用力一揮手,形如砍殺:「重騎兵跟我們一樣,人馬俱甲,弓矢難入,能克制他們的,只有飛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03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死生搏命沙場求

  檀憑之一下子跳了起來,雙眼光芒閃閃:「什麼,飛槊?這是什麼意思,要把我們手上的長槊扔出去嗎?」

  魏詠之搖了搖頭:「這怎麼可能,一丈五六尺的步槊,端著都不容易,怎麼可能扔出去呢,寄奴哥,你是不是再想想?」

  劉裕哈哈一笑:「我說了要扔手上的步槊了嗎?一丈四五尺的不能扔,兩尺的可不可以?」

  向靖抓了抓腦袋,不解地問道:「可我們手上沒有二尺的長槊啊。」

  劉裕「嘿嘿」一笑,拍了拍向靖的肩膀:「鐵牛啊,用腦子想想,後排的步兵反正派不上用場,他們的槊舉著又有何用?與其在那裡當擺設,不如…………」

  何無忌哈哈一笑,直接接道:「不如截斷槊頭至二尺左右,直接飛出去!」

  劉裕笑著點了點頭,抄起一杆身邊的長長步槊,抽出腰間佩刀,一刀砍去,二尺左右的前端槊杆,帶著一尺餘長的槊頭,應手而落,他把這三尺斷槊抄在手上,如同後世的標槍運動員一樣,向是向後一拉一引,再猛地一吼,飛手擲出,這半截斷槊在空中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弧線,直向樹林鑽去,「叭」地一聲,直接就盯在了大約百步之外的一棵大樹之上,入木尺餘,從另一頭鑽出,從槊尾仍然是搖晃不已。

  劉裕笑著環視四周:「各位,咱們的弟兄,都是精兵銳士,力氣都不小,我能一下擲出百步,大家也起碼能扔七十步以上,這槊頭重,在五十步以內,兩層鐵甲也無法抵擋,騎兵如果站在馬鐙之上衝鋒,那是中者必死啊。」

  魏詠之樂得三片兔唇在不停地抖動著:「寄奴哥,你太有才了,這都能想得到。這種飛槊攻擊,怕是真的沒有辦法能擋耶。」

  劉裕的心中得意,臉上卻是一副平靜的表情,環視眾人,說道:「今天召集大家一起來議事,也是是群策群力,大家再想想,這樣有什麼不當之處?」

  眾人互相看來看去,倒是沒有人提出異議,劉裕正要開口,卻聽隻到坡下劉穆之的聲音緩緩響起:「寄奴,你這辦法雖然好,但是身上穿多了甲胄,還能把這槊扔多遠?」

  劉裕的臉色一變,看向了小坡之下,只見劉穆之翹著二郎腿,嘴裡咬著一根草,露著半個白花花的大肚子,正躺在下面呢。

  劉裕沒好氣地說道:「好你個劉胖子,叫你來幫忙想辦法,你說有事不過來,卻是跑在這裡偷聽,這算什麼?」

  劉穆之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微微一笑:「你來找我的時候,正好我這裡有軍務要處理,實在是沒有空,這不,惦記著你這事兒,事一辦完就過來了,來的時候你們正好在那裡看斷樹,我就順便在這裡歇會兒,這一歇,你們就說到關鍵之處了啊。」

  劉裕笑著把劉穆之拉上了小坡:「好了好了,不管你是怎麼來的,你這個智多星,來說說我這個辦法究竟怎麼樣!」

  劉穆之收起了笑容,點了點頭:「辦法是很好,就是這個小細節在這裡,你要防箭,就得穿重甲,身上的負擔一多,這槊就扔不遠,你現在一身皮甲,可以扔上百步之外,但要是兩層鐵甲一穿,且不說軍需官會不會給你這麼多鐵甲,就算給了,你們原來能扔百步的,只怕也最多五十步了。」

  劉裕咬了咬牙:「就算只能扔四五十步,也是足夠,足以打亂騎兵的衝擊陣形了,只要他們的馬一倒,就會自然地在我軍陣前形成一道阻礙,擋住後面騎兵的衝擊路線,他們這個重騎突擊的打法,就怕速度起不來,如果是原地跟我們對打,我相信我們是有優勢的。」

  劉穆之歎了口氣:「還是太危險了一點,三四十步,對於騎兵來說,一眨眼的功夫就到,再說了,後排的士兵飛槊,也容易傷到前方同位,如果要散開陣形,那就是前面最多留一兩排的士兵,這個陣太薄了,萬一飛槊擋不住敵騎的衝擊,我們是有給一衝就垮掉的危險。」

  劉裕沉吟了一下,正色道:「是要考慮到有敵軍衝進來的可能,關鍵就在於前兩排的將士必須要牢牢地守住,到時候不能站著硬頂,人要蹲下來,槊斜上舉,就象我們營寨前溝渠裡的那些尖木樁一樣,減緩敵軍正面的衝擊,就算身邊的同伴給騎兵衝飛,也不要慌,後面安排持槊散兵上前與進陣的騎兵搏鬥,打仗嘛,總是要有傷亡,不死人怎麼可能?」

  劉穆之點了點頭:「如果是戰場之上這樣打,問題不大,但明天畢竟是訓練演習,你這麼搞,恐怕會死人的,飛槊砸騎兵,只怕他們的戰馬會控制不住,到時候如果不能在二十步的距離停下,就有可能會衝撞到我方的士兵了。」

  劉裕眨了眨眼睛,環視身後的同伴們,沉聲道:「兄弟們,胖子說的,你們都聽到了吧,現在不是我劉裕強求大家按這樣打,我只是一個幢主,你們不是幢主,就是隊正,這樣的打法,是有危險的,甚至可能送命,但如果打好了,我們飛豹軍就可能成為所有部隊中,第一個打贏胡騎的隊伍!」

  「到目前為止,何將軍敗了,諸葛將軍敗了,高將軍也敗了,本來氣勢比天高的北府軍各隊,現在都是士氣低落,以這樣的狀態上戰場,只怕看到秦軍,我們就會發抖的,我劉裕願意用自己的性命搏一個勝利的機會,你們如果願意跟我一起來的,可以加入,如果不願意,那我絕不勉強!」

  劉敬宣哈哈一笑:「這還要想嗎?富貴從來就是險中求,訓練都不敢玩兒命,那上了戰場還不得尿啊。寄奴,我跟你!」

  檀憑之和魏詠之不假思索地回道:「寄奴哥,我們跟你,死生無怨!」

  其他眾人也都紛紛請纓,劉裕滿意地看著眾人,最後目光落在了謝停風的身上:「水生,你就算了吧,你還要攢錢買田娶媳婦呢,這次就不要勉強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03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小崗秋風論短長

  謝停風本來是在猶豫,答應得有點勉強,聽到這話,一咬牙,脖子一挺:「不,寄奴哥,千萬別拉下我,要不然,以後我水生可就抬不起頭啦!」

  劉裕點了點頭,拍了拍謝停風的肩膀,眼中冷芒一閃:「諸位,嗚呼!」

  所有人哈哈一笑,齊聲大吼道:「飛豹軍,嗚呼!」

  小半個時辰之後,小崗之上,只剩下了劉裕和劉穆之二人,看著劉敬宣,檀憑之等人勾肩搭背,有說有笑地笑著營地走去,劉裕長長地歎了口氣:「胖子,其實你是不同意我的這個打法的,對不對?」

  劉穆之伸了個懶腰,搖了搖頭:「我要是真的同意你的打法,也不會躺在下面了。現在你已經無形中是這些兄弟們的首領,他們都聽你的話,對你服氣,所以我就是要勸你,也得注意方式方法,得儘量維護你的尊嚴和面子才行。」

  劉裕點了點頭:「謝謝你,胖子,但是該說的你還是說了。你究竟在擔心什麼?一次演習而已,不至於出現真的傷亡吧。這兩天影子部隊和三四支部隊交過手了,最多的也就是一些皮外傷吧。」

  說到這裡,劉裕勾了勾嘴角:「這些鮮卑人的騎術都很高,衝到二十步左右時就能減速,急停,有十步的距離,就能讓全速賓士的馬兒停下。不會傷到我們的人的。」

  劉穆之歎了口氣:「世事多變,不可能事事如你的意,就好比這個演習,萬一出現意外怎麼辦?你用的這個飛槊,力道可比普通的無箭頭弓箭要大得多,如果真的紮到了那些鮮卑騎士,很可能會出現真正的重傷,甚至死亡!」

  劉裕搖了搖頭:「如果是木槊頭的話,三尺長的斷槊,不過是根普通木杆而已,扔出去不至於砸死人吧。」

  劉穆之笑道:「可是馬兒會受驚,會失控,這點你就不考慮到嗎?以前這些馬兒見多了普通的弓箭,你突然換成飛槊,它們也會害怕的。」

  劉裕勾了勾嘴角:「這就是我們要穿雙層鐵甲的原因了,馬上的鮮卑騎手,不會真的用騎槊突擊傷人,最多就是給這些馬兒撞到,有雙層鐵甲在身,撞一下也就飛出去十幾步而已,還不至於要了命。這點我試過幾次,確信無誤後才這樣做的。」

  劉穆之歎了口氣:「總之我覺得為了個演習要這麼拼命,是不是有點太激進了點?你並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立威的。大家其實已經對你服氣。」

  劉裕沒有說話,眼中光芒閃閃,似是在考慮別的事情。

  劉穆之微微一笑:「其實你瞞得了別人,瞞不過我,你這麼做,恐怕跟女人有關吧。寄奴,以前你沒這麼多心思,跟簡單純粹的兄弟在一起,生活也會很平靜,可你這回去了一趟北方後,明顯不一樣了,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那個跟你走了一路的什麼苗影兒,是不是個女子?」

  劉裕睜大了眼睛,奇道:「你怎麼會知道?」

  劉穆之哈哈一笑:「果然不出我所料啊。不過這也正常。你要知道,我可是有家室的人,這方面比那些沒成家的單身漢經驗要豐富得多。寄奴啊,這個苗影兒,只怕是王家或者是謝家的高門貴女吧。」

  劉裕歎了口氣:「有時候我真的挺怕你的,感覺就跟天上的神仙一樣,天上事知道一半,地上事全知道。說吧,你想問什麼,今天我都告訴你,但還請你要為我保密。其實,我有些事情也想跟你請教,商量的。」

  劉穆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其實不是因為我有多神,而是這件事情必然會向此發展。玄帥對你的看好,謝家對你的倚重,這已經初見端倪,他當時費了這麼大的力氣跟刁逵作交易,用一個大州刺史的肥缺來保你,顯然對你的期待超過了一個大州刺史,那麼,接下來還要如何籠絡你呢?」

  劉裕的眉頭一皺:「謝家對我有恩,我當以死相報。」

  劉穆之搖了搖頭:「寄奴啊,這是兩個概念,你這回從軍,非但是為了報恩,也是為了出人頭地,建功立業,現在你沒有官身,只是一個區區的小軍官,自然一切要倚仗謝家,與其說報恩,不如說是要利用謝家的力量,助你往上爬。如果你真的以後掌軍掌權,象桓溫那樣權傾天下,到時候,你和謝家還會是這樣的關係嗎?」

  劉裕以前也想過這些問題,但不敢深入,只是一念之間就停止了,今天給劉穆之這樣正式地提及,他的眉頭漸漸地鎖了起來,喃喃地說道:「我劉裕並非忘恩負義之人,即使將來掌了權,掌了軍,也不會忘記,是玄帥帶我走上這條路的。」

  劉穆之歎了口氣:「你想的有點太簡單了,現在你是光棍一條,無牽無掛,自然可以這樣說。等到你位高權重後,你就有了各種牽絆,你有你的兄弟,有你的部下,他們的利益,到時候也許會和世家大族的利益起了根本衝突,就好比你的檀兄弟,魏兄弟他們,如果有一天,他們跟謝家,王家起了衝突,你怎麼辦?」

  劉裕咬了咬牙:「應該不至於這樣,謝家是明事理的人。真要到了這一步,我也會居中儘量調和。我的兄弟都是很簡單的人,只想著兄弟義氣,不是逼到萬不得已,又怎麼會跟世家起衝突呢?」

  劉穆之搖了搖頭:「人是會變的,是會隨著身份,地位的變化,而有所改變的,今天大家都是普通的小兵,可以兄弟義氣,要是真到了將來各自手握重兵,鎮守一方,那兄弟能不能有的做,都要打個問號了。」

  劉裕聽的嘴角漸漸地勾了起來,顯然,他並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話,儘管他知道,胖子是為了自己好。

  劉穆之顯然也注意到了劉裕表情的變化,正色道:「當然,我只是打個比方罷了,將來未必會這樣。但是寄奴,你的心中,必須要有這根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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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謝家半子劉寄奴

  劉穆之的語速有些加快:「天下的權力,財富是有限的,我大晉立國以來,一直是這些北方高門世家控制了國家的這些權力和資源,這才讓世家子弟能過上體面的上等人生活。但也讓他們厭惡兵事,不從事勞動,一方面世家子弟的水準和能力在下降,一方面國家又需要建功立業的猛士,這會是什麼結果?」

  劉裕的眉頭一皺:「這就是你說的,天命將移嗎?」

  劉穆之點了點頭:「歷朝歷代的改朝換代,都是這樣。就連王朝都不可能千秋萬代,何部是世家門閥?一方面佔據高位之後,進取心會下降,家族中子弟的水準會慢慢地衰退,另一方面又要面臨下面的次等世家的強烈衝擊,此消彼漲,就會是一個又一個世家,退出執政的中心。」

  「自我大晉開國以來,琅玡王氏,太原王氏,穎川庾氏,高平郗氏,陳郡謝氏。一個個地登上權力的中心,又一個個地退出去,現在輪到了謝家和太原王家。作為兩家的當主,謝相公是不可能不考慮到以後的。」

  劉裕奇道:「所以他們相中了我?想現在趁我沒有發跡的時候,施恩於我,這樣也是能為他們家留條後路,或者說延續他們家族掌權的時間?」

  劉穆之微微一笑:「你畢竟姓劉不姓謝,作為小兵,小軍官時奮力拼殺,為自己爭取功名的同時,也是為了謝家在打拼,但當你掌握了重兵,控制了帝國的軍權之後,那就是主從易位了,到時候不是謝家來提攜你,是你會不會讓謝家繼續保持一流世家的地位了。」

  劉裕的眉頭一皺:「我跟謝家不會有什麼衝突吧。畢竟我只求在軍中發展,不求朝中權力。」說到這裡,他笑了起來,「就我這塊料,連字都認不全,要說靠勇力打仗沒問題,可是居廟堂之高,理國治政,那就沒戲了。」

  劉穆之搖了搖頭:「桓溫在少年時也是你這般想法,但當他真的三次北伐,手握重兵之後,還不是這些世家高門爭相來投嗎?就算他本人才學不高,但也會有厲害的世家子弟作他的軍師的。就好比那個郗超,號稱髯參軍,就是桓溫的智囊,軍師,包括他篡位的計畫,都是此人所制訂的!」

  劉裕哈哈一笑,拍著劉穆之的肚子:「這麼說來,以後我也會有個胖參軍了?!」

  劉穆之沒好氣地說道:「好了好了,說正事呢,嚴肅點。寄奴啊,我不開玩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到了那個位置,那必然會對掌權的世家構成強烈的威脅,到時候衝突在所難免。謝家現在光是對你示恩還是不夠,還得通過另一種辦法,把你牢牢地控制在手中,死心踏地!」

  劉裕的心中一動:「你是說,聯姻結親?」

  劉穆之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我說的就是這個,現在你明白了吧。玄帥讓謝家的女兒跟你一路同行,就是有意把此女許配給你,你如果娶了她,自己一躍就能成為高門世家的女婿,再也沒人敢看不起你,但同時,你也把自己的前途跟謝家捆在了一起,從此你不再是京口劉大,而是謝家半子!」

  劉裕搖了搖頭:「不,不是這樣,你說的那種是門當戶對的世家聯姻,我和妙音不一樣,我們是互相傾慕對方,是真心相愛的。」

  劉穆之哈哈一笑:「苗影兒?妙音?我一聽就知道是她了。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應該就是你上次說過的,在京口碰到的那個世家貴女吧。你打擂的時候我就留意過,當時她和桓玄站在大樹之下,一直在看你呢,那時候好像就對你有意了。」

  說到這裡,劉穆之的話鋒一轉:「不過,這些世家貴女看似尊貴,但其實命不由已,有著顯赫身世的同時,本身也是家族爭取各種利益的棋子,她就算喜歡你,但只要謝相公一句話,她就得去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世家子弟,哪怕這人會是個殘廢!」

  劉裕歎了口氣,這種高門間的政治聯姻,所導致的各種悲劇,他也有所耳聞:「那看起來我和妙音還是幸運的,至少,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胖子啊,你說的有道理,也許對於謝家來說,他們是想用這種婚姻作手段,把我捆住。但是我跟妙音是真心相愛,我們的愛,是純粹的,並沒有這些額外的東西。」

  劉穆之冷冷地說道:「所以如果這樁婚一結,你的理想,前途就不復存在,你只是謝家的一個女婿,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真正的人生。」

  劉裕咬了咬牙:「胖子,你這話有點太過分了嗎。謝家對我有恩,我又和妙音互相喜歡,娶了她,我就沒自由了?就得一輩子聽命於人了?這是哪門子道理?難道,玄帥還是害我的嗎?」

  劉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閃:「你說說,你的人生理想追求和抱負是什麼?」

  劉裕哈哈一笑:「大丈夫在世,自然要做一番功名事業,名垂青史。現在神州陸沉,北方淪陷於異族胡虜之手,我沒別的想法,就是希望能統兵作戰,收復中原,以後在我的墓碑之上,能寫上,晉故征北將軍劉裕,就是得償所願了!」

  說到這裡,劉裕看向了劉穆之:「到目前為止,我看不出我的這個願望,跟謝家,王家這些頂級世家會有什麼衝突之處。我要北伐,他們也要北伐,大家的目的是一致的。即使目的一致,我又為啥要擔心以後會跟謝家起了衝突呢?等我以後能平定天下,自然會解甲歸田,我又不是貪慕權力之人,你知道的。」

  劉穆之一動不動地看著劉裕,一言不發,久久,他才歎了口氣,扭頭看向了軍營方向,在那裡,一面「謝」字大帥旗,正迎風飄揚著,劉穆之緩緩地說道:「寄奴啊,難道你真的以為,我大晉的高門世家,他們想要北伐,跟你想要北伐,是同一回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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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穆之建言北伐業

  劉裕的臉色大變,眉頭緊鎖起來:「胖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想說,難道謝家和大晉,並不想真的北伐?這不可能吧,謝家這回可是組建了大軍,連他家裡的僮僕都拿出來參軍了,你大概不知道吧,剛才的人裡,那個最瘦小的水生,就叫謝停風,是謝家的莊客呢。他們這回是真的想北伐!」

  劉穆之淡然道:「這有什麼奇怪的,謝家肯讓子侄部曲從軍出征,就跟桓家也是三次北伐一樣,看起來是出了力,但實際的目的,跟你這種純粹的想收回失地,是不一樣的。他們圖的是權力,而不是北伐的成敗!「

  劉裕的頭上開始冒汗,聲音也有些發抖:「不,我不信,謝家如果有北伐中原的機會,為什麼不幹?這對他們家可沒有壞處!」

  劉穆之歎了口氣:「謝家的產業,根基已經都在南方了,在北方無尺寸基業,這就決定了他們並沒有強烈的北伐動機。寄奴啊,你想想,如果你是謝相公,或者是玄帥,那你圖什麼?」

  劉裕不服氣地說道:「就算是為了謝家能永掌權力,也應該北伐建功立業啊!」

  劉穆之冷笑道:「恰恰是因為這點,他們才不可能全力北伐。我大晉建國以來,一直是世家天下,但這世家天下又有個微妙的平衡,就是說不能讓一家獨大,進而全面壓制別的家族。也就是說,當年西朝那種司馬宣王這種壓制別的家族的超級世家,是不會給接受與允許的。」

  「強如桓溫,當年三次北伐,權傾天下,進而想要問九錫,篡逆之心路人皆知,但是王家,謝家這些大世家會聯合起來,集體抵制,這也是桓溫最後沒當成皇帝的原因。現在大晉的天下,西有桓家世代佔據荊州,東有世家聯盟控制朝廷,擁兵揚州,而謝家,則是世家的首領。」

  「如果這次北伐,謝家真的能立下大功,收復中原,那就會從世家的首領,變成世家的公敵,到時候象王家,郗家這樣的家族,甚至有可能會反過來聯合荊州的桓氏,來打壓謝家。所以,就算謝相公,玄帥有北伐之志,最後也只會多方地受到牽制,不可能得以實現的!」

  劉裕聽得冷汗直冒,這種話,劉穆之從來沒有跟自己提過,但說起來又是如此地有道理,讓他無可辯駁,他咬了咬牙,沉聲道:「既然如此,那我更是應該幫謝家一臂之力了,畢竟軍中的兄弟們,都是人心思戰,想要建功立業,這不是那些個高門世家子弟能阻止得了!」

  劉穆之搖了搖頭:「現在是秦國大軍南下,這些高門世家為了自保,當然不會搗亂,甚至會出力相助,但要是能打退秦軍之後,想要進一步圖取中原,那他們必然會千方百計地阻撓。」

  「到時候就算將士們想打,但後勤輜重,軍糧補給從何而來?當年桓溫也是壯志滿懷,想要北伐建功,回來代晉自立,結果就是給人暗中拖後腿,不給他打通糧道,導致前方大軍無糧而撤,這才有枋頭之敗,這不正是活生生的教訓嗎?」

  劉裕恨恨地說道:「既然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還組建北府兵作什麼,直接解散了事!」

  劉穆之微微一笑:「寄奴啊,大晉立國,已近百年,那些當年南渡的士族早就在南方形成了根基,其家業,奴僕都在南方,如果是北方胡虜南下,自然是要全力抵抗,但要是讓他們出鉅資大力去收復中原,那又是他們不肯幹的。」

  「我在輜重營,掌管後勤的賬薄,這些事情很清楚,整個大軍的軍需,只不過三月左右,這只能支撐我們在江淮一帶打防禦戰,根本不可能負擔北伐大任。所以,我剛才才會說這些話。」

  劉裕的身子微微地晃了晃,眼前一黑,胸口給堵得幾乎透不過氣來,半晌,他才長舒了一口氣:「這麼說來,北伐大業,永遠只是鏡花水月了?」

  劉穆之搖了搖頭:「不,寄奴,我跟你說這些話,不是要打擊你的萬丈雄心,恰恰相反,我是要你認清楚形勢!北伐的困難,永遠不在於對面的胡人有多強,而在於背後的世家阻力有多大!你如果真的成了謝家的人,那你也只能在世家門閥的體系之中,走不出來了!」

  劉裕的眼中光芒閃閃:「怎麼就走不出來?我就算娶了妙音,但還是在軍中為將,又何必受制於人?世家最多只能管些後勤補給,實在不行,我就去學祖逖,他三千家丁部曲北伐都能在北方打下一片江山,我怎麼就不行?!」

  劉穆之哈哈一笑:「那你就得有祖逖的覺悟,完全不靠後方的支援了。而且你的這些兄弟,他們可不是祖逖手下的那些豪俠劍客,他們都有妻兒老小的人,都在江南,形同世家手中的人質,要他們拋妻棄子跟著你在北方打拼,憑什麼?你能給他們什麼?」

  劉穆之看著眉頭已經越擰越緊的劉裕,歎了口氣:「就算是祖逖,不也是給世家們所控制的朝廷所猜忌,在好不容易收復了河南之地後,卻被另外派來的將領所取代,解除了兵權,進而憂憤而死嗎?!寄奴啊,無論是祖逖還是桓溫,都證明了一件事,在世家體系的內部,想要北伐,難於登天啊!」

  劉裕長歎一聲,只覺得一陣英雄氣短,喃喃地說道:「這麼說來,我們朝思暮想的收復失地,飲馬長安的壯舉,這輩子不可能實現了嗎?」

  劉穆之的臉上肥肉跳了跳,上前一步,看著劉裕的眼睛:「不,還是有實現的可能的,但你得全面地掌握軍隊,獨立地擁有一個大藩鎮才行,一如當年的祖逖,除此之外,你還得在朝中有世家作為盟友,至少不讓高門世家能扯你後腿。然後北邊慢慢地打下一塊塊的地方,依靠新征服地區的人力物力,組建自己的班底。如此,才有成就霸業的可能!」

  劉裕咬了咬牙,一動不動地盯著劉穆之:「胖子,你會助我成霸業嗎?」

  劉穆之微微一笑:「從我這次扔下家人,陪你出來從軍,就已經表明我的心意了吧,你又何必在問!」

  劉裕突然哈哈一笑,拍了拍劉穆之的肩頭:「那咱們兄弟就聯手,幹他娘的一番大事業吧,讓那些看不起咱的狗娘養的,以後只能仰視咱們,可好?!」

  劉穆之笑著點了點頭:「如君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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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郎情妾意小崗濃

  二人正說話間,突然只聽到一個清脆而甜美的聲音從一邊響起:「劉大哥,你原來在這裡呀,讓我好找。」

  劉裕的心中一動,看向了一邊,只見王妙音一襲淡黃色的長裙,在兩個丫鬟的伴隨之下,淺笑盈盈,正走向自己。

  劉穆之的嘴角勾了勾,在劉裕的耳邊說道:「我算是知道為啥你一下子就給她抽了魂兒了,換哪個男人都不可能不動心啊!」

  劉裕沒好氣地一撞他的肋部:「死胖子,嘴上積點德,我可警告你啊,這是我的女人,你可別…………」

  劉穆之笑道:「好了好了,我可是有家的男人,你還是自行消受吧。我得走了,你們慢慢聊。」

  說到這裡,王妙音等人也已經快走到了近前,劉穆之對著王妙音行了個揖,王妙音連忙萬福回禮,然後劉穆之轉身便走,也不留下隻言片語。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對著身邊的兩個侍女點了點頭,二女微一欠身,持著手中的香爐等物,退到了幾十步外,小崗之上,只剩下了劉裕與王妙音二人。

  劉裕有些意外,訝道:「妙音,我們現在這麼公開見面,真的好嗎?」

  王妙音笑道:「反正我遲早是你的人,咱們既然已經定情了,難道就不可以見面了嗎?」

  劉裕歎了口氣:「前路茫茫,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建功立業,娶你過門。萬一我真的不能達到你的期望,或者是你家長輩不同意的話,我…………」

  王妙音的粉臉微微一變,有些不高興地說道:「你胡說些什麼,怎麼對自己這麼沒信心了?劉裕,我告訴你,我的心已經給了你,如果你不娶我,那我一輩子也不會嫁人了。」

  劉裕看著王妙音,只見她的表情異常地嚴肅,知道此女個性剛烈,這話絕不是隨便說說,但轉而心中一陣感動,歎道:「我劉裕粗漢一個,不知何德何能,能讓妙音你如此地垂青!」

  王妙音沒有說話,突然一下子撲進了劉裕的懷中,這一下如乾柴烈火,讓劉裕都不知所措,整個人都愣在這裡,甚至都不知該如何自處,過了片刻,才看向了遠處的那兩個侍女,卻已是早不見人影,只聽到懷裡的王妙音在輕輕地呢喃道:「傻瓜,雙兒和紫霞是我的好姐妹,我的心思她們都知道,不會出賣我的。」

  劉裕心中一陣喜悅,緊緊地環住了王妙音的後背,輕輕地撫著她那烏雲般的秀髮:「妙音啊,我,我真的是在做夢嗎?」

  王妙音輕輕地說道:「我喜歡的劉裕,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真正的男子漢,永遠是天不怕地不怕,永遠是自信滿滿,可是今天我見到的…………」

  說到這裡,她抬起了頭,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劉裕的臉:「今天的劉裕,卻是心事重重,有了許多顧慮,你在擔心什麼?」

  劉裕心中暗暗叫苦,這王妙音可稱得上是女中諸葛,自己這一點小小的心境變化,就一下子給她察覺到,真不愧是出身王謝兩家聯姻的頂級貴女。

  劉裕歎了口氣:「這幾天恐怕你也知道,玄帥找了影子部隊來陪練,就是那個你上次見過的慕容南,招來的一幫鮮卑騎兵,我們北府軍已經有好幾支部隊敗在他們手上了,加上之前我跟那個慕容南學了騎射之術,也是開了眼界,北方騎兵的精悍,比我原來的想像要強了許多,只怕沒這麼容易對付。」

  王妙音的秀眉微微一蹙,看似不經意地說道:「你是說,前一陣你都跟慕容南在一起,騎馬射箭?」

  劉裕點了點頭:「是啊,我以前沒騎過馬,也沒人教過我,以後要上戰場搏殺,不會騎馬可不行,正好慕容南說他的人要過幾天才到,閒著也是閒著,就教我馬術嘍。」

  王妙音輕輕地從劉裕的懷裡鬆開,一邊理著有些散亂的髮鬢,一邊目光轉向了別處:「這慕容南的騎射之道,可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他是怎麼教你的?」

  劉裕笑道:「就是他自己上馬,騎馬,射箭,擊槊,做各種動作,講解各種要領,然後我跟著學就是。不過這些動作,對我來說並沒什麼難的,幾天之後,我就基本上學會了。」

  王妙音秀目流轉,看著劉裕:「那他有沒有手把手地教你,比如扶你上馬,或者說跟你共乘一馬,在後面摟你抱你什麼的?」

  劉裕先是一愣,轉而哈哈一笑:「妙音啊,你在說什麼呀,他又不是女人,要做這些幹嘛。再說了,我說了這些動作我一學就會,用不著他手把手的教,你是不是也太看不起你未來的夫婿了?!」

  王妙音粉面微微一紅,輕輕啐道:「誰說你是我未來的夫婿了?」隨著這話,她轉向了一邊,可是臉上卻是閃過了一絲笑容。

  劉裕哈哈一笑,上前從背後摟住了王妙音的纖腰,軟玉溫香入體,而他的嘴唇卻是在王妙音的耳邊輕輕地開合著:「是不是我前一陣只顧著習練馬術,,冷落了你,你才不高興了?」

  王妙音笑道:「那我可得檢查一下你是不是偷懶,還是沒學到什麼馬術。」

  劉裕的眉頭一皺:「這我還能騙你呀?你就不相信我說的話麼?」

  王妙音半轉過了頭,眼中水波流轉,看著劉裕,盡是柔情蜜意:「除非,你帶我共騎一馬,象那些胡騎那樣奔起來,感覺象飛一樣,我才相信你的騎術,才相信你這些天是真的好好地練馬術了!」

  劉裕笑道:「這有何難!只要你不害怕就行!」

  王妙音「嚶嚀」一聲,緊緊地摟著劉裕的虎背熊腰,整個頭都埋在劉裕的胸口:「有你在後面保護著我,我又怎麼會害怕?劉大哥,這輩子我都不要離開你!」

  劉裕的心中,早已經樂開了花,他緊緊地摟著王妙音,臉部正好被她那高高的雲鬢蹭來蹭去,鼻子裡盡是那幽淡的蘭花香氣,這一瞬間,他幾乎不能自已,大聲道:「我也永遠不要你離開我,妙音,沒了你,我可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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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金戈鐵馬煙塵起

  突然,一陣馬嘶之聲,遠遠地傳來,轉而又是一陣金鼓齊鳴,十里之外,煙塵四起,殺聲震天。

  劉裕一下子給這陣子喊殺之聲拉回了現實,他的眉頭一皺,輕輕地鬆開了懷中的玉人,看向了遠處。

  王妙音看起來略有些失望,一邊整理起自己有些散亂的頭髮和衣服,一邊走到了劉裕的身邊,看著遠處的硝煙四起,秀眉漸蹙:「這是在打仗嗎?要是演習,怎麼會有如此地規模?」

  劉裕歎了口氣:「剛才沒來得及和你說,那慕容南的一千騎兵,有個影子部隊,專門和我軍各軍交手,讓大家知道北方胡騎的戰法,一切除了武器不裝尖頭外,都與實戰無二,我軍已經有多支部隊敗在了他們的手上,剛才我在這裡,就是跟眾同袍戰友,一起商量克制這騎兵之法呢。」

  王妙音不信地搖了搖頭:「那慕容南不過是個,不過是個慕容家的部曲而已,又怎麼有這麼大的本事,能打敗我們北府兵呢?」

  劉裕正色道:「妙音,我知道你因為上次的事情,不喜歡這個慕容南,但他是有真本事的,北方胡騎,以慕容家的燕國鐵騎為最強,而慕容南用的,就是慕容家的不傳之秘,甲騎俱裝的戰法,這一套我軍南方步兵很少見到過,也無法克制,所以剛一交手,就紛紛吃虧。」

  說到這裡,劉裕突然笑了起來:「不過這樣也好,只有跟他這樣真刀真槍地較量一下,才知道北方騎兵的厲害,以後上了戰場,面對真正的胡騎,才有勝的機會!」

  王妙音撩著自己腮邊的一縷秀髮,春蔥般的玉指輕輕地卷著末端的髮梢,若有所思地說道:「難道,連終叔都沒有見過這些北方胡騎嗎?」

  劉裕搖了搖頭:「孫將軍讓我們自己想辦法對付胡騎,不過,他好像和劉將軍當年是跟胡騎交過手的,也許臨時會有什麼高招使用。但不管怎麼說,我不想指望別人,而是希望用自己的力量,能戰勝這些胡人騎兵。」

  說到這裡,劉裕的眼中光芒閃閃,拳頭也不自覺地握了起來,王妙音微微一笑:「我就是喜歡你這種自信滿滿的樣子,雖然我不知軍事,但是看你這個樣子,應該是有克敵制勝的辦法了。我希望,你這回能勝了那慕容南,然後就可以讓他,帶著他的鮮卑騎士們,早點回去了。」

  劉裕微微一愣,轉而笑道:「這怎麼可能呢?就算演習中我勝過了他,也不可能讓他走吧。畢竟,組建這影子部隊不容易,各部隊都要跟他們交手,以增進戰勝胡騎的可能呢。」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如果你都能勝他了,那他也教不出什麼了吧。再說了,這麼多鮮卑人留在軍中,萬一消息走漏出去,可能會給舅舅,給北府兵惹來大麻煩的。」

  劉裕歎了口氣:「這點眾位將軍早就勸過,但玄帥的態度很堅決,為了打贏此戰,他可是不惜背上這個黑鍋的。」

  說到這裡,劉裕的心中一動,想到剛才劉裕說的話,他現在心底裡也拿不定主意,謝家真的會象他所說的這樣嗎?看著面前一臉純真的王妙音,劉裕決定從這個高門貴女的嘴裡,套些話。

  於是劉裕的話鋒一轉:「妙音啊,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為什麼大晉這麼多高門世家,面對胡虜南侵,都是無所作為,只有玄帥,還有謝相公,準確地說,只有你們謝家,是出人出力,共赴國難呢?」

  王妙音的秀眉微微一蹙:「怎麼你突然問起這個來了?好吧,既然你想問,我就告訴你吧。朝中的形勢,是很微妙的,我謝家現在是世家首領,但是盯著我們家位置的家族也很多。現在秦國大軍還沒有真正地南下,他們這些家族感受不到危險,所以只是以看熱鬧的心態,來看我們謝家。」

  「而我們家之所以這回對於此戰事如此地盡心,一方面是為了國家,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家族自保。可能你還不知道,近年來隨著陛下兄弟的年齡漸長,大晉的皇權開始重振,陛下有親政的意願,而他想拿回權力,首先就是拿回我們謝家的權力!而他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讓會稽王也同時錄尚書事,與舅爺(謝安)平分這宰輔之權」

  劉裕恍然大悟,點頭道:「所以謝相公就在會稽王分權之後,稱病隱退回了老家,卻讓玄帥都督五州軍事,組建新軍,以禦胡虜?」

  王妙音點了點頭,正色道:「劉大哥,本來你我尚未成親,你還不是謝家人,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些的,但我相信你的人品,更相信你為國效力的坦蕩胸懷,所以這些事情,我不隱瞞你。」

  「我雖是王家的女兒,但是家父從小沉迷於修仙問道,幾乎不管我,從小到大,是母親將我一手養大,所以我也更多地是一個謝家孫女,而非王家小姐。謝家現在受到朝廷,受到陛下的猜忌和排擠,所以我們必須要證明,我們謝家是國之棟樑,不可或缺。」

  「舅父這次不用朝廷的兵馬,而是招南下流民現組新軍,其實就是要建立我們謝家自己的武裝,自己的軍隊,一旦手中有兵,朝中有權,那即使是陛下,還有別的想取代我們的世家,也是奈何我們不得了。」

  說到這裡,王妙音上前兩步,拉住了劉裕的手:「不僅如此,我們還要在有了自己的軍隊之後,北上收復失地,橫掃兩京,建立千秋功業,讓我們謝家,名垂青史,永遠被後人所稱道!」

  劉裕哈哈一笑,緊緊地握住了王妙音的素手:「真的這樣嗎?太好了!我本來還有點擔心玄帥的北伐會不會跟前人一樣,半途而止,你這樣說,我可就放心了。」

  王妙音微微一笑:「那是自然,我們謝家可是陳郡謝氏,祖墳現在還被胡虜所占呢,家中大人每逢節日聚集子弟們訓誡的時候,一說到這事,就會泣不成聲,又怎麼可能偏安江南,不思進取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05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夜半私語話未來

  劉裕點了點頭:「如果你們謝家真的全力北伐,那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一定會相助的,不止是為了娶你妙音,也是為了收復我漢家江山,不留遺憾!」

  王妙音微微一笑,轉身就走:「劉大哥,記住你說的話,我今天很高興,看到你這樣,你的演練在即,我不影響你了,祝你成功,早點打敗胡人騎兵!」

  劉裕看著她漸行漸遠,衣帶飄飄,如同仙女,卻是走得異常決絕的身影,大聲道:「我一定會贏的!」

  入夜,飛豹營,第三中隊,第四小隊營帳。

  劉裕睡在自己的鋪位之上,耳邊盡是響亮的呼嚕聲,可他卻是怎麼也睡不著覺,加上今天下午的兩場演練,慕容南已經是連勝五輪了,明天,就是飛豹營出戰的時候,他的大腦裡如同過電影一樣,在飛快地回憶著各種慕容南演示給自己的騎兵戰術,想著那飛槊破騎之法,還有什麼不足之處。

  劉敬宣的聲音輕輕地在他耳邊響起:「寄奴,睡著還是醒著?」

  這一聲把劉裕的思路拉回了現實之中,他轉過頭,只見身邊一尺左右,劉敬宣正趴在被子裡,衝著自己點頭微笑。

  劉裕也撐起身子,這麼多天來,他早已經和劉敬宣經常這樣夜半低語,聲音正好可以不至於吵醒別人的同時,又聽得清清楚楚:「阿壽,謝謝你為我們爭取來了這兩千副鐵甲,這可是幫了我們大忙。」

  劉敬宣微微一笑:「為了打贏,這些都是小意思,入飛豹營這麼久,這還是我第一次打著老爹的旗號去要東西,只可惜輜重營那裡只有兩千具鐵甲,不能把所有戰士都武裝成一人雙甲。」

  劉裕搖了搖頭:「無妨,反正只要一線的戰士穿重甲即可。明天站在前排的,必須是最精銳的,最不怕死的戰士,即使面對奔馬,也不能後退一步。人都挑選好了嗎?」

  劉敬宣點了點頭:「和你分開之後,大家就各自回隊裡挑了人,明天出戰的,一定都是好兵,這點你就放心吧。大夥兒現在也都服你,你說什麼,他們一定會聽的。」

  說到這裡,劉敬宣的眉頭微皺:「可是,你不跟軍士們說作戰的計畫,隻跟我們這些人說,又不讓我們傳達,這樣真的好嗎?」

  劉裕歎了口氣:「為將者不需要把作戰計畫告訴給每個戰士,這幾個月的訓練下來,大家都能做到令行禁止,我相信他們是不會不聽我軍令的。再說了,有我身先士卒,頂在最前面,也有你們押陣,我想戰士們是不會害怕的!」

  劉敬宣搖了搖頭:「寄奴啊,這次不是平時我們的小隊演練了,這可是一千多人,有一個軍了,你形同將校,不太適合還跟平時五十人的小隊一樣,頂在最前面,這恐怕會影響你觀察全域。明天打頭陣的事情交給我們這些幢主,隊正,你就在中軍指揮吧。」

  劉裕眉頭一皺:「將者軍之膽,我如果不在最前面,怎麼能鼓舞大家一起拼命呢?再說了,一千多人的隊伍,在前面和在中間沒有太大的區別吧。」

  劉敬宣搖了搖頭:「區別還是不小的,你也知道,那些鮮卑人很狡猾,會專門找我們陣型的薄弱之處突擊,你要隨時指揮各隊轉向迎戰,如果你是在最前面,那你顧得了東顧不了西,可能就是這片刻的時間,就會決定勝敗!」

  劉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說的倒是有道理,這點我疏忽了。你爹是大將,想必你也學了不少指揮之法,能不能教教我?」

  劉敬宣微微一笑:「這大將的指揮嘛,跟小隊指揮可是不一樣,看的是旗鼓,鳴鼓為進,鳴金而退,這些是咱們天天練的,但戰場之上,殺聲震天,有時候鼓聲也聽不到,而且,要調集前後左右的軍隊,光靠聲音可不行,得用旗號。」

  劉裕歎了口氣:「可我們沒練過旗號旗語,或者說,我還沒指揮過千人以上的戰鬥,這可如何是好?」

  劉敬宣搖了搖頭:「現在練也來不及了,我們當初練這聽鼓號之聲進退就足足練了十天,要練得看清楚旗語,起碼也要十天半個月。所以,明天你就坐鎮中央,發現哪邊是敵軍主衝的方向,就大吼著讓哪裡的兄弟們轉向迎敵。而且,陣前需要有人專門測距,看敵軍衝過來的距離,百步的時候放箭,五十步的時候舉槊,三十步的時候飛槊,如此,才能做到整齊劃一!」

  劉裕笑道:「真應該讓你來指揮才是。」

  劉敬宣得意地笑了笑:「我也就是以前看多了老爹練兵指揮之法,才懂這些,寄奴啊,其實你看的兵書也不少,這些你也知道,只不過,沒有實際指揮的經驗罷了。這回我得提醒你,不然,萬一輸了,咱們飛豹營以後可抬不起頭啦!」

  劉裕笑道:「應該不會輸的,咱們作好了充分的準備,明天,一定能勝出!

  !」

  劉敬宣閉上了眼睛,躺了下去,喃喃地說道:「好了,寄奴,明天若是勝了,咱們以後可能就得各奔東西,不再會是一個部隊了,也許,這會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後一戰,且行且珍惜吧。」

  劉裕的眉頭一皺:「這是什麼話?贏了以後,難道我們部隊就要解散了?」

  劉敬宣搖了搖頭,輕聲道:「給你透個風吧,這些天的演練,我爹和玄帥,還有各軍的將軍們都覺得,這樣分散編隊可不行,各軍裡都有些尖子,但跟庸才們放在一起,只會埋沒了他們,所以,到時候可能會把各軍裡最優秀的軍士集中起來,組織一個單獨的部隊,作為全軍的突擊和主力。我以前跟你說過,這個計畫早就定了,這支部隊會叫老虎部隊!」

  說到這裡,他突然微微一笑:「我爹,就會是這支部隊的將軍,寄奴啊,到時候我進了老虎部隊,咱們可能就不在一起嘍!」

  劉裕微微一笑:「你能進,我為何不能進?」他雖然嘴上這樣說,心裡卻有些酸楚,在這飛豹營待久了,他捨不得這裡的每一個人,如果真有這樣的特殊部隊,那顯然,不是每個兄弟都能加入的。

  劉敬宣轉過了身,輕聲道:「你未必會在一線拼殺了,寄奴,也許到玄帥身邊,當他的參軍,家將,才是你未來的道路。到了那天,別忘了我們這些跟你一起待過的兄弟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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