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11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3
第二百二十一章 飛豹營前見胖子

  入夜,四更,劉裕背著自己的行囊,提著那把黑布裹著的厚背開山刀,悄悄地離開了鐵匠營,他走的靜悄悄,在這個因為狂歡而解除了軍紀一夜的地方,橫七豎八地躺著喝醉了的漢子們,除了門口的兩個哨兵,就連馮遷都已經醉倒了。

  一個時辰前,毛球趕去聯絡他的兄弟們了,而劉裕則在這段時間內收拾好了一切,他不想在明天早晨的時候離開,上次劉穆之說得對,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離別,哪怕是生離。

  在門口驗過權杖的時候,那兩個站崗的小兵還不住地言謝,說今天能飽餐一頓,全虧了劉裕的功勞,但劉裕可以看得出他們眼中的羡慕,畢竟,自己是走出去了,但是他們還不知道要在這裡留多久,也許兩年之後,三年的服役期滿,這裡絕大多數人都只能回鄉繼續務農,甚至連買上十畝薄田的錢都存不下來,同是帶著巨大的美好願望前來從軍,這個結果,無疑是讓人失望的。

  劉裕一路想著這些事,想著有什麼辦法還能幫到象馮遷這樣的其他普通僕役,可是思來想去,卻是沒有什麼頭緒,走著走著,卻是來到了飛豹營的門口,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寄奴,怎麼現在才來?」

  劉裕的臉色一變,轉頭看去,氣就不打一處來,劉穆之正笑嘻嘻地看著自己,他上去對著這胖子的肚子就是輕輕一拳:「你這死胖子,上回給你坑慘了!」

  劉穆之哈哈一笑:「坑?你該謝我才是。俗話說得好啊,這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而你這個毛腳女婿,不也應該見見未來的丈母娘嗎?這一關遲早要過的。」

  劉裕歎了口氣:「起碼你應該提前跟我說聲,讓我做點準備才是。」

  劉穆之搖了搖頭:「你劉寄奴是會刻意為某件事做準備的人嗎?率性而為,表現出你最真實的一面,做到這點,你自然能過關,我很確定!」

  劉裕的眉頭一皺:「你就這麼確定我能過關?那畢竟是高門世家,頂級門閥的謝家,王家。萬一我哪句話說得不得體,說不定就直接給趕走了呢。」

  劉穆之笑道:「玄帥也好,王夫人也罷,他們看中的就是你不同於那些循規蹈距的世家子弟這點,看的就是你這種豪放不羈的個性,你不會被金錢權勢所引誘,更不會把跟王姑娘的愛情當成交易的砝碼,所以,我根本不擔心你會通不過這個測試。」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其實玄帥也是看中你這點,才會付了這麼大的代價讓你從軍的,上次我就跟你說過此事,謝家有意拉攏你,所以才會特地安排你跟王姑娘的接近,不然就算你們兩情相悅,沒有在一起的經歷,也不可能走到一起。至於王夫人,她的見識心胸可稱謝家中數一數二的,更不可能象普通婦人那樣只看中出身。不然的話,她會跟她夫君一樣,直接就不見你了。」

  劉裕奇道:「既然如此,那他們為什麼還要設這個局呢?」

  劉穆之笑道:「世上的萬事萬物,只有歷經千辛萬苦,得來萬萬不易,才會珍惜,就好比你這回從軍,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好不容易回到了飛豹營,你這回再回來,這感覺會和當初新入軍營時一樣嗎?」

  劉裕回頭看著一片漆黑的營地,幾面營旗還在轅門上飄蕩著,他輕輕地歎了口氣:「景物依舊,人事已非,在這軍中的這大半年,感覺就象過了十年一樣,當日的那個京口劉大,已經不存在了,現在只有一個北府軍戰士劉裕。」

  劉穆之點了點頭:「是的,你和王姑娘也是一樣,要是謝家這麼輕易地就把她給了你,那你嘗過鮮以後,說不定激情會退去,畢竟,女人是到手之後越來越不值錢,而男人,則是事業會發展一輩子。」

  劉裕的神色一變:「我並非喜新厭舊之人,這輩子絕不會負妙音的。」

  劉穆之微微一笑:「但謝家並不這麼認為,你要知道,他們這些門閥世家,婚姻向來只是政治手段,感情從來都是工具,他們並不是你這樣重情之人,所以,對他們來說,象桓溫這樣發達之後就另尋新歡,甚至去跟別的世家聯姻,反過頭來把他們一腳踢開,這才是最正常不過的事。」

  說到這裡,劉穆之歎了口氣:「就是謝家,當年還做出過強行讓家族中的女兒跟太原王氏的王珣一支離婚,轉而跟琅玡王氏聯姻的事情,他們自己這樣做,當然擔心別人也會這麼來,所以,在你娶到王姑娘之前,需要給你增加很多變數和難度罷了。」

  劉裕歎了口氣:「這樣活得太累,我並無功名利祿之心,從軍只是想建功報國,如果真的有一天能收復失地,我也不想當官,只希望能攜妻兒退隱林泉,歸於山水之間。」

  劉穆之點了點頭:「那是後話了,不說這個,對了,今天白天的時候,玄帥就准你回飛豹營了,甚至在中軍帥府都設宴相慶,你為什麼沒過去呢?」

  劉裕微微一笑:「那種跟大將們的把酒言歡,彆扭地很,再說,快要競賽了,我也不想落下什麼結交劉將軍,走後門拉關係的話柄。最後一點,畢竟跟鐵匠營的兄弟們在一起這麼多天,也有些捨不得,臨走之前,想跟他們最後喝一場。」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我來的時候,看到那毛球在四處找他的兄弟,他說你答應幫他們去爭取參賽的資格,是這樣的嗎?」

  劉裕點了點頭:「毛家是將門,毛球的本事我知道,他不應該待在鐵匠鋪中。」

  劉穆之微微一笑:「你這無心之舉,也許會對你今後的一生,造成很重大的影響呢。」

  劉裕的臉色一變:「此話何意?」

  劉穆之收起了笑容:「可能你跟毛球待久了,覺得很平常,認為他最多不過就是個劉敬宣之類的人物,但是寄奴,我必須告訴你,毛家不是劉牢之這種流民帥,他們的父親和叔父都是國之大將,你覺得以毛穆之將軍,毛安之將軍的地位,要讓他們進入老虎部隊,還需要什麼考試?還要你去求情?」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3
第二百二十二章 毛家避戰求詐敗

  劉裕給一時噎得說不出話來,其實這個疑問在他的心裡也存了很久,只不過今天給劉穆之這樣當面說出,自己竟然是無言以對,他的眉頭一皺,說道:「那他們在軍中這樣當雜役,甚至不能去求情,為什麼?」

  說到這裡,他突然雙眼一亮:「對了,今天毛球的長隨馮遷,還提了這麼一句,說叫他去向父親和叔父求情,讓他們開口幫忙,可是毛球卻是很憤怒地叫他閉嘴。他說他沒臉回毛家,要是不能建功立業,就只能隱姓埋名去窮鄉僻壤了!」

  劉穆之哈哈一笑:「寄奴啊寄奴,你還是太梗直了一點,聽不出他的這話弦外之意啊。其實這話只是說說而已,最重要的,是要玄帥聽到,如果他聽到了以後不讓毛氏兄弟參賽,那就等於玄帥讓毛家絕了後啦。」

  劉裕雙眼一亮:「是啊,還真就是這麼個理,毛家是開國將門,世代忠良,這回也不過是一時中了敵軍的奸謀才會失敗,為什麼子侄要受到這樣的處罰呢?」

  劉穆之歎了口氣:「你真的相信毛安之這樣的宿將,會連秦軍的這種突襲都應付不了,連一戰之力都沒有就會全軍崩潰?再說這樣的崩潰,卻沒死什麼人,絕大多數都是跑回來了,還能重新收容,田洛將軍也能從容地收拾部隊,退守三阿,要是真的輸慘了,會這樣嗎?」

  劉裕倒吸一口冷氣:「你的意思是,這回是毛將軍故意敗的?」

  劉穆之點了點頭:「這些事情也是我最近去了中軍,參與處理了不少文書後,發現的一些蛛絲馬跡,大晉的歷次軍事行動,無論是北伐還是在荊湘兩淮的征戰,都是自己人的牽制勝過了外敵的壓力,現在也是荊揚兩大藩鎮互不統屬。上次我們在軍議時獻策,要玄帥放棄淮北,引敵軍到淮南地帶加以消滅,我想,要是連我們都能想到的辦法,玄帥他們應該早就考慮過了吧。」

  劉裕有點明白了:「所以毛將軍是詐敗?引敵入淮南嗎?但他並不是謝家的人,他的部隊也不是北府軍,這樣的慘敗,對他能有什麼好處?」

  劉穆之歎了口氣:「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毛將軍的這四萬宿衛兵馬,本來是要調往荊州戰場的,襄陽被圍,桓衝坐擁十萬大軍,卻是不敢救援,反倒是向朝廷求援,要求調毛安之的宿衛兵去救。這些塘報,我也是最近才看到的。若不是彭超俱難突襲淮北,只怕毛將軍就得率軍去襄陽了。」

  劉裕點了點頭:「我聽說毛家一向是在荊湘一帶成軍的,當年大權臣庾翼,也就是桓溫之前的荊州刺史,一心想要北伐,以毛寶為大將,駐軍南陽,準備進取中原,卻是被石趙搶先派出冉閔等五將,以十餘萬大軍圍攻,毛寶不能支撐,兵敗身亡,從此毛家子弟就離開了荊州,調到中央出任宿衛。」

  劉穆之正色道:「不錯,荊州那裡,向北就是南陽盆地,再向北就是洛陽,是北方胡人國家的中心地帶,所以北虜在這裡的軍隊也是最強大的,即使以毛寶之善戰,都不免兵敗身死,這回苻堅是以慕容垂為大將,二十萬大軍直撲襄陽,一天時間就攻克了外城,卻是幾個月下來不破內城,是真的攻不破呢,還是想以此為餌,吃掉援軍,順勢直取荊州呢?寄奴,你怎麼看?」

  劉裕歎了口氣:「襄陽守將朱序將軍雖是名將,但兵不滿萬,外城一破,內無糧草,外無援軍,如果秦軍真的不畏傷亡地強攻,只怕三天都撐不過去。這麼說來,秦國是想圍城打援了,也難怪桓衝不敢去救。」

  說到這裡,劉裕點了點頭:「所以毛安之寧可去救援淮北,也不願意去荊州,就是想保存實力。如果他真的能擊退彭超,那肯定也會給調去荊州前線,於是他就詐敗一場,反正後面有北府兵,不至於讓秦軍這支偏師真的飲馬長江。」

  劉穆之微微一笑:「你終於想明白了。當然,這個詐敗也得把戲作足。桓家對這裡也不放心,所以才會借著視察,勞軍的名義,讓桓玄過來,就是想監督一下這裡的情況的,毛安之詐敗之後,部隊潰散,卻多半是讓玄帥收容了去,這樣等於大大地增加了北府兵的實力,我想,這就是他跟玄帥,甚至是謝相公私下達成的協議,不至於壞了國事,又免了去荊州送死的差事,畢竟,對上那號稱天下無敵的慕容垂,可不是想詐敗就能詐得了的。」

  劉裕搖了搖頭,臉上閃過一絲不屑的神色:「可我還是不能接受這樣的做法,軍人應該無懼一切,豈能因為敵人太強就這樣詐敗?失了這種血性骨氣,還叫軍人嗎?寧可站著死,也不能坐著活!」

  劉穆之歎了口氣:「當年毛寶將軍就是站著死了,結果呢?結果就是手裡的軍權沒了,子侄到多年後才慢慢地重新從小軍官爬起來,以前鎮守的荊州,也成了桓家的地盤。當普通的小兵,小軍官是要勇,要熱血,要一路砍過去,可是為將為帥,就得思退,思保身之道了。只能說,處的角度和位置不一樣啊。」

  劉裕點了點頭:「也許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毛家這樣做,為了給朝廷,給桓家一個交代,所以只能讓子侄都在軍中作僕役,以示懲罰,算是交代,但一旦有機會,還是會讓他們進入作戰部隊,建功立業吧。」

  劉穆之笑道:「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嘛,玄帥在讓毛將軍詐敗前,肯定早就達成了協定,接下來的反擊戰,乃至對秦國的決戰,一定會給足毛家機會,至於抓不抓得住,就是看他們的本事了。到了那時候,他們一定是真打,我相信,也會打得很好的。」

  「寄奴啊,這回你等於幫了毛家一個大忙,以後毛家兄弟會感激你,如果此戰毛家能立功,以後必定能成為一方之鎮守,這會是你一生的朋友和可借之力,我剛才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好好把握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4
第二百二十三章 謝家北伐功利論

  劉裕微微一笑,自信地搖了搖頭:「我做人沒這麼功利,結交毛球只是因為看他是條漢子,對國家有用罷了,沒想這麼多。我連謝家的力都不想借,又怎麼會貪圖那毛家的權勢呢?」

  劉穆之搖了搖頭,正色道:「寄奴啊,一個人要上升,要進步,要發達,不可能只靠自己的,就象你說沒借謝家的力,但如果不是靠了謝家,你又怎麼可能擺脫刁家的糾纏呢?又怎麼可能在這軍中一路發展呢?有貴人相助,至少不要抗拒,再說了,我上次就跟你說過,謝家有自己的立場,跟你不是一路人。」

  劉裕的神色微微一變:「你又來了,如果你不想我跟謝家有聯繫,為什麼不阻止我跟妙音的事情?」

  劉穆之歎了口氣:「我說的是你們不是一路人,以後終將可能理念起了衝突,但是現在的你,必須要借助謝家的力量。如果不成為他們的女婿,他們是不會把你看成自己人的,也不會在你身上投入家族的力量與人脈。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利用好這段時間,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尤其是要掌握軍隊,得到軍心!」

  劉裕搖了搖頭:「這不可能,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軍士,或者說以後最多就是軍官,撐死了也就是劉牢之這樣的一軍之主罷了,管個數萬軍士還可以,離控制朝政差得遠,這也不是我想走的路。」

  劉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閃:「那你覺得毛家在走什麼路?」

  劉裕先是一愣,轉而笑道:「毛家世代將門,象毛球之父毛穆之,還有毛安之這兄弟兩都是領兵大將,做到這樣不是挺好的嗎。他們也沒依附哪個世家吧。」

  劉穆之點了點頭:「毛家是因為毛寶戰死之後,無立足之地,也沒有效忠自己的軍隊,所以才只能回朝掌兵的,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毛穆之曾經帶著毛球這幫子侄,在益州,梁州待過。甚至差點就成了桓溫那樣控制一方的大藩鎮,只是因為他們抵擋不住秦國的攻擊,失了蜀中,才只能回朝廷帶兵的。」

  劉裕對這事倒是不知道,張大了嘴,訝道:「竟然有這事?」

  劉穆之的眼中光芒閃閃:「不錯,只不過毛家沒本事守住蜀地,所以成不了桓氏的荊州,但是如果以後大晉能在決戰中打敗秦國,那不僅可以北伐中原,也可以西取巴蜀,這地方,只怕就會是毛家的了。」

  劉裕半晌無語,久久,才歎了口氣:「想不到這大晉的天下,就跟那烙餅熱饃一樣,給這些世家大族分來分去的,幾成私產。」

  劉穆之微微一笑:「所以你更是要跟毛家搞好關係,以後如果你在軍中步步高升,擁兵數萬,那可能也能成為鎮守一方的大藩鎮,到時候你如果不想入朝為官,也可以割據一方,如果跟毛家,桓家這些藩鎮同氣連枝,那就有了不看謝家臉色的底氣。」

  劉裕的臉色一變:「你是要我變成桓家那樣的藩鎮,成為國家的大患?」

  劉穆之的神色平靜,淡然道:「你不是想要收復失地,恢復漢家江山嗎,要想做到這點,非如此不可!」

  劉裕搖了搖頭,正色道:「為什麼要這樣?謝家同樣想要北伐,這點和我的願意並不衝突。」

  劉穆之歎道:「上次就跟你說過,謝家要北伐,並非真心,而是要通過北伐來鞏固自己的權勢,加強自己的地位,謝家,王家這些世家大族的產業,根基都在南方,北伐對他可有什麼好處?」

  劉裕正色道:「你這話我想了很久,還是不能苟同。無論是謝相公還是玄帥,他們有一顆為國效力的心,把大晉的利益放在家族利益之上,就算收復了北方,他們也能在新佔領的土地上得到更多的利益。這回謝家可是放了不少家中的僮僕從軍,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劉穆之微微一笑:「謝家只需要能控制朝中權力就行了,並不需要通過新佔領和征服北方的土地來達到這一點,這回主動散客從軍,是因為秦軍的威脅,如果不是秦國主動南下,之前那麼多年,謝家幹什麼去了?」

  劉裕給這話噎得無話可反駁,心中的信念也開始略有動搖了。

  劉穆之看著劉裕,正色道:「這次其實也是一樣,就算能打垮秦國,就算玄帥想要北伐,也一定會有別的世家門閥拖他們後腿的,所以寄奴啊,你以後真的想要北伐建功,絕不能指望世家,甚至要做好他們在後面拖後腿的準備。你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手下的軍隊,自己控制的地盤,還有的就是,象毛家這樣可以同氣連枝,以為援手的藩鎮了。」

  劉裕搖了搖頭:「毛家現在無尺寸之地,說這些是不是太早了點?再說了,世家不想北伐,難道這些藩鎮就想了?」

  劉穆之哈哈一笑:「這就是文武之間的區別了,也是朝中與外藩的區別了。外面的藩鎮,不能染指中央的權力,想要入朝執政,唯一的辦法就是建功立業,擁有強大的實力,就象桓溫那樣。他北伐打到長安,打到黃河,才有了回來廢立天子,甚至篡權奪位的底氣。所以,不管他們的動機如何,北伐之事,是能讓藩鎮的武人們擴大實力的舉動,他們是會真正地回應。」

  「就象這次,秦國還沒南下呢,荊州的桓衝都主動地趁苻室宗室內亂,而出兵略地,雖然說引來了秦軍的大規模報復,但是其利用一切機會攻城掠地,擴大自己的地盤和實力的動機,卻是盡顯無疑。」

  劉裕皺了皺眉頭:「我不是很喜歡桓家,那個桓玄總給我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你知道我這人很喜歡結交朋友,但是對於這個桓玄,卻是沒有一點想要結交的意思。」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就是那個鮮卑人慕容南,我也可以跟他結交,但是桓玄,我想我是不會跟他作為朋友的。」

  劉穆之微微一笑:「我也不希望你跟桓家扯上關係,畢竟,這是個想要當皇帝的家族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4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會稽王府笙歌曼

  劉裕想到桓玄看王妙音時的那個眼神,心裡就是一陣不舒服,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桓玄多少對王妙音是有點意思,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這點,才會這麼討厭這個世家公子。

  劉裕想到這裡,歎了口氣:「桓溫雖然是大英雄,但畢竟曾經想過篡位,我以後不學他。大晉對我們家有大恩,我就算北伐建功,也要忠於國家的。」

  劉穆之笑道:「現在說這個早了點,寄奴啊,其實你現在更應該擔心,你自己的參賽資格是不是能具有了。」

  劉裕的臉色一變:「玄帥都讓我參加選拔了,還有誰能從中作梗?」

  劉穆之收起了笑容,肅然道:「我想,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北府兵一帆風順的,這時候的建康城中,可能已經有陰風漸起了!」

  建康城中,會稽王府。

  絲竹之聲,輕歌曼舞,伴隨著十餘個絕色舞姬富有韻律的擺動,一口吳儂軟語,混合著這些舞姬們身上的脂粉與名貴香料,還有那淡淡的瓊林酒香,讓人渾身的骨頭都能酥軟了。

  刁逵滿臉都堆著笑,坐在一張小榻之後,舉起手中的一個酒盞,對著坐在上首主位的一個身穿綾羅綢緞的貴人,說道:「下官恭祝會稽王心想事成,平步青雲!」

  這個身著綢緞的人,卻是膚色深黑,嘴唇很厚,看起來倒像是有五六分是個南洋的土著人種,此人正是當今大晉孝武帝司馬曜的同胞親弟,會稽王司馬道子。

  說起這司馬曜和司馬道子,倒是頗有番傳奇的經歷,他們的父親是晉元帝司馬睿的最小兒子,簡文帝司馬昱。

  這司馬昱是開國皇帝的幼子,很晚才出生,一生經歷了多個侄子,侄孫,侄重孫的皇帝,最後反倒是自己坐到了這皇位之上。他在當臣子的時候與那荊州大軍閥桓溫就是故交,也因此得以被桓溫所扶立,但他的前任,晉廢帝是被桓溫以無後,陽萎的名義給趕下帝位的,所以,對於老年無子的司馬昱來說,同樣也面臨著這樣的危機。

  司馬昱早年曾有過數個兒子,但全都未成年即夭折,老來當了皇帝之後,反倒是無子,為了生出兒子,他先後尋訪各路方士,相士,曾經有相士扈謙,勸他不要在那些身體柔弱的世家小姐中找配偶,於是司馬昱就去找了不少生過孩子的健壯婦人,但除了添了兩個女兒外,仍然是一子難求。

  後來來了個相士許邁,據說有再世觀音之稱,專門能幫人解決求子問題,他在看過了司馬昱所有的姬妾之後,都搖頭歎息,但是推卦一算,說是後宮僕婦之中,當有可為司馬昱產子之人。

  於是所有的後宮僕婦全都列隊出宮,任這許邁挑選,直到挑了幾個時辰,到了隊末的時候,許邁才雙眼一亮,指著站在隊尾的一個粗手大腳的黑人大媽笑道:「就是此人!」

  此女乃是昆侖奴,也就是古代南洋販賣而來的黑人,其出生地早已不可考,不知是馬來人種還是東非的黑人,但是全身上下形如黑炭,善於潛水,所以在奴隸貿易盛行的東晉時代,無論是皇宮還是世家大院,都不缺乏這些昆侖奴。

  但昆侖奴入宮當妃子,這麼重口味的事情以前還真沒有過,也虧了桓溫當時的一再相逼,司馬昱為了保司馬氏的江山,咬咬牙,在吃了幾盤麻椒炒羊鞭之後,還是和這個名叫李陵容的昆侖奴同了房,也就這一夜之情,李陵容就懷上了,十月之後,產下一子,即是現在的孝武皇帝司馬曜。

  司馬昱驚喜之下,再接再勵,又與李陵容生下了第二個兒子司馬道子。不管怎麼說,即使兄弟兩個形同黑炭,至少也是正牌的晉朝皇帝,讓桓溫再想行廢立之事的願望,也徹底落了空,一代梟雄,終於鬱鬱而終。

  司馬曜和道子兄弟,都是生存不易,從小就受到了桓家的強大壓力,其母李陵容更是嘗盡了人間的苦難,所以時刻都教育他們要兄弟齊心,當司馬曜親政以來,第一件事就是提拔了自己的黑人兄弟當了錄尚書事,分了謝安的相權,還提拔了謝家的死敵,跟老丈人反目成仇的太原王氏王國寶為尚書僕射。

  而謝安也很知趣地退居會稽始寧縣東山祖居,眼下的司馬道子,看起來是大權在手,天下我有。

  司馬道子已經喝得有幾分醉了,這個黑人青年,並沒有什麼治國的才能,能坐在相位之上完全是因為他的出身,而對他來說,人生得意須盡歡,是他的頭條人生準則,在這個原則之下,他的身邊也迅速地聚集起了王國寶,刁逵這幫子馬屁精,每天就是讓他這樣夜夜笙歌,全然不顧前線那緊急的戰事。如果不知道內情的人看到這現在的一幕,還會以為現在國家太平,四海無憂呢。

  司馬道子打了個飽嗝,掃了一眼刁逵,拿起了身邊榻上的酒杯,對他晃了晃,算是意思到了:「刁刺史,這回你去廣州,可要好好地幹,千萬別讓咱們失望啊,聽說那廣州港,多的是南洋的奇珍異玩,有很多東西,連孤都沒有見過呢。」

  刁逵忙不迭地點頭道:「王爺放心,小的就是您派到廣州的僮僕,有什麼好東西,一定第一個孝敬王爺才是。」

  而坐在左首第一位的一個四十多歲的胖子聽到這話後,臉色一變,把手中的酒盞一放,沉聲道:「迫道(刁逵)的字,你喝多了吧。怎麼能出此大逆不道之語?!」

  刁逵一下子反應了過來,給自己臉上就是狠狠一耳光:「下官該死,口不擇言,有了好東西,當然是要先貢獻給聖上,然後才是大王!」

  司馬道子滿意地點了點頭,看向了這個胖子,在這張肥肥的臉上,一個大鼻子顯得格外地惹眼,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現任尚書左僕射的太原王氏之後,謝安的女婿,大貪官王國寶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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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黑人王爺辱桓玄

  而這太原王氏的一大特徵,就是鼻子特別地大,王國寶這一支,繼承了王氏的這一個嫡流傳統,王國寶家四兄弟,個個都是大鼻子,在東晉一朝,還針對他們有個特殊的叫法,名叫齁王。

  訓完了自己新收的小弟刁逵之後,王國寶的臉上也是堆著笑容,指著坐在末尾的一個年輕人,說道:「大王,今天不僅是為刁刺史赴廣州上任而辦的送行宴,也是新任義興太守桓玄,在奉了聖命視察完了北府兵營之後,回來向您覆命的。」

  司馬道子一直微閉著的眼睛猛地一睜,看向了坐在末尾的桓玄,這桓玄雖然來京城不是太久,但已經摸清楚了朝中的局勢,桓家因為當年被王謝兩家為首的大世家聯手抵制,導致桓溫篡位不成,遺憾終生,所以跟王家謝家已是深仇大恨,再無聯手可能,而本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原則,桓玄迅速地決定把寶押在新興的司馬道子身上,今天來這裡求見會稽王,正是其投獻的表現。

  桓玄清了清嗓子,正待站起身行禮,卻聽到司馬道子重重地「哼」了一聲:「桓玄?就是那個企圖篡位的大奸賊桓溫的兒子嗎?你說,當年你爹是不是想奪我司馬氏的江山?!」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就連那些輕歌曼舞的歌姬們也都愣在了原地,不再起舞,王國寶的臉色一變,連忙揮了揮手,這些樂工與歌舞姬們全都逃也似地退了下去,連禮都顧不得行了。

  而桓玄的額頭上更是汗出如漿,直接跪到了地身,伏身於地,嘴中說道:「大王息怒,家父當年可是忠於大晉朝廷的啊,絕無篡逆之心,我桓家世代忠良,天日可鑒,一定是有小人編排中傷我桓家,還請大王明鑒!!」他嘴裡這樣說,可是心裡卻已經開始無數次地問候起司馬道子的黑人老母了。

  司馬道子似是很滿意桓玄的這個跪伏於地,惶恐不可終日的表現,哈哈一笑,一邊指著磕頭不止的桓玄,一邊對王國寶笑道:「看到了沒有,王僕射,當年不可一世的桓溫之子,竟然如此地膽小,其父之風範,可曾剩下半分?!」

  王國寶勾了勾嘴角,正色道:「大王,您喝多了,在跟桓太守開玩笑呢。」

  司馬道子笑著擺了擺手:「好了好了,都是過去的事了,是真是假,孤也懶得管,桓太守,你起來吧。」

  桓玄咬了咬牙,站起了身,當他把臉露出外面的時候,卻已經換了一副謙卑的笑容:「我桓家能有今日,全靠了朝廷的恩德,隻願世代為大晉鎮守外藩,哪敢有二心呢?」

  司馬道子點了點頭,打了個酒嗝:「好了,今天孤也有些倦了,這些軍國之事,還是到朝堂之上再議吧。各位,今天就到此為止,請回吧。」

  王國寶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但他很快就換上了一副笑臉,對著席中的其他賓客們作揖道:「各位,暫且回吧,改日咱們再陪大王!」

  所有的賓客全都站起了身,恭聲道:「恭送大王!」

  幾個僕役上前,把司馬道子躺著的整個紅木臥榻抬起,走向了後間,王國寶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只剩下滿堂的賓客們還在原地,桓玄的臉上掛著笑容,可是細心的人卻會發現,他的手早已經握成了拳頭,在微微地發抖呢。

  一個神仙也似,豐神俊朗的白衣文士走過了桓玄的身邊,可不正是那曾經在京口與化名劉林宗的謝玄同時出現過的楊林子?他對著桓玄一作揖:「在下王恭,不知桓太守可否賞臉,移步鄙宅一敘?」

  桓玄回過了神,緊握著的拳頭一下子鬆開,微微一笑,長揖及腰:「能得王侍郎的盛情相邀,敢不從命?!」

  會稽王府,後院。

  司馬道子被象一頭大肥豬一樣地抬進了一處別室之中,開始在身邊的幾個穿紅著綠的美婢身上到處亂摸起來,王國寶緊跟著走了進來,對著幾個抬著臥榻的美女努了努嘴,她們紛紛行禮退下,司馬道子不甘心地在最後一個美婢的屁股上摸了一把,才重新躺回到這具臥榻之上,翹著腳,大笑道:「爽也!」

  王國寶搖了搖頭:「大王,今天您有些過了。桓玄他畢竟是…………」

  司馬道子坐起了身,換上了一副冷峻的表情:「他畢竟是桓溫這個大奸賊的兒子,俗話說得好,父債子還,先帝就是給他那個死鬼老子所逼,驚懼而終的,孤今天沒要了他的命,已經夠客氣了!」

  王國寶歎了口氣:「話雖如此,但是桓溫畢竟已經死了多年,而且今天桓玄主動求見,有歸附之意,您這樣當眾折辱他,只怕他會有反意啊。」

  司馬道子冷笑道:「當年先帝還沒登位之時,跟那桓溫也算得故交,可這廝世受國恩,不思報國,卻是想把先帝作為傀儡,然後對他行單讓之事,哼,先帝寧死不從,竟然給他活活逼死,現在桓家失勢,荊州老家又給秦軍圍攻,這時候想到還有朝廷,想來示好了,孤可沒這麼傻!」

  王國寶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哎呀,還是大王的見識高明,我倒是忘了桓家自顧不遐的這一碴了。不過,荊州畢竟也是朝廷的地盤,總不能就這麼落入秦國之手吧。」

  司馬道子微微一笑,厚厚的嘴唇翻了翻,拍了拍手:「孫教主,你說呢?」

  峨冠博帶,道骨仙風的孫泰,手持拂塵,從一邊的屏風之後轉了出來,微微一笑:「見過大王,見過王僕射。」

  王國寶先是一愣,轉而心中暗道,奶奶的,怪不得司馬道子這個酒鬼突然有了這般見識,原來是孫泰這妖道教的,這妖道一直跟刁逵勾搭,還幾次想通過我引見給司馬道子,我都給壓了下來,就是不想此人跟我爭寵,可他怎麼還就見到司馬道子了呢?

  他的心中在暗罵,臉上卻是堆滿了笑容:「哎呀呀,孫教主啊,你何時成了大王的入幕之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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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入幕之賓孫教主

  說起這入幕之賓,倒是有個典故,當年桓溫想要篡位之時,謝安和王坦之作為王謝兩家的家主,極力反對,最後桓溫乾脆孤注一擲,帶兵進入建康,並在石頭城設下大營,企圖逼朝中百官和世家就範。

  當時簡文帝司馬昱已經駕崩,桓溫需要世家表態,集體上表勸進,自己好從年幼的司馬曜手中奪得皇位,為此,他不惜在軍營之中設下鴻門宴,要謝安和王坦之二人前往。

  在那殺氣騰騰的軍營當中,王坦之是汗流滿面,戰戰慄栗,幾乎要暈倒,而謝安則是從容不迫,有如赴家宴一般,桓溫在酒席之上威逼利誘,幾乎是明著攤牌逼二人表態,謝安卻是從容不迫,軟磨硬頂,據理力爭,終於頂得桓溫無話可說。

  桓溫言語上無法屈服二人,只能不停地藉故離席,到後面的內帳之中,徵詢躲在一邊的軍師郗超的意見,這郗超是桓溫的頭號智囊,軍師,號稱髯參軍,也是第一流的謀士,桓溫的篡位之舉,以及征戰天下的各種秘策,多出於此人謀劃。但即使是他,也無法辯過謝安。

  桓溫幾番出入內帳,謝安早就洞若觀火,在桓溫最後一次出來時,笑道:「桓太尉(桓溫當時官居太尉)還有這入幕之賓啊,何不請出一起飲宴呢?」

  從此,這入幕之賓就成了形容暗中謀劃見不得人勾當的那種狗頭軍師的代稱,隨著郗超一起淪為笑柄了。

  孫泰的臉色微微一變,他聽得出這是罵人話,但仍然笑道:「大王好仙丹,五石散,貧道別無所長,也就這點煉丹之才,也就被大王所徵召了。」

  司馬道子雖然愚鈍,但也聽出這是罵人話,他並不是很清楚王國寶和孫泰之間為了爭寵的明爭暗鬥,但能聽出這兩個人在暗中較勁,於是勾了勾嘴角,說道:「王僕射,孫教主是孤請來的貴客,你們應該同心協力,共同輔佐孤才是,何必在孤的面前,爭風吃醋呢?」

  王國寶微微一笑,行了個禮:「臣知罪。只不過臣以為,孫教主的才能在煉丹製藥之上,這軍國之事,非其所長。大王還是應該跟合適的人討論這些軍國之事。」

  司馬道子擺了擺手:「孫教主並非一般的普通方士,他結交的也多是朝中權貴,本人也是極有見地,他說的話,孤也會有自己的判斷,就象剛才對桓玄,孫教主教的法子,就很管用嘛。」

  王國寶冷笑道:「孫教主這法子,出了大王一口多年惡氣,但也得罪了桓家,這樣真的好嗎?」

  孫泰平靜地說道:「難道王僕射還想讓桓家就這樣世代佔據著荊州,一代代地威脅朝廷,威脅聖上,威脅大王嗎?」

  王國寶的臉色一變,沉聲道:「朝中的人事,軍政大事,你一個道人豈可干預?還不快快退下!」

  司馬道子勾了勾嘴角,歎了口氣,對孫泰說道:「孫教主,你先退下吧,孤有些話要跟王僕射說。」

  孫泰平靜地行了個禮,轉身而退,密室之中,只剩下了司馬道子和王國寶二人。

  王國寶心中竊喜,正待開口,卻只聽到司馬道子厲聲吼道:「王國寶,你以為你是誰,孤想用誰,想見誰,想聽誰的話,還輪得到你指手劃腳?!」

  王國寶猛地一個機靈,他突然意識到這個黑人雖然貪酒好色,但畢竟是王爺之身,不是自己這個臣子所能一手操縱的,今天的事情,只怕是犯了他的忌諱,讓他在孫泰面前丟了臉,不好好地賠罪,這一關怕是難過了。

  他連忙跪了下來,不停地磕頭:「臣知罪,臣誓死效忠王爺,萬萬不敢有半點異心啊。」

  司馬道子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光芒閃閃:「哼,你別以為孤是傻子,什麼都不知道,你這樣極力地攔著孫泰見孤,不就是想把孤控制在你一個人的手裡嗎?你這心思,跟那桓溫又有何區別?「

  王國寶再抬起頭時,已經是滿臉淚水,肥嘟嘟的臉上,涕淚成行:「大王啊,臣可真的是一片忠心,天日可鑒啊。那天師道跟桓家一樣,也是野心勃勃,圖謀不軌,幾年前就在京口作亂,所以其真正的心思,臣真的不敢確定,這才不敢貿然地引見給大王,可不是臣要爭什麼寵啊。」

  司馬道子歎了口氣:「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孤也對這孫泰有所防範,但是你們跟了孤這麼久,卻沒一個人能提出借這次的機會,把桓家從荊州趕走的建議,只有孫泰這樣提了,是你們沒這能力,還是有自己的小算盤?」

  王國寶咬了咬牙,作出一副義憤填膺,一臉忠義的模樣:「孫泰這根本不是什麼好計,是在拆我們大晉的台啊,荊州雖是桓家經營多年的老巢,但也是抵抗秦軍入侵的前線,如果荊州有變,秦軍一定會長驅直入,直取江陵,到那時再順江而下,這建康可就麻煩了,因為,歷代要攻取建康,從北邊來都很困難,因為有大江天險,但要是從荊州那裡順江而下,就容易得多。當年西朝滅東吳,不就是這樣嗎?」

  司馬道子的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難道,離了桓家,就沒人守得了荊州?不至於吧。難道我大晉就沒忠臣良將了嗎?」

  王國寶微微一笑:「大王啊,桓家當然是要趕走的,就象咱們前一陣趕走謝安一樣,但是這飯得一口口吃,咱們趕走謝安的同時,還要給謝玄那個五州都督之職加以安撫,桓家在荊州的根基太深,要想動他們,只有慢慢來,先離間其部下,不肯從命的就調往他處,最後把荊州的文武官員換成我們的人,這時候再想趕走姓桓的,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嗎?不過,現在大敵當前,抗秦為重,您既然可以暫時起用謝玄,搞什麼北府兵,就不能再忍桓家幾年嗎?」

  司馬道子聽得連連點頭:「還是你說得有理,現在想想,孫泰確實沒安什麼好心,哼,他跟孤說,可以由他出面召集天道道眾,來守衛荊州,幸虧沒聽他的。你去,想辦法把桓玄再叫回來,就說孤喝多了,改日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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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王恭桓玄荷塘會

  王國寶這一下子給雷得外焦裡嫩的,暗道這死黑鬼真的當桓玄是條狗麼,給這麼羞辱了還會屁顛顛地回來?看來離了孫泰的指點,他的智力還真的不如三歲小孩子。

  不過王國寶又轉念一想,我辛苦扶他不就是因為他沒用嗎?要這人真的聰明伶俐,還輪得到我來輔佐?不管怎麼說,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就指望他了,先把這傢伙哄好再說。

  想到這裡,王國寶換了一副笑臉:「好的,我這就去辦。只不過桓玄可能過幾天就會去義興上任了,未必有時間再過來,我儘量安排吧。」

  司馬道子點了點頭,伸了個懶腰:「哎,今天喝了不少酒,孤有些醉了,你們先退下吧,別的事情,等孤醒了再說。」

  他說著,往榻上一躺,也不看王國寶一眼,就翻向了內側,很快,響亮的鼾聲就在整個內室回蕩起來了。

  建康城,百官坊,王蘊府。

  王蘊,字叔仁,太原王氏之後,其父乃是東晉名士王濛,而現任皇帝司馬曜的皇后王法慧,正是其女兒,只不過現在出任會稽內史的他,並不在這府弟之中,而剛才與桓玄在會稽王府上相逢的,正是他的嫡子,也是曾和謝玄化名遊歷京口,以楊林子的化名出現過,小字阿甯的王恭。

  後花園的一處涼亭之中,秋風徐徐,塘中一片荷塘月色,蛙鳴之聲此起彼伏,而在涼亭之中則坐著兩個人,桓玄和王恭還是剛才的一副裝扮,相對而坐,二人的面前擺著幾盤果脯,兩碗煎茶,淡淡的帶著苦丁香和胡椒味道的茶香,混合著荷花的香氣,沁人心脾。

  王恭輕輕地端起了茶湯,抿了一口:「桓公子,這可是最近在江南一帶開始流行的茶飲,可以提神醒腦,了無倦意,據我所知,荊湘一帶,還沒有流行這東西,要不您多嘗嘗吧。」

  桓玄長歎一聲,也不去喝茶,站起了身,看著那荷塘,悠悠地說道:「父為九州伯,兒為五湖長,受人如此羞辱,讓我還有何面目回荊州?」

  王恭的臉色一變,搖了搖頭:「會稽王不過是酒後失言罷了,桓公子不必如此介懷,我想,他醒酒之後,應該會向你賠禮的。」

  桓玄搖了搖頭,坐回了王恭的對面,雙目炯炯,直視王恭:「王秘書(王恭現在官居秘書丞),你貴為國舅,為何也要出席會稽王的這場宴會呢?恕我直言,席間之人,多為趨炎附勢的小人,與你這位大名士,可並非一路人啊。」

  王恭的嘴角勾了勾,笑道:「這場宴會的召集人乃是王僕射,本來我是不想去的,但是與他的四弟王忱卻是自幼相識的同窗好友,所以今天也不得不去。不過你說得不錯,這種宴會之上,讓人氣悶,我也早就不想待了。」

  桓玄點了點頭,看著王恭,說道:「以前謝家執政的時候,朝政還算清明,也能人盡所用,可現在會稽王掌權,王國寶主事,這才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弄得燕雀烏鵲,巢堂壇矣,只怕現在外敵壓境,朝中卻是這般人,會出大亂子啊。」

  王恭歎了口氣:「是啊,之前我去了一趟京口,曾經親眼見到那刁逵是如何地胡作非為,本來回來就想彈劾他的,最後還是給謝幼度所勸止,說現在是大敵當前,團結為重。哼,這等貪鄙之人,卻能靠著攀附權貴,拿到一個大州刺史,若是這樣下去,只怕秦軍不來,我大晉內部先亂了!」

  桓玄聽到王恭去過京口的時候,臉色微微一變,轉而恢復了平常,他淡然喝了一口茶,那股子胡椒的辣味與苦味混合的感覺,讓他的眉頭輕皺,放下了茶碗之後,他不經意地說道:「哦,王秘書還跟謝鎮軍同遊過京口?那可曾見過京口的什麼英雄人物?」

  王恭微微一笑:「當年令尊和令叔都曾經出鎮過京口,令尊更是留下了京口酒可飲,兵可用的名句,這回親眼見識到了京口的英雄人物,誠不虛言也。」

  桓玄笑道:「那王兄說的英雄人物,又是誰呢?」

  王恭正色道:「京口三屆武魁首,號稱拳橫腿霸,京口劉大的劉裕,就是我所說的英雄人物,這回他在京口狠狠地教訓了刁逵兄弟,聽說刁逵最後離開京口,轉封廣州,也是因為他的原因呢。一個平民,居然可以扳倒一州刺史,我若不是親眼所見,真是不信呢。」

  說到這裡,王恭的嘴角勾了勾:「聽說這劉裕投了北府兵,在謝幼度的麾下,桓公子這回從廣陵的北府軍營過來,應該見過劉裕吧。」

  桓玄微微一笑,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舉起茶碗,輕輕地啜了一口,笑道:「這茶真的不錯,一開始喝的時候略感苦澀,但入喉之後,卻只覺得口齒生津,滿頰餘香,如飲醇酒,回味無窮啊。也不知道,這是如何煎制的呢。」

  王恭笑道:「桓公子若要見識這煎茶之法,又有何難?這荷塘月色也賞得差不多了,咱們可以去茶室一敘,在下也正好可以與您切磋一下這煎茶之道。」

  桓玄笑著站起身行了個揖:「敢不從命?!」

  一個時辰後,王蘊府的一處茶室之內,桓玄跟王恭相對而坐,交談甚歡。

  天氣轉涼,已入初冬,而這會兒兩人也都在綢緞衣服外加上了兩件貂皮襖子,加上這密室內正煮著的一個盛水釜下面燒著的炭火,更是讓兩人的額頭已經微微地沁出了些汗水。

  桓玄一邊擦著額上的汗水,一邊看著王恭正在手裡折騰的一塊黑糊糊,象面餅一樣的玩意兒,笑道:「王秘書,這個就是你跟我說過的茶葉嗎?」

  王恭笑了起來:「這個可是這些年來才開始在我們江左地區流行起來的新玩意,名叫茶葉。」

  桓玄看著王恭手中的那塊茶餅,看著感覺像是一大塊面餅,不是那種傳說中江南碧螺春,龍井那種葉子狀,便問道:「這個茶是從北方西域流傳過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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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密室之中煎茶道

  王恭抬起頭,搖了搖腦袋:「不是,這個是我們江左那裡的,這茶葉最早在西漢時期就有記載了,不過當時是當成藥來喝,後來人們才發現這東西很管用,可以提神醒腦,益智袪困,對肺病痰多的人也有好處。」

  「魏晉時期,名士風流,門閥制度也已形成,不僅帝王、貴族聚斂成風,一般官吏乃至士人皆以誇豪鬥富為榮,多效膏梁厚味。在此情況下,一些有識之士提出「養廉」的問題。於是,出現了陸納等人以茶代酒之舉。更能出這些名士志向高潔,與眾不同的品味,這飲茶之道,可就在南方流行了起來。」

  桓玄對這個倒是沒聽說過,他只知道在北方,除了酒以外,最流行的就是各種乳製品了,自五胡亂華以來,北方的胡漢雜居已經百年,胡風強烈,乳製品盛行,即使是尋常人家,喝些優酪乳,吃些乳酪也是非常正常的,反而是這茶葉卻是極為少見,這樣一聽,才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王恭終於發現有一個桓玄幾乎一無所知的地方,心中竊喜,索性多了幾句嘴:「這江東的茶道還跟我們的清談,玄學有關係,玄學是魏晉時期一種哲學思潮,主要是以老莊思想糅合儒家經義。」

  「玄學家大都是所謂名士,重視門第、容貌、儀止,愛好虛無玄遠的清淡。我大晉開國以來,江南的富庶使士人得到暫時的滿足,終日流連於青山秀水之間,清淡之風繼續發展,以致出現許多清淡家。」

  「最初的清談家裡多酒徒,後來,清談之風漸漸發展到一般文人,這些人淡泊名利,寧靜致遠,而煮上一釜茶,坐而論道,就是最有這種名士風範的舉動。」

  「以前的名士,只需要痛飲酒,熟讀離騷,就可以當,但現在,江東最流行的,就是這種煎茶論道了。對了,聽說荊州江陵城不是有一個極樂山莊,經常有這些江東的公子哥兒們去嗎,怎麼沒見過這東西?」

  桓玄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來我那裡的有什麼名士?都是幫色中餓鬼,一邊喝酒一邊服五石散,然後戴上面具脫得光光地,就在那些樓裡跟歌姬舞女到處野--合,我看的都想吐,就這幫東西也能人模狗樣的清茶論道?王秘書,你別開玩笑了好不好。」

  王恭皺了皺眉頭:「怎麼會這樣?江左的名士我也接觸過一些,象殷仲堪、郗恢等,都是非常優秀的文人,他們應該從不去你那裡的吧。」

  桓玄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笑道:「還真是對這幾個人沒印象,大概真正的名士也不會來我們荊州的那個銷金窟吧。」

  兩人說著說著,王恭把茶餅掰下了一小塊,放到了手邊的一個平底小銅器裡,而這個小銅器只有手掌大,向外伸出一個長柄,有點象一個後世裡的平底鍋的樣子,王恭拿過一個火盆,把這面平底小銅鍋在火上烤著,不時地動一動手,讓整個鍋底都被均勻加熱,而鍋中的茶餅也開始在熱力的作用下漸漸地碎裂,乾燥,變成有點粉狀的的東西。

  桓玄第一次見到這種所謂的茶道,睜大了眼睛仔細看,只見王恭拿過一個紙袋子,把烤成粉狀的茶末倒進了袋中,放在一邊陰涼著。

  然後王恭又拿過一隻打磨得很精細的小石磨子,有點象藥鋪裡那種搗藥的藥杵臼,把茶末又倒進了小石磨子裡,用一杆玉制的小茶杵開始搗鼓起來。

  桓玄看得一愣一愣的,開始那段烤茶末他看起來更像是以前自己吸五石散時那樣,而現在這樣搗鼓,則更像是看到在藥鋪裡的藥缶裡搗草藥啥的。

  王恭搗鼓了一陣,拿過一隻銅碗,上面蓋了一層細細的紗布,顯然是用來過濾用的,然後把那小石磨子裡的茶粉小心翼翼地倒了進去,這回桓玄的鼻子裡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茶香,他閉上了眼睛,很享受這種味道。

  再睜開眼時,只見那在火上的茶釜裡的水已經開始有些響聲了,桓玄仔細地看了看這個茶釜,只見這個釜由紫銅製成,顏色厚重大氣,大小適中,如一個小藥缸差不多大。

  釜中的水面開始有一些魚尾狀的細紋,就象平靜的河面被輕風拂過那樣。王恭這時候正好濾過了一遍茶粉,拿過另一個碗,向裡面撒一些白色的粉末,邊撒邊道:「桓公子,你看仔細了,這可是叫初沸,這時候要往水裡加鹽。」

  桓玄奇道:「為啥要往茶湯裡放鹽?」

  王恭笑了笑:「我也不是太清楚,這叫煎茶道,反正教我茶道的那些人都這麼用,我也是學了幾次後跟著試試的。」

  說話間,王恭拿過一隻空盆,又拿起茶釜內的木勺,把釜邊上的一些浮在表面,類似黑雲母狀的東西舀出來灑在一邊的地上,這時候釜中的水聲音變得更大,象湧泉似地開始連續不斷地向上冒泡。

  王恭連忙舀出了幾勺水,盛到一邊的銅盆裡,笑道:「剛才那叫初沸,現在叫二沸了。」

  王恭一邊說著,一邊用木勺不斷地挑動著鍋裡的湯水,然後拿起剛才盛茶粉的小碗,向釜中心灑起茶粉來,而釜中的水也隨著下面的不斷加熱,而沸得越來越厲害,很快,就變得騰波滾浪一般,沸騰起來。

  王恭微微一笑,把剛才倒回銅盆的那勺水給加了回去,溫水加入沸水,頓時就讓幾乎燒開的茶湯又暫時平靜了下來,而王恭一邊擦著頭上的汗水,一邊說道:「這就是三沸了。」

  桓玄心中暗暗嘀咕:吃個茶有這麼麻煩嗎,但他現在卻表現出一副很好奇的模樣,連連點頭,心中也是對這茶的味道有了一些期待。

  王恭端起茶釜兩邊墊著厚厚白布的護手,把茶釜端離了火盆,然後拿出兩個精緻的青瓷茶碗,往裡面倒起茶來,很快,一碗熱氣騰騰的茶湯就放到了桓玄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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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桓玄開口求救兵

  桓玄端起茶碗,只見這茶湯色澤碧綠,倒是和江南的藕粉很象,茶湯的水面上漂著一層白色的泡沫,就像是即溶咖啡的漂浮那樣,應該就是剛才沒有融掉的茶粉末子。

  聞起來也是一股子幽香入鼻,桓玄輕輕地吹了吹茶湯上的熱氣,呷了一口,只覺入口一股鹹鹹的,澀澀的茶味,就像是在龍井茶裡加了鹽一樣,居然還有一股子胡椒粉的味道。

  桓玄放下了茶碗,皺了皺眉頭:「怎麼還放了胡椒粉。」

  王恭微微一笑:「茶味偏苦,雖然後勁生津轉甘,但是在入口的那一瞬間,卻是讓很多人無法接受,這胡椒味道偏辛,那種辣味會讓人一時間不再感受到那苦味,所以現在流行的煎茶之法,這胡椒是必備之物。」

  桓玄笑著把手中的這一碗茶湯一飲而盡,放了下來:「果然這裡面有很多門道,確實是一種能顯示出名士氣度的飲料,我看,不久之後,這茶道會跟麈尾一樣,成為清談論玄時必備的工具了。」

  桓玄所說的麈尾,則是一種由鹿群中的頭鹿,也是格外龐大和強壯的鹿王的尾巴所制的一種特大號拂塵,清談論玄之時,雙方各執麈尾,論到起興之處,則奮力擲這麈尾,以增加其論玄的氣勢,一如後世說相聲的時候,講到高--潮之處則要以響木拍案一樣。

  王恭笑著搖了搖頭:「我看未必,這煎茶之道如此費時,只怕煎一鍋茶的時候,也夠他們辯上幾個來回了,還是不如麈尾實用啊。」

  桓玄點了點頭,看著王恭,正色道:「王秘書,月色也賞了,茶也喝了,這密室之中,也只有你我二人,有什麼話也可以直說了吧。」

  王恭臉上的笑容也慢慢地褪去,把手中的這一碗茶湯一飲而盡,放到了面前,看著桓玄,正色道:「桓公子果然是爽快人,今天王某在家中延請你,一來是想跟你結交,二來也是想跟你討論一下朝中的局勢。」

  桓玄勾了勾嘴角:「朝中的局勢,在外面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會稽王並非國之棟樑,這倒不是因為他今天輕慢了我,我懷恨在心要說他壞話,而是他實在並沒有治國理政之才。」

  王恭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桓公子今天又為何自降身份,去主動赴宴呢?其實這是我一個不解之疑,你們桓家向來隻圖割據荊湘,並不結交朝士,這回你又何必去攀附那會稽王呢?」

  桓玄歎了口氣:「沒辦法啊,如果是在平時,我們桓家豈至於此?但現在秦軍南下,襄陽危急,只靠我桓家一州之力,怕是難以抵擋。更糟糕的是,有人企圖把這次秦軍南下,要說成是我們桓家出兵收復失地所招致的,簡直是豈有此理!」

  說到這裡,桓玄的神色變得有些激動,猛地一甩袖子:「難道我們桓家出兵北伐,趁著秦國內亂收復南陽失地,也不可以嗎?某些朝中掌權之人自己不北伐,還不允許別人北伐,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王恭知道桓玄是在暗罵謝安這個宰相,但是知道自己跟謝玄的關係好,也不敢象說司馬道子那樣直接指名道姓,只能這樣拐著彎用隱語,他微微一笑,說道:「桓公子,息怒,不管怎麼說,你們的擴地之舉給了秦軍南下的口實,但現在我們要做的,應該是齊心協力,共渡此難關才是。你所說的那位大人,不也是組建了北府兵,在江淮一帶作戰,策應荊州的戰事了嘛。」

  桓玄歎了口氣:「這回我上任義興太守,其實是想借機來一趟朝廷,爭取更大的支持的,雖說荊州被我桓家經營已經幾十年,但也是大晉的國土啊,現在荊州有難,我們是希望朝廷能出大軍救援,不然,要是讓秦國看到我們內部失和,各行其事,只會增派大軍,到時候,別說襄陽,就是江陵只怕也難保了。」

  王恭不動聲色,看著桓玄,久久沒有開口,桓玄歎了口氣:「難道王秘書也認為,朝廷這樣做是對的?我們桓家就應該這樣獨自面對強秦?」

  王恭笑著擺了擺手:「好了,桓公子,咱們也不用這樣打啞謎了,實話說吧,你這次來,是希望北府兵能加入到荊州戰場,幫你們共擊秦軍?」

  桓玄微微一笑:「我從北府兵那裡回來的,親眼見過他們的戰鬥力,不客氣地說,這支部隊是任何人都夢想擁有的,謝家能用兩淮流民組建起這樣的部隊,是國家的福氣,如果這支大軍能加入襄陽戰場,即使是慕容垂,也是會發抖的!」

  王恭歎了口氣:「秦國不止是在攻打襄陽,在淮北一帶也有大軍壓境,圍攻三阿,北府兵剛剛組建,還沒有訓練整合完成,就是淮北戰局,都沒有加入。前一陣剛剛嚇退了彭超俱難,救出了三阿的田洛,但也放棄了彭城,他們現在應該是沒有力量去救援荊州的。」

  桓玄冷笑道:「王秘書,當著明人不說暗話,毛安之的大軍是如何崩潰的,你我都心知肚明。大敵大前,還要玩這種心計,只會壞了國事。要是連謝家都防著我們桓家勝過防秦軍,大晉還會有希望嗎?」

  王恭搖了搖頭:「桓公子,慎言啊,這幾萬大軍的戰敗,誰也意想不到的。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沒有明確的證據,可不能張口就來啊。」

  桓玄歎了口氣:「我現在不求北府兵能加入荊州戰場,只希望朝廷能派出京師的宿衛兵馬,或者是能讓靠荊州的江州和豫州部隊,前來支援,讓我們感覺到,不是孤軍奮戰就行。」

  王恭微微一笑:「其實我倒是以為,救援荊州,未必需要派兵去荊州,如果北府兵能在兩淮戰場上大敗秦軍,那襄陽之圍自解。」

  桓玄勾了勾嘴角:「只怕來不及了,聽說苻堅給那苻丕賜劍,限他十天之內攻下襄陽,不然就以此劍自裁。若無生力軍加入,朱太守怕是擋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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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襄陽淪陷天王喜

  王恭的臉色一變:「當真如此緊急了?」

  他的話音未落,突然茶室外傳來一陣緊急的腳步聲,王恭的眉頭一皺:「沒看到我正與貴客議事嗎?還不退下?」

  一個僕役在門口跪下,低聲道:「剛剛接到的塘報,襄陽失守,陛下召少主公入宮急議!」

  桓玄手中剛剛端起的茶碗「叭」地一聲落到了地上,茶湯四濺,把他那一身上好的綢緞衣服染得一片狼藉,他卻渾然未覺,喃喃道:「看來,我該回荊州了。」

  長安,兩儀殿。

  苻堅的心情很好,自從王猛死後,還很少見他這樣開懷大笑過,整個宮殿,都回蕩著他的笑聲,只是這個大笑,現在除了幾個侍衛和宮奴外,只有坐在他對面的苻融能聽見。自王猛死後,苻融就繼承了他老師的位置,成了苻堅專門用來商量國事的第一人選了。

  苻堅的手裡拿著一份塘報,笑道:「好,實在是太好了,慕容垂果然厲害,這襄陽內城還是給他攻破了。自始至終,桓衝的十萬大軍都不敢來救,阿融(苻融是苻堅的幼弟,私下不稱官名,直接這樣以家中稱呼)啊,你現在還反對我派慕容垂去攻打襄陽嗎?」

  苻融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王兄,臣弟怕的就是這個。襄陽不過一個邊關城池而已,晉國也未出全力,而我們這回以鮮卑兵為先鋒攻下,勝不足喜,臣弟還是要提醒您一句,千萬別忘了丞相的遺言,絕不可以跟晉國全面開戰啊!」

  苻堅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事情會改變的,當時景略說不能跟晉國全面開戰,是說晉國君臣團結,上下一心,我們無機可乘,但從這回的戰事來看,晉國沒有他說的這麼強大。他們的內部,已經出現問題了。」

  苻融的心猛地一沉,正色道:「王兄,您這麼想就危險了,桓衝這回按兵不動,只不過是畏懼我軍之強,他除了失了個襄陽外,並沒有什麼損失,甚至還有可能是他想誘我軍深入水網密佈的江陵一帶,打防守反擊,並不能說內部出問題。」

  苻堅歎了口氣:「阿融,不要固執了,荊州面臨大戰,江東那裡的朝廷竟然不派一兵一卒援救,這正常嗎?如果我們的洛陽受到攻擊,那我們這裡長安,河北的鄴城,會不出兵相救?」

  苻融搖了搖頭:「那是因為荊州本就是桓家的藩鎮,他們也不會要求朝廷派兵過去的,畢竟請神容易送神難。再說,我們這回在淮北也在進攻,晉國沒有全國總動員,以他們常備的軍力,也無法援救荊州。」

  苻堅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就是第二件讓孤高興的事情了,不僅這回拿下了襄陽,還拿下了整個淮北,毛安之的四萬大軍不戰而潰,彭城也落到了我們手中,原來孤最擔心的就是兩件事,一是荊揚兩個戰區,晉國能互相支援,二是揚州兵也有很強的戰鬥力,但現在看來,揚州那裡的晉軍,遠不如荊州的桓家兵馬,幾乎是一觸即潰。就連謝玄新練的那支軍隊,都不敢出戰,有何可擔心的?」

  苻融勾了勾嘴角:「聽說這北府兵是兩淮一帶的流民帥所帶的手下所組建的,這些人戰鬥力很強,絕非平凡之輩。謝玄一直按兵不動,這點才是讓人警惕的,王兄萬萬不可大意啊。」

  苻堅不屑地擺了擺手:「要是北府兵有這麼強,為什麼不出動?再說那個守三阿的田洛不也是北府兵嗎,不也是給我們圍著,幾乎送命?最後還要靠謝玄虛張聲勢才救他出圍。這些流民帥,不過是兩淮一帶的塢堡主,山賊土匪罷了,跟我們放在南邊的那些個丁零人沒什麼區別,不要把他們想得有多厲害。真要是厲害的話,為什麼這麼久了都不敢出動?」

  苻融搖了搖頭:「臣弟不知道,但是晉國開國以來,這些流民帥都很能打,從祖逖到蘇峻,再到王敦等人,不都是靠這些流民成事的嗎?」

  苻堅哈哈一笑,擺了擺手:「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當年西晉末的八王之亂,中原經歷了多年的戰亂,活下來的普通人都很能打,這些流民被人組織,集體南下,那確實是精兵強將。」

  「可是現在呢?自從冉魏滅亡之後,北方基本上平定,多年未遇大的戰事,民眾也開始安居樂業了,哪用得著天天要靠戰鬥才能生存?所以那些所謂的兩淮流民帥,不過都是些二三十年前的殘兵敗將而已,而他們手下的人,也不是當年那些軍士,而是他們的子侄,甚至是孫子輩,這些人平時務農,荒時入山為匪,打著前人的流民帥的名號騙人而已,哪能當得了我大秦鐵騎的正面一擊呢?!」

  苻融急得滿頭大汗:「王兄,萬萬不可輕敵啊。晉國現在沒有總動員,真的要是我們大軍壓境,一定會在國內三五抽丁的,我們到時候要深入南方的水網地區作戰,水土不服,疫病流行,會吃大虧!」

  苻堅的眉頭一皺:「你這話說的倒是有點道理,不過,這回我讓彭超和俱難率兗州兵馬南下,就是要他們到兩淮一帶作戰,現在淮北已入我手,而二將所部,也沒有遭遇什麼太大的疫情,接下來我讓他們繼續向南,如果在淮南一帶,他們也能適應,那就沒有問題了,到時候可以以他們的兗州兵馬為先鋒,我們再起大兵繼之,等到我們飲馬長江的時候,晉國想要全國總動員,也來不及啦。」

  說到這裡,苻堅笑了起來:「再說了,晉國現在內部紛爭,司馬曜想著收回皇權,讓他弟弟司馬道子為相,以分謝安的相權,而謝安則是隱居自保。這司馬道子主政之後,不去救援荊州,聽說身邊圍了一堆奸臣和馬屁精,以那王國寶為首,每天就是置酒高歌,醉生夢死,這跟吳國滅亡前孫氏君臣的所為有何區別?上天給了我們這麼好的機會,如果不去把握,會留千古遺憾的!」

  說到這裡,他的眼中冷芒一閃,神色變得堅毅起來:「孤意已決,拜那俘虜的襄陽守將朱序為度支尚書,攻襄陽部隊就地休整,等待進一步的命令,彭超俱難所部繼續進軍淮南,目標,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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