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07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6
第二百三十一章 軍帳之中兵棋會

  廣陵城,北府兵大營,飛豹軍帳。

  劉裕坐在空無一人的營帳之內,面色沉靜,自從上次的演武失敗之後,飛豹營就給拆分了,象檀憑之等精兵銳卒多半去了別的部隊,而留守的軍士不到一半,還在前一陣的彭城撤退行動中出動,這會兒正駐紮在壽春一帶,防止秦軍南下,這廣陵城外的北府軍大營,飛豹軍的營地裡,只有百十名老弱殘兵留守,而劉裕當前待著的這個軍帳,更是只有他一個人了。

  這陣子以來,劉裕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了孤獨和寂寞,以前不管何時,他的身邊總少不了兄弟和熱鬧,那漢子們身上的酒味與汗味,那熟悉的呼嚕聲,刺鼻的腳丫子的臭氣,不知何時,早已經成了劉裕生命中揮之不去的一部分,以至於乍然沒了這些,讓他感覺靈魂都缺了一部分。

  可是劉裕仍然每天一個人出操,訓練,沒有人管他,也沒有人在清晨的時候吹號叫他,但他早已經准點而醒,一舉一動,都如在部隊時那樣井井有條,甚至是刻板,卯時起床,一刻吃飯,三刻越野跑步,辰時四刻回來,開始列隊出操,午時二刻吃飯,四刻小憩,午時七刻繼續訓練,練騎馬與砍殺,直到日落。接下來就是晚飯,初更開始讀兵書,沙盤上演練幢和軍為單位的攻防,直到三更入睡。

  今天的劉裕,對面卻是坐著一個肥頭大耳的傢伙,劉穆之與他隔著一個沙盤,如同下棋一樣,把沙盤之上的那些個標誌著步兵與騎兵的木偶,棋子,一個個地推進,碰撞,最後或是拿掉,或是留存,誰也沒有想到,這樗蒲之物,居然可以用來進行兵棋推演。

  劉裕哈哈一笑,手中的一個步卒狀的小人,向前走了三步,踢掉了劉穆之面前的一隻木馬,順手拔掉了木馬之後小山包上的一面小旗,劉穆之苦笑著搖了搖頭:「我自認熟讀兵書,但怎麼就是勝不了你呢?」

  劉裕微微一笑:「兵書上說的只是泛泛之論,是不是實用,還要到戰場上實驗,再說了,你成天忙的是兵馬錢糧這些事,不象我,每天除了出操訓練,就是在這裡兵棋推演,要說花在兵事上的時間,你可遠不如我了。」

  劉穆之歎了口氣:「看起來這輩子起碼是軍學之道上,我是不如你了。不過,我還是覺得,秦軍沒有這麼好打敗的,畢竟,戰場上不是兵棋推演,你的老虎部隊也不可能真的能一軍破敵!「

  劉裕勾了勾嘴角:「要是在平原上,面對敵軍的鐵騎衝殺,或者有些吃力,但如果引敵軍南下進入淮南水網地帶,我軍可以用舟師運兵,打敵軍一個措手不及。就象彭城之戰一樣,他們只會退營避戰,根本不敢主動進擊!」

  劉穆之不服氣地說道:「任何招式都不可能多次使用,秦軍上次給嚇退一次,這回就算你突然出現,只怕他們也會轉而應戰,而不是後退!」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我要的就是他們應戰,到時候壽春堅城在後,我軍的輕兵銳士陣列於前,兩面作戰,本就是兵家大忌,秦軍縱有八萬,我又有何懼?以五千精兵打垮八萬秦軍,想必苻堅也會震動的。」

  劉穆之歎了口氣:「但願能如你所願,我也希望這次你能打得出色。不過,襄陽淪陷之後,秦軍的西路部隊卻停止了進攻,既不繼續南下打桓衝的江陵,又不東進支援彭超和俱難,你怎麼看?」

  劉裕笑道:「因為北府兵還沒有真正出動,苻堅還需要試出北府兵的真正實力,所以,他一定會讓彭超和俱難所部繼續南下的,明天就是老虎部隊的選拔了,這支部隊一旦建立,就會作為全軍的先鋒和尖刀,向上逆襲彭超,這是北府軍的首戰,也是我們名揚天下,建功立業的開始,我們會讓秦虜看到,晉國精銳,天下無敵!」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我們的敵人從來不是在正面,而是背後,聽說桓玄到京城去求朝廷的兵馬援救荊州,結果給那會稽王當眾羞辱,氣得他直接辭官而去,回了荊州。而朱序被俘之後,苻堅殺了他部下獻城投降的那個都護李伯宗,卻給朱序尚書的高官。我看,苻堅是想要收買人心,大舉南下了。」

  說到這裡,劉穆之微微一笑:「不僅如此,聽說他還在秦國揚言,要設侍中之職留給聖上,設尚書右僕射留給謝相公。連給他們的官邸都開始修建了。看來苻堅也已經衝昏了頭腦,想要一口吞掉我大晉啦。」

  劉裕冷笑道:「我死也不會當胡人的子民,讓他放馬過來好了,這些天,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打敗他的。」說到這裡,他的嘴角勾了勾,看著帳外的月色,輕輕地歎了口氣。

  劉穆之的臉上肥肉抖了抖:「怎麼,想王姑娘了?」

  劉裕點了點頭,眼神變得黯淡起來:「我終歸不是霍去病,做不到匈奴未滅,何以家為,有幾個月沒見妙音了,這些天總是夢到她,我想見她。」

  劉穆之哈哈一笑:「如果真讓你這時候見了,你還能去打仗嗎?寄奴啊,切忌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啊。」

  劉裕咬了咬牙:「搞得你好像不想你老婆似的,死胖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三天就會給老婆寫封信!」

  劉穆之搖了搖頭:「我是有家室的人,跟你可不一樣,再說,我可不用在一線衝殺。不過寄奴,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在這個時候多想女人,戰場上心思太多,會分心的,死生,也許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只有活著,才能迎娶高門貴女啊。」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不錯,你說得對,只有活著,才會有未來。放心吧,胖子,我不會分心的,天色已晚,你回去吧,明天我還要去參加老虎部隊的選拔呢,先過了這關再說!」

  劉穆之笑著長身而起,收起了面前的兵棋,轉身就向帳外走去:「祝你好運!」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6
第二百三十二章 老虎部隊選拔賽

  太元七年,二月十三。

  雪花紛飛,廣陵城外的校場,一片銀裝素裹,而一千餘名站在擂臺之下,全副武裝的軍士,卻是紋絲不動,他們的身上,披著最好的盔甲,手中持槊,背上挎弓,霜雪在他們的眉毛上凝成了道道白霜,吹出的熱氣很快就在鬍子上結成了小冰珠,但是那一張張抹了黃色防凍油脂的臉上,卻是表情異常堅毅,而眼中時不時閃過的,則是那渴望戰鬥的冷芒。

  劉裕就站在這些人中間,在他的身邊,檀憑之、魏詠之、劉毅、毛球等老相識都各就各位了,今天是老虎部隊的公開選拔賽,各部隊只有隊正以上的猛士才有資格參加,一千餘人,爭奪一百個名額。

  點將臺上,幾十面戰鼓一字排開,赤著膊,渾身上下凍得通紅的力士,把這些戰鼓擂得震天價地響,謝玄一身將袍大鎧,正襟危坐於帥案之後,神色平靜。

  劉牢之手持令旗,站在謝玄的身邊,他抬頭看了看已經升空的太陽,勾了勾嘴角,略一欠身:「玄帥,已過已時,您看?」

  謝玄一揮手:「開始吧。」

  劉牢之前趨幾步,走到擂臺前方,看著台下的這一千多虎狼之士,沉聲道:「各位,今天是老虎部隊的選拔大賽,我們的部隊,是全軍的尖刀,先鋒,也隻招收最好的勇士。你們來參加比賽前,都已經在各部隊證明了自己的實力,這也是你們現在可以站在這裡的原因,但是,這不代表你們就可以加入老虎部隊!」

  劉裕的嘴角勾了勾,一邊的劉敬宣微微一笑,低聲道:「這回只要能加入,都能當上隊正以上的軍官,老虎部隊不缺兵,但需要最好的基層軍官,各位,勉之!」

  劉牢之的眼中冷芒一閃:「加入老虎部隊的要求很簡單,從現在開始,到一天之後的辰時,你們需要從廣陵出發,翻越山嶺,穿越大江,一直到京口的蒜山,蒜山那裡,有一個敵軍的營地,你們需要把敵營中的情勢,樣貌,兵力都紀錄下來,然後去江乘,羅落橋。在那裡,我會在一輛黑色的戰車上等你們,大旗之下,先到者為優勝!記住,我只帶一百人走!」

  說到這裡,劉牢之沉聲道:「如果有什麼問題,現在可以提。」

  檀憑之高聲道:「一天的時間,要我們從廣陵跑到羅落橋?有渡船嗎?」

  劉牢之搖了搖頭:「沒有渡船,這一天,所有的渡船全部都封鎖,你們只有游過長江去!」

  所有人的臉色都為之一變,這冰天雪地的,游過長江,那可是要死人的。

  魏詠之高聲道:「有防凍油脂發放嗎?」

  劉牢之冷冷地說道:「沒有!靠你們自己的體力,而且從你們進入戰場的那一刻開始,就會不停地有人來追殺你們,記住!你們可以奪他們的武器,但不可以傷他們的性命,有傷人性命者,取消資格!」

  此言一出,連劉裕的臉色都為之一變了,劉敬宣直接嚷了起來:「我們手中的傢伙沒有開刃,或者是沒上箭頭,殺不了人,還不讓我們動真格的,我們打死追兵沒好處,他們打中我們就要退賽,這不公平。」

  劉牢之平靜地說道:「覺得不公平的,現在可以退出,還有,每個參賽人員,會發放兩個饅頭,一個麵團,另外還會發放一根煙桶,就象這樣!」

  他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個中空的小鐵棍,所有人都能看到,鐵棍的底部有一根拉繩,劉牢之用手一拉,只聽「嘶」地一聲,鐵桶的另一頭,冒出了一團黃色的狼煙,很快就凝成了一道煙柱,騰空而起。

  劉裕看地真切,知道這是把軍用狼煙給塞到了小鐵棍之中,即使是在黑夜裡,這股子煙柱也能讓三里外的人看得清楚,以前都是偵察斥候所用,今天這場比賽,看起來就是要考單兵的生存能力和擺脫能力。

  劉牢之冷冷地說道:「如果有誰覺得撐不下去了,或者是受傷要求幫助,就拉這個小鐵棍的繩子,煙柱一出,我們的騎兵就會來救你,請大家吃烤羊肉!」

  劉毅站了出來,正色道:「將軍,這次可以組隊行動嗎?」

  劉牢之勾了勾嘴角:「一切形式不限,如果你們要阻止別人衝到終點,也可以攻擊別的參賽者。我不管這次會死多少人,傷多少人,我只會帶走一百人,如果到了明天辰時的時候,沒有一百人到達老虎旗下,那我只帶走旗下的人。都聽清楚了嗎?」

  劉裕平靜地說道:「請問劉將軍,有多少部隊來追殺我們,是哪位將軍帶隊?」

  劉牢之微微一笑:「到了戰區,你們就知道了。本將最後問一遍,有沒有人現在想退出的?這次比賽,有可能會付出生命,大家可都得想好了再走。」

  一千多條漢子,就這樣標槍一樣地立在風雪之中,紋絲不動,沒有一個人後退,有些人的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但也只是一閃而沒。

  劉牢之的劍眉一挑,手中令旗猛地一揮:「開始!」

  他的話音還沒落,劉毅就飛一樣地轉身而奔,在他的身後,他的幾個死黨和族弟,趙毅,劉粹,劉蕃等人紛紛拔腿飛奔,很快就衝出了校場。

  劉裕搖了搖頭,也轉身開始向外跑,一邊的毛球從他的身邊奔過,衝他擠了擠眼睛:「寄奴,多謝你幫我們爭取的資格,祝你好運!」

  他一邊說,一邊跟著身邊的幾個兄弟,加速向前方猛衝,直衝著劉毅而去。

  檀憑之和魏詠之,還有劉敬宣三人湊了過來,檀憑之笑道:「有一百個名額呢,寄奴哥,人多力量大,咱們在一起衝,怎麼樣?」

  劉裕點了點頭:「這場比賽不簡單,前方估計會有很厲害的伏兵和追擊者,我們不要衝得太快,先在後面觀察情況,京口那裡我們熟,只要過了江,就一定能完成任務!」

  劉敬宣哈哈一笑:「那咱們這回就好好地比比,誰在到達目的地之前,殺敵殺得多!」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6
第二百三十三章 冰原伏擊無情面

  劉牢之的目光陰冷,漸漸地目送著劉裕和自己的兒子,一路有說有笑地慢跑向營外的方向,孫無終緩緩地走到了他的身邊,搖了搖頭:「牢之啊,其實我覺得你也沒必要搞什麼選拔大賽?」

  劉牢之面無表情地回道:「不搞選拔,那怎麼挑出一百個人呢?」

  孫無終哈哈一笑:「把這幫小兔崽子全給捆起來,然後拿弓箭射,要是弓箭箭不死的,那就留下來進老虎部隊吧。」

  劉牢之突然露出了一臉的微笑:「怎麼,無終,對自己的兵沒信心了?」

  孫無終收起了笑容,歎了口氣:「大雪滿天,要他們這麼給追殺,還要游過長江,會死人的!這個標準太高了點。」

  謝玄的聲音從二人的身後響起:「我要的是能撐起整個老虎部隊的精兵猛士,標準不能不高。」

  孫無終微微一愣,轉過了身,對著謝玄說道:「可萬一達不到這個要求怎麼辦?這些可都是銳士,真要是死個十個八個的,太可惜了吧。而且,我覺得不太可能有一百個人能通過測試。」

  謝玄的眼中冷芒一閃:「無終,不要低估他們,我相信,會有足夠多的人跑到終點的。」

  說到這裡,他扭頭看向了站在自己的身邊,一直沉默不語的慕容南:「你們可以出發了。」

  北風呼嘯,漫天雪舞,一行千餘人的縱隊,已經奔跑到了大營南五里多的一塊平原之上,在這一路奔跑的過程中,很多相識相熟的人,自動地結成了小隊,或三五人一組,或十餘人一群,當然,也有象劉毅這樣,帶著二十來個兄弟族人,或者是毛家兄弟這樣,五六個親兄弟結伴而行的。

  劉裕仍然是不緊不慢地跑在隊伍的中央,就在這會兒的功夫,檀憑之、魏詠之、劉敬宣、向靖、孫處、虞丘進這些飛豹軍的老弟兄們都已經跟過來了,就連何無忌也跟他跑到了一起,一邊跑一邊在交談著。

  「無忌,你怎麼不跟著劉毅他們,卻來找我們?」

  何無忌微微一笑:「因為寄奴你啊,我覺得跟著你一起跑,最後通過選拔的機會大一點。」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劉毅可是帶了二十多個兄弟呢,我覺得他的機會比較大。」

  何無忌搖了搖頭:「他有點太急了,我覺得這個選拔不是這麼容易的,現在衝在最前面,可不是什麼好事。」

  劉敬宣一邊跑,一邊皺著眉頭:「寄奴啊,我也覺得是不是可以加快點速度,那個追擊,也許是嚇嚇我們的,剛才我們鑽山谷的時候,按說是伏擊的最好機會,可是也沒遇到什麼危險啊,也許,爹只是嚇嚇我們罷了。」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劉將軍應該不是那種隨便嚇唬人的將軍,他說有追兵,伏擊,就一定會有,只不過,我們不知道是在何時。但我有預感,危險快要來臨了!」

  話音未落,只見前面突然一陣雪花飛舞,這片方圓五六里,覆蓋了厚厚冰雪的草地裡,突然不知從何處冒出了幾百個身披白袍,伏於冰雪之下的人,他們的手中都持著強弩或者是勁弓,對著衝在最前面的那百餘名選手,就是一陣弓弩攢射。

  毛球五兄弟是衝在最前面的,而毛球的眼尖,一下子就伏倒在了地上,一邊伏,一邊吼道:「趴下!」但他的聲音還是慢了一點點,就在他彎下腰的那一瞬間,二十幾支勁弩擦著他的頭皮飛了過去。

  只聽「嗚嗚」幾聲,他身後的兩個兄弟毛瑾和毛夷,胸口頓時插滿了箭杆,儘管重甲護體,缺了箭頭的箭矢不能透入,但是白花花的石灰粉已經染得胸前到處都是,毛瑾一下子仰面倒在了地上,哭著罵道:「奶奶的,居然有伏擊,老子不服啊!」

  劉毅這邊的小隊也幾乎同時受到了攻擊,五六個人悶哼著倒了下去,而劉毅則是迅速地趴在了地上,他和毛球幾乎同時作出了反應,翻滾著向一邊的小溝和山包後面轉移,利用這高高低低的地形來躲避空中飛舞的箭矢,而同時他們取下了背上的弓弩,對著來箭的方向,就是一陣攢射。

  除了劉毅和毛球這些衝在最前面的小隊,其他跟在後面的選手們,也都紛紛抽出刀劍,衝了上去,雪層之下,不斷地有白袍伏兵殺出,很快,兩邊的戰士就短兵相接,戰成了一團。

  劉裕勾了勾嘴角,他們離著交戰的前線足有兩百多步的距離,一邊的劉敬宣哈哈一笑:「果然有伏兵,有意思,我們衝過去幫忙吧。」

  他說著,抄起插在背後的兩把斧頭,就準備上前搏鬥。

  劉裕搖了搖頭,一把攔住了劉敬宣:「不可戀戰,我們的目的是最後到達大旗之下,而不是在路上打死多少敵軍。再說了,這些伏兵訓練有素,都是以幾十人的戰鬥隊形作戰,我們這千把人分成了上百個小隊,隊自為戰,跟他們硬打,實在不是明智之舉。跑吧!」

  劉敬宣睜大了眼睛,他有點難以置信地搖著頭:「我沒聽錯吧,寄奴你居然不迎敵而上?」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我們的目標是偵察,不是戰鬥,再說,敵軍絕不至於就是這點實力,我們繞路而行。」

  劉裕說完,冷冷地拉下了頭盔上的面當,把臉都隱藏於冰冷的青銅假面之後,只剩下一雙精光閃閃的眸子,他那魁梧的身影,直接向著側面的一片小樹林奔去,而檀憑之二話不說,拿著大弓,緊隨其後,魏詠之笑著拍了拍劉敬宣的肩膀:「好了,跟著寄奴哥,總沒錯的。」

  很快,這一小隊的十餘個人,都跟著劉裕的後面,在前面打得一片熱火朝天的情況下,反而是繞路而行,很少有人留意到他們的行蹤。

  當劉裕剛剛衝進小樹林的時候,只聽遠處傳來了一陣巨大的轟鳴之聲,從另一側的山嶺上,飛出了百餘個大雪球,呼嘯著砸向了正在冰原之上,戰成一團的幾百名選手與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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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林中伏擊的化解

  冰原之上正在激戰的幾百人,頓時就給這些雪球砸中,還好,這些雪球都是幹雪,中人即散,兩邊的軍士們,身上都堆滿了積雪,參賽的選手們不甘心地一邊嘟囔著,一邊脫下了身上的武器與盔甲,走到了一邊,而沒有被砸中的五百多名選手,則是衝著雪球來襲的方向奔了過去。

  何無忌的臉色一變:「這,這居然有投石機?太狠了點吧。」

  檀憑之睜大了眼睛:「他們,他們居然連自己人一起砸?」

  劉裕冷冷地看著冰原之上,剛才還戰成一團的幾百名敵我雙方的軍士,有不少人已經給厚厚的積雪所淹沒,正吃力地鑽出雪堆:「看到了吧,敵軍的目的是消滅這些參賽的選手,並不在乎自己的傷亡。我們要做的,就是儘量避免和他們的糾纏,早點過江偵察,就是勝利!」

  劉敬宣也跟著衝進了樹林,儘管他是起跑的時候最慢的一個,但是這會兒卻是在魏詠之等人的前面跑了進來,他的手裡仍然抄著那兩柄大斧,眼中盡是不甘的神色:「不就是投石車麼,有什麼了不起的。」

  劉裕搖了搖頭,正色道:「敵軍的埋伏,應該不止是那些投石車,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他們還會有別的後招。」

  正說話間,只聽到冰原一邊的山谷之中,響起了雷鳴般的馬蹄之聲,雪霧之中,殺出了不知多少的騎兵,個個身著皮甲,手持大弓,一陣箭雨,就向著對面還沒有完全給投石車擊中,正在投石機邊與發射軍士戰成一團的選手們飛去。

  這下劉敬宣的神色也為之一凜:「怎麼回事,不是影子部隊解散了嗎?這些騎兵是哪來的?」

  劉裕勾了勾嘴角:「我北府軍幾萬大軍,怎麼可能連幾千騎兵都湊不出來?上次玄帥組建影子部隊的時候,肯定也讓騎兵跟著這些鮮卑人學習了一些北方胡騎的戰法,這回的演習,倒是正好用上了。」

  何無忌睜大了眼睛:「可這是雪天啊,地這麼滑,騎兵如何能施展?」

  劉裕一指對面的騎兵,只見馬蹄之上,都裹著厚厚的氈布,正色道:「看到沒有,這些騎兵的馬蹄都是防滑處理過了,並不會失去戰鬥力,北方騎兵常年會在冰天雪地之中作戰,怎麼會連這個都應付不了?」

  劉敬宣歎了口氣:「還好聽了寄奴你的話,要不然,只怕我們現在留在冰原之上,就會跟那些倒楣的傢伙一樣,全數給消滅了。」

  他看著在冰原之上還剩下的兩百多名參賽軍士,這會兒已經散亂了隊形,左衝右突,拼命地想要在這些騎兵的追擊之下,先行逃進一些密林和山谷之中。

  但兩條腿哪跑得過四條腿,多數人沒奔出百步,就給騎兵追上,遠了弓箭射,近了揮套馬索,一套一個准,中箭或者被套的軍士,只能悻悻地原地坐下,脫掉身上的甲胄,被其他的對方軍士們,領著坐成一堆,很快,退賽的六百多人就已經排成了一大群了。

  劉裕看著劉毅和毛球等人,帶著自己已經少了三分之一的手下,拼命地鑽進了一片小林之中。

  劉裕勾了勾嘴角:「看起來還是有一些人逃過這次伏擊了,伏兵,投石車和騎兵齊出,這是我們這一千多人無法對付的,除非是列陣相抗,但這並不是戰陣,說白了身邊的人也同樣會是競爭對手,只怕大家不可能齊心協力,劉將軍就是看准了這點,才會這樣安排的。」

  劉敬宣勾了勾嘴角,嘀咕道:「爹就是這點不好,老是安排這些陰招毒計,是男人就應該在戰場上光明正大地廝殺才是。」

  劉裕微微一笑:「阿壽,別光明正大了,咱們估計也要面臨一場惡戰啦!」

  劉敬宣的臉色一變,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聽「嗚」地一聲,空中突然飛舞起幾十枝弓箭,破空之聲此起彼伏,直奔這一小隊選手而來。

  劉裕大喝一聲:「來得好!」他一把抄起背上的一面盾牌,右手則揮舞起腰間的百煉宿鐵刀,如同兩把風車一般,在身邊迴旋飛舞著,十餘支射向他的弓箭,頓時就給打落在地。

  劉敬宣哈哈大笑道:「老子就知道這裡有埋伏,來啊!」

  他左手一斧飛出,正中二十步外的一顆大松樹,這一下力道千鈞,而他手中的這把大斧也有二十餘斤重,直接就把這棵兩人合圍的松樹,攔腰打斷,樹上傳來幾聲驚呼之聲,隱約可以看到六七個灰色的身影,與這大樹皮的顏色幾乎一無二致,正慌亂地向著邊上的另一棵樹上跳去。

  檀憑之早已經抄起大弓在手,身邊的魏詠之已經拿下了兩面盾牌,在他的身邊亂舞,為他擋著來箭,而檀憑之則箭如流星,手中扣著的七八枝箭,連珠也似地發射出去,那些跳躍著的敵方弓箭手,不少人直接給射中,兩個運氣不好的傢伙重重地摔落在地,半天都爬不起來,而其他給射中要害部位的傢伙,也只能不甘心地站起來,把弓箭扔到了樹下,以示退出。

  隻幾分鐘時間,樹上突襲的三十多名弓箭手,就給劉裕這一方消滅了大半,而劉裕這邊除了有四個人身上多了一處白斑之外,無一退賽,很快,林中只剩下了山風呼嘯,雪也漸漸地停了下來,這場突如其來的伏擊,就這樣結束了。

  劉敬宣抹著臉上的汗水,從那棵差點讓他一斧頭掄斷的大松樹上,取下了自己的大斧,插回了背上,他搖了搖頭:「我才射下來四個,寄奴,比你少兩個。」

  劉裕微微一笑,把大弓背回了後背:「這有什麼好比的,要比也得比先到終點啊。這裡應該是敵方的小股伏擊部隊,剛才他們出動的時候,已經發出了信號,我們不可久留,還是得趕快離開才是!」

  何無忌點了點頭:「現在冰原上的戰鬥結束了,他們就是用騎兵四處來追擊我們,我們只有進樹林才安全。」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7
第二百三十五章 假扮死屍奪馬走

  劉裕搖了搖頭:「不,萬萬不可入林,那是他們希望我們做的事,林中肯定還有別的伏兵,到時候我們入林已深,前有埋伏,後有追兵,可就麻煩了。」

  向靖點了點頭:「寄奴哥說得對,但不走樹林,我們又能去哪裡?」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現在雪停了,無論我們走哪裡,都會留下腳印,所以,我們要利用好這點,讓追兵誤判!」

  劉敬宣訝道:「誤判?」

  劉裕微微一笑:「對,我們先假裝往林子深處跑,腳印留得雜亂無章,然後我們隱藏在樹上或者是草叢邊,等追騎入林,咱們打個小伏擊!」

  魏詠之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高,實在是高,敵人肯定想不到,咱們還會反過來伏擊他們!」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看向了已經爬下樹,準備走出樹林的那些伏兵,說道:「各位,請稍等!」

  走在最前面的一個三十多歲的紅臉軍士,聽到這話後,停下了腳步,看向劉裕,拱手行了個禮:「你就是那軍中傳說的劉裕劉寄奴吧,果然英雄了得,在下沈武,今天見識了。」

  劉裕微微一笑:「你們的伏擊也很好,如果換了一般人,應該能全滅敵手。」

  沈武歎了口氣:「可還是讓你給發現了,劉裕,按比賽的規則,我們是不能交談的,但現在我們已經陣亡了,算是退賽,所以我想問你一句,你是如何發現我們埋伏的?」

  劉裕微微一笑,指了指樹林的上頭:「這片林子太安靜了,安靜地連隻飛鳥都沒有,兵書有雲,逢林莫入,就算是斥候偵察之前,也要觀察這些疑點。」

  沈武奇道:「為什麼沒有飛鳥就是有伏兵?」

  劉裕笑道:「因為你們如果埋伏在林中,只要有風吹草動,鳥兒就會驚起,所以,你們會提前把鳥巢給扔掉,這樣飛鳥就會遠離這片林子。我在入林之前,就仔細地觀察過,你們這是典型的樹上伏擊,還有一點,你們雖然穿了灰色的衣服,與大樹一色,但今天下雪,樹上很白,加上陽光反射了你們身上的甲片,百步之外,即可知樹上有人。」

  沈武歎了口氣:「劉幢主果然厲害,兄弟我這回算是服了。最後一個問題,你們明知這林中有伏兵,為何還要進來呢?」

  劉裕正色道:「因為你們不可能是大隊人馬在這裡埋伏,如果是大隊人馬埋伏,一定會是在林中深處,不會在林子邊緣即上樹。所以,你們會是小股先頭部隊在這裡,能伏擊得手當然最好,即使不成,也可以給林中的同伴報信。」

  沈武點了點頭:「你分析地一點不錯。劉幢主,有關別處的佈置,我是一個字也不會透露的,接下來的路,你只有自己走了,祝你們好運。」

  他說著,轉身就要走,劉裕笑道:「稍等,我還沒說完呢,請沈兄弟留下,是有一事相求。」

  沈武的眉頭微皺:「我們現在按規則已經是死人了,你跟死人還能求什麼呢?」

  劉裕笑著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甲:「沈兄,我們身上的這些精鋼劄甲,跟你的這身普通劄甲換換,如何?你肯定不會吃虧的!」

  沈武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看著劉裕,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刻鐘之後,三十餘騎衝進了林中,為首一人皮盔劄甲,青銅面當,身後的騎士們個個背著大弓,手持矛槊。

  為首騎士一勒馬韁,一聲長長地「籲」,馬兒「希聿聿」地長嘶一聲,瞬間定住,只見前方的林間空地之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二十多人,身上都插著密集的箭杆,三五棵樹已經東倒西歪,更是有一棵大樹攔腰而斷,一連串雜亂無章的腳印,通向了林中的深處。

  一個騎兵湊了上來,訝道:「這是怎麼了,這二十多個兄弟怎麼都沒起來?不會真出了事吧。」

  為首騎士勾了勾嘴角,青銅面當之後的雙眼之中冷芒一閃:「他們應該是在樹上伏擊敵人的,只不過看起來沒有成功,這戰鬥很激烈,他們從樹上摔落,怕是暈了過去,又或者是那些參賽的傢伙怕他們暴露行蹤,把他們給打暈了。真是可惡!」

  另一個騎兵點了點頭:「隊長,現在怎麼辦?我們是救這些兄弟,還是去繼續追擊敵軍?」

  遠處的林間傳來了一陣弓箭破空之聲,幾個大嗓門在怒吼:「站住,別跑!」

  為首騎士的雙眼一亮,咬了咬牙:「第一小隊跟我追,第二小隊留在這裡照顧傷者,宋隊副,給外面的同伴發信號,就說這裡有傷者需要治療。」

  隊末的一個軍官模樣的人點了點頭,一揮手,十餘騎跳下了戰馬,走向了躺在地上的那些軍士,而為首的騎士則雙腿一夾馬腹,馬蹄奮起,帶起朵朵飛雪,向著聲音響處就衝了過去,而在他的身後,二十餘騎呼嘯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林中深處了。

  宋隊副歎了口氣:「娘的,永遠是好處他姓馬的得,收尾我幹,這回演武結束了,一定得換個隊才行。」

  他一邊說著,一邊上前翻起了一個面朝下,背上插著三枝羽箭的軍士,嘴裡說道:「兄弟,撐住啊,我們來救你了!」

  給他翻過來的,是一張劍眉虎目,不怒自威的臉,雙眼緊緊地閉著,眉毛之上是一層白霜,宋隊副身邊的一個軍士先是一愣,轉而笑道:「這張臉挺熟的啊,好像跟那飛豹軍中的劉裕挺象,我上次見過那劉裕呢。」

  宋隊副哈哈一笑:「開什麼玩笑,劉裕這傢伙不是參加這次選拔了嗎,他應該是在逃命才對,怎麼可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臉色突然一變,因為他看到那張臉上,一雙眼睛猛地張開,甚至向他咧嘴一笑:「你猜對了,我就是劉裕。」

  宋隊副突然意識了過來,整個人直接從地上彈起,剛準備下令要手下們反擊,卻是兩腿一沉,膝彎裡給重重地踢了一腳,哪還站得住?緊接著脖子後面挨了重重的一下,雙眼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7
第二百三十六章 連環妙計換衣遁

  半個時辰之後,先前離開的那名馬姓隊長,帶著兩百多騎兵奔了回來,只見剛才的林子裡,宋隊副以下,十幾個留下來的軍士,個個給綁在了樹上,身上穿著單衣,一個個冷得瑟瑟發抖,卻因為嘴裡給塞了布條,發不出聲。

  馬隊長氣急敗壞上前一把扯掉了宋隊副的封口條,大聲道:「什麼情況!」

  宋隊副的聲音帶了幾分哭腔:「那劉裕假扮死屍,奪了我們的馬,跑遠啦!」

  馬隊長氣得猛一跺腳,大吼道:「上馬,追擊!」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古銅色的面當後響起:「來不及了,他們已經奔了兩個時辰,應該已經走遠了,宋隊副,你真的看清楚了那個是劉裕?」

  宋隊副這會兒正給幾個軍士從樹上解下來,已經快要凍僵的他,渾身都在打著哆嗦,他的聲音在發抖,卻是連連點頭:「不錯,就是,就是那劉裕,他們這一隊有十幾個人,往,往,往西南方向去了。」

  古銅色的面具被取了下來,慕容南的那張沒有表情的臉露了出來:「劉裕他們騎了我們的馬,穿了我們的衣甲,是想要蒙混過關,傳信號,讓江邊各渡口的人嚴查騎馬和穿我軍衣甲的一小隊騎兵,沒有口令和權杖,就是假扮的!」

  說到這裡,他一揮手,卻是指向了東南方向:「我們走,繼續追。」

  馬隊正微微一愣:「幢主(慕容南給臨時安了個幢主的身份),他們是往那邊去的啊。」

  慕容南冷冷地戴上了面具:「劉裕很狡猾,他要讓我們故意看到走那裡,一定會中途折向他處,往東南方向是去京口蒜山渡,那是他老家,對那裡最是熟悉。我想,他一定會在那裡過江的!」

  入夜,三更,樹林西南,十五里處,一處小溪谷,劉裕等十餘人,正脫著身上的衣甲,露出裡面的單衣,雪已經停了,但天氣仍然很冷,劉裕等人一邊脫去衣甲,一邊往身上抹著厚厚的油脂,這讓他們的身體仍然能保持必要的熱度,不至於迅速地因為寒冷而失去體力。

  劉敬宣一邊往身上抹著油,一邊嘟囔道:「寄奴啊,我真是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費了這麼大的勁,奪了他們的衣甲和戰馬,正好可以大搖大擺地過江,甚至敵軍的大營,都可以直接闖進去,為什麼又要換裝呢?」

  劉裕平靜地說道:「因為我們還留了那些人在林子裡,就算他們閉口不說,一看他們的衣甲和戰馬沒了,誰都會知道是給我們取去,這回劉將軍設下如此的佈局,冰原伏擊,目的就是把我們打散,打成小股部隊逃命,不能聚而眾,剩下的,就是分散抓捕了,只要守住沿江的各個渡口,防止我們蒙混過關,那就勝了。」

  何無忌的眉頭一皺:「要不要這麼狠啊。這麼來的話,哪可能有一百個名額?」

  劉裕歎了口氣:「劉將軍可能根本不想要一個人進入老虎部隊,這次選拔,他更像是向全軍宣示,老虎部隊才是最精銳的王牌部隊,即使是其他部隊的精兵銳士,也達不到這個標準的。」

  檀憑之搖了搖頭:「怎麼會這樣?既然不需要人,為何要搞這選拔?」

  劉裕微微一笑:「人還是要的,只不過,這回的選拔一定要打掉所有參賽的精兵猛士的傲氣,以後他再一個個地調入部隊,肯定就會惟他之命是從了。」

  劉敬宣哈哈一笑:「寄奴說得好,這才是爹的性格,看來這回他為了立威,連我這個兒子也不顧了。不過這樣也好,我就喜歡這樣。寄奴,咱們這一身裝扮,真的能混過江嗎?」

  劉裕搖了搖頭:「我之所以費盡心機地要騙取戰馬和衣甲,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我們想混過江,他們現在一定已經通告了沿江的守軍,一定要盯著我們這一隊人,所以,我們這副打扮,雖然也是選手,但看起來就是驚慌失措的其他隊的散兵游勇,不是他們想要抓的劉裕小隊。」

  魏詠之的三片兔唇咧了咧,笑道:「已經二更了,咱們真的就這麼渡江過去嗎?這可是雪夜啊,只靠這一身油脂,能混過去麼?」

  劉裕的神色變得堅毅起來:「我們每個人只有一天的乾糧,現在,大家把這些全吃掉吧。能不能勝,就看這一把了。」

  劉敬宣抓了抓腦袋:「你也不早點說,剛才我就吃光了。打完了餓啊。」

  劉裕歎了口氣,從懷裡拿出了兩個饅頭,分了一個給劉敬宣:「給,你小子以後吃東西慢點。」

  劉敬宣搖了搖頭:「不,這是你的饅頭,從早晨到現在,你還沒吃過,我知道你就是想保持體力拼這最後一下的,我不能吃你的東西。」可是他的話還沒說完,肚子就「咕」地一聲響。

  劉裕微微一笑:「已經到這裡了,還客氣什麼,一會兒還要夜遊過江,沒體力可不行,吃吧,阿壽,知道你個子大消耗多。」

  劉敬宣咬了咬牙,一把接過了這個饅頭,狼吞虎嚥起來:「寄奴,今天我算是服了你了,以後再不跟你爭啦,咱們一起過江去!」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環視四周的同伴:「咱們一起過江去!」

  半個時辰之後,同一條溪谷,三十多人行色匆匆,接連而至,每個人身上的衣甲,都已經由汗水漸漸地凝成了一層白色的鹽霜,與那霜雪混為一色。

  為首二人,正是劉毅與毛球,自打冰原伏擊之後,他們這兩隊人就湊在一起,東奔西突,穿林過嶺,繞了一大圈之後,也跑到了這裡。

  劉毅的堂弟劉粹,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突然往一邊的地上一坐,再也不肯起來了,劉毅的眉頭一皺,上前拉起自己的堂弟:「阿粹,不能停,起來,給我起來。」

  劉粹喘著粗氣:「大哥,我怕是,怕是不成了,你們先走吧,我,我歇會。」

  劉毅咬了咬牙,沉聲道:「天寒地凍,你要是不起來,一覺睡過去可能會死的,起來,給我起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7
第二百三十七章 偷渡不成蝕把命

  正說話間,突然一陣馬嘶聲傳來,眾人如同條件反射一樣,紛紛鑽進了谷邊的小溝與草叢之中,這一天下來,他們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從騎兵的追擊中逃脫了,幾乎已經成了本能地反應。

  劉毅和毛球幾乎是同時跳進了一個雪坑之中,還不忘了抓起兩把雪把自己給完全蓋住,只露出兩隻眼睛在雪外,死死地盯著馬鳴的方向。

  幾匹馬兒的身影,緩緩地從谷外的另一邊出現,卻不同於一般的戰馬,馬背上沒有騎手,而這幾匹馬兒正悠閒地甩著尾巴,低頭吃草呢。

  毛球睜大了眼睛,奇道:「這是怎麼回事?從馬嗎?」

  劉毅一動不動地盯著這些馬兒,低聲道:「再等等看。」直到過了小半刻的功夫後,總共有十幾匹這樣的馬兒邊走邊吃草,劉毅才舒了口氣,喃喃地說道,「難道,難道真的是棄馬嗎?」

  毛球疑道:「什麼棄馬?」

  劉毅微微一笑:「也許會有些厲害的傢伙,在面對騎兵追殺的時候,反殺了那些追騎,然後就騎著這些馬奔到了江邊,他們大概是已經過江去了,唉,看起來,咱們這些參賽的人裡,還是有比咱們厲害的人啊。」

  毛球哈哈一笑,站起了身,一邊抖著身上的雪,一邊說道:「該不會是劉裕吧。」

  劉毅的眼中冷芒一閃:「還真可能是他們,我想到一個好辦法。這些馬兒都有馬鞍,一邊還有一些散落的衣甲,我們如果穿上,打扮成追兵的樣子,也許可以直接混過江去呢。」

  毛球點了點頭,一揮手,帶著還沒有退賽的幾個兄弟上前穿起衣甲了,而跟著他的其他十幾個散兵也都上前,牽馬的牽馬,著甲的著甲,劉毅笑著站在原地,抱臂而立,看著這些人漸漸地遠去,嘴角邊勾起一絲冷笑。

  劉粹走到了他的身邊,一邊撓頭,一邊奇道:「大哥,咱們為啥不去騎馬啊,全給姓毛的傢伙弄走了。」

  劉毅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天下沒免費的好事,這些東西在這裡,卻不給別人所用,一定是有問題,咱們且跟在毛球後面看,他們若是成了,咱們再取不遲,要是不成,權當給咱們探路,有何不可?!」

  劉粹恍然大悟,點頭道:「大哥果然高明,那咱們?」

  毛球突然回過頭來說道:「希樂兄,要不要分你們幾匹馬?」

  劉毅笑著擺了擺手:「咱的族人多,這馬不夠分,你們先過江,過去後咱們再取馬過江。沒事。」

  毛球哈哈一笑,回頭一拱手:「那兄弟我就卻之不恭啦。」

  小半個時辰之後,江邊,蒜山渡方向。

  劉裕等人潛伏在草叢之中,死死地盯著渡口那裡,已是四更,這裡卻是燈火通明,幾十名軍士正執著火把,守在渡口,更是時不時地會有些遊騎沿江而行,幾十條渡船,已經給收在了渡口這裡,江面之上一片漆黑,連一條過江的舟船都沒有。

  劉裕的眉頭緊緊地鎖著,一邊的檀憑之歎了口氣:「一場內部選拔賽罷了,搞得跟胡人真的打到江邊一樣,至於麼?沒船我們真的要游過江嗎?」

  劉裕搖了搖頭:「渡口這裡水流較緩,就是要遊,也得從這裡遊,我們再等等看,實在不行,只有趁機強突這裡,奪船過江了。」

  何無忌訝道:「奪船過江?這會驚動守軍吧。」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芒:「那得把握時機突襲了,我算了一下,每兩刻鐘會來一波遊騎,我們需要在兩刻鐘的時間裡控制渡口,然後游過江去。不然這裡一旦發現不對,就會通知對岸的守軍,我們最好的結果只是一路強突,很可能不能走到最後了。」

  劉敬宣恨恨地說道:「爹這是明擺著不要我們勝出,這不公平。」

  劉裕微微一笑:「非如此,怎麼可能選出智勇雙全的強兵呢?真到了戰場之上,又有什麼公平不公平的?我覺得挺好。咱們再等一下吧。」

  話音未落,只聽得一陣馬蹄聲響起,卻是從眾人身後的那條山谷來處。魏詠之嘟囔道:「這前面一波騎兵剛走,怎麼又來了?難道是追殺我們的人?」

  劉裕搖了搖頭,低聲道:「噤聲,有情況了。」

  眾人全都低下了頭,只見十餘騎身著皮甲,騎著戰馬,向著渡口而來,何無忌的眉頭一皺:「那些馬兒…………」

  劉裕一把捂住了何無忌的嘴,低聲道:「看來有同道中人撿了我們的馬,大家不要說話,看看他們能不能混過去。」

  說到這裡,渡口為首的一個隊正模樣的軍士拿著火把,照向了領頭的騎士,毛球那張熟悉的臉,一下子映入了眾人的眼簾,劉裕的臉色一變,心中暗道:怎麼會是他?!

  渡口的隊正上下打量了來的這十幾騎,點了點頭:「你們是來巡江的還是來傳令的?」

  毛球微微一笑:「將軍有令,敵軍有小股部隊已經過江,需要南岸守軍加強戒備,我等就是來傳令的。」

  隊正的眉頭一皺:「可有權杖或者是公文?」

  毛球臉色一變,沉聲道:「軍情緊急,就是有權杖,也不是你區區一個守渡口的小隊正能看的,快讓我們過江,遲了片刻,誤了軍情,拿你是問!」

  隊正的嘴角勾了勾:「既然如此,你們就過江吧,不過,戰馬只怕不能一條船裝得下,你們先上船,對面的渡口有馬可騎。」

  毛球點了點頭,一揮手,身後的同伴們全部下馬,走上了船,一個梢公穿著蓑衣,在後掌舵,另一個則在擺渡,很快,這一船人就離了岸,直到中游。

  劉敬宣歎了口氣:「娘的,早知道也跟他們一樣就這樣過江了,寄奴,你這回可是失算了啊。」

  劉裕微微一笑:「不,我想,他們要倒楣了,這隊正在這裡守渡口,怎麼會蠢到連口令都不問呢?」

  劉敬宣的臉色一變,正要開口,卻只見江心之中突然火光大亮,七八條戰船一下子從霧氣重重的江面中現身,戰船之上的弓箭手林立,對準了毛球的那條船,而隨著「撲嗵」兩聲,那兩個撐船的艄公,全都跳進了江裡,只剩下這裝了十餘人的渡船,在江心中央打起轉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7
第二百三十八章 雙劉合流迎轉機

  為首一條戰船之上,慕容南彎弓搭箭,對準了毛球,大聲道:「船上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識破,按演習規則,投降吧,也省得弓箭無眼了。」

  毛球長歎一聲,把手中的武器往船上一丟:「奶奶的,果然天下沒便宜好事啊。」

  劉裕搖了搖頭,心中暗道,好不容易給這毛家兄弟爭取來的參賽資格,算是白忙活了,但能走到這步,已是不易,不知道他們的父輩能不能向劉牢之求求情,讓他們加入戰鬥部隊,哪怕不是老虎部隊呢。

  正思量間,卻聽到後面一陣極細極輕的腳步之聲,劉裕的臉色一變,連忙作了個手勢,身邊的同伴們紛紛沒入了草叢之中。

  十餘個一身黑衣的人,不走大道,卻是從一邊的樹林草叢之中,快速地潛行,月光照耀之下,為首之人的那張國字臉,看得清清楚楚,可不正是劉毅?

  劉裕的眉頭微微一皺,喃喃道:「原來是他!」

  劉敬宣一看劉毅,氣就不打一處來:「這傢伙居然也到這裡了,哼!」

  一邊的何無忌低聲道:「寄奴,希樂畢竟也是號人物,又是老鄉,這時候最好還是大家合力的好。你看呢?」

  劉裕環視四周,看著周圍的眾人,低聲道:「大家說呢?」

  檀憑之和魏詠之對視一眼,低聲道:「我們聽寄奴哥的。」

  向靖,虞丘進和孫處等人咬了一會兒耳朵,點了點頭:「無忌說得有理,人多力量大,我們出來的人有千餘,現在已經不多了,就多這十幾個人,應該也不至於影響最後的結果吧。」

  劉敬宣恨恨地拍了一下地上的積雪:「寄奴你定吧,反正我是不喜歡和這傢伙在一起。」

  劉裕點了點頭:「那就一起吧。」他突然站起身,拿起一個雪團,對著正在幾十步外飛奔的劉毅,就扔了過去。

  劉毅一直盯著渡口的情況,卻沒有意料到一邊的草叢中有人,連忙一矮身,這個雪球頓時就在他身後的劉藩臉上開了花,砸得他滿臉都是,他本能地四腳朝天躺到了地上,恨恨地罵道:「居然有伏兵,我就這麼完蛋了!」

  劉毅火速地抄起弓箭,正要開弓,卻發現是劉裕笑眯眯地看著自己,向著他們這行人揮手呢。

  劉毅的心放了下來,一擺手,制止了周圍同伴們的動作,對著劉裕也揮了揮手,兩邊的人都是老相識了,很快就跑到了一起,相識而笑,只有劉敬宣恨恨地扭過了頭,也不看劉毅一眼。

  劉裕拍了拍劉毅的肩膀:「希樂,真不容易啊,這重重殺機,都讓你闖過來了。」

  劉毅歎了口氣,看了看周圍的人,搖了搖頭:「出來時有四十多人跟著我,現在不到四分之一了,就是剛才,要不是讓毛球先去探了個路,只怕這會兒退賽的就是我們這些人了。」

  劉敬宣冷笑道:「我就知道你這傢伙一定會利用別人的。」

  劉毅面不改色,平靜地說道:「有現成的馬和衣甲,誰都想用,毛球二話不說就先取了那些,我不與他爭,難道還是我存心害他了?」

  劉敬宣勾了勾嘴角:「哼,你明知事情不對,故意想讓人探路的,這是你剛才的原話!」

  劉毅微微一笑:「當然,如果是你阿壽兄呢,也不需要動腦子,直接上就是,反正你一向是先做再想,對吧。」

  劉敬宣的臉色一變,厲聲道:「你竟然敢…………」

  劉裕一看這兩人又要掐起來,連忙站到了兩人中間,雙手下壓,作了個息事寧人的手勢:「好了,這時候要的是團結,有什麼要說的,放在以後吧。」

  劉敬宣咬了咬牙,直接轉身走向了一邊,也不再搭理劉毅。

  劉裕看向了劉毅,正色道:「希樂,剛才阿壽說的你不愛聽,但也不是沒有道理。現在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據我所知,現在還沒有人能成功過江,我們這裡加起來不到五十個人,是肯定都能給選上的,所以,我們要齊心協力,再不能有任何小九九。」

  劉毅的臉色微微一紅,笑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其實我也不是有意地要讓毛球去探路,實在是馬不夠分,所以…………」

  劉裕擺了擺手:「好了,不說這個了。現在毛球已經被擒,我們得商量一下接下來怎麼辦吧。」

  劉毅蹲下了身子,跟眾人一起看向渡口,只見慕容南這會兒已經帶著手下,行船靠了渡口,毛球等被判定或俘或亡的選手們,一個個垂頭喪氣,在慕容南手下們的押送下,走上了岸,慕容南對著那個渡口的隊正說道:「張隊正,我要帶著這些俘虜去大營,只有到了那裡,才能審出劉裕等人的去向,你這裡不可掉以輕心,還是要留意有人混水摸魚才是。」

  張隊正點了點頭,笑道:「幢主請放心,小的在這裡盯著,一隻鳥也不會飛過去的。只是那劉裕嘛…………」

  說到這裡,他勾了勾嘴角:「這人半天沒露面,應該是已經在別的地方游過江了吧。」

  慕容南轉頭看看了江面,眼中閃過一絲迷茫:「我們在江山也一直巡視著,沒看到有人過江,難道,他真的已經從別處偷渡了嗎?」

  毛球突然開口道:「你們是在說劉裕劉寄奴嗎?嘿嘿,這會兒他們估計已經到終點了吧。」

  慕容南的臉色一變:「你說什麼?你見過劉裕了?」

  毛球「嘿嘿」一笑「當然,這些馬兒和衣甲都是他給我們留下來的,早在一個時辰前,他就從上游的渡口游過江了,約定了他過江之後,會點起三堆火,然後讓我們也渡江的。」

  慕容南恨恨地一跺腳:「真是見鬼,還是讓他鑽了空子,快,快隨我去江南岸!」

  他一邊說,一邊急匆匆地帶著人向船上回奔,張隊正在後面嚷道:「幢主,這些俘虜怎麼辦?」

  慕容南頭也不回地跳上了船,他的聲音順著江風飄了過來:「你先看押在這裡,等我們處理完了江南的事,自然會回來,他們已經被俘了,不能隨便動的,也不會有人來劫!」

  隨著他的這些話,這十餘條戰船已經離岸,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劉裕的臉上閃過一絲笑容:「天助我也!兄弟們,準備動手!」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8
第二百三十九章 奇襲渡口夜濟江

  張隊正看著毛球,他們這十幾個人已經給解除了武裝,圍成一團,坐在地上,張隊正咧嘴一笑:「你們能衝到江邊,也是不容易了,聽說雪原那裡安排了伏擊,八成的人都在那裡直接報銷了呀。」

  毛球歎了口氣:「那又如何,到了這裡不還是給抓了嗎?」

  張隊正點了點頭:「反正你們已經給俘虜了,不妨告訴你,那個劉裕在偷了我們軍士的戰馬和衣甲之後,我們這裡就接到飛鷹傳書和烽火警示了,對不上口令的騎兵,一定就是你們這些參賽者假扮的。」

  毛球咬了咬牙:「怪不得那些馬兒給劉裕遺棄了,原來他早就想到了這點。唉,怪我一時心急啊。」

  張隊正哈哈一笑:「好了,算你們運氣不好,這個從中軍過來的什麼穆幢主,是負責這沿江防守的長官,他這會兒過江去抓劉裕了,你們本來能吃到的烤羊,只怕沒戲啦。」

  毛球的肚子突然「咕」了一聲,一聽到烤羊二字,他就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畢竟,從比賽開始,他早就吃光了那些乾糧,要不然,也不可能在這冰天雪地裡堅持到現在,給這麼一說,馬上就感覺到餓了。

  毛球舔了舔嘴唇:「兄弟,咱們賽了一天,現在餓壞了,就算沒烤羊,有沒有什麼饅頭,窩頭之類的,好歹也給咱們整兩個啊。」

  張隊正笑著擺了擺手:「咱們這裡是渡口,可不是收容站,沒多的糧食,除非…………」

  他的話音未落,突然一聲很細很輕的聲音從幾十步外傳來,緊接著,他的胸口護甲之上,就中了一箭,牢牢地釘了在胸口,箭身還在微微地晃動呢。

  張隊正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又是一陣羽箭破空之聲響起,幾十箭紛紛地衝著站在各處的軍士們襲來,他們還來不及熄滅手中的火把,或者是取出盾牌,身上的胸口,小腹這些要害之處就紛紛給射中,一團團紅色的染料在這些地方開了花,按比賽的規則,直接是判定陣亡退賽了。

  最後一個軍士慌忙地拾起火把,向邊上的一堆狼煙奔去,準備去發出遇襲的信號,只聽「嗚」地一聲,一箭破空,把他剛剛舉起的火把,直接從中間射斷,燃燒著的火把頭飛出二十多步遠,落進了江水之中,只聽「哧」地一聲,就此熄滅。

  緊接著,又是四五箭飛來,在他的前胸後背之處紛紛開了花,這個小兵歎了口氣,把手中剩下的半截木頭扔到了地上,搖了搖頭。

  毛球對著一臉無奈的那個張隊正哈哈一笑:「太有意思了,我們現在只是被俘,你們卻是給判定陣亡啦。」

  他一邊笑著從地上起身,一邊看向了來箭的方向:「是哪路兄弟救了我們啊?」

  劉裕微笑著從草叢中長身而起,手中的弓箭箭弦還在微微地晃動著:「毛兄弟,咱們又見面啦。」

  毛球又驚又喜,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寄奴啊,我就知道你會來救咱們的。」

  劉裕點了點頭,看著身邊的檀憑之:「瓶子,多虧你這一箭,要不然讓他們發了信號,可就麻煩了。」

  檀憑之笑道:「還不是你佈置的,要我隻盯著接近狼煙的人,我不用象你們去招呼其他人,只要盯著這裡就可以了。」

  劉裕對著身後的幾十人沉聲道:「大家動作快點,巡邏騎兵很快就會到。」

  他一邊說著,一邊帶頭奔向了渡口,拍了拍毛球的肩膀之後,也不跟他說話,直接對著那張隊正說道:「兄弟,現在你們已經是死人了,麻煩借衣甲一用。」

  一刻鐘之後,劉裕的身上穿上了那張隊正的甲胄,持著他剛才拿過的長槊,站在渡口,而那四十多名守在渡口的軍士,則已經被轉移到了劉裕剛才藏身過的那些草叢之中,身上披了皮袍,躺在雪地之中,按劉裕的說法,他們已經是屍體了,就算是給扔到江裡,也是沒有問題的。

  毛球帶著手下的十幾個人,上了江邊的一處渡船,向靖持著竹蒿,在船尾掌舵,劉裕看著這一船人,低聲道:「你們動作要快,運完這一船人之後,趕快回來,再運下一批,兩個時辰之內,所有人都要過江。」

  毛球的眼中淚光閃閃:「寄奴,那你呢?你為什麼不先過去?」

  劉裕微微一笑:「毛兄弟,你這回跟我們不一樣,我們就算退賽了還是可以在戰鬥部隊當兵,而你,要是輸了就只有回鐵匠營了,再說,你們好不容易才從俘虜的退賽邊緣復活,第一批你們先過去,趁著那邊還沒發現,早點衝到終點。」

  劉敬宣小聲地嘟囔了一句:「寄奴啊,你要做好人,也應該先顧及我們這些老弟兄才是。」

  劉裕笑道:「我們在這裡還怕過不了江嗎?阿壽,你要是怕這個,就先上船吧。」

  劉敬宣的臉微微一紅,向後退了一步:「我想過江隨時都可以,只是隨便說說罷了。」

  劉裕點了點頭,對著向靖說道:「鐵牛,你水性好,記得快去快回,碰到江上有盤問的,就按那張隊正說的口令應對。」

  劉毅的眼中閃過了一絲不甘的神色,說道:「對面只怕會有意想不到的情況,我看,還是應該先讓腦子好使,會隨機變通的人先走這一船。」

  劉裕的臉色一變,眼中閃過一道冷芒:「希樂,這話不要說了,現在他們沒發現我們的突襲,不會有什麼應急佈置,前幾船是安全的,你前面坑過毛兄弟一次,這回不可再這樣了。」

  劉毅勾了勾嘴角,不再說話。

  劉裕的一腳踢在了船幫之上,讓這條船開始向著江中飄去,他低聲道:「就這樣說好了,半個時辰一個來回,我們會在這裡站好崗的,祝大家好運!」

  這條小船剛剛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之中,遠處的江岸之上就傳來了一陣馬蹄之聲,劉裕戴好了頭盔,扭了扭脖子:「大家準備小心應付來騎,一切按計劃行事!」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8
第二百四十章 留守到最後一人

  當劉裕等人都各自站定之後,二十餘騎組成的一個小騎隊,已經馳到了眾人的面前,馬上都端坐著皮帽皮甲的騎士,領頭的一個隊正模樣的人對著劉裕沉聲道:「月朗星明。」

  劉裕微微一笑,回道:「複我大晉。」

  來騎點了點頭,一些本來抄著弓箭的軍士們,紛紛地把弓背回到了背後,為首這個小隊正正色道:「各位兄弟辛苦了,可有何異動?」

  劉裕一指江上,說道:「剛才有人企圖穿了我軍的衣甲混過江去,被穆幢主所識破,這會兒穆幢主已經過江了,要我轉告各位巡江的將士,得仔細盤查,核對好口令,小心敵軍使詐。」

  來騎哈哈一笑:「放心,有我們在,就算這些參賽的傢伙生出翅膀,也不可能飛過江的,大家辛苦了,過了明天正午,咱們就可以一起吃烤羊肉啦。」

  劉裕點了點頭:「我早就等著這一刻啦。」

  來騎一聲呼嘯,揚塵而去,後面的同伴們四蹄翻飛,帶起塊塊混合了積雪的泥土,很快就消失在江岸的遠處。

  劉裕鬆了口氣,喃喃道:「還好向那張隊正逼問出了口令,要不然還真的是個麻煩事呢。」

  劉毅搖了搖頭:「寄奴啊,遲則生變,咱們還是得抓緊過江才是。」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我也想一船就過江,但我們這麼多人,總得有三四個來回才是,我算過時間,過江一個來回正好半個時辰,跟這巡江的遊騎的時間是一致的,只要來騎兵的時候不至於正好上船,那就不會有問題。」

  一邊的何無忌點了點頭:「我們的人都隱藏在草叢那裡,只有你發了信號才會過來。就是那些個俘虜…………」

  劉裕擺了擺手:「他們不是俘虜,而是死屍了,不過,這大雪天還讓他們隻著單衣,確實難為這些兄弟了,等我們比賽結束後,一定要好好請他們吃肉喝酒,這才對得起人家。」

  劉敬宣恨恨地說道:「這幫傢伙下手太凶了,一點情面也不留,為啥要請他們喝酒吃肉?」

  劉裕笑道:「說不定以後還會是一個鍋裡吃飯的戰友呢,做事不能由著性子來,他們也不過是在盡自己的職責罷了。」

  虞丘進哈哈一笑:「就是,寄奴哥啊,下一批讓誰上船呢?」

  劉裕收起了笑容,看著劉毅,說道:「希樂,你想要上船的話,下一批就帶你的人走吧。」

  劉毅的臉色微微一變,有些不忿地說道:「寄奴,你這是看不起我麼?我來得最晚,你卻要我先走,我不是毛球這樣的弱者,需要特別照顧。」

  不過說到這裡,他勾了勾嘴角,看向了身後的人,說道:「我的兄弟們裡有些人受了傷,或者是挨了餓,如果方便的話,我希望能帶五個人走。」

  劉裕點了點頭:「這個沒有問題,還有誰受傷或者是覺得體力不支的,可以跟我提出來,下一波走。」

  沒有人說話,在這個時候,軍人的尊嚴和男兒的要強戰勝了想要早點過江的衝動,連劉毅都硬撐著,不要說其他人了,以至於劉裕在接下來的一刻鐘左右的時間,回到了草叢中一個個地檢查各人的情況,最後才挑出了十六個人,作為第二批渡江的人選,剛挑完人之後,江面之上一陣水波響動,卻是向靖劃著渡船,重新回來了。

  劉裕安排了受了輕傷的孫處帶著這十六個人上了船,在船離岸之後不到幾分鐘的時間,第二批巡江的騎兵接連而來,劉裕等人再次沉著應對,打發走了這幫人,如此這船,三趟渡船之後,渡口只剩下最後十四個人了。

  劉裕看著遠去的一隊巡江騎兵,長長地鬆了口氣,拉下了臉上的青銅面當,即使鎮定沉穩如他,這會兒也是汗流滿面,他微微一笑,看著周圍留下的人,劉毅,趙毅,劉敬宣,何無忌,檀憑之,魏詠之,孫處,劉藩,諸葛長民兄弟等,可以說,這會兒在這裡的,都是全軍頂尖的壯士,這十餘個人的戰鬥力,大概能超過剛才過去的三撥人的總和,也正是因為這些人的自信與驕傲,才讓他們放棄了先走的機會,留到了現在。

  諸葛長民帶著兩個弟弟奔了過來,他們也是路上跟劉毅會合在一起的,那諸葛長民一邊抹著臉上的汗水,一邊說道:「那些俘虜已經安置好了,把剩下的衣服都給他們穿上了,只要他們不違規,亂髮信號,我想我們這回過江,是沒有問題的。」

  劉裕點了點頭,看著四周的同伴們,笑道:「總算是過去了,看起來也沒有出什麼問題,只要再應付一波敵騎,咱們就可以安全過江了。」

  劉敬宣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衣甲之內:「看起來,這身油脂也白抹了,咱們應該是可以直接過江的。不用寒夜裡再在這該死的江中游泳了。」

  劉毅點了點頭:「一會兒向靖就會回來了,只要這點時間不出意外,咱們就能過江啦。」

  說到這裡,他看向了劉裕,笑道:「寄奴,還是你厲害,這麼多英雄好漢,都對你服服帖帖,聽你安排,我這次算是服了你了。咱們都是京口人,以後就是進了老虎部隊,也要同心協力才是。」

  劉敬宣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要是寄奴的話,我會聽,不過你劉希樂麼,哼,我怕哪天給你坑死的都不知道。」

  劉裕一看這兩人又要開掐,搖了搖頭:「好了,二位,我剛才說過,這時候要同心協力,有什麼恩怨,比賽完再說吧。」

  何無忌也跟著說道:「就是,這會兒有啥好爭的,再說總有些人互相看不順眼的,都是男人,一點小過節成天放不下,也太沒出息了吧。」

  劉敬宣勾了勾嘴角,沒有接這話茬,對劉裕說道:「過了江之後,咱們就能混到終點了吧,只可惜這一路沒怎麼打,太不過癮了。要不我們過江之後再打一場爽快的戰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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