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3709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1
第二百一十一章 江南才女謝道韞

  劉裕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子,奇道:「什麼事?」

  劉穆之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異樣的神色,表情變得神秘兮兮地,低聲道:「那個,你最近見過王妙音沒有?」

  劉裕搖了搖頭:「我給貶去鐵匠營後,哪還有臉見她?那地方又熱又臭,也不適合她這樣的貴小姐前來吧。」

  劉穆之歎了口氣:「我來這裡雖然不久,但是也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上次演武的時候,王妙音在你出事之後陪你,等於直接公開了你們之間的關係,據說上層的那些個世家子弟,都把她當成了一個異類,畢竟,跟你這個連小軍官都不是的人在一起,別人會怎麼看她?」

  劉裕的心中一陣酸楚,低下了頭,黯然道:「是我無能,害死了水生,更是拖累了妙音。」

  劉穆之正色道:「事已至此,後悔也沒用了,為今之計,是要好好想想,你跟王姑娘以後如何相處。只有早點回到戰鬥部隊,搏取功名,她那裡才會好過一點。我聽說最近王姑娘的父親也來了,把她帶回了建康,只怕最近一段時間,你是見不到她了。」

  劉裕的心猛地一沉,暗道怪不得這些天王妙音一次也沒來找自己,原來人已經不在廣陵了,他的眉頭一皺:「王太守不是不太管女兒的事嗎,怎麼這回會特地來廣陵呢?」

  一個清冷而沉靜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因為,風言風語讓他這個一心向道的人也待不住了,畢竟,這對王家的聲譽有影響。」

  劉裕的臉色一變,看向了門口,只見一個四十出頭的****,在四個美婢的陪伴之下,緩步而入,這中年婦人生得極為美麗,更是有一股子大家閨秀的端莊秀麗之色,隱約之間,還有幾分讓人親切的和善,如果真要用什麼來形容,那大概只有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才有這般的顏色了。

  只是這美婦的眉宇之間,與那王妙音倒是有六七分相似,劉裕訝道:「夫人是?」

  ****平靜地說道:「我姓謝,是妙音的娘。你就是劉裕嗎?我聽幼度多次提起過你,今天,正好有機會見面。」

  劉裕在第一眼見到這位****時就有了這種感覺,但聽到她自報家門時,還是有些吃驚,畢竟,王夫人之名,即使是他這個在京口的鄉野村夫都聽說過的,號稱江南第一才女,可不是浪得虛名。

  劉裕的心有點慌,額頭開始冒汗,一時間不知所措,直到劉穆之乾咳了一聲,他才反應過來,連忙作了個揖:「晚輩劉裕,見過夫人。」

  謝道韞一直在上下打量著劉裕,她的臉上如同罩了一層寒霜,卻是看不出喜怒哀樂,轉頭看向了劉穆之:「劉參軍,我有些話想跟劉隊正說,不知道是否能行個方便。」

  劉穆之連忙起身行了個禮:「既然是夫人所請,穆之敢不從命。」他說著,快步而出,而那四個美婢也都微一欠身,跟著劉穆之走了出去,屋內只剩下了劉裕與謝道韞二人。

  劉裕的心中暗叫苦也,本是想在胖子這裡找到打造寶刀的秘方,可沒想到反過來給胖子安排了這麼一出,看來今天可能是未來的丈母娘在為女兒挑婿了,無論如何,這一關還是得過的。

  想到這裡,劉裕反倒是心下釋然,他就是這樣的性格,越是艱難的環境,反倒是越有鬥志與信心,心一橫,拱手道:「王夫人,有何指教,晚輩知無不言。」

  謝道韞冷冷地說道:「劉裕,你好大的膽子,我女兒也是你能隨便高攀的嗎?」

  劉裕搖了搖頭:「晚輩和妙音兩情相悅,談不上高攀。」

  謝道韞的柳眉頓時倒豎,厲聲道:「住口,妙音也是你能隨便叫的?你真的是太沒有規矩了!」

  劉裕正色道:「王夫人,晚輩以為,名字起了就是讓人叫的,雖然晚輩現在身份低微,但自信有一身本事,以後可以建功立業,絕不會辱沒了妙音的。她也正是看中了晚輩的這點,才會傾心相許!」

  謝道韞怒極反笑:「一派胡言!你不過是一個京口的草莽,連個破落士人都不算,我王家,謝家是何等的尊貴,上品無寒士,下品無士人,這個道理都不明白,你這麼多年是怎麼活的!」

  劉裕的心中一陣無名火起,朗聲道:「晚輩早聞夫人大名,說是江左第一才女,即使是在謝家子侄中,也是極為出色的,不意今天一見,實在讓人齒冷,可見這世間傳言,也有言過其實之處!」

  謝道韞冷笑道:「想不到你這粗漢,倒是有幾分伶牙利齒,你倒是說說,我又怎麼名不副實了?」

  劉裕正色道:「玄帥是您的弟弟,他在勸晚輩從軍之時,曾經說過,沒有萬年不變的世家,也沒有永不滅亡的王朝,王候將相,寧有種乎?即使是現在的高門世家,也是前人的奮鬥所致,誰也不可能永保富貴。就算是我大晉南渡開國,那時候的世家現在又何在?而您謝家,也就是這幾十年發達起來的,你們能通過軍功和清譽發達,就這麼肯定我劉裕以後就無出頭之日嗎?」

  「夫人號稱江左第一才女,這見識連您的弟弟和女兒都不如,這還不讓人齒冷嗎?」

  謝道韞沒有馬上回答,她的一雙美目之中,光芒閃閃,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能說出這樣的話,倒還是有幾分見識,並不象傳言中所說的只會拳腳功夫的匹夫。不過,現在的世道就是如此,我弟弟和女兒看中你的能力,但沒辦法給你好的出身。你想要建功立業,就得付出比世家子弟多出千百倍的努力。這不是放兩句狠話就能解決的。」

  「劉裕,我實話跟你說吧,得知妙音有意於你之時,我曾經很吃驚,但最後還是默許了,因為幼度一再地力保會為你創造一個好的前程,說你有能力在軍中飛黃騰達,所以我勉強同意你們先交往,看看你在軍中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再決定你和妙音的未來,畢竟,現在秦虜南下,朝廷是用人之際,你也並非完全沒有機會!」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1
第二百一十二章 未來岳母看人低

  謝道韞剛才說話的時候,語氣還算平和,但突然語調一變,神色也變得嚴厲起來:「可是你自己錯過了這個機會。你在演武之中闖了大禍,鬧出人命,現在給發配了鐵匠營,而最要命的是,你和妙音的關係公開了!現在妙音已經成了世家間的一個笑話,要是繼續跟你交往,只怕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嫁人,有幸福了!」

  謝道韞越說越激動,聲調開始變高,眼中的光芒閃閃:「這是我作為一個母親,向你提的要求,離開我的女兒,如果你真愛她的話!」

  劉裕的心中怒火更盛,兩隻手已經捏成了拳頭,他在極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用儘量平靜的聲音說道:「夫人,晚輩再說一遍,晚輩和妙音是情投意合,就算要分開,也應該是由妙音來跟我說這話才是。您雖然是她的母親,但也不能決定她的終身大事!」

  謝道韞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鄙夷與不屑,一邊笑,一邊搖頭:「劉裕啊劉裕,你真以為婚姻之事,是小輩們看對眼了就能決定的?也許在你們京口鄉下是如此,但我告訴你,世家之所以是高門,就在於有其禮法,婚姻之事,從來不是自己能作主的!」

  說到這裡,她收起了笑容,眼中冷芒一閃:「別說妙音了,就是我本人,當年出閨嫁人,不也是要遵長輩之命嗎?也許你也聽說過,當年我本另有意中人,但就是因為長輩之命,才只能嫁給了現在的夫君。這就是我們世家子女逃不掉的宿命。你明白嗎?」

  劉裕咬了咬牙:「晚輩斗膽問夫人一句,請問您這樣當年遵了長輩之命,另嫁他人,這麼多年來,您幸福嗎,後悔過嗎?」

  謝道韞先是一愣,她沒有料到居然有人敢直問自己這樣的問題,本能地怒道:「放肆,劉裕,誰給了你膽子讓你這樣問長輩?」

  劉裕平靜地說道:「晚輩確實失禮,向夫人致歉,但晚輩的意思是,如果您對自己的婚姻非常滿意,就不會這樣當著第一次見面的晚輩說出來,可見您雖然跟王太守兒女滿堂,但總是心有遺憾的。如果您自己都有遺憾,為什麼要給妙音繼續留這種遺憾呢?!」

  謝道韞的眼中光芒閃閃,半晌沒有說話,久久,才幽幽地歎了口氣,扭頭看向了別處:「劉裕,這麼多年來,只有你敢這樣跟我說這件事,就算是我的弟弟,甚至是叔父大人,都不敢這樣跟我提及此事。這件事我不想多談,不管怎麼說,我嫁入王家,穩固了兩個家族的地位,增進了兩大世家的聯姻。就算小有遺憾,起碼也不至於說後悔。」

  說到這裡,她眼中的冷芒一閃,如冷電般地直刺劉裕:「可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女兒,但你能給她什麼?你現在家徒四壁,一無所有,在軍中也幾乎前程盡毀,不僅如此,還結怨刁家,如果不是我弟弟保著你家,只怕那刁逵有一萬種辦法取你家人的性命。你連自己和家人都保護不了,憑什麼接近我女兒?」

  這些話如一把把飛刀一樣,直刺劉裕的心,他的心頭在淌血,其實這些殘酷的事實,也是他這些天不敢再去找王妙音的根本原因,他自己也不敢說一定有把握,還有翻身立功的機會!

  謝道韞看劉裕不再說話,冷笑道:「其實象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你們這種有點士人身份,卻是出身低賤之人,就總是會特立獨行,表現出一些跟世家子弟與眾不同的地方,比如拿著粗野當豪爽,拿著蠻力當勇武,甚至把喝酒吃肉,放浪形骸之事都裝得豪氣幹雲,這一套對於未經世事的年輕人來說,會覺得很新奇,甚至會為之嚮往!」

  「於是你們就可以借機攀附一些涉世未深的世家子弟,對男人可以結交,對女人可以勾引,然後借著這些世家子女的關係,讓自己往上爬,上一個這樣做的,不就是那荊州大軍閥桓溫嗎?他靠著這一手,手刃了仇人,居然還娶了公主,從此平步青雲,你劉裕也想學桓溫,借著接近妙音,來當跳板,用我王家和謝家的勢力往上爬,你以為我看不出嗎?」

  劉裕的心中一陣不可遏制的狂怒衝上了大腦,正色道:「王夫人,您是前輩,長輩,但您真的看錯我劉裕了。我劉裕再不濟,也是八尺男兒,怎麼會甘心靠著女人的裙帶關係給自己謀前程?您這樣說,不僅是侮辱我劉裕,也是侮辱您的弟弟和女兒!」

  謝道韞的臉色一沉:「我怎麼就侮辱幼度和妙音了?他們難道不是上了你的當,給你利用了嗎?」

  劉裕哈哈一笑:「謝將軍在接任五州都督之後就微服來京口私訪,是他找的我從軍,而不是我去廣陵攀附他,難道我有預知未來的本事,知道他會來廣陵查訪,所以早在幾年前就開始打下一個京口大俠的名頭?」

  謝道韞點了點頭:「就算我弟弟是被你的名聲所吸引,但妙音呢?你敢說不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後才起了攀附之心?」

  劉裕搖了搖頭,正色道:「夫人,您的女兒知書答禮,怎麼會隨便在一個陌生男子之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我跟她定情不是因為她是謝家的女兒,而是因為她以一個女子之身,卻為國效力,千里奔波,這種不讓鬚眉之氣,讓劉某佩服。而且,她不象其他的世家子弟一樣,因為晚輩的出身就看不起我,隻此兩點,就足以讓晚輩對她有好感。」

  「晚輩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低微,配不上世家小姐,既然不知道她是您的女兒,但也知道她的家世遠在晚輩之上,所以能跟她成為普通朋友就已心滿意足,是這次千里之行後,妙音主動向晚輩坦白了身份,並大膽地提出交往。晚輩可以指天發誓,自始至終,晚輩與妙音的交往,完全是出於純粹的愛情,沒有一絲一毫其他的原因!」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1
第二百一十三章 兩情相悅非交易

  謝道韞冷笑道:「你是想說,是我女兒主動看上了你這個鄉巴佬嗎?」

  劉裕正色道:「晚輩雖然不才,但自問身上還有些可取之處,妙音看中晚輩,是超越了出身,家世這些俗律,晚輩以為,隻此一點,妙音小姐就勝過前輩多多!」

  謝道韞的臉色一沉,冷冷地說道:「夠了,劉裕,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妙音會給你騙到手,看來你不僅有一身蠻力,腦子也很清楚,心機很深,更是有一張搬弄是非的唇舌,也難怪我家女兒會著了你的道兒。只不過,你騙不過我的眼睛,哼,如果你真的愛妙音,為什麼現在不離開她?你覺得你現在配得上她嗎?」

  劉裕咬了咬牙:「晚輩雖然一時受挫,但一刻沒有忘了奮鬥,晚輩相信,將來總有再起的一天,如果妙音真的看不上晚輩,那晚輩掉頭就走,絕不離開,但現在她連表達自己意願的機會都沒有,就給您夫君強行帶走,您這是拆散我們,又讓晚輩怎麼能心甘情願?「

  謝道韞冷冷地說道:「你也知道此事已經驚動了我夫君,哼,他可不是好說話的人,連見面的機會都不會給你。劉裕,實話告訴你吧,這回我夫君本是想取你性命的,至不濟也要趕你出軍隊,若不是我看在妙音的份上,幫你求情,你覺得你現在還有站在這裡說話的機會?」

  劉裕的心中一陣酸楚,他咬了咬牙,沉聲道:「多謝夫人的保全,晚輩一定會做出番事業讓您看的。」

  謝道韞冷冷地說道:「不必了,人生不是總有機會的,我弟弟看中你,給足了你在軍中升遷的機會,就連劉牢之的兒子,也沒有得到這些機會,但你自己把握不住,本來如果那次演武你能勝出,甚至可以直接讓你代理軍主,只有到了這一步,才算勉強有跟妙音交往的條件。可惜這一切全給你弄砸了,現在你讓我王謝兩家都顏面無光,在世家之間已經成了笑柄。妙音的終身幸福,幾乎已經給你毀了,你還想要什麼機會?」

  劉裕的心在滴血,他長歎一聲:「都是晚輩的錯,如果能換回妙音的一生幸福,那讓晚輩做什麼都可以。」

  謝道韞的神色稍緩,點了點頭:「很好,你有這個態度,說明你對妙音還有幾分情意在,有了這個,就好商量。咱們不妨作個交易吧,你離開軍隊,我們謝家會保你和你家人的平安,你以後必須離開京口,遠走他鄉,去蜀中,去嶺南,總之,不要留在建康周圍。」

  劉裕沉聲道:「為什麼要我離開軍隊?為什麼要我離開家鄉?」

  謝道韞轉過了身,不看劉裕,冷冷地說道:「怎麼,你還賊心不死,還想著有朝一日能鹹魚翻身,迎娶妙音?我告訴你別做夢了。只要你在軍中,那妙音就不會對你死心,你已經沒有了機會,我謝家也不可能永遠保你家人,想要避開刁家,只有遠走他鄉,隱姓埋名!」

  劉裕的心中一股不平之氣生出,朗聲道:「晚輩的人生,不需要他人安排,晚輩的功業,也不會給別人阻止,除非你們把我殺了,不然,我絕不離開北府兵!」

  謝道韞冷笑道:「你可別忘了,我弟弟可是北府兵主帥,為了給你留點面子,可以讓你自己走,不然的話,嘿嘿,等我們找到理由,那可不是可以隨便一走了之的事了。」

  劉裕哈哈一笑:「我相信玄帥,相信他的誠意,他絕不會因為我的一次失手而放棄我,就算他真要趕我走,也請他自己來,夫人,您並不是北府兵的主帥,還無權決定軍中的人事變遷!」

  謝道韞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一拂水袖,轉過了身:「哼,你是鐵了心要跟我們王家作對是吧。」

  劉裕淡然道:「晚輩是大晉子民,現在國家有難,晚輩豈可坐視?若晚輩真有違反軍令之處,要給強行驅逐出軍,絕無二話,但更不可能因為夫人的兩句話,就主動退出,那樣的話,晚輩就是逃兵,懦夫,一輩子也抬不起頭了!」

  謝道韞有些驚訝地轉過了頭:「你當真不走?」

  劉裕毅然決然地點了點頭:「不打退秦虜,晚輩絕不離開!」

  謝道韞勾了勾嘴角,拍了拍手,門外一陣腳步聲響起,四個壯實的護衛,抬著一大口箱子走了進來,為首一人打開箱子,頓時屋內珠光寶氣,流光溢彩,只見這箱子之中,裝滿了一根根的金錠銀條,成串的珍珠翡翠,即使是劉裕見識過上次的交易,也不免為之變色,此箱珍寶的價值,豈止幾百萬錢?

  謝道韞揮了揮手,那幾名護衛行禮退下,只聽她輕啟朱唇,說道:「劉裕,念在你與妙音相交一場,也為我謝家做了不少事的份上,這箱財寶,你拿去吧,有了這些東西,你到任何地方都可以做個豪強了。幼度說過,你曾經想去北方,甚至去丁零翟部的地方,現在北方還算太平,你有這錢,在那裡做個富家翁,也不會再有人害你了。」

  說到這裡,她的眼中冷芒一閃:「但是,你必須永遠地離開妙音,如果你真的愛她,希望她幸福,就請離開她吧。她畢竟是高門世家女兒,跟你不是一路人,你給不了她一輩子的幸福!」

  劉裕的心中一酸,轉而昂起了頭,正色道:「夫人,晚輩知道身份低微,配不上妙音,您剛才說了這麼多,無非就是希望晚輩離開妙音,晚輩可以答應您,此生此世,再也不見她一面。」

  說到這裡,劉裕的眼圈紅紅的,淚光在他的眼眶中打轉,但他一咬牙,沉聲道:「但是,晚輩的人生,不會受任何人的主宰,晚輩此生的心願,也不會受到任何人的干擾,晚輩從軍不是為了攀附高門,而是要以這一身的本領,為國效力,留名青史,這錢您拿回去,晚輩分文不取,以後晚輩會繼續在軍中,走出自己的人生!」

  說到這裡,他向著謝道韞一揖,轉身大踏步就走,在這轉頭的一瞬間,他的眼淚終於流出來了。

  謝道韞的聲音突然變得親切而溫暖,伴隨著她的微笑,從劉裕的身後傳來:「果然是英雄人物,有大志,有氣節,也難怪妙音會對你一見鍾情,大丈夫當如是也。小裕,請留步!你和妙音的事,我准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1
第二百一十四章 感情測試終得過

  劉裕突然一愣,轉過了身,看著對面的這個美婦人,只見她的臉上淺笑盈盈,如帶春風,而看著自己的眼神裡,已經完全沒有了剛才的那種鄙夷與高高在上的傲慢,轉而給他一種說不清的親切感,這種感覺,只有在蕭文壽的眼睛裡看到過,那是一種慈母的愛。

  劉裕難以置信地說道:「這,這是什麼意思?夫人你?」

  謝道韞正色道:「不錯,小裕,剛才這些話,不過是為了試探你的,你既然要娶妙音,那我這個未來的丈母娘,總得親眼見識一下未來姑爺的成色吧。」

  謝玄的笑聲從牆後響起,順著一陣機關響動的聲音,對面的一堵牆突然翻轉,而一身文士便服,一如他初來京口時的打扮,長髯及胸,豐神俊朗,宛若仙人。

  「怎麼樣,大姐,小弟沒說錯吧,劉裕這個姑爺,可否讓你稱心?」

  劉裕這下子全明白了,長歎一聲:「這該死的胖子,居然不事先告訴我。王夫人,玄帥,你們這是在試探我呀。」

  謝玄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便裝:「我沒有穿帥袍,而是一身便裝,就是因為這是我們的家事,小裕,現在沒有劉隊正和謝大帥,只有你和妙音的舅舅,有些事情,我們也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了。」

  劉裕點了點頭,說道:「剛才的話,都是晚輩的心聲,晚輩自始至終,都沒有存半分依靠王家和謝家的權勢向上爬的心思,那也不是晚輩的人生目標。晚輩只想靠自己的本事,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玄帥你當日勸我從軍之時,也說得很清楚,沒有什麼世家門閥,也沒有什麼京口大俠,我只是普通一兵,而自從軍以來,晚輩也一直是這樣做的。對晚輩來說,驅逐胡虜,收復河山才是首要之事,別的事情都可以放到一邊。」

  謝道韞點了點頭:「你若真的是那種多愁善感,兒女情長的人,妙音也不會看上你了,我的女兒我清楚,她喜歡的是英雄豪傑,但你是想做桓溫還是想做祖逖,這是我們要弄清楚的。所以,才會有今天的談話。」

  劉裕搖了搖頭:「晚輩是大晉子民,只想驅逐胡虜,對於富貴榮華並無所求,祖豫州(祖逖,官至豫州刺史)才是晚輩真正的人生目標。」

  謝玄歎了口氣:「小裕啊,你現在沒有權勢,也沒有地位,更沒有依附於你的人,這樣說不奇怪。就是那桓溫,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只怕也沒想著日後謀朝篡位吧。人是會變的,有了權勢,有了手下,有了地位之後,很多想法就不一樣了。現在的你,確實是個很純粹的人,但是以後,就算你不這樣想,你手下的人也許會逼著你走那一步的。」

  劉裕正色道:「晚輩有自己的做人原則,絕不會給人逼著做什麼事。這點前輩可以放心。」

  謝道韞微微一笑:「小裕,其實今天在試你之前,我已經對你這個人基本上瞭解,你知道你最打動我的一點是什麼嗎?」

  劉裕搖了搖頭:「晚輩不知。」

  謝道韞看著謝玄,說道:「你的勇武,任俠,豪爽,這些是幼度和妙音所推崇的,但在我看來,並不足以讓我把女兒嫁給你,因為歷代的野心家,或者說雄主,都有這種性格。我們謝家只想效忠大晉,並不希望女婿成為桓溫這樣的人。」

  「可是你真正打動我的,是上次的演習,那次的演習,決定著你在軍中的前程,你可以不顧演習的勝敗,犧牲掉自己的前程,卻是可以離開指揮的位置,去救你的兄弟,這件事證明了你不是那種為了權力而放棄親情和道義的人,而這,正是最打動我的一點。」

  謝玄歎了口氣:「旁人都以為你劉裕是不知輕重,但是在我們姐弟兩看來,這種小事,恰恰反映了最真實的人性,一個人可以把自己的性格刻意地掩飾,但在這種關鍵選擇的時候,卻是可以暴露出來。」

  劉裕勾了勾嘴角:「如果真的在戰場之上,我是不會離開指揮位置的,因為我還有更多的兄弟需要保護,但這是演習,勝負與我的兄弟們的性命相比,不算什麼,在風塵之中,戰馬騎兵是做不到不衝撞人的,我必須要把我的兄弟們接回來,當時只想了這麼多,至於前程,名利,勝負,我真的沒有想。」

  謝道韞微微一笑:「所以加上今天的測試,我們都確信了你劉裕並不是想借著門閥作為進身之階,通過今天你的表現,不管王家會怎麼看,但是你和妙音的事情,我們謝家會一力支持的。」

  劉裕的喜色上臉,行了個揖:「多謝二位前輩的成全。」

  不過他很快又是眉頭皺起:「只是,王太守真的反對我和妙音在一起嗎?」

  謝道韞歎了口氣:「小裕,本來這些事情算是家醜,我不方便對你透露的,但是現在我們已經把你看成家人了,也不需要向你隱瞞什麼。你未來的老丈人,其實對妙音並沒有太多感情,對他來說,女兒不過是一個用來聯姻的工具而已,這回他來帶走妙音,主要是因為你和妙音的事情傳了出去,讓他覺得失了王家的面子,僅此而已。」

  劉裕的心猛地一沉:「那麼,他會把妙音嫁給別人?」

  謝道韞微微一笑:「小裕,這點你可以放心,妙音不僅是王家的女兒,也是謝家的外孫女,要嫁給誰,需要兩家一致同意才行。我們既然答應把妙音嫁給你,就不會同意他隨便把妙音嫁給哪個世家子弟。我那夫君可以不聽我的話,但絕不敢得罪相公大人。」

  劉裕的眉頭舒展了開來,心中暗道,說來說去,還是因為謝相公在位,是國之柱石,無論是王家還是會稽王,再或者是桓家,都不敢輕易得罪,看起來這權勢真的是決定一切的,只是落在壞人手中就是國之災難,落到謝相公這樣的人手上,是萬民之幸事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2
第二百一十五章 男兒壯志不可移

  但劉裕還是歎了口氣:「既然此事已經公開,那晚輩也不能無所作為,還是得建功立業,有配得上妙音的身份,才可能成就好事。」

  謝玄點了點頭:「不錯,我們也不可能強行地把妙音嫁給一個小軍官,上次你演習失敗,本來有些人,有些勢力是想借機趕你出軍隊的,是我們強行留下了你,最近你在鐵匠營做得很好,居然能想到批量用翻砂法制甲片的辦法,連我都要對你刮目相看了,正好最近老虎部隊要組建,我可以把你直接調進去。」

  劉裕搖了搖頭,神色變得堅毅起來:「不,玄帥,我現在還不能直接加入老虎部隊,在鐵匠營完成我的計畫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

  謝玄微微一愣,訝道:「小裕,你這是怎麼了?不是已經打造出鐵甲了嗎,還要做什麼?去鐵匠營本就是權宜之計,現在你有了功勞,正好可以離開啊。」

  劉裕正色道:「現在我已經不這樣想了,去鐵匠營,不是為了個人的升遷,而是為了給全軍打造出一流的武器裝備,現在我只做出了甲,但還沒有做出犀利的,大規模裝備的刀!」

  謝道韞微微一笑:「幼度啊,看來小裕比你我想的更深更遠,你這樣讓他進戰鬥部隊,倒是有點唐突了。剛才小裕和劉穆之一直在商量這兵器之事,我也聽到了一些,不過沒來得及問,現在你們說起此事,我正好可以問問,小裕你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戰陣之上,不用槊,而要用刀?」

  劉裕笑道:「因為老虎部隊是全軍的鋒利,要的是突擊敵陣,直取中軍。我軍如果與秦軍決戰,兵力上是處於下風的,而且如果按傳統的車步打法,列陣前進或者是打防禦戰,那就會給敵軍主動突擊,這一陣的演武可以看到,如果敵軍真的用精騎重騎突擊,那我們就是抵擋起來,也是會付出慘重代價的。所以…………」

  謝玄點了點頭:「所以對付騎兵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衝不起來,與其想盡辦法讓騎兵減速,不如我們主動衝擊,直入敵陣!」

  劉裕的眼中精光一閃:「不錯,就是如此,胡虜謂我南方步兵只能結陣打硬仗,打待仗,我們就要反其道而行之,主動出擊,直取其陣。這時候,適用於正面相持的矛槊,就不是最好的選擇了。只有用刀,斬馬刀,才能人擋殺人,騎擋殺騎!」

  謝道韞興奮地說道:「所以,你要打靠出削鐵如泥,甚至可以生生砍死披甲戰馬的這種雙手大刀?」

  劉裕點了點頭:「正是,精鋼鐵甲可以讓戰士們不畏敵軍的矢石,衝進敵陣,但是手裡如果沒有稱手的武器,做不到放手大殺。畢竟,陷陣死士要的不是保持隊形,而是散開隊形,砍他個人仰馬翻,打亂敵軍的先鋒,直取中軍,為後續的部隊殺開一條血路!非如此,不可稱老虎!」

  謝玄滿意地點了點頭:「你的這個打法,倒是和牢之的設想不謀而合。他也不想打防守戰,而是想利用一切機會,用我吳地精兵的輕果剽悍的特點,直取其中心,所以,他建軍以來,就是用各種手段訓練將士的速度和攻擊力!」

  劉裕想到那天的軍議,歎了口氣:「怪不得劉將軍要把手下的整個部隊都練到日行三百里以上,其實他就是要步兵能打這樣的突擊戰,根本不跟敵軍正面相持,可能直接在他們紮營,未列陣的時候就突擊了。跟這次秦軍嚇崩毛將軍的打法是一樣。」

  謝玄歎了口氣:「是的,他想把戰場弄到淮南一線,就是要利用這裡多山多丘陵,水網縱橫的地理環境,必要的時候,用舟橋在河裡機動,距敵二三百里時就趁夜上岸,翻山越嶺,直接突擊敵軍大營,敵軍也多半是料不到我軍有如此可怕的攻擊速度,可以一戰而潰!」

  劉裕笑道:「他那個是戰略打法了,我這個卻是戰術打法,他考慮的是打敗這八萬秦軍,而我考慮的,是如何在以後跟秦國大軍主力相持時,能在堂堂之陣上打垮他們。所以,我要的是戰士們不僅有精良的護甲,更是要有能砍翻一切的寶刀!」

  謝玄的眼中冷芒一閃:「可惜,你雖然想到了制甲之法,但是這寶刀,你還沒有辦法打造出來,即使是劉穆之也幫不了你。小裕啊,我能理解你的這個心情,但是這事畢竟急不得。你不能因為此事,耽誤了老虎部隊的選拔,不然一旦錯過,只怕你想要升遷,就要麻煩了。畢竟,老虎部隊以後會是全軍的先鋒,也是最容易得戰功的部隊。」

  劉裕正色道:「晚輩從軍,是為了報國,而非個人的升遷,這點晚輩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老虎部隊中有劉牢之這樣的大將,有各部隊的精銳猛士,並不缺我一個人,但是這神兵利刃,卻是當下的首要之事。若是因為缺乏利器而戰爭失敗,那我和妙音的親事也不可能成功。所以晚輩一定要弄出這武器。」

  謝道韞微微一笑:「幼度啊,小裕既然有這樣的志氣,倒是顯得你有些矯情了。我看,咱們還是答應了他的要求,讓他自己去闖一闖吧。」

  謝玄的眉頭一皺:「可是老虎部隊的選拔在即,這寶刀利刃若是打造不出來,又耽誤了進老虎部隊,豈不是會誤了妙音?再怎麼說,我們也不可能把妙音嫁給一個鐵匠吧。」

  謝道韞笑道:「老虎部隊中間也有隨軍鐵匠的吧,只要小裕能趕上入隊選拔,就算在鐵匠營裡做不出來,也可以在老虎部隊裡繼續弄啊。」

  劉裕的心中一動,暗道這謝道韞果然才思敏捷,這種應急權變之法,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他笑道行了個禮:「多謝夫人成全。」

  謝道韞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神芒:「去吧,去打造你的寶刀吧,記住,下個月初十,是老虎部隊的公開選擇,別錯過了。你放棄了這次直接加入的機會,就得跟大家一起競爭,記得妙音在等你!」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2
第二百一十六章 若有來生取富貴

  看著劉裕的身影從門口漸漸地消失,謝玄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地消散,他一揮手,不知從哪裡冒出了幾個黑衣護衛,行禮之後,把大門給帶上,很快,小屋之內,只剩下了幾點燭臺上跳動著的火苗,映著這姐弟二人的臉。

  謝道韞勾了勾嘴角:「劉裕想要在鐵匠營有所成就,你不應該打壓他的積極性才是,這不止是打鐵,也許,他會革新我們整個大晉軍隊的作戰模式。」

  謝玄搖了搖頭:「就算他弄出削鐵如泥的寶刀,又能如何,步兵難道可以不用矛槊,就靠大刀片子一路砍過去嗎?我反正是不信的。」

  謝道韞微微一笑:「如果是老虎部隊,這樣一路突擊,你信不信?」

  謝玄的眉頭微微一皺:「可全軍才能有多少個老虎部隊?就是劉牢之也說了,十萬北府,出五百猛虎,他這五千人裡,能真的作到悍不畏死,高歌猛進的,也就幾百人!」

  謝道韞點了點頭:「劉裕顯然是在這五百人裡,你沒發現嗎,他身上有一種很奇怪的特質,讓人跟他相處久了,會不自覺地贊同他的想法,甚至願意把命都交給他。」

  謝玄喃喃地說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那種王霸之氣?」

  謝道韞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想,我練了這麼多年的相人之術,不會有錯,今天我看劉裕,隱約之間已經有帝王之氣,也許,他才會是我們謝家未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富貴的保證!」

  謝玄的臉色一變:「當真?」

  謝道韞的神色變得異常嚴肅:「你當相公讓我來廣陵是為了什麼?還不就是要看一看劉裕的成色嗎?以妙音妻之,這個是早就定好的事情了,不用我這次再測試劉裕。如果劉裕真的有可能將來是九五之尊,我們以後的所有計劃和安排,恐怕都要作些改動了。」

  從帥府出來之後,劉裕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經歷了從地獄到天堂的轉變,這人生的大起大落,實在是太刺激了。至少,今天他摸清楚了謝家的真實想法,也不用再擔心妙音會嫁給別人,這些天來一直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了。

  王妙音那絕世的容顏從劉裕的眼前消失,而水生的臉卻又浮上了他的心頭,劉裕的心中一陣酸楚,自水生下葬以後,他還沒有去看過一次,不是因為別的原因,實在是自己不敢面對這個把自己當成唯一寄託的孩子。

  但是不敢面對的事終歸會面對,就象曾經無數次畏懼到來的與未來岳母的見面,今天還是來了,也許,是時候向水生致歉了。

  劉裕從街上的一處小酒肆買了一些酒肉,這花光了他身上僅有的一點餉錢,帶著四個荷葉包裹著的小菜,一小吊水生以前最愛喝的洋河酒,出城向西,走向了墳地。

  太陽漸漸地落山,野狗與豺狼的嚎叫之聲,開始在密林間回蕩著,離了人口繁華的城市與村鎮,外面的世界是如此地空曠,而這片新建的公墓裡,已經豎起了幾百座新墳,全是北府軍建軍以來,在訓練中和戰鬥中陣亡的將士,跟水生一起,長眠在這塊他們流下了血與汗的土地上。

  劉裕找了足有小半個時辰,才找到了水生的墳包,他的眼睛漸漸地濕潤,打開了手中的四個荷葉包,一股子風雞與醬羊肉的味道,在這片墳地裡傳播了開來,混合著洋河酒的味道,倒是把墳地外的一些野狗招來了,只是大概這些畜生也畏懼於劉裕這條彪形大漢,只是趴在百十步外,流著口水,看著這些酒肉,卻是不敢上前一步。

  劉裕捧起一碗酒,滿上了洋河酒,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水生,是寄奴哥的錯,害了你,寄奴哥答應過你,會帶你一起去取富貴,寄奴哥食言了,若有來生,共取富貴,安心上路吧!」

  他說著,手腕一抖,這一大碗酒,給他灑在了水生的墳頭,只有徐徐的夜風,飄過整個墳地,拂起劉裕的額前亂髮,發散著他那哀痛的心情。

  慕容南的聲音突然從墳包之後響起:「你可終於來看他了呀。」

  劉裕的臉色一變,繼而釋然:「你又來這裡做什麼?又是用你們那鮮卑的跟蹤之術,跟我來這裡的嗎?」

  慕容南那略顯單薄的身形,從墳包之後閃出,他的手中同樣拿著一壺酒,幾包荷葉裹著的菜,一邊往地上鋪起食物,一邊搖頭道:「不,今天我是想要自己來憑弔水生的,畢竟,是我的手下射殺的他,要算這筆賬,也得算到我身上才是。」

  劉裕搖了搖頭:「不怪你,演習之中,這只是個意外。你們在煙塵之中放箭,本就有危險,真正要他命的,還是我脫他頭盔這件事。」

  慕容南勾了勾嘴角:「我那天打你的那一巴掌,還疼嗎?」

  劉裕摸了摸自己的臉:「早不疼了,不過還是要謝謝你,那天打醒了我。」自從那天之後,他也沒再見過慕容南,今天一見,先是有些意外,繼而倒是有些驚喜,雖然明知是他的手下讓水生送了命,但對他這個人,卻是半點也恨不起來,甚至有些盼望他不要離開自己。

  慕容南點了點頭:「劉裕啊,不管怎麼說,水生已經故去了,我們的生活還要繼續,你不能因為一個好兄弟的死就消沉,以後上了戰場,誰知道明天自己會不會死呢?活好當下,珍惜現在的每一天,才是我們這些人作為一個戰士,應該具有的性格。」

  說到這裡,他也端起酒碗,把一碗酒灑在了地上:「水生兄弟,雖然你我素未謀面,但我慕容南今天也送你一程,你安心上路,你的家人,劉裕一定會好好照顧的,若有來生,我也願與你共取富貴。」

  劉裕靜靜地看著慕容南做完這一切,他站起身,鄭重地對著慕容南行了個揖:「我代水生兄弟謝謝你了。」

  慕容南收起了面前的酒碗,看著劉裕,平靜地說道:「為亡者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接下來,我想跟你談談為活人做的事。」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2
第二百一十七章 水生墳前授秘法

  劉裕的臉色一變:「這是什麼意思?你想說什麼?」

  慕容南輕輕地歎了口氣:「你覺得我在影子部隊解散之後,沒有回北方,還是留在這裡,是為了做什麼?」

  劉裕的嘴角勾了勾:「我不知道,我也很奇怪這點。也許,是玄帥還需要用你跟慕容家進行聯絡吧。」

  慕容南搖了搖頭:「這不是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也想做點什麼,來幫你渡過這次的難關,只有這樣,才能讓我心裡好受點。」

  劉裕先是一愣,轉而搖了搖頭:「我說過,水生的死跟你沒有關係,你不必為此而內疚。更沒有欠我什麼。」

  慕容南歎了口氣:「這孩子活著的時候想的是取富貴,死的時候,我想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家人能過得好。他現在已經死了,以後補貼他家的事情,由你來做,如果你過得不好,那水生家也就過不好了,對吧。」

  劉裕皺了皺眉頭:「是的,我答應過以後會照顧他家一輩子,幫他的弟弟買田地,娶媳婦,水生做不到的事,我來幫他完成。」

  慕容南微微一笑:「可是如果你在鐵匠營裡就一直這麼沉淪下去了,你還怎麼去照顧他家一輩子呢?就靠當個軍中鐵匠的收入嗎?」

  劉裕的眉頭一皺:「我想我不會永遠只是當一個鐵匠的。」

  慕容南的神色平靜,緩緩地說道:「你要是成了謝家的女婿,這些事情自然迎刃而解,不過,現在王姑娘給她爹帶走了,你這件事情,也有生變的可能啊。王太守的為人我很清楚,他很要面子,絕不會把女兒嫁給一個鐵匠的。」

  劉裕心中暗暗稱奇,這些謝家的家事,他慕容南又是如何知道的,他看著慕容南的臉,沉聲道:「這些事情你又是從何而得知?」

  慕容南歎了口氣:「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對謝家的瞭解,比你想像中的要多,王姑娘在找不到你的時候,有時候也會托我向你傳話,畢竟,她跟別人不熟,這廣陵城中,也就只有我能幫她忙了。」

  劉裕勾了勾嘴角,暗道這慕容南現在成天待在謝玄的帥府之中,倒是方便做這事,就是不知王妙音這回臨走前留了什麼話,他沉聲道:「妙音說什麼了?」

  慕容南正色道:「王姑娘希望我能幫你一把,讓你早點離開鐵匠營,她說你成天在琢磨著如何打造出精兵堅甲,以你這種堅韌的個性,不給你弄出來,你是不會離開鐵匠營的。」

  劉裕點了點頭,心中暗道,妙音真的是對我的個性一清二楚,自己這種不達目的不甘休的性格,與她相識不過半年,就給她掌握了,真是個冰雪聰明的佳人啊。他心中這樣想,嘴上卻是說道:「那你又能怎麼幫我?」

  慕容南微微一笑:「你不是想要精兵堅甲嗎?那甲片給你找到了辦法弄出來了,可是這武器,你去沒有辦法,今天你找劉穆之就是為了此事,但他同樣也沒有辦法,是不是?」

  劉裕點了點頭:「這些都給你知道了,我還有什麼說的。難道,你有辦法?」

  慕容南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你可要知道,我們慕容氏久居遼東,精通冶鐵之道,甲騎俱裝都是用上好的鐵所制,就因為我們有獨到的煉鐵之法,從不外傳。」

  劉裕正色道:「既然是你們的不傳之秘,就不用告訴我了吧。」

  慕容南微微一笑:「其實,這也不是我們慕容家的獨創,當年西朝末年,八王混戰,天下大亂,中原的很多人逃難來我們遼東,有才華蓋世的文人,也有能工巧匠,而我們的這個冶鐵之法,就是受了你們漢人工匠的啟發之後,才得出的。現在教給你,也算是物歸原主吧。」

  劉裕的眉頭一皺:「慕容南,這並不在我們兩國此次的交易範圍之內,你已經教了我們北方騎兵的戰法,還幫忙組建了影子部隊陪練,早就完成任務了,這冶鐵之法,是你們部落的不傳之術,就這樣教給我,有什麼理由嗎?你家的主公能答應嗎?」

  慕容南笑著看向了劉裕:「喲,怎麼突然關心起我的利益了呢?」

  劉裕看著慕容南,平靜地說道:「因為至少現在,我們是朋友,慕容南,上次我就說過,就算以後我們反目成仇,戰場相見,但起碼我們這段時間的友誼,我會永遠地記著。既然是朋友,我不希望你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如果是我在秦國,把大晉的機密出賣給了你們,我回去後肯定要受軍法處置的。推已及人,我不能這樣做。」

  慕容南的鼻子輕輕地抽了抽,幽幽地歎了口氣:「如果你真的是這麼想的,我還真得謝謝你了。實話告訴你吧,這在北方並不是不傳之秘,除了我們慕容氏之外,別的有不少民族和部落都知道此中秘密,只不過不向你們漢人公開宣傳罷了。向你們公開這冶鐵之法,也是主公授予我可以便宜行事的許可權,讓我為了取得謝家的信任時,可以公開,所以,你並不用擔心我會受罰。」

  劉裕的眉頭一皺:「那你應該向玄帥坦白才是,而不是告訴我。」

  慕容南突然笑了起來:「告訴你不就是告訴了玄帥了?有什麼區別?」

  劉裕歎了口氣:「說不過你,剛才王夫人還說我口齒伶俐,但在你面前,我就跟個啞巴一樣。算了,既然你有這好意,我一再推辭,就顯得我不近人情了。而且,說老實話,我也確實很想知道這個冶鐵鑄兵的秘法。」

  慕容南笑著點頭道:「好,那你可得聽好了,我只說一遍,就當是說鬼話好了,你記得多少,能做到什麼程度,就看你的天份和本事。」

  說到這裡,慕容南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非常嚴肅而認真,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劉裕,正色道:「劉裕,你也當了一陣子的鐵匠了,在你看來,這打鐵冶煉,最重要的是什麼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2
第二百一十八章 淬火自有別別竅

  劉裕不假思索地回道:「自然是掌握好火候!」

  慕容南點了點頭:「那火候又是什麼,如何掌握?」

  劉裕笑道:「火候嘛,就是看爐火的顏色,到青色的時候,也正好是能融化出鋼汁的時,候,這時候一般就要起鍋了,我最近可沒少看。」

  慕容南繼續說道:「那你可知,要讓爐火變成這種青色,需要做到什麼?要用什麼樣的材質生火,又如何設爐,鼓風呢?」

  劉裕微微一愣,這些事情他倒是一直沒怎麼關心,在鐵匠營這些天來,只是學到了看那青色的火候,給慕容南這麼一問,才開始仔細地思索起這些天來煉鋼的經歷。

  他一邊想,一邊說道:「我們的那些個爐子,都是用粘土所砌,裡面還要塗一層特製的膠泥,據說可以防止猛火炸了爐,而上面排出的熱氣,還要通過一條石制管道通回到爐子裡,以使火候更強。至於這鼓風嘛,就是靠手拉風箱了,鼓風之人需要力氣出色,又要耐力強,往往得一下子拉上一兩個時辰,我曾經鼓過幾次,可比打鐵要累得多了,所以一般是半個時辰就得輪換。」

  慕容南點了點頭:「能把熱風重複地灌回到爐中,又用這種封閉的高爐,已經是相當不錯了,看來中原的冶鐵技術很高。不過,你有沒有注意過,扔進爐中的那些燃料,是何物事?」

  劉裕的雙眼一亮,說道:「不就是木炭嗎?」

  慕容南笑著搖了搖頭:「看來你沒好好觀察啊,如果只是伐木燒薪得的那些個木炭,是做不到讓爐火變成青色的,也煉不出鋼汁來。你們放進去燒的,不是木炭,而是石墨,或者說煤!」

  劉裕訝道:「石墨?」

  慕容南正色道:「是的,這石墨乃是埋葬於地下的一種黑色物事,用它作燃料,燒出來的爐火才可能變成青色,如果只是用木炭,那燒出來的最多只有生鐵,爐中火色只會變成赤紅,絕不可能變青,煉鋼也是無從談起了。」

  「劉裕啊,不知道你有沒有仔細留意過,那生鐵和熟鐵在加入了木炭粉之後,變成鋼,然後要多次地再重新煉製這些鋼塊,去其雜質,其中有不少這種炭粉給滲出之後,會凝結成黑色的,小球狀的東西,這個就是石墨,或者說是煤了。」

  劉裕一下子想到了煉鋼的情況,還真是跟他說的一模一樣,點頭道:「你說的很對,確實有這種小塊的黑色顆粒,這就是石墨?」

  慕容南微微一笑:「不錯,這就是石墨,用這石墨作燃料,才可煉鋼。現在你應該知道,爐火為何會變青了吧。」

  劉裕歎了口氣:「我還是觀察得太粗了,連這些都沒有留意。多謝你的提醒。難道,你們有什麼辦法,能讓這爐火在青色之外,變出其他的顏色,煉出更厲害的鋼鐵出來?」

  慕容南搖了搖頭:「我們沒有這個本事,其實這些東西最早不是鐵匠發現的,而是那些煉金丹士們所發現,他們為了煉丹,需要爐火更熱,所以試遍天下萬物,最後能持續,穩定地提供這種猛火,以至於爐火變青的,只有石墨了。」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那既然沒有超過比現在的石墨更好的燃料,又怎麼能煉出好鋼呢?」

  慕容南微微一笑:「其實我想跟你說的,不是說能把這爐火提高到多熱,而是說,如何能讓極熱的鋼汁,迅速地冷卻下來。」

  劉裕的神色一變:「冷卻?」他的大腦裡電光火石一般,一下子想到了初見孔靖的時候,就是有一個傢伙為了偷懶,沒有去打清晨的山泉水,而是企圖用河水充數,結果給孔靖砸斷了一根手指的事。

  他若有所思地點著頭:「我明白你意思了,孔幢主把這個冷卻之物看得很重,為此甚至會重重地處罰那些打水的僕役。看起來,你是要在這個冷卻之法上作手腳了?」

  慕容南點了點頭:「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奧義了,你們漢人,只會想盡辦法在水質上作文章,要嘛是用積雪化的水,要嘛是早晨的山泉水,要嘛是清冽的溪水,等等等等,但你們就沒有想到過,這世上的萬事萬物,不止是水才能作冷卻之物啊。」

  劉裕的雙眼一亮:「那還有什麼可以冷卻?」

  慕容南笑了起來:「這就是我們胡人可以打造出精兵利甲的原因了,因為我們成天跟牲畜打交道,所以,我們可以發明出讓這些燒紅了的鋼鐵,或快或慢地冷卻的好辦法。那就是牛馬的尿和油脂!」

  劉裕睜大了眼睛:「什麼,用尿和油脂可以控制冷卻的速度?」

  慕容南點了點頭:「你可以自己去試一試,從極熱變到常溫,這就是淬火,一般來說,越冷越冰的水,可以讓冷卻的速度越快,但冷卻的時間卻不好掌握,畢竟不管怎麼說,水畢竟是水,就算是材質有區別,但也不會區別太大,無非是精鋼和好鋼的區別而已。」

  「可是如果控制這淬火的時間,放到馬尿之中,可以一刻之後才凝煉成鋼,而放到油脂之中,則可以一宿之後才慢慢冷卻,這時候你所得到的,就不是普通的鋼,而是介乎鋼和熟鐵之間的一種東西了,在我們草原之上,會把極硬的鋼稱為鑌鐵,而這種介於鋼與熟鐵之間的東西,叫做繞指柔,現在你知道它們是怎麼來的了吧。」

  劉裕哈哈一笑,一把抓住了慕容南的手,使勁地搖晃著:「慕容兄,你可真的是幫了我大忙了!」

  在抓住慕容南的手的這一瞬間,慕容南如受電擊一般,本能地想要抽回這手,卻是給劉裕鐵鉗般的大手緊緊地握著,哪還抽得開半分,劉裕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手心裡,迅速地開始冒汗,而他的表情,也變得極不自然。

  劉裕狂喜之下有些過於興奮,一看到慕容南這樣,也反應了過來,鬆開了握著他的手,笑道:「不好意思啊,我這是太高興了,有些失禮。」

  慕容南勾了勾嘴角,站起身,冷冷地說道:「希望我說的這些,對你有幫助,我走了,祝你成功。」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3
第二百一十九章 百煉宿鐵終現世

  五天之後,鐵匠營。

  劉裕滿眼都是血絲,雙目通紅,但是臉上卻看不到一絲的倦容,現在他的整個臉都被爐火烤得一片漆黑,整個臉上,只剩下了這一雙紅通通的眼睛,還在死死地盯著那青色的爐膛,以及鐵爐之上,那一塊通紅的刀狀鋼塊。

  一邊的孔靖早已經赤了大膊,親自在邊上拉著風箱,而毛球的手中則拿著幾塊黑色的煤球,緊張地看著爐膛之中的火色,手都在微微地發抖。

  「叭」地一聲,爐膛之中的一塊煤球炸裂了一下,幾點火星迸出,彈到了劉裕的身上,頓時冒起了幾縷輕煙,而爐中火色,也由赤轉青。

  劉裕一下子蹦了起來,大吼道:「就是現在,丟石墨球!」

  毛球的手中的幾個煤球,飛快地扔進了爐膛裡,頓時就給熊熊的烈焰所吞沒,而爐中火色,頓時變得一片純青,幾乎能把人融化的熱浪,撲面而來,簡直能把人都點著!

  劉裕飛起一腳,把爐膛的鐵罩門給踢得合上,一邊的孔靖,咬牙瞪眼地使勁鼓風,速度比剛才起碼加快了兩倍,隨著他動作的猛然加快,整個鐵匠鋪裡如同火山口一樣,人身上的汗剛剛冒出來,就給蒸乾了。

  劉裕二話不說,踢上爐門之後,就抄起了一把大鐵錘,毛球和馮遷二人拿起一把大鉗子,緊緊地夾住了爐子上的那塊燒紅的鋼塊,但如果仔細看,可以發現,這一整塊刀形的鋼條,居然是分成兩部分的,刃口的一層約三四寸厚的,和整個刀身刀背的材質並不一樣,就連受熱後變紅的顏色,也是有所區別。

  劉裕抄起大錘,開始不停地砸打起這兩塊鋼,而毛球則把刃口的那面翻轉,掀到了鐵玷的中央,劉裕的臂上肌肉,隨著他的敲擊,一下一下地隆起,每砸打幾下之後,就會讓毛球繼續把這塊刀狀赤鋼重新拿回來爐子上加熱,隱約之間,可以看到有些黑色的東西,從刃口那裡往刀身和刀背上滲透,細如顆粒,而馮遷也會拿著一小袋木炭粉,時不時地跟隨著劉裕和孔靖的指令,向著刀背上撒上一點點。

  如此這般,反復錘打了七十多遍之後,孔靖停下了手中的風箱,沉聲道:「差不多了。」

  劉裕點了點頭,放下了手中的鐵錘,上前接過了毛球手中的大鉗子,把整塊成為刀形的鋼鐵,把刀背上的那一大片,浸入到一邊的一桶油脂之中,只聽「滋」地一陣,輕煙騰起,這一桶油脂都開始冒起了氣泡,而一股烤肉的焦糊味,充滿了整個鐵匠鋪。

  可是刀刃的那一大塊,還是留在這一桶油脂之外,儘管背面的一大塊正在慢慢地褪去紅色,可是留在外面的這一大塊,依然是象要融化一樣,劉裕的手紋絲不動,保證著刃口這三寸赤紅,不入油脂之中,直到一刻鐘之後,他才提起了這一塊刀鋼,只見背面已經變成了青黑之色,不再發熱,而刃口三寸,仍然是一片赤紅,騰著熱氣。

  劉裕直接把刃口那一部分,又伸進了鐵爐之中,孔靖再次鼓起猛火,烤了幾分鐘之後,整塊刃口再次紅得發紫,這回劉裕隻稍稍地砸打了幾下之後,就把這塊刃口,浸到了旁邊放的另一桶發著臊氣的尿桶之中。

  「滋」地一聲,整個鐵匠鋪裡彌漫起一股中人欲漚的味道,讓人仿佛置身於茅坑之中,劉裕的眉頭皺了皺,這讓他想起了上次刺殺刁家兄弟時鑽糞道的經歷,那味道是如此地熟悉。而這次為了淬火,還特意取了豬牛羊馬驢這五種牲畜的尿液,但願能靠這個,把刃口練成百煉之鋼。

  劉裕想著想著,不禁出了神,直到一邊的孔靖高聲道:「可以了!」他這才反應了過來,把這塊刀鋼取出了尿桶之中。明顯可以看到,刃口呈現古銅之色,隱隱地泛著紫色的光芒,而刀背則呈現青黑之色,正是那熟鐵滲入了炭粉後的顏色。

  孔靖一個箭步衝到了這把刀前,細細地端詳著刀身的顏色與刀上的條紋,不停地點著頭:「好,實在是太好了,想不到這鮮卑人的煉刀之法,竟然如此地神奇,用百煉鋼為刃,以熟鐵為刀背,混合煉製的時候,百煉鋼裡的炭粉可以滲入刀背之中,使熟鐵變硬,又不失韌性!」

  劉裕哈哈一笑,拿著大鐵鉗,夾著這個刀片,對著邊上放著的一具精鐵劄甲,就是用力一揮,只聽「嗖」地一聲,這件由精鋼甲葉所打制的鐵甲,在這把刀面前,竟然如同豆腐塊一樣,應手而成兩半,自胸部以下,沉沉地落到了地上。

  孔靖睜大了眼睛:「太厲害了,想不到用這五牲之溺淬火,竟然有如此的神兵利器,真真是削鐵如泥啊。」而鐵匠鋪裡也暴發出一陣歡呼之聲,不少忙活了幾天幾夜的工匠,都興奮地擁抱在一起,眼淚都流出來了。

  劉裕的目光落到了刀背之上:「剛才我這一刀之下,刀背完全沒有那種吃力的感覺,這紋理也沒有變化,以此觀之,此刀在戰場之上,可斬這樣的鐵甲起碼二三十付,足夠應付整場大戰了!」

  孔靖長出一口氣:「劉裕,你真的是上天賜給北府兵的禮物,此刀是你所制,就由你來命名吧。還有這百煉鋼和熟鐵混合在一起的煉鋼之法,也由你來命名!」

  劉裕微微一笑:「炭粉是由百煉鋼滲進熟鐵的,形同灌注,此煉鋼之法就名灌鋼法吧。至於這刀?」他沉吟了一下,「百煉鋼的刃口置於熟鐵刀身之上,形同寄宿,此刀,就叫百煉宿鐵刀!」

  謝玄的聲音伴隨著他的掌聲從鐵匠鋪外傳來,而他的身形,在十餘名護衛的伴隨之下,緩步而入。

  眾人都臉色一變,全都跪了下來,劉裕行了個軍禮之後,單膝跪地,雙手托舉著這把刀,上獻給謝玄,沉聲道:「玄帥,卑職幸不辱使命,您要卑職打造的那種削鐵如泥的寶刀,就在這裡,請您驗收!」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13
第二百二十章 毛家兄弟翻身願

  謝玄接過了這把刀,空中揮了兩下,點了點頭,他的眼中冷芒一閃:「劉裕,你小字寄奴,此刀最好避你的諱,依我看,不如就叫百煉宿鐵刀吧,此刀是兩種不同材質的鋼鐵所混,形同陌路,亦可叫陌刀!」

  他說著,把這把刀重新遞回到了劉裕的手上:「劉裕,本帥承認你的功績,你可以回飛豹營,恢復你幢主之職,七天之後的老虎部隊的選拔,祝你好運!」

  入夜,劉裕與毛球,馮遷二人相對而坐,滿帳的僕役與工匠們都圍在他們的身邊,人人手裡都端著酒碗,營外的空地上生著火堆,烤羊肉的香味,彌漫在整個工匠營中,所有人都是開懷暢飲,大口喝酒,大塊吃肉,自打從軍以來,這應該是這些給各軍淘汰到這工匠營的軍士們,最痛快的一天。

  劉裕微笑著看著這些又唱又跳的人們,來這裡的時間雖然只有月餘,但他已經有點捨不得離開這些個純樸的漢子們了。人和人的感情,就是在這一次次的協作,一錘錘的打鐵,一次次地拉風,一遍遍的挑水採集之中,慢慢地建立的。

  馮遷笑著把手中的這一碗酒一飲而盡:「寄奴哥,今天這麼高興的日子,你不跟孔幢主那樣去帥府飲宴,留在這裡陪我們這些人,為什麼不喝酒呢?」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以後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還很多,但跟兄弟們,也許就是最後一面了,換了你是我,不應該留在這裡嗎?」

  毛球歎了口氣:「寄奴哥說的不錯,你跟我們這些終究不是一路人,這回你立了大功可以離開了,不知道我等何時才能走!」

  劉裕勾了勾嘴角:「毛兄並非僕役,你是將門世家,按說隨時可以轉回戰鬥部隊,為何要一直留在此呢?」

  毛球的臉色微微一紅:「實在是上次當了逃兵,有辱家聲,不立下功勞,我是沒臉回去的,家叔是將軍,他必須要回去稟報敗情,但我們這些子侄,只能立功贖罪了,這是我們毛家的規矩。」

  劉裕點了點頭:「將門世家,果然不同凡響,難怪毛家從開國以來,都是我大晉的柱石。」

  毛球苦笑道:「別柱石了,現在國之柱石,是這支北府兵。我來此之後,才知道就算是治軍之道,咱們也給人家謝家遠遠地甩在後面了,其實我留在這裡,也是想多學點這強軍練兵之法,以後也許用得著。」

  說到這裡,毛球搖了搖頭:「只是軍中有軍中的規矩,鐵匠營中的僕役,往往都是弱者或者罪人,沒有立下大功,是不能回戰鬥部隊的。若是不能在戰鬥部隊裡立功,也無法升遷。說不定,我真的要在這鐵匠營中,渡過一生了。」

  馮遷眨了眨眼睛:「少爺,實在不行,小的就去找老爺求求情,就說當天我們迷了路,沒有跟上老爺!」

  毛球的臉色一變,怒道:「一派胡言,毛家只有斷頭的將軍,從沒有懦夫孬種,我在戰場上逃跑,已經無顏見人,哪還有臉回去呢!就算真的不得升遷,也只有隱性埋名,找個窮鄉僻壤過此一生了!」

  劉裕勾了勾嘴角,說道:「好了,毛兄的心情,我可以理解。馮兄弟,你要知道,將門子,兵家漢都是有著那股子氣,不願意苟活的,這是軍人的榮譽與尊嚴,比命還重。就象我,為什麼一定要留在這裡,打出百煉宿鐵刀才走?同樣是為了這股子氣。毛兄的所作所為,在下佩服!」

  毛球歎了口氣:「不過寄奴確實有才,你來這裡才這幾天,就做出了這麼大的成績,要是以前有人跟我這麼說,我根本不會相信的。只可惜你明天就要走了,以後想跟你討教煉鐵之道,或者是兵法操練,都不可能了!」

  劉裕搖了搖頭,說道:「不是還有老虎部隊的選拔嗎?毛兄若是想去那戰鬥部隊,這應該是最好的機會了!」

  毛球的眼中先是閃過了一絲興奮之色,繼而又變得失望起來,搖了搖頭:「不可能的,我是在鐵匠營,這裡是雜役,沒有資格參加戰鬥部隊,更不用說是集全軍精銳的老虎部隊了。」

  劉裕微微一笑:「如果毛兄需要我的幫忙,這點倒是不在話下!」

  毛球奇道:「什麼,你能幫上我?」

  劉裕點了點頭:「不錯,本來玄帥是想讓我免試直接加入老虎部隊的,但我不願意走後門,所以要堂堂正正地參加選拔,而你這個情況又是特殊,你是將門虎子,是有真才實學的,不應該在這裡屈就,雖然軍法無情,但大敵當前,應該可以變通,允許有才能的人參加選拔,我想玄帥是不會拒絕的!」

  毛球緊鎖的眉頭終於舒展了開來,笑道:「這又怎麼好意思呢?」

  劉裕笑著拍了拍毛球的肩膀:「大家是兄弟,就應該互相幫助,對了,毛兄,聽說上次你還有其他的幾個兄弟,也是兵敗後四散逃亡,都在別的輜重部隊裡當雜役,你也叫上他們,一起參賽吧,我相信毛家子弟,應該是可以通過這個考試的,當然,我能幫你們的,也只有到這一步了!」

  馮遷樂得從地上一下子彈了起來:「少爺,你聽到了嗎,可以叫大少爺,三少爺,四少爺他們都參加啊!」

  毛球笑道:「那我就代家兄家弟們一起謝謝寄奴哥了,我大哥毛珍在被服營,三弟毛璠和四弟毛璩在當馬夫,五弟毛瑾在看守糧倉。加我五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劉裕笑著擺了擺手:「沒有問題,不過這個考試好像是只能個人獨立完成的,馮兄弟就沒法再幫你了。劉將軍定的軍法極嚴,沒這麼好過的,就是我,也不一定能通過,你們可別以為有了參賽資格就能過關了!」

  毛球哈哈一笑:「只要有個翻身的機會就行啦,劉兄,我們毛家兄弟這輩子都會記得你的恩德!」

  劉裕笑著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賽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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