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3703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8
第一百六十二章 寄奴密室論軍機

  小半個時辰之後,廣陵城,北府軍帥府。

  一處密室之內,劉裕,慕容南(此人一路之上仍然是一直蒙面,但告訴過劉裕,自己名叫慕容南)和苗影兒三人,站在謝玄的面前,這位豐神俊郎的北府儒帥,這會兒也是神色嚴肅,目光緊緊地盯著手中的一份塘報,久久,才歎了口氣,抬頭看向了三人。

  苗影兒的眉頭一皺:「玄帥,這回可是北邊出了狀況?我們去淮北時就聽說秦軍攻打襄陽了,而邊境一帶,秦軍的調動也非常頻繁,看起來是要有所行動。」

  謝玄點了點頭,晃了晃手中的塘報,說道:「就在你們出發之後的第二天,秦軍就以慕容垂為先鋒,率三萬本部人馬攻打襄陽,而苻堅的庶長子苻丕以二十萬大軍繼之,荊州的桓衝,畏懼秦軍的強大,擁十萬兵馬,遠遠地駐紮在離襄陽城百里的邾城,不敢出援。現在襄陽城內兵馬不過一萬,糧草隻夠三月,情況看起來,非常危急了。」

  慕容南微微一笑:「看起來桓衝比想像的要軟弱啊,襄陽守將朱序,可是桓家的老部下了,曾任過你們大晉的兗州刺史,是一員大將,幾次桓家出師北伐,他都是先鋒,這樣的人,桓衝不至於不救的。」

  謝玄抬起了頭,眼中光芒閃閃:「慕容先生,我現在不知道你家慕容將軍是怎麼想的,如果真的只是做做樣子,為何這回要如此賣力,一夜之間,就攻破了襄陽的外城呢?」

  此話一出,三人都臉色一變,劉裕訝道:「什麼,襄陽的外城一夜就丟了?這怎麼可能呢。那可是有漢水沔水為阻,北方胡騎,如何能渡水搶攻呢?」

  慕容南笑著搖了搖頭:「大概劉大哥有所不知吧,我們慕容家的戰馬,可以泅水渡河的,想必我家主公就是利用了晉軍守將的這種心理,趁夜連人帶馬地泅渡漢水,這才兵臨城下,直接破城。」

  謝玄點了點頭:「正是如此,不過朱序的反應很快,迅速地把守軍撤往內城防守,現在戰局暫時穩定了下來,襄陽外城太大,只能靠漢水為阻,一旦讓敵軍過了河,那就只有棄外守內了。不過,這回你們慕容家倒是讓我們開了眼,居然還可以這樣用騎兵。」

  慕容南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謝將軍請放心,這些戰法,我們會毫無保留地向你們傳授的,氐秦的騎兵,絕不可能超過我們慕容家!」

  謝玄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你可以先下去了,今後的一段時間,就麻煩你啦。」

  慕容南微微一笑,向著謝玄鞠了個躬,行禮而退,在走出密室之前,他突然一回頭,與劉裕的目光相對,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一閃而沒,微微點了點頭行禮,便出門而去。

  屋內變得清靜了許多,幾盞壁上的油燈,在燃燒著,映著謝玄那張穩重的臉,他輕輕地歎了口氣:「襄陽的戰事看起來還能拖上一段,朱序雖受突襲,但早有準備,內城應該能防守數個月,只要桓衝敢救,應該是能救下來的,但真正危急的,是淮北前線。」

  苗影兒歎了口氣,往臉上一抹,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應手而落,露出了那仙子般的容顏:「玄帥,秦軍真的會大舉進攻淮北嗎?」

  劉裕勾了勾嘴角,這近一個月來,這還是他首次再見苗影兒的真面,他勾了勾嘴角,目光卻不自覺地老是落在苗影兒的粉面之上,嘴裡說道:「我們在交易的時候,並沒有發現秦軍有大舉進攻的意圖啊,這是怎麼回事?」

  謝玄點了點頭:「秦軍這次也是名將領軍,戰前的準備工作做得非常好,聽說這回是俱難,彭超二將領兵,此二人都是秦國名將,多年來南征北戰,經驗豐富,所率八萬精兵,是長期以來安排在邊境與我大晉對峙的邊軍主力,騎兵超過一萬,是一支勁敵。」

  「這回他們戰前隱瞞了一切動向,卻是突然出兵,我臨時派往北方三阿地區駐守的田洛將軍,措手不及,形勢已經危急了!」

  劉裕訝道:「田洛將軍,他不是回來向你覆命了嗎?」

  謝玄平靜地說道:「沒這個必要,田洛有三千多手下,一直是在兩國邊界之處,就算回來了,也是獨立成一軍,秦軍來得突然,我方當地的邊境守軍無法抵擋,只有讓田洛加幽州刺史,駐守三阿了。」

  苗影兒的眉頭微蹙:「田將軍的部隊,加上邊境的軍隊不會超過八千,三阿並非大城,守得住嗎?是不是北府軍,要提前出戰了呢?」

  謝玄的眼中光芒閃閃,最後看向了劉裕:「小裕,你覺得是不是應該動用北府兵出戰呢?」

  劉裕正色道:「卑職以為,現在還不是出戰的時機。應該再等等。」

  謝玄輕輕地「哦」了一聲:「這是為何,能說說原因嗎?」

  劉裕的眼中光芒閃閃,自幼以來讀過的兵書,和劉穆之討論過的兵法,在這一刻在他的腦中源源不絕:「秦軍趁勢而來,是精銳之師,士氣正盛,又有名將領軍,如果現在北府軍與他們正面對決,勝負難料,即使打贏,也會損失慘重。對我們並不利。」

  「我軍的戰略目的,在慕容氏與姚氏跟我們結盟之後,從拒敵於國門之外,已經變成了誘敵深入,引苻堅傾國之兵來戰,只有這樣,才會讓秦國內部橫徵暴斂,民眾才會有怨言,也才會給慕容氏和姚氏起兵作亂的機會。」

  「所以,這回我們不能簡單地擊退俱難和彭超的部隊,要想辦法將之全殲,只有這樣,才能激怒苻堅,要是他在襄陽一帶能得手,就會堅定舉大兵南侵的決心,而我北府兵必須要保持足夠的實力,準備與之決戰。」

  苗影兒疑道:「那我們就不去救田將軍,坐視他給消滅嗎?」

  劉裕搖了搖頭:「救是要救的,但不是現在,田將軍是宿將,八千人馬撐個幾個月問題不大,敵軍如果頓兵於城下,久之銳氣下降,北方兵馬來到江淮之地,疫病也會流行,等他們師老兵疲之時,我軍再出兵全力一擊,到時候以北府軍訓練完畢,熟知北方騎兵戰法的情況下,當可全殲此股秦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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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玄帥金口欲提親

  劉裕的話鏗鏘有力,配合著他堅定的表情和有力的手勢,他的話音在密室之中回蕩著,王妙音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眼中充滿了異樣的神色,這個絕色佳人,竟然有些出了神,直到謝玄輕輕地咳了一聲,才意識到這樣盯著一個男人有些失禮,粉面微微一紅,螓首低垂,女兒之態,盡顯無疑。

  但劉裕的目光卻沒有落到王妙音的身上,他看著謝玄,功業就是男人的興奮劑,一談到軍國大事時,一切都可以放到一邊,這就是劉裕現在的狀態,謝玄的眼中也是光芒閃閃,點了點頭:「很好,小裕,你的見識真的非同一般,只怕即使是我這裡的參軍們,也很少有人能說出你這樣的話。」

  劉裕微微一笑:「其實這些道理,也是以前跟劉穆之天天論及國事軍事時,自己的一些想法,對了,玄帥,穆之來你這裡怎麼樣了?」

  謝玄點了點頭:「你那兄弟確實是人才,到了輜重營沒多久,幾萬大軍的軍需就給他管得井井有條,就連那輜重營的司馬尚之將軍,都對他讚不絕口呢。當然,讓他管輜重有點屈才了,等我們練兵完成後,我還有意把他調到中軍這裡呢。」

  劉裕點了點頭:「胖子有這個能力,他不會讓您失望的。玄帥,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我想先回營了。」

  謝玄笑著擺了擺手:「小裕啊,你難道不想知道,妙音的真實身份嗎?她這樣跟你走了一路,這樣的一個大美人兒,你難道就不好奇她是何人?」

  王妙音的粉面微紅,輕語道:「玄帥,不要…………」

  謝玄哈哈一笑:「好了,妙音,你也不可能隱瞞一輩子身份的,小裕啊,你這次的任務完成得很好,現在,也該告訴你妙音是誰了,她是我的外甥女,我的大姐謝道韞和前右軍將軍,書聖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所生的女兒。」

  劉裕睜大了眼睛,儘管他知道王妙音一定是高門世家之女,但沒有想到,居然是琅玡王氏和陳郡謝氏的兩大嫡流家族聯姻的女兒,這身份之尊貴,真的不在當朝公主之下,而王家和謝家都是家中子女個個如神仙般的風采,代代出頂級名士,也難怪王妙音是如此的絕世容顏,形同仙女了。

  王妙音給謝玄說破了身份,倒也放開了,她大方地抬起頭,看著劉裕,微微一笑:「劉大哥,之前之所以不願意向你公開身份,不是因為嫌棄你,而是怕我這個身份會影響我們之間的交往,畢竟你雖是英雄豪傑,小妹心生崇拜,但畢竟士庶之間,判若雲泥,我,我怕你以後會不理我…………」

  劉裕搖了搖頭,經歷了開始的吃驚之後,他的情緒慢慢地恢復了穩定,正色道:「王小姐,你是如此貴重的身份,但也肯屈尊降貴,與我劉裕千里同行,共赴國難,這種精神,劉裕佩服。在劉某看來,一個人的出生是不可能由自己決定的,但他這一世的命運,卻是可以由自己把握,高門貴族,也是前人奮鬥的結果,如果子孫無能,再好的門第,也會衰弱,我並不覺得自己會低人一等,更不會因為知道了你的身份,以後就自慚形穢,不敢再與你交往了。」

  謝玄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小裕,你這種氣勢,這種不甘人下的氣概,正是一個英雄豪傑所應該具備的,我觀察了你很久,正是確定了你是這樣的人,才會費了這麼大的心思,讓你從軍,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接下來,我要跟你談另一件事情。」

  劉裕正色道:「玄帥,有什麼任務,請你儘管吩咐,卑職一定照辦!」

  謝玄笑著看向了王妙音:「小裕啊,你可喜歡我家妙音?」

  王妙音頓時滿臉通紅,直接轉過了身,不敢再看謝玄和劉裕。

  劉裕沒有想到謝玄居然會直接這樣問,儘管這一路過去,他的心中已經滿是王妙音的倩影,這個仙女似的高門貴女,簡直就是夢中的女神,雖然剛才他說了半天並沒有士庶之分,但是他很清楚,這樣的世家貴女,不是自己這樣的鄉野村夫可以高攀的上,人家肯跟自己做個朋友,已經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哪敢奢望抱得美人歸呢?

  於是劉裕有些手足無措,結結巴巴地說道:「這,這怎麼可以,我,我…………」

  謝玄笑著搖了搖頭:「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小裕,你看妙音的眼神其實已經說明了一切,怎麼了,男子漢大丈夫,英雄豪傑連喜歡誰都不敢直言了嗎?」

  劉裕索性心一橫,挺起胸膛,大聲道:「不錯,玄帥你說對了,我劉裕確實傾慕王小姐,但您也知道我的情況,以我現在的身份,寸功未立,沒有官爵在身,又怎麼可能去想這種事情呢?請您不要拿我開玩笑了,王小姐這樣的神仙般女子,那只能在高門世家間進行聯姻,甚至會嫁入帝王家,又豈是我這等平民百姓,高攀得上呢?」

  說到這裡,劉裕的心中浮起一陣感慨,想到自己這二十年來過的艱辛和不易,想到自己就在前一陣還被刁家欺負的那種屈辱,眼眶都有些濕潤了。

  謝玄搖了搖頭,正色道:「小裕,你錯了,這世上沒有永恆不變的尊貴,所謂高門世家,也是前人從一無所有的時候白手起家,奮鬥而得。想我謝家,當年先祖過江避難之時,並不算頂級家族,靠了家中兩代人的艱苦奮鬥,尤其是伯父謝尚,在北方大亂時趁機從鄴城取回了傳國玉璽,才使我謝家一躍而成頂級豪門,即使是身為相公的安伯父,還是我這個五州都督,都一日不敢懈怠,生恐辱沒了家族的名聲!」

  說到這裡,他從小幾上拿起了一封書信,歎道:「這正是我的大姐,妙音的母親,前天給我寫的一封信,上面將我責駡一通,問我為何還不成器,奮發,是天分有限還是努力不足?外人只道我們高門世族代代榮華富貴,卻從不去想這榮華富貴後,所要付出的超人艱辛與努力,小裕,從奮鬥的角度來說,我們謝家和你,並沒有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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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世家亦有難念經

  劉裕看著謝玄,耳邊傳來他那平靜的聲音:「小裕啊,其實人生來都是一樣的,沒什麼高下之別,世家子弟因為他的出身比普通人高一些,外人都以為是驕奢淫逸,也確實會有刁家這樣的害群之馬,但你要記住,我大晉向來是世家與天子共天下,作為執政的頂級世家,是不會損害國家的利益,來滿足自己家族的私欲的。」

  「就象這次,大晉面臨危難,不僅是你們這些京口義士,我們這些高門世家子,也要為國家赴難,就是妙音,身為一介女子,也主動請纓,想要為國出力,這也是我安排她這回跟你去的根本原因,畢竟,慕容家是北方前王族,還是比較認身份的。」

  說到這裡,謝玄微微一笑:「當然,我這樣安排,也是有自己的考慮,如果不是安排你們這一路相伴,想必小裕你還不至於起了對妙音的愛慕之心吧。」

  劉裕的臉微微一紅,看向了王妙音,只見伊人也正癡癡地看著自己,四目相對,王妙音輕輕地低下了頭,只是擺弄著自己的衣角,其對劉裕的深情厚意,已經不言自明,劉裕並非完全不知男女之事的木頭,這一下就明白了過來,原來王妙音也對自己有意了。

  謝玄笑道:「其實我的這個外甥女,自小就跟其他的世家貴女不太一樣,也許是因為我大姐本身就是氣度非凡,所以她的女兒也並不象別的小姐那樣,排斥草莽英雄,她一直說,這輩子非英雄不嫁,這樣的英雄,在世家子之間,已經越來越難找了。」

  說到這裡,謝玄的神色轉為黯然,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之色:「大晉立國已近百年,這些年來,北方胡騎南下的次數越來越少,南北之間,也有了近二十年的和平,是以上層世家很多已經忘戰,思安,高門子弟沒有我們年少時的那種危機意識,好逸惡勞,談玄論道,反感兵事,除了少數將門出身的世家子外,已經很難再有可稱英雄之人了。」

  王妙音輕啟朱唇,說道:「舅父也不必這樣說,妙音所見,世家子弟中還是有人才的,那荊州的桓玄不說了,就是相公的兒子,我的表叔謝琰,不也是文武雙全的英才麼?」

  謝玄歎了口氣:「表面上看,瑗度(謝琰的字)還不錯,但他個性高傲,看不起出身寒微的人,別的不說,就是牢之,無終這樣的宿將,他都不放在眼裡,這樣以後會出大事的,如果他以後失敗,一定是輸在這上面。」

  說到這裡,他抬頭看向了劉裕:「世家子弟們多數厭惡兵事,不願從軍,所以以後能掌握軍隊的人,一定是小裕,牢之這樣起於行伍之人,這是大勢所趨,歷朝歷代都是兵強馬壯者為天子,掌握軍隊的人才會真正地掌握國家的權力,就是我謝家能成為頂級世家,也是因為前輩掌兵,奪回了玉璽,所以,小裕並不需要顧忌自己的身份,以後,也許你會位於我們謝家之上,我的子侄兒孫,說不定還需要你來照顧呢。」

  劉裕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這怎麼可能呢,我怎麼可能以後在你謝家之上?」他嘴上雖然這樣說,心裡卻是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呐喊著,我真的可以超過玄帥,超過王謝這樣的家族嗎?那個蛇仙說我是王者,難道是真的嗎?

  王妙音的眼中水波流轉,很肯定地點了點頭:「劉大哥,我看好你。你的人品,武功,智謀,不遜於任何的世家公子,在這個亂世之中,這才是英雄好漢建功處身之道。」

  謝玄點了點頭:「妙音說得很有道理,小裕啊,世家公子就算象桓玄那樣的,看起來也能跟部下打成一片,但那不是發自內心的,他們對於那些軍漢,只是想利用,並不可能象你這樣跟他們真的做兄弟。所以,只有掌握了人心,才能直接地掌握軍隊,掌握權力,這就是我真正看好你的原因。」

  說到這裡,謝玄歎了口氣:「當年我的四叔父謝公諱萬領兵北伐,就是看不起這些將校,當時隨軍從征的相伯父幾次勸他要結交這些軍人,他卻態度傲慢,在宴會之上拿著玉如意指著在座的軍漢,笑道,各位可都是勁卒啊,氣得大家憤然離席而去。」

  「事後雖然相伯父多方補救,但仍然是上下離心,北伐之事也因此失敗,戰敗之後那些軍校們都想殺四叔報仇,還是看在相伯父的面子上才放過他一馬。這可是我們謝家活生生的例子,教訓深刻啊。」

  劉裕不知道原來有過這樣的往事,歎了口氣:「大晉的底層將士來自於民間,都是些單純的漢子,內心卻是很敏感自尊,世家子弟已經在權力上位於其上了,如果再公然地嘲笑侮辱,那太傷人了,刁家兄弟之所以在京口激起公憤,也是同樣的道理啊。」

  謝玄點了點頭:「是的,所以我看好你未來能掌兵掌權,但是你光掌握了軍隊,還不足以讓你躋身一流世家,就象桓溫,如果他不是為父報仇,殺了仇人,從而得到了先帝的嘉許,把公主嫁給他,桓家也不可能成為獨霸荊州的大世家,大軍閥。」

  說到這裡,謝玄微微一笑:「我們謝家,王家不是皇家,沒有公主,但是妙音這樣的高門小姐還是有的,你如果能迎娶妙音,那可不次於當年桓溫當駙馬,這也是我能幫你最大的一個忙啦。」

  劉裕心中一陣激動,他看向了王妙音,正色道:「只是,只是不知妙音小姐的意下如何,我,我…………」

  王妙音粉面微紅,低下了頭,細語如蚊蚋一般:「舅父,妙音,妙音的終身大事,全憑你和母親作主。」

  劉裕心中一陣狂喜,他就是再笨也聽得出來,王妙音是真的對自己有意,願意委身於自己了,他只感覺到整個人都在空中飄,幸福仿佛突然從天而降,讓他都不敢相信,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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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謝家姐弟密室對

  謝玄哈哈一笑:「看到了吧,小裕,這就是妙音的真實想法,其實若非她有意,我這個做舅舅的,又怎麼敢越俎代皰,決定她的終身大事呢?」

  王妙音的粉面通紅,聲音變得更低:「只是,只是此事舅父還需要向家父提及,而且家母她,她也沒有完全答應。」

  謝玄點了點頭,表情變得嚴肅,看向了劉裕:「聽到了吧小裕,想要抱得美人歸,還是得有拿得出手的東西,如果沒有顯赫的身份,就拿出出眾的功勞吧,你得向所有大晉的世家高門證明,你配得上妙音!」

  劉裕心中只覺得一股熱血在燃燒,王妙音看著自己的眼神之中,已是脈脈含情,伊人真的對自己有意,迎娶這樣的高門貴女,從此走上人生巔峰,豈不是男兒大丈夫的追求嗎?劉裕大聲道:「桓溫可以做到的事,我劉裕一定也能做到,妙音,等我建功立業,娶你可好?!」

  王妙音激動地聲音都有些在發抖:「我所中意的男兒,一定是世上的奇男子,大英雄,他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不管多久,妙音一定會等你!」

  謝玄哈哈一笑:「好了,你們郎情妾意,我這個老頭子在這裡,倒是不合時宜了,小裕啊,我給你兩個時辰的時間,你可以和妙音出去走走,有什麼話,就都說完吧,過了今天,你就要好好地準備沙場建功了,可別辜負了妙音哦。」

  劉裕與王妙音對視一眼,雙雙向著謝玄行了個禮,退出了密室,謝玄笑著看著二人離開,直到他們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遠處時,笑容才慢慢地從臉上退散。

  一陣機關之聲響動,謝玄身後的一堵牆壁,整個地翻轉了過來,一個全身披著斗篷,看不清樣貌的身影,緩緩地走進了密室之中,一雙素手瑩白如玉,卻是個女子。

  謝玄輕輕地歎了口氣:「大姐,你真的決定了要把妙音嫁給劉裕嗎?雖說劉裕是英雄豪傑,但是世家門閥會怎麼看我們謝家?桓溫娶公主前,他桓家好歹是一方刺史,江左八達的名士,可劉裕這樣的,與平民百姓無異啊。」

  一個平靜而極有威嚴的聲音,從斗篷之中發出:「幼度啊,你可知道我為何給你寫信,說你不成器?你剛才的話,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謝玄的臉色微微一變,搖了搖頭:「難道把妙音下嫁給劉寄奴,就是成器的表現?雖說寒人掌軍之事,已經不可避免,但高寒之間,還是有不可逾越的鴻溝吧。就算我們謝家肯,別的家族會怎麼看我們?」

  斗篷客幽幽地歎了口氣:「天下即將大變,大晉的整個格局,也會完全改寫,現在的那些高門世族,十幾年,二十年後是不是還有今天的地位都很難說。我們謝家有這麼多女兒,難道就捨不得一個給劉裕這樣的人嗎?」

  謝玄勾了勾嘴角:「可是姐夫會答應嗎?連小弟都有這樣的想法,姐夫又怎麼可能捨得把掌上明珠般的妙音,嫁給一個窮軍漢呢?」

  斗篷客走近了兩步,一張絕色美豔的臉,在燈光的照耀下,顯現了出來,眉宇間與王妙音有個七八分相似,但與之相比,多了幾分貴婦人的雍榮氣度,可不正是有江南第一才女之稱的謝家大姐,謝道韞麼?

  謝道韞搖了搖頭:「我的女兒我知道,她從小就和我的性格一樣,喜歡真正的英雄豪傑,對那些文弱不堪的世家子弟,是不屑一顧,若非如此,我又怎麼會特地安排她走一趟京口,去認識一些真正的英雄好漢呢?」

  謝玄歎了口氣:「原來大姐早就有所安排了,我還以為,妙音看上劉裕,只是個意外呢。」

  謝道韞冷笑道:「京口有何英雄草莽,事先我都打聽好了,相公大人安排刁家在這時候上任,就是要激起京口英雄的奮起,而我要做的,就是讓妙音用自己的眼睛,去選擇真正喜歡的人,畢竟父母之命不由已,但自己看上的,那能一世幸福。」

  謝玄點了點頭:「大姐深謀遠慮,小弟不及也。但姐夫那裡,你準備如何去說服呢?」

  謝道韞閉上了眼睛,她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無奈:「想我謝道韞,當年名滿天下,不知有多少追求者,而我謝家一族,各個都可稱英傑,叔父輩有謝安、謝據,兄弟中有謝韶、謝朗、謝玄、謝淵,個個都很出色,沒想到天地間,還有王郎這樣的人!他對世間的一切都不感興趣,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些道法妖術之上,又哪會有心思去管女兒的婚嫁大事呢!」

  說到這裡,謝道韞的聲音語調變得遲緩起來:「幼度啊,姐姐我當年就是因為父母之命,出嫁別的世家,沒有跟自己真正心儀,喜歡的人在一起,所以才會有終身的遺憾,我不想妙音再走我當年的路,你明白嗎?」

  謝玄默然無語,當年謝道韞才情滿天下,不知有多少世家公子追求,而謝道韞本人看中的則是王羲之的第五子王徽之,兩人也算是情投意合,花前月下,早已經誓約三生。

  可是當王徽之即將提親的前幾天,他有一天飲酒之後,突然想去見一友人,走到人家的家門口時,又突然命令打道回府,從人都非常奇怪,問是何緣故,他卻笑道:「趁興而來,興盡則去,有何不可?!」

  此事盡顯了作為王羲之的兒子,酷似乃父的那種灑脫與不羈神蘊,但謝安卻從此事認為王徽之為人缺乏定性,以後難成大事,於是生生地把謝道韞的夫婿從王徽之改成了王凝之。

  經歷了此事的王徽之,最後出家為僧,而謝道韞雖然遵從了家族的命令,卻失去了終身的幸福,雖然和王凝之有了四子一女,但每次回謝家之時,都是鬱鬱寡歡,而看到大姐這樣神傷,謝玄也無話可說,只能一聲歎息。

  謝道韞抬起了頭,剛才的那股子憂傷之色已經蕩然無存,恢復了一開始進來時的那股子鎮定之色:「好了,劉裕現在是龍潛於野,還沒有發跡,我們這時候示恩於他,萬一他以後真的能出頭,我們家可保富貴,即使他中途失敗,起碼妙音也可得幸福,怎麼都不會虧的,至於別的世家的議論,嘿嘿…………」謝道韞的語氣一寒,「我相信劉裕終會實力打臉,讓他們前踞後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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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佳人入懷終定情

  當劉裕和王妙音走出廣陵城,來到城外一條人跡罕至的小河時,已過黃昏,河水潺潺,一如兩人的心聲,這一路之上,以冪離掩蓋了絕色容顏的王妙音,顯得心事重重,劉裕一直跟在她的身後,也是沉默無語,一直到了這河邊之時,天色已黑,月亮開始爬上枝頭,王妙音停下了腳步,幽幽一聲歎息。

  劉裕勾了勾嘴角,剛才在密室之中,一時情緒激動,吐露了心聲,可是這一路走到,眼前的伊人近在咫尺,他卻不知如何開口,只聽到王妙音那曼妙的聲音在前響起:「劉大哥,你,你是不是後悔了?」

  劉裕搖了搖頭,正色道:「不,我劉裕說過的話,絕不會反悔,王小姐,我是真的喜歡你,我也一定會實現我的承諾,建功立業,來迎娶你的。」

  王妙音轉過了身,掀起了冪離,皎潔的月光灑在她的臉上,是那麼地美麗動人,她的眼中水波流轉,看著劉裕的眼神,充滿了柔情:「其實我剛才一直想問,我除了這個世家小姐的身份,有什麼值得你喜歡的?」

  劉裕微微一笑:「我喜歡你的,不止是你這個千金小姐的身份,也不是因為你這絕世的容顏,而是因為你在第一眼見到我的時候,沒有一點世家小姐的架子,不象你那好閨蜜,根本就不把我們這種人放在眼裡。你知道嗎?劉小姐越是輕慢我,就越是襯托出你的與眾不同來,從那時候起,我就會時不時地夢到你。」

  王妙音「撲哧」一聲笑出聲來,輕輕地用手掩住了朱唇,笑道:「看來劉大哥也是有七情六欲,見到一個對你不那麼輕視的世家小姐,就喜歡上人家了呀。只是因為這些嗎?」

  劉裕搖了搖頭:「不,那只是初步的好感,其實我自己都知道自己在做夢,即使你肯平等待我,我們的身世也差若雲泥,再說,也許你只是保持起碼的禮儀,面子上不讓我難堪而已,也許你的心裡,還是看不起我,畢竟,我只是一個粗魯的鄉漢,會些拳腳功夫而已,也許你對每個身份低微的人,甚至是車夫,護衛,都是這麼彬彬有禮呢。所以我雖然會夢到你,但一醒過來,還是得面對現實啊。」

  「但是當我知道苗影兒就是你的時候,我著實吃了一驚,感覺就像是夢想成了真,這一路以來,我對你越來越熟悉和瞭解,老實說,你的容貌並不是真正打動我的,而你作為千金小姐,為國赴難,跟我們這些人同甘共苦,這才是我真正認同你,欣賞你的地方,只有這樣的你,才有跟我真正在一起的可能,也是在這一路上,我才漸漸地下了決心,一定要想辦法追求你。」

  王妙音微微一笑:「若是今天舅舅沒有向你說這事,或者是如果我已經許配給了別人,那你待如何?」

  劉裕咬了咬牙:「如果你真的已經名花有主,我也只有默默地祝你幸福了,但只要你還沒有嫁人,只要我劉裕還活著,就一定會想辦法出人頭地,總有一天,我會堂堂正正地娶你!」

  王妙音突然「嚶嚀」一聲,直接撲進了劉裕的懷裡,這一下軟玉溫香抱滿懷,劉裕如同給石化一樣,完全不知所措,而王妙音的秀髮如絲,輕輕地隨著她的身體微動,在劉裕的鼻尖拂著,那淡淡的蘭花香氣,酥得劉裕全身都快軟了。

  鬼使神差般,劉裕突然緊緊地摟住了王妙音,一雙有力的大手,如鐵箍一般,狠狠地環住了王妙音的嬌軀,這一刻,他已經忘掉了所有士庶之別,男女授受這親,只知道一件事,懷中的這個女人,是他一輩子也不能放手的。

  王妙音的胸膛在劇烈地起伏著,兩堆高聳的柔軟,緊緊地貼在劉裕的胸口,他甚至可以感受到王妙音那劇烈的心跳聲,伊人的囈語,如同天籟,在他的耳邊輕輕地回蕩著:「劉裕,你也許不知道,我在去京口前,聽到你的那些事情,就已經心馳神往了,那個行俠仗義,豪氣幹雲的京口豪俠,不知道多少次出現在了我夢裡,只有這樣的男兒,才是我王妙音理想的夫婿。」

  「你知道嗎,當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儘管你睡在草叢中,儘管你穿著天師道的弟子服,儘管我從沒有見過你,不知道你的模樣,但是我很清楚,那個人就是你,就是劉裕,我的直覺不會有錯,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男人。」

  劉裕微微一笑,喃喃地說道:「難道,難道這就是上天注定我們的緣份嗎?」

  王妙音抬起了頭,癡癡地看著劉裕,眼中柔情似水:「看著你在擂臺上揚眉吐氣,大敗刁逵,我別提有多高興了,若不是給終叔看著要回廣陵,我真的想逃出來,就去找你,向你吐露我的心聲,如果可以的話,我寧可不要這個高門小姐的身份,就當一個普通的村婦,為你生兒育女,相伴一生。」

  劉裕笑道:「那樣也挺好,如果真的天下太平,大晉能收復舊山河,我倒是願意重回鄉里,到時候你我男耕女織,過那無憂無慮的生活,好不好?」

  王妙音認真地點了點頭:「那是我做夢也想得到的。但是劉大哥,我們畢竟要面對現實,不管怎麼說,我的身上流有王謝兩家的血液,即使我可以拋開一切,也不能不顧家名。」

  「再說現在正值亂世,我們也不可能不顧大晉,若是國家沒了,我們這些人又能躲到哪裡去?舅舅說的不是為難你,而是你必須要做的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建功立業,出人頭地,為了我,也為了我們的未來能在一起,劉裕,請你努力吧。」

  劉裕認真地點了點頭,輕輕地王妙音的額頭上吻了一口:「你放心,不做出番成就,我也沒臉來娶你。」

  他說著,鬆開了手,王妙音輕輕地理了理自己散亂的頭髮,從袖中掏出了一根紅色的絲線,看著劉裕,微微一笑:「劉大哥,今天你我算是定情了,我特意為你準備了續命縷,現在,我可以為你親手戴上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9
第一百六十七章 慕容亂入散鴛鴦

  這續命縷乃是京口地區乃至於三吳地區的一種民俗,在五月五的端午節時,家家戶戶都會製作這種紅色的絲結,纏於親人的臂膀之上,傳說可以驅邪避災,一年平安。

  劉裕笑著伸出了右臂:「我娘從不信這個,所以我從來不戴,兩個弟弟更是不懂這些,妙音,你是從哪裡知道的這個?」

  王妙音微微一笑,開始在劉裕的右臂之上纏起結來:「這可是京口的民俗呢,我自幼就想走遍天下,奈何是女兒身,不便出行,所以,所以只能從各種書籍之上看這些了,像是荊州的龍舟賽,京口的續命縷,還有五月五的講武大會,我都知道呢。」

  劉裕笑道:「總有一天,我會帶你走遍天下,看盡山河之壯麗,各地之民情,可好?」

  王妙音把紅絲縷打了最後一個結,抬起頭,看著劉裕,眼神中充滿了興奮的神色:「真的嗎?大哥,你說話可不能反悔啊,等天下一統之後,我可真的要跟你走遍天下的名山大川呢。」

  劉裕笑著擁王妙音入懷,眼中盡是甜蜜,他的大手,輕輕地撫著王妙音那一頭烏瀑般的秀髮:「妙音,等我,我一定會建功立業,娶你回家的,等我助大晉收復河山之後,我們永遠不會再分開。」

  王妙音的聲音很輕很柔和,一如這微涼的夜風:「大哥,你一定要好好地愛惜自己,你要知道,永遠有一個女人,等著你回來。」

  劉裕心中一陣溫暖,捧起了王妙音的頭,她的眼中,充滿了迷離的神色,盡是愛意,呼吸變得漸漸地急促起來,她漸漸地閉上了眼睛,一雙紅唇,儘管沒有施胭脂,卻也是嬌豔欲滴,很顯然,她在等著劉裕吻上去。

  劉裕心中一陣狂喜,緊緊地環住了王妙音,他也閉上了眼睛,對著這朱唇就是吻了過去,外面的一切已經安靜了下來,甚至連林間的鳥獸,水中的遊魚,都在屏息凝視,看著這一對金童玉女,真正地一吻定情。

  一聲不合時宜的乾咳之聲從邊上響起,劉裕猛地一驚,王妙音更是滿臉通紅,連忙從劉裕的懷裡掙脫,背過了身去,劉裕心中暗叫糟糕,為了躲避別人耳目,特地來到了這個平時人跡罕至的小河邊,可沒想到,居然還有人存在。

  他沉聲喝道:「什麼人,出來!」

  一棵大樹之後,緩緩地轉出了一個人影,中等身材,目光炯炯,一襲北府軍士的打扮,他的面色枯黃,顴骨高挺,眼窩略陷,看起來倒有幾分胡人的模樣。

  此人一邊走,一邊歎道:「劉裕啊劉裕,值此危難之時,你居然還有心思跟人在這裡談情說愛,我真的看錯你了。」

  此人一開口,劉裕就聽了出來,可不正是慕容南?他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慕容南的真面目,訝道:「慕容兄弟,真的是你?」

  慕容南微微一笑,卻是看向了王妙音,他的眼中光芒閃閃,在王妙音的身上就不移開了:「我說這一路之上,為何苗兄弟如廁和沐浴的時候都要避開大家,原來是位女扮男裝的佳人啊,還是如此地絕色,唉,這一路真的是辛苦你了。」

  王妙音轉過了身,已經恢復了往時的平靜與鎮定:「慕容先生,你這樣偷看別人相處,真的好嗎?都說北方人豪爽直率,可你這樣有點出乎我的意料啊。」

  慕容南笑著以手按胸,行了個鞠躬:「唐突了二位的好事,真的很抱歉,但我可以發誓,我並不是有意跟著你們的,軍營中出了急事,大家都在四下裡尋找劉裕呢,我只是沒有跟著他們到別的地方罷了。玄帥已經去了軍營,二位又不在密室,所以,我只能一路走一路問有沒有人看見過你們啦。」

  劉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可我們出城以後,並沒有多少人見到我們的行蹤,你又是如何找得到的?」

  慕容南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這就是我們慕容家特有的追蹤之法了,不便對外人道也,別說你們只是來到了小河邊,就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們。好了,劉裕,我來這裡不是為了壞你好事的,而是實在有急事,你最好趕快回軍營吧,也許,你的好兄弟的最後一面,你要見不到了。」

  劉裕的臉色一變,上前搶了兩步:「你說什麼?什麼我的好兄弟,什麼最後一面,什麼意思?」

  慕容南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有個叫劉敬宣的壯漢子,是你的好兄弟吧。」

  劉裕點了點頭,心中疑雲更盛:「阿壽當然是我的好兄弟,雖然我們認識不到兩個月,但早已經惺惺相惜,我走的時候他還好好的,怎麼可能他就快死了?」

  慕容南歎了口氣:「劉裕啊,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劉敬宣不是一般人,他是現在的北府軍大將劉牢之的兒子。」

  劉裕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覺得劉敬宣不是一般人,應該是某個將門之子,但一聽說是劉牢之的兒子,仍然非常地意外,睜大了眼睛:「什麼,他是劉將軍的兒子?這怎麼可能?這樣的大將之子,為何會跑來當一個小兵,要爭一個小小的隊正?」

  慕容南平靜地看著劉裕:「因為,他是跟你劉裕劉寄奴,這個天下聞名的京口好漢,三屆武魁首來競爭,如果能超過你,當上了這個隊正,只怕比他當了軍主還要高興。劉裕啊劉裕,看來你並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有名,就是在北方秦國,你的名字也開始跟著痛打刁氏一家的事情,同時流傳了。」

  劉裕心中一陣得意,但轉而一想到劉敬宣快死了,馬上又急了起來:「先不說阿壽,哦,也就是敬宣的小字,不說他的身份,你說他命不久矣,想見我最後一面,啥意思?這鐵打的漢子,生龍活虎的,怎麼可能說沒就沒?」

  慕容南的臉上突然泛起了一陣紅暈,一閃而沒:「這個,你去看了就知道了,他跟人打賭,結果做了羞恥之事,快把命都要送了,謝大帥和劉將軍已經趕了過去,他的嘴裡就念叨著你,我勸你還是早點去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9
第一百六十八章 異族姐妹微妙情

  劉裕的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什麼,阿壽做了羞恥之事?什麼意思?軍營之中,不是禁止跟女人有來往嗎?還怎麼個羞恥?」

  慕容南似笑非笑地看著劉裕:「那你和苗姑娘又是在做什麼呢?」

  王妙音粉面通紅,一下子轉過了臉去,劉裕也是無話可說,只能勾了勾嘴角,換了個話題:「我們,我們是清清白白的,你不要亂說。還有,你現在怎麼一身北府軍士的打扮?」

  慕容南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甲,笑道:「我不是要教你們胡騎的戰法嘛,總不可能天天一身胡人打扮吧。謝大帥吩咐過,讓我領了一套北府軍的軍官衣服,以後我的人也會是北府兵的打扮。」

  劉裕冷笑道:「可你這張臉,一看就是胡人,就是再穿北府軍的衣甲,也能一眼看出來,我勸你還是學學易容之術,打扮成漢人的好。」

  慕容南微微一笑,看著王妙音:「那可得跟苗姑娘多多討教了,這麼國色天香的一個大美人,居然能扮成了一個其貌不揚的漢子,連我這麼多天都沒看出來呢。苗姑娘,你會教我嗎?」

  王妙音氣得一跺腳,咬牙道:「休想!」

  她轉向劉裕,說道:「劉大哥,你快去看看劉敬宣吧,這慕容南說的應該不是虛言,萬一真的出事,那可就追悔莫及了,我自己會回去的。」

  劉裕歎了口氣,對慕容南沉聲道:「慕容南,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守口如瓶,軍中有七禁令五十四斬,把這種男女之事到處亂傳,一樣要受軍法處置,你既然穿了這身衣服,就得遵守我軍的軍法,別怪我沒提醒你。」

  慕容南微微一笑:「我又不是長舌婦,你們在這裡卿卿我我,只不過是給我撞見罷了,我才懶得管你們這些事情呢。放心吧,這事永遠會是一個秘密,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的。」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王妙音,說道:「你快去軍營吧,我送苗姑娘回去,一路之上,我還有些事情要請教她呢。」

  劉裕點了點頭,這裡畢竟是荒郊野外,他也實在不放心王妙音一個人走,這慕容南再怎麼也不至於在這裡對王妙音不利,他對王妙音說道:「那我走了,你當心,我們說過的話,一定要記在心裡。」

  說完,他乾脆地轉身就向著飛豹營的方向奔了過去,轉眼之間,他的身形就消失在林間的夜色之中。

  當劉裕的身形已經消失不見之後,王妙音突然冷笑了起來:「慕容南,你可真會裝,論易容變形之術,這世上你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就連我這點本事還是跟你學到了不少,就跟你的人一樣,有幾句是真,幾句是假?」

  慕容南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難不成我要跟劉裕說,我就是當時贏了他,害得他受了那麼多苦的吉力萬嗎?還是要告訴他,我是個女的?」

  王妙音看著慕容南的眼中,光芒閃閃:「算了,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現在你也看到了,我跟劉裕已經定情了,哼,我勸你不要打什麼歪心思。」

  說到這裡,她的臉上隱隱現出一股子絕不退讓的剛強,倒是有七八分酷似其母親了。

  慕容南微微一笑:「你真的是想多了,劉裕天天掛嘴邊就是漢胡不兩立,我這個胡人女子,又怎麼可能跟他有什麼結果?再說了,這傢伙笨得很,連馬都騎不好,我又怎麼可能看得上他呢?你放心吧,該是你的就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說到這裡,她笑著向前走了幾步:「再說了,你這麼漂亮,連我看了都會心動,我長得可沒你好看,劉裕怎麼會捨你而求我呢?」

  王妙音心下稍安,臉上閃過一絲微笑,拾起了慕容南的手:「好了,剛才是我胡思亂想,你別往心裡去,我們可是約定好了,要做好姐妹的呢,這次我能去和平谷,能跟劉裕一路同行,可多虧了你幫我求情,這個情份,我可記著呢。」

  慕容南佯作生氣,板起了臉:「哼,虧你還記得我們是好姐妹,你就這麼懷疑好姐妹的嗎?我要真的想跟你搶劉裕,又怎麼會給你留下這樣的機會跟劉裕接觸呢?別忘了,你這易容之術,還有行路時的諸多注意之事,可都是我教你的呢。」

  王妙音笑著搖著慕容南的手:「好姐姐,別說啦,都說了是我一時胡言亂語,咱們都是女兒家,應該能知道在感情之事上會多疑敏感吧。你要我做什麼,我一定答應你,就當是給你賠罪了,好不好?」

  慕容南幽幽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好了,我們這個姐妹,也不知道能做多久,上次劉裕說得對,一旦我們能聯手滅了秦國,大燕復興,那以後,說不定咱們燕晉兩國,就會成為你死我活的敵人,到時候我們這對姐妹,也只怕要成敵人了。」

  王妙音的秀眉微蹙,歎了口氣:「這種軍國之事,本不是我們女兒家應該多過問的,真要到了那步,也只有隨緣了,不過,不管國家之間如何對立,我希望我們的友誼,能永遠地保持下去。」

  說到這裡,王妙音的聲音變得低沉:「我在高門之中這麼多年,按說也有許多知心閨蜜,但沒有一個,能跟你這樣一見如故,也許,你身上這種男兒的豪爽,才是真正吸引我的原因吧。」

  慕容南微微一笑:「好了,別感慨了,咱們還是早點回去吧,畢竟天黑了,你一個這麼漂亮的女子,在外面可不太安全哦。下次你跟劉裕幽會,可不要找這麼偏僻的地方,萬一碰到了強盜團夥,只怕劉裕一個人也無法護你周全。」

  王妙音的粉臉一紅:「你別想歪了,我們哪是什麼幽會,只是,只是有些話要跟對方說清楚。過了今天,劉裕就得把所有心思投於軍旅之中,建功立業了,我要想再見到他,不知道還是什麼時候呢?!」

  慕容南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你們真的定情論婚嫁了?」

  王妙音羞澀地低下了頭:「還得看家中長輩的意思,在此之前,劉裕得有所作為,建功立業才行。」

  慕容南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一閃即沒,轉而笑著拾起了王妙音的素手,輕輕地摩挲著:「恭喜妹妹,我祝你們百年好合,一世相伴。」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9
第一百六十九章 劉毅阿壽賭性命

  劉裕一路之上都在狂奔,與王妙音定情的狂喜在漸漸地消散,現在他的眼前,浮動的都是劉敬宣的那張滿是橫肉的臉,這個大大咧咧,卻又真情待人的莽漢,不知從什麼時候,在他心裡就跟檀憑之,魏詠之這些人一樣,成了過命的兄弟,儘管他不信劉敬宣真的這麼快就有生命之虞,但無論如何,奔去看個究竟,也是必須的。

  翻山越嶺,矯健如飛,多年來在京口和這兩個月來在軍營中練出的飛毛腿,終於起了作用,身後的樹影飛快地向後倒去,而眼前的燈火通明的軍營,已經越來越近,一隊隊拿著火把,持槊巡邏的軍士們,也已經近在了眼前。

  「站住,什麼人,快停下!」

  劉裕停下了腳步,一邊的草叢中站起了十幾個身上披掛著樹葉的軍士,幾根火把亮起,雙方都看清楚了對方的臉,為首一條大漢,可不正是向靖?

  向靖驚喜地叫道:「寄奴,真的是你嗎?」

  劉裕神色冷峻,沉聲道:「向靖,連口令都不盤查了嗎?」

  向靖連忙一拍自己的頭盔:「該死,見你一時高興,忘了這個了,飛豹出擊!」

  「吞食天地!」劉裕回答道,不管什麼時候,軍中都要以口令相對,違者視為奸細,在他離開謝玄那裡時,特地問知了今天飛豹營的口令,他的心中暗歎一口氣,看起來向靖還是沒有完全成為一個令行禁止的軍人啊。

  可是劉裕這時候顧不得再去責問向靖,他沉聲道:「阿壽出什麼事了?」

  向靖的眼眶開始變得濕潤,聲音也變得哽咽起來:「阿壽他,他跟新來的劉毅他們打賭,去爭那幢主之位,結果,結果傷了命根子,這會兒,這會兒只怕是快不行了!」

  劉裕睜大了眼睛:「什麼,旅帥?劉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向靖歎了口氣:「你走之後的第三天,孫將軍有令,各隊的隊正和隊副,可以去競爭一個幢主之位,管十個隊,五百人。阿壽說你這回去執行重要的任務,回來肯定也至少會給提拔成幢主,他以後還要跟你爭,得自己是幢主才行,於是就去爭了。」

  劉裕奇道:「他又不是隊正,怎麼有資格去爭這個幢主?要爭也是我去啊。」

  向靖搖了搖頭:「寄奴你可能不知道吧,這阿壽居然是飛虎軍的將軍,劉牢之的公子,他是托了父親的關係,才破格去爭這幢主的,當然,以他的本事,也完全有這個資格,大夥兒都沒有意見啊。」

  劉裕歎了口氣,若不是剛才知道了劉敬宣就是劉牢之的兒子,他也會非常吃驚的:「阿壽在跟我爭隊正時都不走父親的路子,這回卻是用了這個關係,他這是多想跟我繼續一爭到底啊,這心態就不對了。還有,劉毅是誰?是我們京口的那個?」

  向靖點了點頭:「這天底下還有兩個劉毅嗎?就是你京口的前徐州從事,原來他是在鎮軍元帥府裡當參軍,但不知為何,跑到飛豹軍裡來爭當個幢主了。阿壽說,只怕他也是存了同樣的心思,要跟你寄奴一較短長呢。」

  劉裕默然無語,想起這些年在京口跟那劉毅的明爭暗鬥,也曾經在擂臺上交過手,在官場之上也一直是較著勁,他知道這個八面玲瓏的傢伙也是個狠角色,劉敬宣也許武力勝過他,但若論心計,則遠遠不是此人對手,真要比試,只怕多半會吃虧。

  他勾了勾嘴角,沉聲道:「他們怎麼個比法,這種軍中比試,都不用真刀真槍的,就跟我們上次奪隊正那樣,又怎麼可能把阿壽傷得快要死了?他是劉將軍的公子,劉毅怎麼敢下重手?」

  向靖歎了口氣:「寄奴啊,你是沒看到他們的比試,那是一個狠啊,這回的比試,不止是弓馬列陣擊槊這些,而是比勇氣,題目是讓參賽者一對一地比試,最後自選比勇氣的辦法,劉毅和阿壽都是一路過關斬將,有比喝酒的,有比從轅門上跳下來的,有比踩刀梯的,總之到了最後,就剩他們兩個了。」

  劉裕皺了皺眉頭,北府軍他也待了有兩個月了,知道各隊能做到隊正的,都是些膽大心黑的狠角色,若不是這樣的狠人,也不可能在強者如雲的北府軍中脫穎而出,一聽這些比試的內容,就可以想像到競爭的激烈,這個時候,沒人會因為劉敬宣是大將之子,而稍加讓步的。

  劉裕想到這裡,急道:「那最後的比賽是比什麼,馬戰,車戰,還是步戰?」

  向靖搖了搖頭,正色道:「本來劉敬宣提議,是兩個人持弓對射,射一箭進五步,看誰最先撐不住。不用箭頭,但也不許著甲。」

  劉裕心中倒吸一口涼氣,即使是訓練用的木箭頭,幾十步的距離,靠著北府軍士們普遍用的三石以上的強弓擊發,也足以釘上箭靶,人若中一箭,即使著甲,可能也會直接傷筋動骨,甚至一箭斃命,更別說這種一箭進一步了,只怕最後二十步,這樣比會出人命的,劉敬宣這樣賭命,還真是蠻拼的。

  向靖看劉裕沒有開口,便繼續說道:「不過劉毅說這樣不夠顯示男子氣概,要比就比誰是真男人!」

  劉裕的眉頭一皺:「咱這軍營之中不都是純爺們麼,這個怎麼比?」

  向靖突然哈哈一笑,臉上閃過一絲邪邪的笑容,一如他身後的同伴們:「劉毅說,真男人就要比日,誰日的久,誰日得長,誰就是真男人!」

  劉裕幾乎一口老血要噴出來,他一下子又想到了那晚上看到的天師道天人交合儀式,心中暗罵,都是這幫妖道把這劉毅給教壞了,這個都能給他想得到,他劉毅倒是早就娶妻,而那劉敬宣卻是個血氣方剛,尚未婚配的毛頭小子,比這個哪可能是他的對手?

  不過劉裕轉念一想,奇道:「不對啊,這軍營之中有軍紀,嚴禁在營中行淫,他們就算比日,也沒女人可以日啊,除非準備一起掉腦袋!」

  向靖苦笑道:「軍紀說不能日女人,但沒說不能日馬蜂窩啊。劉毅說,誰敢日馬蜂窩,誰就是真男人!」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00
第一百七十章 敬宣垂死不忘掐

  劉裕的嘴張得大大的,都能塞進一整個饅頭了,這樣的比法,非但聞所未聞,甚至想都想不到,這劉毅的腦洞實在是突破了天際,讓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愣了半天,劉裕才長歎一聲:「那阿壽就真的去日馬蜂窩了?」

  向靖點了點頭:「本來劉毅身邊的那個何無忌何參軍還勸了一下,說這樣會出人命的,比武奪帥,都是袍澤,犯不著這麼狠,但劉毅卻說戰場之上處處要命,若是平時就捨不得命,戰場之上也只能是軟蛋慫包,怎麼配當幢主呢?」

  劉裕冷笑道:「我太瞭解劉毅了,這傢伙很會激將,阿壽落進他的套了,他自己絕不會去日那個馬蜂窩,但阿壽給他這一激,一定會去,要是阿壽真的死了,那這個幢主,豈不就是他劉毅的了?」

  向靖雙眼一亮,訝道:「哎呀,這點我們怎麼沒想到。當時都光顧著看他們比試了。劉毅身後的一幫人就跟著起哄,阿壽給這麼一激,就答應了下來。」

  劉裕歎了口氣:「於是劉毅他們就找了個有馬蜂的馬蜂窩,讓阿壽先去日了?」

  向靖點了點頭:「阿壽也是太直了,喝了一罎子烈酒,借著酒勁就真的掏出那活兒去日了,那裡面可是有兩個好大的馬蜂啊,我看了都害怕,結果他還真的連日了十幾下,然後口吐鮮血,就這麼暈了過去,下面那活兒已經給叮得腫得不成形了,直接卡在裡面,我們後來還是拿刀子把那馬蜂窩剖了,那兩個大馬蜂還叮在他那玩意上面呢,要不是三不要命地上去捏死了兩個馬蜂,只怕他這會兒早就蹬腿啦。」

  劉裕怒目圓睜,狠狠地一揮拳:「劉希樂,你他娘的太過分了,不就爭個幢主嗎,犯得著這樣把同袍兄弟往死裡害?」

  向靖咬了咬牙:「那劉毅看到這個,卻是哈哈一笑,說什麼阿壽果然是真漢子,他自愧不如,甘拜下風,這個幢主,就讓給他了。」

  劉裕氣得滿臉通紅:「人的命都快沒了,要這個幢主有卵用啊。阿壽就是太實誠了,要是我在,絕不至於這樣!」

  向靖歎了口氣:「當時大家都是爭紅了眼,腦子一熱就這樣了,寄奴啊,你快去看看阿壽吧,他那樣子,怕是不成了。」

  劉裕自幼在京口長大,從小就出入山林之間,六歲的時候,曾經給野生大馬蜂叮過,幾乎送了命,那種可怕的感覺,一直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在他的眼裡,馬蜂可是比虎狼這些大型食肉動物更兇殘可怕的對手,畢竟對於大型猛獸,還可以以力禦之,但對這些漫天飛舞的馬蜂,卻只有退避三舍。

  劉敬宣的那命根子給兩個大馬蜂直接叮了,連取都取不出來,可見受創有多嚴重,而蜂毒是如此地猛烈,不開刀放膿是不可能治好的,只是他傷在命根之處,在這個地方幾乎不能動刀,除非劉敬宣年紀輕輕就想當太監,若不動刀,只怕這條命就真的要交代了。

  劉裕這時候已經顧不得再去恨劉毅的陰險,他沉聲道:「現在怎麼樣了,醫師有什麼辦法嗎?」

  向靖搖了搖頭:「醫師營的李神醫說了,除非揮刀去勢,不然只怕難救了,就算要去勢,也不能遲於明天的早晨,過了明晨,一切就晚了。」

  劉裕咬了咬牙:「我太瞭解阿壽了,他是死也不願意成太監的,那樣活著太屈辱丟人了,所以他要最後見我一面,就是心有不甘,對嗎?」

  向靖的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是啊,兄弟們都勸阿壽暫時先切,保命再說,可他卻死都不答應。這會兒謝大帥,劉將軍都已經去了,我們不當值的兄弟都四處找你呢,你來了可好,快去見阿壽吧。」

  劉裕二話不說,轉身就向著營中奔去,他的滿腦子裡只剩下了一件事:快點,再快點,一定要見到劉敬宣,一定要滿足他的最後願望,不能給自己留遺憾。

  一路之上,不時地有巡邏的軍士看到劉裕,遠遠地叫他,而劉裕根本不作停留,直接就報了口令後繼續飛奔,就這樣,一刻鐘不到的功夫,他就直接衝進了第四小隊的營帳,而營帳的內外,早已經擠滿了人,上百根火把把這裡照得如同白晝,而謝玄和劉牢之的親兵護衛,就在外面列隊,阻擋著別的隊前來看熱鬧的人群。

  劉毅和何無忌,孟昶等人也站在營帳之外,人人神色嚴肅,劉裕看到劉毅,氣就不打一處來,大聲吼道:「劉毅,你什麼意思,比個幢主要這樣害人?」

  劉毅顯然早有準備,脖子一挺,冷笑道:「比勇氣罷了,生死有命,死活不怨,這可是一開始就簽下來的,阿壽是真漢子,我也佩服,這幢主甘心相讓,有什麼不可以的?難道他提議的那個十步一射,就不要人命了?」

  一邊的何無忌歎了口氣:「希樂,少說兩句吧。」他抬頭看向了劉裕,一臉的歉意:「兩邊爭出了火氣,誰也不想鬧成這樣的,寄奴,阿壽現在就是要見你,你快進去吧。」

  劉裕狠狠地瞪了劉毅一眼,衝進了帳中,幾個劉牢之的親兵護衛本想上來盤查,給他大吼一聲,雙臂一掙,就把這幾個熊虎般強壯的勇士掙到了一邊,他們的臉色一變,正待抽出兵刃,帳門一掀,孫無終走了出來,沉聲道:「好了,敬宣都這樣了,你們還不能消停點嗎?劉裕,隨我來!」

  劉裕也顧不得再跟那幾個護衛計較,三步並兩步地衝了進去,只見這營帳之中,站著幾個人,謝玄的面色嚴峻,立於床前,而劉牢之的眼中淚光閃閃,紫面已經通紅,一個月前還生龍活虎的劉敬宣如同死人,躺在床上,眼窩深陷,整個人都浮腫了一圈,下體那裡,包裹著厚厚的繃帶,一股濃烈的草藥味道,彌漫在全帳之中。

  劉敬宣的口中如同念著咒語:「寄奴,寄奴來了嗎?」

  劉裕的眼中淚光閃閃,衝了上去,直接握住了劉敬宣的手:「阿壽,寄奴來了,你沒事,你一定會沒事的!」

  劉敬宣的眼睛緩緩地睜開,這時候的他,那銅鈴一樣的大眼睛,只能開一條線了,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我就知道能見到你的。寄奴,這回俺是不行了,咱們下輩子接著掐!」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1:00
第一百七十一章 靈藥或可救敬宣

  劉裕長歎一聲,虎目含淚:「阿壽,怎麼會,怎麼會搞成這樣!」

  劉敬宣慘然一笑:「都怪我,滿腦子,滿腦子都是要跟你爭高下的念頭,以至於著了別人的道兒,我性子就是如此,爹,你,你沒說錯,我終會死於莽撞。」

  劉牢之緊緊地咬著牙著,雙拳捏得骨節直響,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這種沉默,如火山爆發前的那種沉默,才是最可怕的。

  謝玄歎了口氣:「我本意想讓各隊的英傑們競爭一下,卻沒有料到會出這種狀況,牢之,對不起,劉毅那裡,我會親手把他交給你處置!」

  劉牢之突然吼了起來:「我就是殺了劉毅,阿壽能活過來嗎?再說了,阿壽弄成這樣,不就是因為心心念念地要跟這劉寄奴競爭嗎?劉毅是害他的直接兇手,可是元兇,卻是你劉裕!」

  他說著,鼻孔裡噴著粗氣,惡狠狠地盯著劉裕,幾乎像是要吐火,那炎熱的氣息,直接就噴在劉裕的臉上:「小子,不管玄帥怎麼回護你,要是敬宣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要你的命!」

  謝玄的臉色一變,沉聲道:「劉將軍,慎言,不要太過分了!」

  劉敬宣突然慘然一笑:「爹,別這樣了,都是孩兒不好,爭強好勝,是孩兒要跟寄奴爭,不是寄奴要跟孩兒爭,千錯萬錯,怪不到他的頭上,如果你真的對寄奴不依不饒,孩兒,孩兒就是做了鬼也不安心的。」

  劉牢之整個人都癱軟到了劉敬宣的床上,這個鐵錚錚的漢子,淚水終於不可抑制地在臉上橫流,雖然沒有放聲大哭,但那哀傷之極的神色,已經溢於言表,那野獸一般的輕聲嚎叫,配合著他一下下輕捶著床沿的動作,其老來失子之痛,看得其他的旁觀眾人,都是黯然神傷。

  劉裕咬了咬牙:「難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救阿壽嗎?實在不行,先放血排毒啊。」

  劉敬宣的眼中突然精光一閃,厲聲道:「不,絕對不可以,我劉敬宣命可以不要,但絕不會做閹人太監!都不要再勸我了,我意已決!」

  劉裕歎了口氣,正要開口相勸,突然,他的腦子裡靈光一閃,失聲道:「哎呀,我怎麼忘了這件事呢。」

  謝玄的雙眼一亮,看向了劉裕:「什麼事,快說話啊。」

  劉裕站起了身,一邊思考著,一邊開口道:「我有祖傳的靈丹妙藥,可以治癒一切的外傷,上次我給刁逵打成那樣,但抹了這藥,一夜之間,就恢復如初,也許,這藥可以救阿壽一回。」

  劉牢之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一把扶住了劉裕的肩膀,雙眼圓睜:「你說什麼,真的有藥可以救阿壽嗎?那還不快拿出來?!」

  謝玄的眼中光芒閃閃:「小裕,上次你受的是鞭傷,是外傷,跟阿壽這回給馬蜂叮的內毒不一樣,你想要救好友的心情可以理解,但真的不能病急亂用藥啊,要是用藥不對,那可能本來還能保住的命,也保不住了。」

  劉牢之一聽這話,跟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鬆開了手,頹然後退兩步,一聲長歎。

  劉裕搖了搖頭,說道:「玄帥,上次我受的可不止是外傷,那刁逵存心要我的命,在那鞭子上還塗了毒,想讓我傷口潰爛,後來他們在側柏葉上也作了手腳,我渾身上下剛一抹藥,就如火焚身,傷口都爛了,這種鞭傷加毒藥,可不比馬蜂的毒來得輕,但那藥一抹,也是一夜之間就好轉了。」

  謝玄訝道:「這世上真有如此靈藥嗎?你這是如何得到的?」

  劉裕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了一包藥草泥:「這是祖上傳下來的一種秘草,只有在京口的深山之中,有緣才能得到,我年幼之時曾機緣巧合,得了幾株,做成了藥泥,留到現在,已經存貨不多了,本想著上陣從軍時受傷所用,現在阿壽性命眼看不保,不管怎麼說,先救他。」

  謝玄沉吟了一下,說道:「請李神醫來,看看這藥泥是否可用。」

  一刻鐘之後,一個年約七旬,滿臉都是枯樹皮一般,身穿白褂的大夫抬起了頭,對謝玄說道:「此藥老夫從未見過,但其性甘涼,似有神效,不僅可以醫治刀傷劍創之類的外傷,也可清火解毒,排除體內毒素,這馬蜂之毒乃是土毒,而這藥味甘平,乃是木性,或可藥到病除。」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看向了劉裕:「小兄弟,你是從何得到此藥的?」

  劉裕微微一笑:「深山野草,曾經治了我的外傷,所以就拿來了,以後再想去找,也找不到啦。」

  李神醫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這麼說來,還真的是仙草靈藥,非凡人所能得。謝大帥,事不宜遲,可以給病患先行敷上,到明天辰時,就知能不能起效果了,若是不好用,到時候再想辦法動刀便是。」

  謝玄點了點頭,看向了劉牢之:「劉將軍,你意下如何?」

  劉牢之連聲道:「好,有靈藥先試一下,既然李神醫這樣說了,那還等什麼?」

  劉裕看向了劉敬宣,微微一笑,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阿壽啊,你既然小名萬壽,那一定會長壽的,絕不會這回就這麼去了,我等著你好了以後繼續跟我爭幢主呢。」

  劉敬宣似乎還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喃喃地說道:「這樣,這樣真的好嗎?」

  劉裕笑道:「一定可以的,上回我給打成那樣,不也用這藥好了嗎,你不過是給馬蜂叮了兩口而已,一定沒事的。」

  他緊緊地握了握劉敬宣的手,站起身,對著李神醫說道:「那咱們就開始吧。」

  謝玄點了點頭,帶著一行人走出了帳,出帳之前,他轉身對李神醫低聲道:「萬一明天早晨還不行,到時候先用麻藥暈了病患,再給他開刀放血去膿,不管怎麼說,先保下這條命。」

  劉牢之二話不說,走出了帳,他突然轉頭對著劉裕冷冷地說道:「劉裕,你的藥最好能起作用,不然要是我兒成了太監,我也一定會親手閹了你,跟我兒相伴的!」說到這裡,他掃了一眼站在幾十步外的劉毅,眼中冷芒一閃:「至於劉毅,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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