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3698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5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小林火堆話丁零

  傍晚,廣陵城北。

  離城十五里的一處小林之中,三個農人打扮的人,一身短打扮,行色匆匆,儘管他們衣著普通,但是那魁梧的身材,一看便知並非常人,可不正是劉裕,魏詠之和檀憑之?

  走在最前面的劉裕停下了腳步,太陽已經西沉,天邊最後一抹亮色也已經消失不見了,劉裕看著跳下地平線的最後一點殘陽,歎了口氣:「出來得不是時候,看來今天晚上只有露宿荒野了。」

  檀憑之從懷裡摸出了兩個火摺子,遞給了劉裕和魏詠之,笑道:「寄奴啊,你究竟用了什麼本事,能讓孫將軍同意讓咱們去翟部一趟?他看起來並不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啊。」

  魏詠之搖了搖頭:「不,這恐怕不會是孫將軍的意思,寄奴啊,你今天給叫走,究竟見了什麼人呀?」

  劉裕並沒有把與謝玄會面的事情告訴這兩個兄弟,畢竟這是軍事機密,此行的任務,也是需要嚴格保密的,若不是因為這兩人去過翟部,對於那裡的地形,人脈都有所瞭解,他這回甚至不會帶上兩個兄弟前往,畢竟這回的接頭,吉凶難料,也並不是在大晉的地界之上,一切皆有可能。

  劉裕想到這裡,微微一笑:「好了,這回是軍事機密,隱秘行動,我也不好向你們多說什麼,咱們還是先露宿吧,明天一早,繼續趕路。」

  他說著,走向了林中的一片空地,盤膝而坐,遠處一里多的地方,正是河堤,邗溝之水,正由南往北,向著北方靜靜地流淌,往日裡舟來帆往的運河之上,已經看不到兩條船,就連平時熱鬧的縴夫們的號子聲,也聽不見了。

  檀憑之抱起了一堆枯枝,扔在了空地中央,魏詠之掏出懷中的火石,只一摩擦,這個火堆就燃起了熊熊的火光,三人成品字形,繞火而坐,各自拿出包裹裡的乾糧,一邊就著竹筒裡的水喝,一邊啃起了白麵饃。

  劉裕搖了搖頭,看著手中啃了半個的饃,歎道:「這北方的麵食,我還是吃不習慣,要是以後去了北方,還不知道如何才能適應啊。」

  魏詠之笑道:「待久了自然會習慣,就象我們,初來京口時也吃不慣江南的稻米,魚乾,但現在不也是適應了?反倒是投軍之後,改回原來的北方面食,還要適應了好幾天呢。」

  檀憑之看著劉裕,正色道:「寄奴啊,這回你剛剛勝了劉敬宣,而孫將軍也宣佈讓你來當隊長了,為什麼這個時候,咱們要去丁零翟部?是不是跟秦軍南下,有什麼聯繫?你說這是軍事機密,但稍微露點風,總沒問題吧。是不是咱們要拉攏丁零翟部,以為援手?」

  劉裕看著檀憑之的眼睛,裡面充滿了期待,魏詠之也用同樣的眼神看著自己,他歎了口氣,說道:「好吧,咱們都是過了命的交情,現在出了軍營,我也不瞞你們,這回去翟部,咱們是要跟人接頭的,給咱們下這個命令的,不是孫將軍,而是玄帥!」

  魏詠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果然和我猜的一樣,只是玄帥可真是神出鬼沒的,我今天可沒看到他人呢。」

  劉裕微微一笑:「他今天喬裝改扮,混在桓玄的護衛之中,就是不想讓我們看到的,北方的秦虜已經開始攻打襄陽,而荊州刺史桓衝,也率十萬大軍北上迎擊,只怕我們這裡,也很快要開戰了,秦國那裡,玄帥好像有些關係,這回咱們要做的,就是到翟部和玄帥的朋友接頭。」

  檀憑之咬了咬牙:「翟部可從不歡迎其他人到他們的地盤上,除非這個人跟翟部有什麼特殊的關係。當年我們是給追殺,逃難才到的翟部,他們擊敗了追兵,本想留下我們成為族人,後來我們堅持要走,翟部的大頭領翟真,跟我比箭輸了,才放了我們一馬。」

  劉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麼說來,翟部留下你們,也是看中了你們武功高強,對他們有用?」

  魏詠之歎道:「是的,如果沒本事的人,就會給他們掠為奴隸。儘管這些丁零人進入中原已經有幾十年,但還是草原之上弱肉強食的那一套。而且他們不怎麼事生產,每個月都要結夥出去打劫,回來之後,按戰功分配戰利品。可以說,那就是一個異族的強盜窩,我們並不喜歡,所以才要離開。」

  劉裕笑道:「敢來這個強盜窩的,也不會是善茬,大概也正是看中了翟部這種特殊性,那人才敢到這地方交易。不過,這回玄帥特地囑咐,不要打草驚蛇,如果實在有危險,才去找翟部的頭人尋求幫助,到時候就要靠你們了。」

  檀憑之笑道:「只是這回咱們空手而來,只怕翟真也並不高興,上次為了離開,咱們幾乎是把所有的家當都留了下來,這些丁零人很貪財,沒好處的事情絕不會幹。寄奴,這回你帶了買路錢沒有?」

  劉裕微微一愣:「買路錢?玄帥沒給我啊。」

  檀憑之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什麼,沒有買路錢啊,那這回要慘了。翟部可是隻認錢,不認人的傢伙,兩手空空,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並不容易。」

  劉裕勾了勾嘴角,突然雙眼一亮:「那個,在翟部,有賭場嗎?」

  魏詠之一下子反應了過來:「怎麼,你還想賭啊,上次挨的打還沒長記性?不是說再賭就剁手嗎?」

  劉裕搖了搖頭:「事急從權,管不了這麼多了,大不了到時候拿刀背剁一下手就是,也不違誓言啊。」

  檀憑之沒好氣地喝了一口水:「寄奴,你就這點不好,老喜歡出千,發誓也這樣,當心以後會有報應啊。」

  劉裕「嘿嘿」一笑:「有報應是以後的事了,先渡過眼前的麻煩再說,對了,阿壽現在怎麼樣了,他輸給我以後不會有什麼反常吧。」

  魏詠之微微一笑:「這傢伙,輸完後跟沒事人一樣,又拉著手下的那幫人去訓練了,看樣子,他以後還有的跟你爭呢,這回不會服氣的。」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林中的小道那裡傳來:「劉裕,你這是要去哪兒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5
第一百五十二章 絕色佳人常相伴

  三人的臉色一變,不約而同地循聲看去,只見密林深處的草叢之中,站起了幾個身上掛滿了樹葉草片的人,他們的臉上抹著黑黑的鍋灰,與這黑夜一色,若不是主動現身,是絕不可能給發現的。

  為首一人,二十四五的年紀,身形魁梧,山羊鬍子,左眉邊上有一顆綠豆大小的肉瘤,而他身後的兩人,都是十八九歲的年齡,手提大斧重刀,分外地剽悍。

  劉裕微微一笑,站起了身:「長民,怎麼你會守在這裡,今天當值嗎?」

  為首那人,複姓諸葛,名叫長民,同樣是京口江乘人氏,後面跟著的兩個弟弟,分別叫諸葛黎民和諸葛幼民,都是孔武有力的好漢。諸葛氏一族,原籍琅玡,跟蜀漢時的大丞相諸葛亮乃是同族之人,最早姓葛,後來為了躲避漢末戰亂後遷至諸城,故而複姓諸葛。

  諸葛亮的兄長諸葛瑾,弟弟諸葛均分別在吳國和魏國任職,因此諸葛氏一族遍及天下各地,已成大族,而諸葛長民的族叔諸葛侃,乃是南下的流民帥,這回謝玄征招兩淮京口之地的流民帥從軍,諸葛侃馬上就召集了舊日的部曲,加上在京口的一族子侄族人,拉起了千餘人的隊伍,集體從軍,地位與那孫無終相當,冠以天熊軍的旗號,自成一軍。

  諸葛長民本人則是橫行鄉里,靠著一個士人身分,從小也頗涉經史,雖然為人貪財,喜歡占人便宜,與急公好義的劉裕是完全兩種風格,但靠著一身的武藝,加上兩個弟弟都是打架高手,在民風強悍的京口也算得一號人物,誰都知道江乘諸葛,一門三虎,兩次參加五月五的打架大賽,都是惜敗於劉裕手下,但也算得是一條響噹噹的好漢了。

  諸葛長民哈哈一笑,點燃了手中的火把:「劉裕,這陣子聽說你在飛豹軍幹得很不錯啊,今天那些官家子弟來勞軍的時候,聽說你還打敗了劉敬宣,真有兩下子啊。不過…………」

  說到這裡,他皺了皺眉頭:「怎麼孫將軍到現在連個隊正都不讓你當呢?還有,你這一身便裝,要去哪裡?」

  劉裕勾了勾嘴角:「這個嘛,有軍令在身,出去辦事,至於隊正不隊正的,是上峰將軍的安排,不是我等可以左右的。」

  諸葛黎民是一個身長近九尺,滿臉橫肉的壯漢,比他哥哥還要高了半個頭,他粗渾的嗓音就象打雷一樣,在眾人耳邊回蕩著:「既是公事,還請劉伍長出示腰牌公函,我等在此當值,就是勘察軍紀,緝拿逃兵的。」

  諸葛長民的臉色微微一變,沉聲道:「黎民,不得無禮,劉裕怎麼可能是逃兵呢?」

  訓斥完了弟弟,諸葛長民轉頭看向了劉裕,微微一笑:「我弟弟說話不中聽,他是個粗人,請勿見怪。不過,我們在這裡確實是有職責任務的,如果你沒有腰牌,或者是公函,我們是無法放你通行的。」

  檀憑之不滿地勾了勾嘴角:「長民,咱們也是京口老鄉了,你看我們去的方向是北方,像是逃回京口嗎?劉大哥都說了,這次我們是有任務在身,不便相告,你有問題的話,去直接問孫將軍好了。」

  劉裕歎了口氣:「好了,憑之,長民他們也是職責在身,這個不要怪他們。這樣吧,長民,此事並非孫將軍直接下令,我們跟你走一趟廣陵城,直接去見謝大帥,我想,他會給你一個滿意的解釋的。」

  諸葛長民的臉色一變:「什麼,謝大帥,你是說?」

  他的話音未落,林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不錯,劉裕這一行,就是玄帥的安排,他怕沿路之上的盤查暗哨不明此事,會起了衝突,所以特地要我前來,為劉裕開路。」

  諸葛長民突然笑了起來:「若是何參軍你說這話,我還有什麼可以懷疑的呢?」

  劉裕心中一動,暗道這玄帥果然心思縝密,一切都早早地作了安排,他讓自己出發時說過有人會來接應,還會派了專門精通諸胡語言的一個幫手,前去幫自己談判,原來這人竟然是何無忌啊。

  但是劉裕轉念一想,這何無忌跟自己也算熟識了,其人豪爽豁達,是條好漢,也頗有文才,但似乎並不懂胡人言語,要想北上給自己幫忙翻譯,真有這本事嗎?

  劉裕順眼看了過去,卻是整個人都楞在了原地,只見何無忌一身皮甲,卻是跟在一個白衣女子的身後,神色甚為恭敬。

  這女子烏髮如瀑,膚白勝雪,眉目如畫,星眸竹腰,瑤鼻瓊口,雙頰之上泛起微微紅暈,體態婀娜,真是如同仙女般的人物,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不經意地掃過了劉裕,四目相對間,卻是輕輕地一低首,女兒家的羞澀,盡在不言中。

  在場的所有人看著這如同仙女般的玉人兒,都一時間忘記了說話,直接待在了那裡,他們都是農家子弟,京口之民生活純樸,女子多不施粉黛,哪曾見過如此的玉人?直到何無忌乾咳了一聲,眾人才反應了過來。

  劉裕總覺得這女子的神色,尤其是那雙眼睛很特別,不知在哪裡見到過,他咽了一泡口水,對著何無忌一抱拳:「何參軍(何無忌在謝玄的幕府之中直接當了一個參軍),這位姑娘,就是玄帥所說的翻譯?」

  何無忌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這位姑娘,姓苗名影兒,自幼飽讀詩書,精通各番各夷語言,這回玄帥要你去北方辦事,特地讓她過來助你一臂之力。」

  檀憑之咧嘴一笑:「好啊好啊,有苗姑娘一路相伴,想必我們這漫漫長路,也不會寂寞了。」突然,他的語調一變:「陰骨哈思,羯力八哈。」

  苗影兒微微一笑,朱唇輕啟:「賽思黑爾,巴里紮卡。」

  劉裕還沒來得及開口,魏詠之便笑道:「老檀,你這是做什麼,又是鮮卑語又是羯語的,玄帥既然說了苗姑娘精通諸夷語,就不會有錯啦,不用試。」

  劉裕一動不動地盯著苗影兒,突然開口道:「苗姑娘,你就這樣跟我們北上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5
第一百五十三章 影兒原是貴家女

  苗影兒微微一笑,看向了劉裕:「劉伍正,可是說我這一身女裝,路上太過招搖顯眼了?」

  劉裕點了點頭:「是啊,象你這樣美麗的女子,男人看了你,都會走不動路啦,這一去,我們可是要到北方胡虜的地界,那些胡人,兇惡好色,你這樣過去,只怕會有大麻煩。」

  苗影兒點了點頭:「劉伍正所言極是,不過,小女早有準備,請各位稍等。」

  她說著,轉身向著一邊的草叢而去,香裙微擺,帶起一陣淡淡的蘭花香氣,沁人心脾,劉裕的心中突然一動,此女的身份,他倒是能猜出個七八分了。

  何無忌看著劉裕,笑道:「寄奴,好樣的啊,在孫將軍那裡出了頭,這回才撈到辦這大事的機會,回來之後,應該能當督護,幢主級別的軍官了。」

  他說到這裡,看了在一邊站著的諸葛長民等人,說道:「幾位辛苦了,請回吧,我和劉裕他們還有事情要商量。」

  諸葛長民等人互相看了一眼,握拳橫胸,行了個軍禮:「既然是何參軍作保,我等告退。」他們轉身就向著林外走去,很快,林中這塊荒地變得空曠了不少。

  劉裕歎了口氣:「諸葛長民他們應該是北府軍營外的第一道暗哨,玄帥真的是用了心思,這北府軍大營外,防範嚴密,即使是秦軍的細作,也很難摸進來啊。」

  何無忌點了點頭:「玄帥是真有本事的人,治軍外寬內緊,你們最近應該能感受得到,這回你們北上之事,也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放心,回頭我會嚴令諸葛長民他們,不得外泄此事,違者軍法從事。」

  劉裕看了一眼諸葛長民他們離開的方向,正色道:「只是無忌,要說翻譯諸夷語言,檀兄弟和魏兄弟都會一些羯語和鮮卑語,似乎沒必要再派苗姑娘跟去吧。」

  何無忌笑著搖了搖頭:「寄奴啊,玄帥的安排,總是有他的道理,我們作為下屬,只管執行即可,不必多問。」

  檀憑之不滿地勾了勾嘴角:「帶著這麼漂亮的女人上路,可未必是什麼好事啊。玄帥還是不信任我們,怕我們把事辦砸了吧。」

  劉裕搖了搖頭:「憑之,別這麼說,玄帥只怕對此女另有安排,這一路山高水遠,一路之上有許多突發情況,有的事情,未必是我們靠武力能解決的。」

  魏詠之笑道:「大哥教訓的是。再說了,五胡之中,我們也只會一些鮮卑話和羯語,象羌,氐語我們都不會,這姑娘說的可比咱們好多了,是不是啊,老檀?」

  正說話間,從草叢之中走出了一個瘦小的身影,眾人順著火光看去,只見那苗影兒已經換了一身布衣打扮,臉上抹了不少炭粉,剛才還絕世獨立的俏佳人,這會兒看起來就象個普通的鄉間百姓,除了一雙眸子還清澈如水外,看不出任何絕世的風采了。

  檀憑之吃驚地張大了嘴巴:「這,這怎麼可能,你,你真的是苗姑娘嗎?」

  苗影兒咧嘴一笑,剛才還編貝般的玉齒,已經變出了好幾顆參差不齊的黃牙:「這種易容打扮的事情,女兒家最在行了,怎麼樣,檀大哥,這下不會有人再見色起意了吧。」

  劉裕歎了口氣:「久聞這江湖之上有一種易容之法,可以把人本身的樣貌給改變,讓人再也認不出來,想不到今天算是見識了。苗姑娘,哦,不,你現在是男裝,以後我們就稱你為苗兄弟吧,這一路上,請多多幫忙了。」

  他說著,正色向著苗影兒一拱手,抱拳行了個禮。

  苗影兒也跟著還了個禮,她的肩頭已經背了一個包裹,鼓鼓囊囊地看起來放了不少東西:「小弟這次也是第一次出遠門,一路之上,還請劉大哥,檀大哥和魏大哥多多關照了。」

  何無忌點了點頭,看著苗影兒說道:「好了,到這裡我的職責也算完成了,苗姑娘,不要忘了玄帥的交代。寄奴,告辭!等你回來之後,咱們再好好地樗蒲幾回,哼,我就不信贏不了你!」

  劉裕哈哈一笑:「那個我已經戒了,久賭神仙輸,這不是好事,不過,要是不來錢,陪無忌你玩玩,倒是可以。」

  何無忌笑著轉身,大步而去,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濃濃的夜色之中。

  劉裕的笑容,漸漸地消失在了臉上,他對著檀憑之和魏詠之使了個眼色,二人心領神會,檀憑之對著魏詠之說道:「好了,也要睡覺了,我們一起去取些水和柴火如何?」

  魏詠之點了點頭,二人結伴而去,只剩下了劉裕和苗影兒還站在火堆邊上。

  劉裕輕輕地歎了口氣:「王姑娘,你如此尊貴的身份,為何這次要跟著我們北上呢?」

  苗影兒的臉色一變:「什麼王姑娘?劉伍長你在說什麼?」

  劉裕看著苗影兒的臉,那雙黑白分明的星眸之中,水波流轉,劉裕搖了搖頭:「膚色容貌或可易,但是眼睛是無法改變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白天來巡察我們軍營的王妙音王姑娘吧。」

  苗影兒的頭扭向了一邊,幽幽地歎了口氣:「果然還是給你看出來了,不錯,我是王妙音。之所以之前用女裝現身相見,就是想用真面目示你,畢竟這回是非常危險的任務,我們不應該有所隔閡,象前幾次那樣隔著冪離相見了。」

  劉裕正色道:「王姑娘,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家世,但我知道你是非常尊貴的世家小姐,千金之軀,為何以您的這種身份,要跟著我們這幾個小兵,去從事這樣危險的任務呢?」

  苗影兒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秦虜南侵,犯的是我們整個大晉,無論是世家子弟,還是平民百姓,都有保家衛國的義務,妙音雖是女兒身,也願用平生所學,為國出力,豈能以男女之別,或者是士庶之分而排斥呢?」

  劉裕心中感慨,這苗影兒的話鏗鏘有力,雖是女子,但這氣節可遠勝於刁氏兄弟這樣的人,同為世家子女,這做人的差別怎麼這麼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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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和平谷外見牛羊

  劉裕繼續想到,這王妙音以世家貴女身份北上,恐怕也是要與秦國那邊的某些重要人物接頭,畢竟自己的級別太低,還做不了什麼重大的交易。

  想到這裡,劉裕點了點頭:「那麼,這一行,我們還有什麼額外的任務嗎?苗兄弟既然是奉了玄帥的命令,還請示下。」

  苗影兒微微一笑:「現在沒有什麼新的命令,還是原來的那個,到了翟部的和平谷之後,會有來人與我們接頭,當然,這是與北虜作交易,可能會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難,而翟氏丁零人,也有可能橫生枝節,加以刁難。如果檀大哥和魏大哥無法擺平翟氏,就只有靠你出面解決了。」

  劉裕正色道:「這麼說來,你的任務,是在我們解決了翟氏之後,去跟那真正來跟我們接頭的胡人接頭?」

  苗影兒的眼中水波流轉,語笑嫣然:「劉大哥既然都猜到了,又何必多問?小女這回也是有任務在身,到了時候,自然會讓你知道的。」

  劉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扭頭看向了檀憑之等人離開的方向,腳步聲漸漸地向著這裡傳來,他們應該是快回來了,劉裕點了點頭:「好的,那這一路之上,劉某就盡護衛之責了,畢竟真正主事談判的人,是苗兄弟你。」

  苗影兒點了點頭:「我知道,在京口,象刁氏兄弟這樣的世家敗類,讓劉伍正對我們這些人的印象都不好,但是請你相信,國家有難,我們世家子女是第一個要站出來出力的,希望我們能齊心協力,共渡此難關!」

  劉裕正色道:「從家裡出來的時候就立下了為國效力,封妻蔭子的宏願,這回更是我劉裕報國的好機會,放心,此次和平谷一行,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苗影兒收起了笑容,表情變得極為嚴肅:「劉大哥,此次的會面,關係我大晉的存亡,一切就拜託你了。必要的時候,不要管我,一定要帶著重要的東西回廣陵。」

  劉裕長舒了一口氣,看著已經從林影之中走出的檀憑之與魏詠之,微微一笑:「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上路。」

  火堆還在輕輕地燃燒著,劉裕雙手枕在腦後,躺在一蓬乾草之上,苗影兒就躺在離他十餘步的另一側,星眸緊閉,呼吸均勻,似乎已經入睡.

  劉裕心中一陣感慨,一是沒有料到王妙音是如此的絕色佳人,美得讓人都無法呼吸,二是更沒有想到,這樣的千金小姐,居然會女扮男裝,與自己一路同行,若是昨天有人跟他說這個,他一定會以為那人瘋了。

  在經歷了最開始的興奮與激動之後,劉裕的心情開始漸漸地平復下來,佳人相伴,更讓他有了泰山般沉重的責任.

  王妙音這樣的世家貴女,那可是金枝玉葉,自己與之同行,實為護衛,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只怕自己全家掉腦袋都無法頂罪,這一趟北方之行,看起來是極為重要,遠非自己原來以為的接個頭,取個信這麼簡單。

  檀憑之和魏詠之的呼嚕聲漸漸地響了起來,此起彼伏,還伴隨著檀憑之的夢中常說的「殺啊,衝啊」,以及魏詠之那有節奏的磨牙之聲,這些聲音,在兩個月來的軍營生活中,劉裕早已經熟悉,而苗影兒顯然還沒有習慣,秀眉微微一蹙,翻了個身,轉向了另一邊,看起來,她也沒有真正地入睡。

  劉裕心中暗笑,這高門貴女就算再怎麼易容改扮,這回估計也是第一次跟幾個大男人一起同行,對於這些聲音,怕是要適應一段時間。看起來,這如天仙般的佳人,也畢竟是肉體凡胎,還是不能免俗啊。

  但劉裕的思路很快又飛向了北方的目的地,那丁零翟部的和平谷,聽檀憑之所言,此地完全由翟氏所控制,外人嚴禁進入,只有先過了翟氏這一關,才可能跟北方來人接上頭,王妙音真的能放下世家大小姐的架子,完成這一行的任務嗎?

  想著想著,劉裕的腦子開始越來越累,白天裡的那場大戰,讓他現在開始變得疲勞,眼皮也不由自主地沉重起來,在他入睡之前,最後想到的一件事是,這回要見的,究竟會是什麼人呢?

  十一天之後,秦晉國界,和平谷。

  這是座落在淮北與河南之間的一座山谷,方圓百里之內,盡是荒野,由於南北兩邊連年交兵,原本還算人煙稠密的這片區域的數十座村落,早已經是民眾逃散一空,良田耕地也早就成了茫茫的草原,大風吹過,隱約可見草叢中那成群的牛羊,還有星羅棋佈的帳蓬,讓人會產生生在塞外,而非中原的錯覺。

  劉裕等四人站在一處山丘頂端,他們已經換上了丁零人的服飾,皮帽在頭,羊皮襖子在身,衣襟左衽,甚至連身上,都因為這幾天特意吃了很多羊肉,而變得一身膻味,看起來,跟尋常的胡人牧民,也沒什麼區別了。

  劉裕長長地歎了口氣:「想不到神州中原,看起來竟然已是塞外風景,這還是我們漢家的江山嗎?」

  苗影兒勾了勾嘴角:「畢竟神州陸沉,已有近百年,諸胡部落源源不斷地從塞外進入內地中原,風俗已變,現在北方的漢人數量與胡人數量基本上相當,漢人仍然種地農耕,而胡人則是牧馬放羊。丁零人是標準的胡人部落,還不象別的氐人、鮮卑人這些胡人貴族那樣漢化之後,居住在城裡。他們也只有在這些地方繼續自己的遊牧生活了。」

  檀憑之點了點頭:「苗兄弟說的對極了。秦國把這些丁零人放在這裡,也是一來用他們來襲擾我大晉的邊郡,另一方面,就算我軍反擊,那也是丁零人倒楣,秦國本部的氐人卻不會有什麼損失,這也算是一條毒計了。」

  劉裕笑道:「但願這回玄帥大軍練成之後,能收復此地,我希望我們中原應該是處處炊煙和農田,而不是牛羊滿山坡。苗兄弟,現在我們該做什麼?」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6
第一百五十五章 西河大俠重現身

  苗影兒笑道:「那得看這回的交易結果了。好了,既然到了和平谷外,我可以說出這回的任務了,第一步,我們要用二十箱金銀財寶,一百箱綢緞絹帛去換取翟部的兩千匹戰馬,劉大哥,這個任務,就交給你們啦。」

  劉裕的臉色一變:「什麼?二十箱金銀珠寶,一百箱綢緞?在哪裡?」

  苗影兒的眼中水波流轉,指了指劉裕的腳下:「給你踩著的就是。」

  劉裕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地下,只見他們踩著的幾塊石頭上,居然插著些許鬆枝,與一般石縫之間叢生的雜草,完全不同,試著用腳踢了一下,這些石頭居然滾到了一邊,露出了下面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檀憑之長舒了一口氣:「怪不得苗兄弟要帶咱們來這個地方,原來你早有佈置了,只是,二十口箱子,我們又如何能搬運呢?」

  苗影兒微微一笑,素手輕輕地拍了幾下,兩短三長。只聽到這洞口之中,傳來了一陣沉重的,仿佛從地心深處發生的響動之聲,哢哢作響,似是機關鐵門在轉動。

  緊接著,一陣輕輕的衣袂破風之聲響過,四五十個全身黑衣,身手矯健敏捷的人,紛紛從地底鑽出,個個黑巾蒙面,全身勁裝,背上插著長柄大刀,為首一人,見到苗影兒之後,眼中光芒閃閃:「來者何人?」

  苗影兒出示了手中的一塊權杖,劉裕看去,只見正面雕蟒繪鳳,寫著一個大大的「謝」字:「我姓苗,奉玄帥命令,來取謝家當年留下的東西。」

  為首大漢立馬單膝下跪:「參見主公,苗兄弟好。」

  苗影兒點了點頭,收好了權杖,沉聲道:「你們在這裡辛苦了,玄帥要你們準備好的東西,現在怎麼樣了?」

  黑衣大漢點了點頭,一揮手,身後的幾十名黑衣人紛紛跳回了洞中,很快,他們就搬了一百二十個滿滿當當的大箱子回來,黑衣大漢打開了其中的一個,只見一陣珠光寶氣,金光閃閃,裡面堆滿了長達尺餘,寬達四寸的金鋌,此外還有同樣大小的銀塊,碧綠的翡翠,串成一線的珍珠等,粗粗計算,每箱的價值都在百萬錢以上!

  而另一些小一點的箱子裡,則堆滿了一匹一匹的上好綢緞,絲滑如水,上繡金線,即使是在京口,也極少見到這樣華麗貴重的絲綢。

  劉裕等三人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錢,這麼好的絲綢絹帛,眼睛都發直了,魏詠之的三片兔唇動了動:「這,這麼多錢帛,哪裡來的?」

  那黑衣大漢拉下了面巾,露出了一張四十多歲,飽經風霜的臉,他的濃眉如墨染,鼻翼兩側兩道深深的法令紋,隨著他的說話,一動一動:「田洛在此看守這些軍餉已有二十九年,今天,終於可以物歸原主了。玄帥還有什麼吩咐的嗎?」

  苗影兒微微一笑:「辛苦田將軍了,這麼多年來一直看守著這些財寶,玄帥現在在廣陵大招兵,準備組建大軍,對付秦虜,不知田將軍是否有意前往?」

  田洛哈哈一笑:「玄帥終於要出兵了嗎?太好了,我田洛也終於有報仇雪恨的機會啦。」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劉裕等三人,點頭微笑,「強將手下無弱兵啊,這幾位可都是一等一的壯士,看到他們,就想起我們當年南下的事情了。」

  檀憑之突然說道:「前輩可是當年並州西河郡的大俠田洛?」

  田洛微微一愣,轉而看向了檀憑之:「這位元小兄弟,你居然認識老夫?」

  檀憑之的臉上閃過一絲崇敬之色:「當然,西河大俠田洛,急公好義,當年冉閔起事,你千里相投,殺得胡狗聞風喪膽,即使是在今天,我們山東一帶還流傳著你的傳說呢。」

  田洛的臉上閃過一絲感慨之色:「想不到過了三十年,居然還有人記得我田洛。只可惜,冉閔不足以成事,兵敗身死,而我們這些當年的老弟兄,死的死,散得散,也不知還有幾人在人世了。」

  魏詠之也笑道:「田大俠,這麼多年你去哪裡了,怎麼都沒有聽到你的消息了?難道,你就一直在這裡看守什麼軍餉嗎?」

  田洛點了點頭:「不錯,當年冉閔兵敗,我等困守鄴城,矢盡糧絕,本以為必死,是謝尚將軍派了壯士來救我們,於是我們當時就立下了誓言,要為謝家,為大晉盡忠,只是當年桓溫專權,謝家不願我們被桓溫所用,於是就讓我們在這裡看守當年冉閔留下的軍餉,說是等到再次北伐之時,將之啟用。想不到這一等,就是三十年啊。」

  劉裕這下算是聽明白了,他歎了口氣:「那冉閔本被視為北方漢人的救星,一個殺胡令,不知讓多少漢家兒郎有了報仇雪恨,一吐幾十年屈辱的希望,只是想不到,他權欲蒙了心,利用完漢人之後,又重新向胡人示好,又不事生產,最後竟然墮落到搶劫漢人塢堡,甚至把石虎宮中的漢人少女充作軍糧,如此倒行逆施,喪盡天良,又自立為帝,斷絕了和大晉的關係,豈能不敗?」

  田洛長歎一聲:「小兄弟,你年輕雖輕,卻是如此有見識,真的是遠勝老夫當年啊。是的,冉閔以殺胡起家,但最後卻仍然重用胡人,讓我等寒了心,老弟兄們走的走,散得散,他極盛之時曾有三十多萬大軍,最後卻只有數千人追隨,就是他自作自受的結果啊。他一死不足惜,只可惜我北方漢人,再次經歷了一場浩劫,想要再盼王師,不知要等到何年月了。」

  說到這裡,田洛的嘴角邊勾起了一絲笑意:「不過現在也不晚,我雖然老了,但是玄帥有你們這些年輕人,我相信北伐大業,一定會成功的。」

  說到這裡,田洛看向了苗影兒:「苗兄弟,現在需要我們用大車把這些財寶運回廣陵嗎?我們就生活在附近,與那些丁零人混居,有的是大車。」

  苗影兒搖了搖頭:「不,這筆財寶不是運回廣陵城的,而是另有他用,田將軍,還請你幫個忙,把這些財寶裝車,今天晚上,我們要和丁零人做筆交易。」

  說到這裡,苗影兒看向了檀憑之:「檀大哥,麻煩你去一趟翟部,就說,謝家來取約定的戰馬!」她的眼中光芒一閃,最後看向了劉裕:「劉大哥,今天的談判,就靠你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6
第一百五十六章 接頭交易顯豪強

  東晉太元六年,和平谷外,風吹草低,荒無人煙。這裡是東晉與秦國的分界之處,自從五胡亂華以來,這片地區就連年戰亂,荒草之中,時不時地能看到戰死者的累累白骨。

  月正當空,狼嚎聲此起彼伏,點點綠芒閃閃,讓人毛骨悚然,隨著這沙漠中勁風的吹拂,時不時有些森森白骨從半人高的草叢下面湧現出來。即使最膽大的走私商隊,看到這些也會心驚肉跳。

  一處草叢之中,一棵半人高的小樹動了動,隨即突然倒了下來,只見小樹下面的一塊鐵板被頂了起來,露出一個洞口。

  兩百餘名勁裝蒙面,配著刀劍的漢子,一看身形都是百里挑一的武者,從洞中魚貫而出,後面的人抬出了一百口大箱子,一行人在空曠的草原之中又向右走了五里多,才停了下來。

  為首的一人,正是劉裕,身材高大魁梧,虎背熊腰,足足比矯健強壯的同伴們高出了半個頭,一身緊緊的夜行衣把他身上的肌肉塊子繃得棱角分明,露在蒙面布外的一雙虎目炯炯有神,而兩道墨染一般的劍眉更是威氣逼人。

  劉裕環顧左右曠野,一揮手,檀憑之從懷裡摸出一枝響箭,箭頭點火,搭上弓弦,直衝雲霄,「嗚」的一聲,空中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閃亮了整個漆黑的夜空。就在響箭升空之後的片刻,遠處的天空也同樣有一枝響箭在空中劃過。

  魏詠之拉下了面巾,指著遠方,掩飾不住心中的激動和不安:「大哥,他們來了。」

  劉裕點了點頭,他的聲音鏗鏘有力,透出一股冷酷,不帶任何感情:「我看到了。」

  遠處響起一陣駝鈴聲,一支百餘人的商隊由遠及近,個個皮帽氈衣,鬚眉上覆了一層厚厚的沙子,看起來一個個高鼻深目,大半都是胡人,而他們的身後,則跟著大批的馬群,一匹匹套了嚼頭,包了蹄子,走起來悄無聲息。

  商隊在眾人面前一箭之地停下,三個人走了過來,中間一人黃眉黃須,體格健壯如牛,鷹鼻獅口,滿面虯髯,不怒自威;左邊一人是個身材中等,獐頭鼠目的漢人,像是個翻譯;而右邊的則頭戴小氊帽,唇上兩撇鉤須,神色中透著精明,看上去明顯是個胡商。

  漢人翻譯上來開口就打了個哈哈,說道:「辛苦了,想不到閣下在這種時候還要跟我們作交易。」

  劉裕的語調如同寒冰,眼睛卻是一直沒有從那個黃眉壯漢身上移開過:「都是受人之托,奉命行事,沒什麼,你們也很準時。」

  漢人翻譯盯著那些大鐵箱子,眼裡放出了光:「貨都帶了來嗎?」

  劉裕一揮手,身後的人打開了鐵箱子,火光的照耀下,只見每一箱都是上等的綾羅綢緞,綢緞上的金線閃閃發光,亮得箱子周圍的人一陣子目眩。

  黃眉人舉了一下手,那胡商小跑幾步,上前仔細地驗起貨來,片刻之後,胡商走了回去,向黃眉人點了點頭。

  劉裕冷冷地道:「你們已經驗完貨了,那我們要的東西呢?」

  漢人翻譯嘿嘿笑了兩聲:「上等好馬八百匹,一匹不少。」

  劉裕的聲音抬高了一些,帶著幾分惱火:「嘿,這和約定的不符,一箱子二十匹上等絲綢,一共一百箱,說好了每箱十匹戰馬的。」

  漢人翻譯兩手一攤:「老兄,現在兵荒馬亂的,也只有我們肯和你們晉人繼續做生意了,差不多就行了吧。要是我們不出錢,你們又能和誰做?這麼多貨,你們帶出邊關來就費了大勁了吧,如果對這個價不滿意,你們可以試著再帶回去嘛!」

  黃眉人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而翻譯和胡商更是哈哈大笑起來。

  「哼,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一下我做生意的手段。」劉裕突然從身邊人手上奪過一個火把,一下就扔在了一個大鐵箱中,風助火勢,登時箱子裡就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檀憑之等人全都不約而同的脫口而出:「大哥!」

  劉裕舉起了右手,示意自己的手下們噤聲,他對著黃眉人沉聲道:「做生意就得有做生意的規矩,我最討厭別人言而無信。今天要是不按約定的價來,我寧可燒光這些綢緞也不會交易。」

  黃眉人嘴角抽了一下,叫過漢人翻譯交代了幾句,那翻譯過來道:「我們老大說了,你愛燒不燒,價格不會變。」

  大漢「嘿嘿」一聲冷笑,身形一動,那翻譯眼前一花,劉裕已經失了蹤影,快如閃電般地從身邊兩個人手上又奪下了火把,這回一下子丟到兩個箱子裡,「騰」地一下火起,三個大火堆照亮了荒漠中的夜空。

  黃眉人唇上的鬍子跳了跳,漢人翻譯又跑了個來回:「老大說看你們來一趟不容易,剩下九十七箱按一箱九匹戰馬給你們好了。」

  二話不說,劉裕又是一隻火把在手,向第四個箱子丟去。在火把落下的一刹那,黃眉人一個箭步,鬼魅一般地閃到箱子前,大手一伸,把那個火把穩穩地抓在手中。

  翻譯識趣地跑了過去,一陣嘀咕後衝著大漢道:「老大說了,就按你說的,一箱十匹馬,總共九百七十匹。」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他伸出兩根手指頭,搖了搖,斬釘截鐵地道:「不,是一千二百匹。」

  黃眉人突然開口說起了漢語,雖然有些大舌頭,倒也頗為流利:「你自己燒掉了三箱,這個損失不能算在我們頭上。」

  劉裕面無表情地回道:「我說過,按約定的給錢就交易,我們的約定是一百箱一千匹,你們出爾反爾不能怪到我頭上,這三箱燒掉的由你們負責。如果不接受的話我繼續燒。」

  說話間,劉裕突然又閃到了五步之外,他的手裡又多出了一根火把,虎目中閃著冷冷的寒光,死死地盯著那黃眉人,語速不快但非常堅決。

  黃眉人臉上迅速地閃過一絲難以形容的表情,他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顯然在作著激烈的思想鬥爭,最後他還是咬了咬牙,一跺腳,對著劉裕說道:「好吧,算你狠,就按你說的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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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膽大心細套路深

  黃眉人打了個響指,胡商奔回駝隊,開始向這裡牽起一匹匹的戰馬。

  交割完畢後,兩撥人各自回頭。黃眉人走出去幾步後,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衝著那大漢高聲嚷道:「我翟真跟你們漢人打了二十多年交道,沒見過象你這樣做生意的,不知道閣下能留下大號嗎?」

  劉裕拉下了面巾,露出一張二十出頭,棱角分明,劍眉虎目,英氣逼人的臉,瘦削的下頜開始蓄起短髯,而冷峻的眼神中透出一絲讓人生畏的氣勢,他冷冷地說道:「劉裕。」

  黃眉人翟真突然大笑起來:「檀兄弟,你說的果然沒錯,你大哥是條好漢,既然是好漢,那我們就不會再為難你們。劉裕,你們可以通過和平谷,去見你們想見的人了。」

  小半個時辰之後,劉裕抱臂而立,看著遠去的翟真一行,而本方這裡,一千二百匹戰馬也已經被圈成了群,被田洛的手下們趕著,向著南方而去,而苗影兒和田洛則站在劉裕的身邊,神色輕鬆。

  田洛看著劉裕的眼神之中,有著幾分崇敬與佩服,笑道:「非但是那翟真沒有見過這樣的交易方式,老夫活了快五十年,也沒見過這樣強硬的交易。劉裕啊,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卻是做事如此地果決。不過…………」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你就真不擔心這些丁零人會放棄交易嗎?萬一他們真的不要這些絹帛了,你怎麼辦?」

  劉裕微微一笑:「他們不會不要的,丁零翟部,自大頭人翟斌起,都是有野心的人,也很懂得如何利用時局,為自己的部落謀取利益。秦晉大戰在即,用戰馬示好大晉,再得到絹帛,以在亂世之中作為軍資,招兵買馬,這兩樣都是他們無法放棄的。」

  苗影兒信服地點了點頭:「這些都給你想到了,真是厲害。可是你讓檀憑之去找翟部的時候,只說交易,沒怎麼說跟對面接頭的事情,這又是為何?」

  劉裕正色道:「買通翟部,讓他們不至於干擾我們和對面秦國來使的交易,這只是第一步,如果我們一開始就說要跟秦國人接頭,那翟部就會有所警覺,萬一他們覺得向秦虜朝廷出賣我們更有利的話,那我們的大業就危險了。所以,現在我們必須要裝著隻和對面作些普通交易的樣子,以免他們起疑心。」

  說到這裡,劉裕頓了頓:「所以,我也必須在翟真的面前,表現出我們對交易並不是很熱心,對於幾百匹戰馬還要斤斤計較,既然跟翟部都很摳門,那跟對面的秦國人,也是在商言商,不會涉及軍國之事了。於是,他們就會把我們當成是普通的走私商人,並不會對我們的這次接頭橫加干涉。」

  田洛搖了搖頭:「你這裡可以如此,但是那邊的秦國來人,會不會也跟你一樣,跟翟部謊稱是個普通交易呢?」

  劉裕微微一笑:「一定會的,我都能想到的事情,秦國那邊的來人不會想不到,如果他們這麼輕易地就向丁零人露了底,那也不配跟玄帥做這種重要交易了。苗兄弟,你說是嗎?」

  苗影兒笑道:「劉大哥所言極是。田將軍,麻煩你帶著戰馬回去,我跟劉大哥去見秦國使者了。」

  田洛的眉頭微微一皺:「你們兩個人去接頭,真的合適嗎?萬一有什麼突發情況怎麼辦?」

  劉裕淡然一笑:「這回是接頭,並不是交易,不需要太多人,人多眼雜,反而可能引起翟部的警覺,再說了,人少目標也小,萬一出事,我們也能方便跑回來,田將軍,你的好意我們心領,咱們廣陵再見。」

  田洛用力點了點頭:「好,年輕人果然有豪氣,你回廣陵後,記得來找我田洛喝酒。」

  劉裕笑著一行禮:「一定!」

  田洛和他的手下們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檀憑之和魏詠之走了過來,看著劉裕,問道:「大哥,咱們怎麼辦,要不要跟你們過去?」

  劉裕搖了搖頭:「不,你們還有別的事要做,現在麻煩二位兄弟去翟部那裡,如果看到我的響箭,請你們借翟部的兵馬來救援,我們會在和平谷北十里交易,到時候你們沿路來迎便是。」

  魏詠之的臉色一變:「怎麼,這交易還會出生意外?」

  劉裕正色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我們得作萬全的準備,也許,秦軍的巡邏隊會撞見,又也許,這次是個圈套,如果我們真的求救,你們就跟翟真說,我們還有大量的金銀財寶,對方想黑吃黑,他們聽到有便宜可占,一定會奮不顧身的。」

  檀憑之哈哈一笑:「還是大哥你想的周到,好,我們走了,你們當心!」

  夜風徐徐,月已過當空,三更已經過去,劉裕與苗影兒騎馬穿過了和平谷,他們的騎術是這幾天路途之上現練的,還很不成熟,苗影兒一個官家小姐,居然能在短短幾天時間內也能騎行,這有點出乎劉裕的意料之外,但是跟那些生在馬背上的丁零人相比,還是顯得差了許多,也許二人在外表上還看不出與胡人有什麼區別,但一上了馬,也就明顯有區別了。

  劉裕在谷北七里的地方找了處小林子,拴住了自己和苗影兒的兩匹馬,二人步行前往幾里外的接頭地點,苗影兒的呼吸有些急促,似乎也能聽到她的心跳之聲,劉裕停下了腳步,轉頭看著苗影兒,微笑道:「怎麼了,苗兄弟,緊張嗎?剛才見丁零人時,你可不是這樣啊。」

  苗影兒長舒了一口氣,正色道:「劉大哥,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接頭的物件了,我們這回的任務,是跟前燕皇室慕容家的人碰頭,上次慕容家派人來大晉,想辦法與玄帥取得了聯繫,他們說,能在關鍵之時助我們一臂之力,讓我們能擊破秦軍,也讓他們能得以複國。」

  劉裕的臉色一變,正要開口,卻聽到一個平靜的聲音從幾十步外的草叢中傳來:「還有我們姚家!」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7
第一百五十九章 促秦攻晉禍水引

  劉裕順聲看去,只見月光照耀的草叢之中,緩緩地站起了兩個身影,個子都不算太高,七尺上下,戴著皮帽,帽沿之下露出一頭小辮,身穿著羊皮襖子,看起來倒是跟剛才離去的丁零商隊裡的人員打扮,一模一樣。

  劉裕的臉色一變:「你們是?」

  站在右邊的一個,是個二十不到的年輕人,他的皮膚黝黑,深目隆鼻,五官卻是頗為端正,腰間挎著一口長長的刀,劉裕曾經聽人介紹過天下兵器,知道這是羌人特有的長刀,而此人膚黑髮卷,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西羌了。

  苗影兒對著這人沉聲道:「我們好像不記得邀請過姚羌的朋友參與這場交易的。慕容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站在左邊的一個,則是黑布蒙面,略不到七尺的個頭,身形瘦削,一雙眼睛之中,卻是精光閃閃,他同樣是一頭的辮發,但與那姓姚的羌人不同,他的辮子,卻是紮成麻花一樣的小結,看起來,就象繩索一樣,這是鮮卑人的種族特徵,辮發如索,所以曾經被人成為索頭部,而前燕帝國盛行的時候,北方的鮮卑燕國,也被稱為索虜,就在於這種特異的髮型。

  上次劉裕在賭場見到的那個吉力萬,是一身漢人的打扮,為了隱瞞身份,並沒有索頭,而這次,算是他第一次見到這種索頭鮮卑,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這個被稱為慕容先生的鮮卑人,微微一笑:「這位兄弟,請問謝將軍的權杖信物可曾帶來?」

  那個姓姚的羌人笑著擺了擺手:「慕容賢弟,不用了吧,咱們剛才跟在那丁零翟部的商隊裡,已經看得清楚了。確是謝家來使無疑,時間緊迫,長則生變,我們還是直入主題吧。」

  劉裕點了點頭,對著苗影兒說到:「這兩人是你約好接頭的人嗎?多出來的這位姚兄是怎麼回事?」

  慕容氏的鮮卑人對著劉裕平靜地說道:「姚家在偽朝跟我們慕容家是同病相憐,我們兩家跟苻秦都有滅國之恨,這位姚公子,乃是羌族大首領姚萇之子,名叫姚興。是羌人之中難得的文武雙全的後起之秀。」

  說到這裡,慕容氏笑道:「這回的丁零之行,若非姚公子,我只怕也沒這麼容易通過和平谷。」

  姚興笑道:「當年先伯父姚諱襄,英勇善戰,號稱再世孫策,在後趙帝國滅亡的亂世之中,帶領我們羌人,在中原各地轉戰,這丁零部落,當年被人追殺,幾乎滅族,是我們姚氏一族保護了他們,所以丁零首領翟斌欠了我們家一個大大的人情。」

  「後來我們姚部被那秦國苻黃眉偷襲,先伯父戰死,我們部落也被迫依附了那秦國,但是我們和丁零人的友誼,一直保持到了現在,這些年來,我們姚氏族人被秦國安置在嶺北,丁零人被安置在南方與晉國的邊境之上,我們倒是可以從塞外購入不少生鐵,去跟丁零人換取很多鹽巴,絲綢這些物資,這對我們各自積蓄自己的力量,都是極有好處的。」

  劉裕的眉頭一皺:「你們這樣直接做交易,難道那秦主苻堅不管嗎?」

  姚興微微一笑:「雖然我們跟秦主苻堅有滅國之仇,但不得不說,這是個仁君,並沒有把我們當成敵人對待,那丞相王猛幾次要他對我們下手,都給他擋住了,不過王猛在世之時,對我們看得很緊,所以我們也不敢有什麼動作。家父也沒有料到,看似恭順的慕容將軍,居然會先走一步,直接跟大晉建立聯繫了。」

  慕容氏點了點頭:「你們姚家畢竟只是給擊敗,還不至於被那苻堅淫辱族中子女,而我們慕容氏,跟苻氏一族,除了國仇,更有家恨!」說到這裡,他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可怕的恨意,即使劉裕見到,也不免心中為之一凜。

  苗影兒勾了勾嘴角,說道:「慕容兄,你的大仇,我家主公早知道了,上次你來見他時,已經說得很清楚,不過,這回你們打算如何跟我們合作呢?」

  劉裕轉向了苗影兒:「你們談正事了,我是不是應該先回避?」

  苗影兒搖了搖頭:「不,玄帥有令,這次談判,你全程參與,並不需要隱瞞。」

  姚興的臉色微微一變,看向了劉裕,上下打量了起來:「這不太好吧,這位兄弟,雖然精明強幹,但畢竟非謝府中人,參與這等大事,會不會?」

  慕容氏突然開口道:「沒事,此人可信。既然謝將軍這樣安排了,我們還有什麼可懷疑的呢?」

  姚興的眉頭微皺:「此事事關我們姚家和慕容家全族的性命,做事萬一不密,則是毀家滅族之禍。慕容兄,可萬萬不能托大啊。」

  慕容氏微微一笑,面巾之上的眼中精芒一閃:「這不是托大的事,此人的本事,果斷,剛才我們都見識過了,既然謝將軍讓他能全權負責跟丁零人的談判,又讓他全程護衛了苗兄來此,那對他來說,也沒有太多的秘密可言,也許下一次,就是這位劉裕,跟我們全權來談判了。」

  姚興的眉頭漸漸地舒緩了開來:「你這樣一說,倒也是的,好吧,反正這回的交易,是以你們慕容家牽線的,條件也基本上是你們開出,既然你都答應了,我也不會有什麼意見。咱們這就開始吧。」

  苗影兒收起了笑容,正色道:「那好,我們直入主題吧,慕容先生,上次你說你有辦法幫我們弄垮秦國,但這個辦法,只有請求了你家的當主之後才能跟我們詳談,現在我們來這裡了,應該顯示了足夠的誠意,你的計畫,可以說出了麼?」

  慕容氏點了點頭:「其實這個計畫也不難,就是八個字,促秦攻晉,混水摸魚!」

  苗影兒的臉色一變:「什麼,你是要促秦攻晉?這算是哪門子的辦法?誰都知道秦國軍力強大,我大晉就是全國總動員,也未必能當其一擊,你這是助我們,還是害我們?」

  姚興微微一笑:「有我們在,你們大晉可立於不敗之地!」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7
第一百六十章 討價還價露底牌

  苗影兒有點生氣了,臉色一沉,冷冷地說道:「你們又不可能做到秦國的主帥,只怕還左右不了戰局吧,苻堅雖然表面上對你們姚家和慕容家信任,但不可能真的把領兵之權,給你們兩家的。」

  說到這裡,她看向了姚興,冷笑道:「聽說前一陣苻堅一時興起,把自己曾經當過的龍驤將軍封號給了你爹,但很快又後悔了,於是把你爹打發去了益州去督造戰船,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重用?」

  姚興微微一笑:「苗兄弟所言差矣,苻堅讓家父前往益州督造戰船,正是有了全面進攻晉國之心,他想效法當年的晉滅東吳,從荊州,揚州兩個方向同時出兵,同時讓益州水師以戰船順江而下,合攻荊州首府江陵城。而我們要做的,就是促成他辦到這事。」

  苗影兒柳眉倒豎,厲聲道:「你們究竟是幫苻堅還是幫我們大晉?是啊,幫著秦國滅了我們大晉,你們才有機會,對不對?!」

  劉裕突然開口道:「苗兄弟,別這樣,我覺得姚興說的有道理,非如此,不足以滅秦。」

  苗影兒微微一愣,訝道:「劉裕,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幫著他們說話?秦國實力強過我大晉數倍,真要是全力攻擊,只怕我們大晉難以抵擋啊。」

  說到這裡,苗影兒恨恨地說道:「玄帥還以為他們是要在秦國內部起事叛亂,然後讓我們出兵接應呢。沒想到,他們的計畫居然是直接讓秦國來攻我大晉!」

  劉裕搖了搖頭:「去年秦國不是有過大的叛亂嗎?幽州刺史苻朗和宗室大將苻洛舉十萬之眾謀反,不也是一個月就兵敗身亡?我以為,苻堅號稱仁義之君,北地百姓多願為其效力,如果是這個時候在北方起兵叛亂,成功的可能性極低。」

  說到這裡,他看著一直沒有說話,卻是微微點頭的慕容氏,沉聲道:「而且慕容將軍和姚將軍,都沒有統領本族的兵馬,就是想要謀反,也是極為不易,要想讓秦國崩潰,滅亡,只有讓其起全力,在全國範圍內徵兵,南下攻我大晉,這才能讓國內怨聲載道,讓慕容將軍和姚將軍這樣的異族大將,有可乘之機吧。」

  慕容氏的眼中精光閃閃,上下打量著劉裕,顯然,劉裕的這番見識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劉兄,敢問你現在在北府軍中,身居何職,出身何門第?」

  劉裕微微一笑:「我就是個在京口種地賣草鞋的,只不過咱們大晉民間藏龍臥虎,自然有有識之士成天會分析這些軍國之事,我平時跟著聽多了,也多少能講上幾句而已。」

  苗影兒的臉微微一紅,儘管這個絕色佳人易了容,但是神態上的變化仍然是纖毫畢現,她咬了咬牙:「可就算這樣,也是我大晉承受了秦國最兇猛的攻擊,到頭來,我們大晉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說到這裡,她冷笑道:「最後我們大晉和秦國打了個兩敗俱傷,江淮荊州損失慘重,卻是讓那慕容氏和姚羌複了國,這種損已利人的事情,請問二位會做嗎?」

  慕容氏平靜地說道:「苗兄弟,其實你們並沒有選擇,秦主苻堅,野心勃勃,早有一統宇內,八荒六合之心,連王猛的死諫都阻止不了他,我們又如何能阻止呢?也只有投其所好,讓其發兵罷了。氐族人數量不多,秦國雖然興起地很迅速,但是統治基礎薄弱,他們內部宗室叛亂不斷,給征服的諸多國家和民族也一直在積蓄力量,等待時機生變。對你們晉國來說,晚打不如早打,小打不如大打。」

  姚興也微微一笑:「是啊,要是苻堅的仁政再持續個幾十年,秦國在北方的統治穩固,北方人隻認自己是氐秦子民,不再心向南方,你們大晉也徹底沒了機會。北伐又打不過,那就只有引秦國鐵騎,到你們水網縱橫的江淮之地作戰好了。這樣你們短期內雖然有些損失,但長遠來看,勝算要大出許多,畢竟北方騎兵南下,也存在水土不服,疫病流行的問題啊。」

  苗影兒冷笑道:「我們大晉要的是消滅偽秦,一統河山,可不是為了他人作嫁衣的,你們如果想要趁機複國,也會是我們的敵人!」

  慕容氏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芒:「我們慕容家和姚家一樣,只要拿回屬於自己的地盤而已,這點上次我跟謝將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大燕的地界,包括了河北,並州,幽燕之地,當然,還有遼東我們的龍興之地,這些地方,謝將軍可是沒說不給我們的。」

  姚興點了點頭:「我西羌部落起於隴右,河湟,這裡也並非傳統的漢地,就是前晉(西晉)時代,也是我們部落的自治之地,我們的要求,並不過分吧。」

  苗影兒的神色稍緩,說道:「我們大晉要的是恢復前朝舊地,主要是要收回兩京,中原和關中,還有齊魯之地,是我們斷然不能相讓的,除此之外,都好商量。不過,你們真的隻占這些地盤嗎?」

  慕容氏哈哈一笑:「我們沒有苻堅那樣的野心,貪多嚼不爛,那些別的地方,都非我們族人,就算你們送給我,我們也是無法管理和統治的,苻堅自以為他可以一統宇內,但到頭來又怎麼可能真正地收服異族之心呢?他若因此而敗亡,我們又怎麼不會吸取教訓呢?」

  說到這裡,姚興也笑道:「是啊,我們占的那些地方,幾百年來早已經是我們各自族人的地盤了,非你漢家所有,你們大晉想要強佔,只怕也是吃力不討好的事。再說了,現在我們有共同的敵人,不想著如何打倒前秦,卻要想戰後之事,是不是想得有點多了?」

  劉裕突然開口道:「除了唆使苻堅起兵攻我大晉,你們還能做什麼?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話,那等於是我們大晉付出全部,你們卻是摘了果子,太虧了吧。」

  慕容氏的眼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光芒:「除了在後方拖秦軍後腿外,最重要的一件事,我們會把北方騎兵的戰法,無保留地教給你們,讓你們晉軍,可以在戰陣之上,擊破北方胡騎!怎麼樣,這個條件,還滿意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7 20:57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十萬火急軍情到

  苗影兒的眼中光芒閃閃,直視慕容氏,沒有說話,劉裕看得出來,她已經動了心。

  畢竟北方胡騎在平原之上,是有絕對的優勢,大晉的歷次北伐,都是因為正面打不過北方騎兵,才功虧一簣,而慕容家的鐵騎,正是所有胡族中,最強悍的一支,其甲騎俱裝,天下聞名,不知打敗過多少英雄豪傑,無論是號稱項羽再世的冉閔,還是曾經的大晉第一人桓溫,都慘敗於鐵蹄之下。

  如果是慕容家肯把騎兵戰法傾囊相授,那就讓晉軍以後打勝的機率大大增加,如此條件,也難怪苗影兒也很難拒絕了。

  劉裕勾了勾嘴角,這時候,他有必要把苗影兒心中的疑慮給說出來,他沉聲道:「慕容先生,你這句話是認真的嗎?北方胡騎的各種戰法,你們都會教給我們嗎?」

  慕容氏哈哈一笑:「不開出這樣的條件,你們又怎麼會跟我們合作呢?天下最強的騎兵,最好的戰馬,都是我慕容家所有,若不是以前我們慕容大燕內亂,自相殘殺,又怎麼會讓氐賊占了便宜,滅我大燕呢?」

  「我們大燕國起於塞外,無論是重騎兵還是輕騎兵,都是戰法純熟,只要你們學到了這些戰法,那所有北方騎兵的戰術,都不在話下了。」

  苗影兒突然說道:「你們就不怕教會徒弟打死師父麼,你們慕容家的騎兵戰法我們也學了來,到時候自己不也危險了嗎?」

  慕容氏自信地搖了搖頭:「你們中原的各種兵法,我們胡人不也學到了嗎?其中奧秘,在於臨陣使用,哪能拘泥於一時呢。你們知我騎兵戰法,我們也知你們的步兵戰法,兩邊都沒秘密可言,真要打起來,還是靠雙方將帥的本事。」

  苗影兒咬了咬牙:「南方沒有大片草原,缺少騎兵,對於這些騎兵戰法確實知之甚少,但是你們北方可以招大量的漢軍部隊,中原的戰術卻是瞭若指掌,這就是我們一直在軍事上處於下風的原因。也好,既然你們肯作出這樣的讓步,我可以答應你,這次的交易,謝將軍同意了。」

  姚興微微一笑:「苗兄弟,不是我輕視閣下,這種軍國大事,你真的可以直接拍板決定嗎?要不要先請示一下謝將軍?」

  苗影兒笑了起來:「沒這個必要了,來之前,我得到了充分的授權,職責範圍內的,都可以直接答應,這個條件,就是在我職權之內,你們可以按你們所說的辦,唆使苻堅攻我大晉,然後在後方趁機起兵,事成之後,我們瓜分秦國,關中和中原,齊魯之地歸我們,黃河以北歸慕容家,隴右以西歸姚家。大家世為盟好,永不相犯。」

  慕容氏哈哈一笑:「痛快,跟聰明人說話就是實在。好的,我們會依約行事,為了表示誠意,我們三天之內會把訓練騎兵的教官,都派往廣陵城的,當然,會分別以馬販和商人的身份分批過去。」

  苗影兒點了點頭:「很好,那我們接下來安排一下接頭的事宜吧。」

  一刻之後,苗影兒長舒了一口氣:「好了,那就這樣定了,慕容先生,咱們就此別過。」

  慕容氏突然搖了搖頭:「不,苗兄弟,這回我跟你們一起走。姚兄,你先回去,那些安排來人的事情,就照我們之前商定的來。」

  苗影兒的眉頭微蹙:「怎麼,這回你又要來大晉了?不回去向你主公報告了?」

  慕容氏微微一笑:「我家主公,已經南下去攻襄陽了,這時候我不太方便過去見他,他出發之前,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

  劉裕的心中一動:「什麼,秦軍要攻襄陽了?這是怎麼回事?王猛剛死,苻堅就要出兵?」

  慕容氏點了點頭:「是的,這是苻堅多年來的夢想,前一陣荊州的桓衝出兵,企圖接應苻朗和苻洛的叛亂,這惹怒了苻堅,王猛在世時,他還能忍著不打,王猛一死,再無人可以制約他了。這回他是以我家主公的鮮卑兵馬為先鋒,庶長子苻丕為大帥,率大軍跟進,誓要奪取襄陽。」

  苗影兒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川字:「這麼說來,荊州危急,我們得趕快把這個情報報告給謝將軍,報告給朝廷才是,好讓荊州那裡早作安排。」

  慕容氏微微一笑:「荊州的桓衝,應該比你早就接到了這個消息,那是他們桓家的自留地,即使是謝將軍和他的北府兵,也是不可能去支援的,所以苗兄弟,我勸你還是別操這個心了,為了出兵襄陽,秦軍近日還將在淮北一帶發動攻勢,我想,這才是你們所需要擔心的。」

  十天之後,廣陵城外,小樹林。

  劉裕等一行人,一身百姓的裝束,一個個肩扛小包裹,看起來就像是南下的北方流民,遠處的廣陵城,清晰可見,城外十幾里外的講武谷中,操練喊殺之聲,順著風隱隱傳來,檀憑之哈哈一笑:「可他娘的算是回來了,終於又可以見到弟兄們啦。也不知道咱們離開的這一個月,這幫小子練得怎麼樣了!」

  魏詠之「嘿嘿」一笑:「又不是你當隊長,你有啥好操心的?我看,隊副肯定是給了劉敬宣啦,沒你的份!」

  檀憑之咬了咬牙:「娘的,怕的就是這個,兔子,你說咱們這回要不要跟那小子比試比試,就象上次寄奴奪帥那樣地去搶個隊副?」

  劉裕歎了口氣:「好了,一個小小的隊副有啥好爭的,你們想當隊長,我讓給你們就是。」

  檀憑之笑著搖了搖頭:「咱不就是這麼隨口一說嘛,當不得真。對了,寄奴,你快去找玄帥交差吧,不是還有緊急軍情要稟報嗎?」

  正說話間,一騎快馬從幾十步外的官道之上急馳而過,馬上的信使,背插四面小紅旗,眾人臉色全都一變,這是十萬火急的軍情才會有四面鴻翎,劉裕的臉色一變:「不好,怕是有大戰了,北方信使已經過來,憑之,兔子,你們先回營,我們必須馬上去見玄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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