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097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7 19:39
第一千四百七十章 扎心老木决生死

  劉裕就那樣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他看著桓振的眼神中,突然閃過了一絲憐憫,仿佛在看著一個將死之人,甚至,還搖了搖頭,面對這如同隕石撞大地一般强勁的突刺,這個有天下第一勇士之名的寄奴,居然可鎮定如斯!

  桓振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絲驚訝,轉而變成了憤怒,從小到大,這還是人第一次給人這樣鄙視自己的勇武,不知有多少强敵,在他的這個突刺面前,嚇得屁滾尿流,有多少勇將,在被自己這樣突死之前,眼中最後的神情,是那種即使到了下輩子,也不會遺忘的,那種刻入靈魂與骨髓之中的,深深的恐懼。

  可是,這個劉裕,却在自己的十餘步外,居然如此托大,不僅毫無懼色,更是如此地輕視自已,這可比殺了桓振還讓他難受,肩上的那一箭所帶來的疼痛,已經烟消雲散,桓振狠狠地握著槊杆,大吼道:「去死吧!」

  劉裕終於出手了,他的左手圓盾,突然脫手而出,如同飛火流星一般,直接在空中高速旋轉,衝著桓振的腦袋,就飛了過去。

  桓振全神貫注,身上的每個細胞,仿佛都一下子跳動了起來,他的反應速度之快,超過了獵食的老虎,腦袋隻偏偏一歪,甚至都沒有改變自己突刺的姿勢,就把這一盾給讓過,自始至終,他的目光始終不離劉裕的雙手,尤其是右手的那柄長刀,雖然現在只是木刀,但是那斬龍刀殺遍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即使是最普通的木頭,在劉裕這樣的絕頂高手手中,仍然可以殺人不見血,飛盾只是佯攻,真正的殺招,一定在劉裕手中的木刀之上。

  果然,劉裕左手飛盾剛出,右手的木制長柄大刀,便脫手而出,完全不避來槊,而是直接扎向了桓振的心胸,這一下,看起來悄無聲息,但是大刀經過之處,空氣都仿佛被撕裂,時空都似乎被破碎,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看出這一刀的厲害,那不是人類可以用力量所阻擋的破空一擊,即使是强如桓振,也不可以!

  桓振哈哈一笑:「來得好啊!」

  他的槊尖突然一偏,本來指向劉裕的這一槊,猛地變刺爲掃,扎向了襲擊自己的這一大刀,同時,他的右手突然鬆開,那烈日閃電槊,去勢未盡,與飛襲自己的這一把大刀空中相撞,「呯」地一聲,如同空中響了個炸雷,震得看臺之上所有人的耳膜都開始劇烈地鼓蕩,頭皮發麻,想張嘴喊叫却是喊不出一聲來。

  這一下驚天動地的相撞,是當世兩大絕代高手,以自己最大的氣力相搏,氣壯山河,鬼神爲之變色,可是桓振衝刺的速度,却未因此减下分毫,他的右手脫槊的一瞬間,從臂甲之中滑落一根短槊的槊杆,變戲法似地又抄在了他的右手之中,一按機簧,彈出一根五寸餘長的槊尖,鋒芒畢露,配合那不到一尺的槊杆,與其說是一把短槊,不如說更像是一把利劍,鋒刃閃著殺意與寒光,直衝劉裕的頭部而來,在他的左側,剛剛相撞的兩把兵刃重重地落下,陷地寸餘,可是桓振的突刺動作仍然一點沒變,短槊的槊頭直指劉裕,已不到三步距離!

  劉裕的雙足重重地往地上一踩,一頓,整個身形,騰空而起,迅捷如猛虎,勁動似蛟龍,看臺上的所有人只覺得雙眼一花,那龍虎般的身形,就已經平地拔起五尺之多,與桓振幾乎呈水平狀態,那原來扎向他腦袋的奪命短槊,已經正好扎向他腰腹的位置,仍然是致命一擊,可是劉裕却是置若罔聞,仍然不閃不避,他的左手手腕一翻,那把木制短刀,山寨版的扎心老鐵,已經扣在了手中,不,應該說是扎心老木,扣在了手中,在不到三步的距離之上,持劍於左臂,向著桓振的頸子,就劃了過去,這一劍,似從天上而來,絕非人間所有!

  所有人都驚得站起了身,說不出話,就連劉牢之也睜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刀,失聲道:「原來是這樣!」

  孫無終顫聲道:「寄奴不要命了,同歸於盡嗎?!」

  劉裕的聲音伴隨著虎吼之音,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聽得清清楚楚:「我不怕死,你呢?!」

  另一側的看臺上,桓玄死死地盯著桓振,嘴裡不停地念叨著:「一起死,一起死,殺了他,殺了他!」

  可是桓振那凶悍絕倫的眼中,却是閃過了一絲恐懼,勇士的對决,只有在最後生死一綫間的時候,才會分出區別,劉裕的突擊,沒有他的氣勢十足,沒有他的凶悍霸道,可是那暴起的一下,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那就是置生死於度外,是真正地不顧性命也要一刀斃敵的决心和勇氣,才會讓他有如此的動作和舉動,自己這一槊,用的是真刃,固然可以把劉裕捅個肚破腸流,一命嗚呼,可是襲向自己喉嚨的這一扎心老木,也可以把自己的腦袋生生切下,是同歸於盡還是保命,在這一瞬間,桓振作出了選擇。

  桓振的短槊,如閃電般地舉了起來,正中劉裕的木刀,「叭」地一聲,木刀的刀刃被擊得粉碎,而這把百煉精刃,也被這一擊之力,震得卷彎了刃,二人在空中,就這樣交錯而過,桓振突然咧嘴笑了起來,他幾乎就要喊出了聲:「劉裕啊劉裕,你殺不了我!」

  可是劉裕的眼中,同樣綻放起了笑意,與桓振的這一副死後餘生的慶幸相比,這個笑意却是無比的自信與堅定,如果說戰前看向桓振的眼神,是一種無比的鄙視外,現在的這一眼,却是一種戰勝者對於手下敗將的同情,桓振的臉色一變,他突然發現,劉裕的手腕上,居然扣著一根細絲,肉眼難辯,而細絲的另一端,却是連向了自己的腦袋後方,他剛意識到了什麽時,却只聽到腦後一聲巨響,有什麽東西重重地擊中了自己的脖頸,他的兩眼一黑,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7 19:39
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章 血腥沙場風雲變

  劉裕的身形在空中轉了幾圈,穩穩地落到了地上,所有人都看得真切,他在手裡,緊緊地握著一物,圓圓的,不過兩尺見方,可不正是他原來一直抄在手中的那個腕盾?盾牌內的扣手上,系著一根肉眼難見的天蠶絲,一端系於劉裕的手腕上,所有人都沒有看清楚,更沒有想到,原本以爲劉裕在第一時間扔出去的那面盾牌,居然成了最後擊倒桓振的真正殺招,若說那致命一擊的扎心老木,不是剛才他手中的那短木刀,而是這去而複返的木盾。

  桓振的身體,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仍然在不停地抽搐著,扭曲著,烏雲駒正逡巡在他的身邊,低下頭,輕輕地舔著他的手,想讓自己的主人醒過來,而那健壯的身形,牢牢地擋在劉裕的身前,四蹄不停地在地上刨著,若是劉裕想要接近,一定會被其飛踢,作爲座騎的護主之情,竟至於此!

  劉裕輕輕地嘆了口氣,他現在很確定,桓振這一下雖然摔得很厲害,但剛才自己回旋一擊,沒有用上全力,也沒有擊打他後腦這個致命部位,只是打中其有護甲防衛的脖子,足以將之擊暈但不致命,這個年輕人雖然在關鍵時候還是怕死閃躲,但是其馬上武藝可稱絕世,實在是不願意傷了如此優秀的將才,所以,儘管此人想要自己的性命,但劉裕仍然是留了一手,隻擊倒,不擊殺!

  劉裕長舒了一口氣,經歷了剛才的生死一瞬間,他也是再次地從鬼門關走了一圈,慕容鳳那冷厲的眼神和在戰場上來回馳突的身形,已經刻在了劉裕的腦海之中,桓振與其的差距,大約也只剩下剛才最後時刻的那一點閃躲,作爲北方數一數二的强者,劉裕非常確定,慕容鳳是絕對願意和自己同歸於盡的,剛才如果是他坐在馬上,自己這一招搏命,一定是換來兩敗俱亡的結果。

  想到這裡,劉裕抬起了頭,看到了對面主看臺上,那外國蕃邦來使的座席,只見慕容鳳雖然身著禮服,但雙拳緊握,鬚髮皆張,對著自己看過來的眼睛裡,神光閃閃,顯然,這種絕世英杰的較量,讓每個習武之人都如痴如醉,身臨其境,更不消說是慕容鳳這種同樣自認爲天下無敵的强者了,看那眼神,分明是在遺憾,剛才與劉裕對戰的人,爲何不是我?

  劉裕微微一笑,輕輕地點了點頭,言下之意是你不用急,早晚我們還有一較高下的時候。

  慕容鳳也點了點頭,輕輕地擺了擺手,却是向另一個方向一指,劉裕微微一楞,那裡正是剛才劉敬宣迎戰荊州三杰的位置,他心中暗道糟糕,自己只顧著眼前與桓振的搏殺,却把劉敬宣拋在腦後了,不知道此時的阿壽,情况如何,他可是身受重傷還要以一敵三,硬是爲自己拖住荊州近戰三人組的,自己能一對一地擊倒桓振,靠的是自己超人的武藝與勇氣,但同樣,離不開阿壽的拼命幫忙,讓自己的背後,沒有任何的威脅。

  劉裕心念所及,看向了劉敬宣的方向,眼前的景象,却是讓他大吃一驚,只見劉敬宣的渾身上下,已經完全卸了甲,只剩一條獸皮內褲還套在身上,全身那板結的肌肉,如同一塊塊的鋼鐵,隨著一次次的呼吸或者是運氣,綫條浮現,身上平添了起碼幾十道的傷痕,雖然全都因爲是木制刀劍所砍,加上之前有甲胄護體,而傷之不深,多是皮外傷,但仍然是血迹斑斑,一陣陣鮮紅的液體,如泉水般地外涌,也不知道是血還是汗,而周身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紅色霧氣。

  在他的身前,荊州三杰已經全部趴在了地上,吳甫之仰面八叉地躺在地上,口鼻之中鮮血長流,胸前的護心鏡已經給打得粉碎,兩隻粗如常人大腿的巨臂,幾乎給扭得變了形,手脚在微微地抽搐著,掙扎著想起身,却又是無法成功。

  另一邊,魯宗之臉朝下地趴在地上,與一般人趴地不起的情况不一樣的是,他幾乎是給整個人地給砸進了地下,形成了一個人字形的坑,頭臉朝下,看不清他的臉,但是背後的盔甲,已經散得不滿地都是,甲片葉子甚至有不少直接扎進了他的皮肉之中,背部一片血肉模糊,整個人如同死了一樣,一動不動,就看到一片血泊,把他整個人都淹在這個坑裡,甚至連生死,也不知道了。

  至於皇甫敷,則是三人之中,唯一一個還沒有完全趴地的,但也好不到哪裡去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盔歪甲斜,雙手緊緊地握著手中的一根木杆,那本是一把厚重的大木戟,現在戟頭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裡了,只剩下不到一尺半的殘缺戟身,還給他抓在手中,插在地上,而他的人,也已經是搖搖欲墜,口鼻之中,黑色的血長流,聲聲咳嗽,甚至可以看到有小碎的肉塊噴出,那無疑是受了極重的內傷,才會有的表現,很明顯,這荊州三人組,還沒打倒劉敬宣,自己反而被他一人乾趴下了。

  可是看臺之上,却是一片死一樣的沉默,即使是最狂熱的賭徒,大概剛才也看到了劉敬宣是如何打倒荊州三人組的,劉裕與桓振,胡藩的那驚世决鬥,生死只在一綫之間,却讓所有人爲之瘋狂,呐喊,可是劉敬宣以一擊三,却是讓所有人都鴉雀無聲,這是怎麽樣的戰鬥,才會有這樣的結果?

  皇甫敷突然一聲怪吼,從地上彈了起來,他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半截槊杆,一記鐵拳,帶著呼嘯的風聲,重重地砸向了劉敬宣的胸膛,而他面目猙獰,眼珠子都要從眼眶裡迸出:「狗賊,我跟你拼了!」

  劉裕的臉色一變,這一拳是皇甫敷含怒而發,從他出拳,爆發的這一系列動作,只怕是一頭千斤大牛,給打上這一下,也足以斃命,劉敬宣身受重傷,又是如何能挨得這一下?劉裕幾乎是本能地邊飛奔邊喊叫道:「休傷阿壽!」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7 19:40
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 鐵血獸人不認親

  可是這風雷一般强悍的鐵拳,重重地擊在了劉敬宣的胸口,本來預料之中,那骨斷筋折,鮮血飛濺,人也倒飛數丈的慘烈景象,沒有出現,一聲沉悶而可怕的響聲傳來,似乎是這一拳,擊在了鋼鐵之上,而皇甫敷那猙獰的表情,頓時變得眉頭緊皺,牙關狠咬,仿佛這一下不是他在打人,而是自己受了重創!

  劉敬宣發出了一聲野獸般的低鳴,突然抬起一脚,正踢中皇甫敷的小腹,皇甫敷仰天噴出一口血箭,倒飛出去足有三四丈遠,跟個斷綫的風箏一樣,重重地落在了地上,血色的塵土鋪天蓋地地騰起,把他的整個人都包裹其中,只見他雙脚一蹬,就這麽暈死了過去,再也起不來了。

  何無忌的大笑聲傳來:「阿壽,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扔了手中的大戟,從左邊走了過去,想要跟劉敬宣擁抱,做慶祝動作,劉裕的心中一動,連忙叫道:「無忌且慢!」

  可是說話已經遲了,劉敬宣猛地一轉身,亂髮飄舞,從劉裕這裡,能看到他的側臉,這張臉上,雙眼血紅,青筋直跳,紅紅的舌頭伸了出來,鼻孔裡噴著帶血的粗氣,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更像是一頭野獸,劉裕的腦海裡,瞬間就想到了那淝水之戰的夜裡,披著熊皮,放手大殺,不分敵我亂打一氣的劉敬宣,那個吃了五石散禁藥的熊皮阿壽!

  何無忌也顯然給劉敬宣的模樣嚇到了,他楞在了原地,伸出去的手還僵在了半空之中,劉敬宣突然左拳擊出,毫無防備的何無忌,面門之上就中了一拳,這一下如同那千斤巨杵,正面給他腦袋開了花,鮮血和腦漿從何無忌的鼻孔裡狂噴而出,而他整個人,也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幾步,直接飛出足有兩丈之遠,連脚都沒蹬一下,就暈死了過去。

  何無忌的鮮血,濺得劉敬宣滿身滿臉都是,他的鼻子抽了抽,紅紅的眼中,凶芒更盛,居然直接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嘴邊的鮮血,然後,喉頭間發出了一陣野獸的低吼,對著倒地昏迷的何無忌,就走了過去。

  「叭」地一聲,一根狼牙羽箭,插在了劉敬宣的背後,劉敬宣猛地一轉身,却看到在自己十步之外,檀憑之拿著奔雷大弓,弓弦還在微微地晃動著,他的右手,拿著最後一杆長箭,而腿上的兩個箭囊,已經空空如也,檀憑之咬著牙,看著劉敬宣,厲聲道:「你不是我們的阿壽兄弟,你是一個野獸,你是一個魔鬼,你若是再敢向前一步,我這一箭,就會要你的命!」

  劉裕大聲道:「瓶子,別亂來,阿壽還是阿壽,他一定是服了禁藥才會變成這樣的,你千萬別傷他性命!」

  檀憑之咬著牙,吼道:「不管他是怎麽變成這樣,他都想要無忌的命,也要你我的,你不對他下手,他就要我們的命,寄奴哥,別的事情我都可以聽你的,但現在這件事,我沒法從命。」

  劉裕看著劉敬宣,他背上的那箭,已經插進了三分之一的箭杆,檀憑之的全力施射有多可怕,他最清楚不過,即使沒箭頭的箭,在這個距離之上,也足以射穿兩層以上的盔甲,却是無法透穿劉敬宣的血肉之軀,可見這禁藥的威力,足以讓肌肉瞬間變成鋼鐵,在淝水之戰時,劉敬宣服藥之後雖然力大無窮,但也沒到刀槍不入的程度,仍然身受重傷,可是這一下,却不僅讓他力量更勝當晚,連肌肉也變得比金石還堅硬了,聯想到洛陽之戰時,那些可怕的長生人們,這藥的來處,還要再懷疑嗎?

  看臺之上,劉牢之怒容滿面,狠狠地瞪著身邊的孫無終:「無終,你什麽意思,怎麽給阿壽吃這麽强的藥?你這是想要他的命嗎?」

  孫無終嘆了口氣:「這可是神藥,若不是教主親賜,我們就是求也求不得的,你不是想讓阿壽一戰驚天下,成爲第一勇士嗎?現在怎麽後悔了?當初可是說好了我們演戲給阿壽看,打消他的戒心的。」

  劉牢之咬著牙:「神藥效力越是强,後作用就越大,傷身傷本,甚至終身殘廢,你讓阿壽現在變成了這樣的怪物,只怕皇帝會下令射殺當場,要這第一勇士還有何用?」

  孫無終咬了咬牙:「現在說這個也沒用了,就看劉裕,能不能阻止他啦。」

  劉牢之扭頭對著外面的親衛們沉聲道:「全都作好準備,失控的時候,我們全部入場,無論如何,給我制住少主,千萬不能讓他再行凶嚇到皇帝和王爺,更不能讓他被射殺。」

  劉牢之自己也站了起來,一撕胸衣,露出裡面的貼身軟甲,他一邊向前走,一邊開始解腰上纏著的蛟皮鞭,嘴裡喃喃道:「劉裕,你最好能爭點氣,不要讓老子親自下場。」

  檀憑之的眼中神光閃閃,直視劉敬宣,而這頭已經因爲服藥而失去了理智的野獸,臉上挂著猙獰的笑容,嘴角邊帶血的長涎都已經拖到了腰部的位置,說不出地駭人,它的右手拿著一根大木棒,棒頭已經給砸得變了形狀,沾滿了血迹,顯然,剛才荊州三人組就是傷在了他的這木棒之下,而他的脚下,却是緩緩地挪著步子,對著檀憑之,越靠越近。

  檀憑之的額頭開始發汗,不管面前的這個傢伙是人是鬼,但至少,那麽多年來的戰友同袍之情,讓他根本不可能象自己說的那樣强硬,他的嘴裡厲聲道:「不許過來,再過來我要放箭了!」可是,他的脚下却開始一步步地向後挪動,任一個毫無軍事經驗的人都能看出,他的步法已經淩亂,甚至持弓的手都在微微發抖,對於一個弓箭手來說,這種緊張和慌亂,是致命的!

  劉裕緊張地手心全是汗水,這時候,他知道不能再發聲,情况如此緊張,空氣幾乎要爆炸,任何小小的聲響,都可能讓局勢突變,不管面前的兩人誰受傷,都是自己完全無法容忍和接受的,他的腦海裡開始迅速地旋轉起來:怎麽辦,該怎麽辦?!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7 19:40
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 手撕活人狂暴獸

  檀憑之突然暴怒大吼道:「阿壽,你再進一步,我可不顧手足之情了!」

  他一直後退的雙脚,頓時收住,再也不向後,而拉弓的右手,也緊緊地扣著弦,箭尖穩了下來,直指劉敬宣,而眼神也變得堅毅起來,這一下,誰都看出,面對生死,檀憑之真正地下了决心!

  劉敬宣的眼中紅光閃閃,他也停了下來,嘴角邊的血涎繼續流淌著,直垂到地,雙眼之中血紅一片,閃閃發光,而右手拎著的染血大棒,從胸前橫著的狀態變成了低垂,幾乎放了下來,這個舉動,看起來似乎是有點恢復正常了,似乎是聽懂了檀憑之的話。

  劉裕咬了咬牙:「阿壽,是我們,是你的兄弟,你醒醒啊,不要做讓自己遺憾的事。」

  劉敬宣似是聽到了些什麽,扭頭看向了一邊的劉裕,他本來一直竪著的鬚髮,也隨著微微地鬆馳了下來,周身所環繞著的紅色氣霧,漸漸地消散,在這一瞬間,那强烈的殺意與野獸的氣息,爲之一散。

  檀憑之鬆了口氣,微微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說道:「阿壽,你終於醒過來了呀,太好了,我是…………」

  劉敬宣的臉上,突然閃過了一絲笑意,周身的紅氣猛地大盛,而一眨眼之間,他就轉身撲向了五步之外的檀憑之,人類的速度和反應,已經無法形容這一下有多快,即使是豹的速度,也爲之不及!

  劉裕脫口吼道:「瓶子當心!」他即使是在剛才的情况下,也沒有放下橫在身前的木制大刀,就是因爲劉敬宣的眼中紅氣未退,那就證明這頭野獸隨時都可能失控,而不是阿壽本人,可是檀憑之却是鬆懈得太早了,因爲他從沒有真正地領會過五石散的可怕之處,一瞬間的鬆馳,却可能會要了他的命!

  等到檀憑之反應過來,他迅速地重新抬起弓,頂級精英射手的本能,讓他一瞬間就能作出動作,儘管劉敬宣有著虎豹般的速度,但在他的大棒擊中檀憑之之前的一瞬間,奔雷弓仍然完成了發射,雖然弓弦的張開不到平時的三分之一,六石的大弓撑死了這時候只有二石的弓力,但是這麽近的距離,面對尋常的血肉之軀,雖然足以造成重創了!

  「啪」地一聲,就在檀憑之的弓箭離弦的一瞬間,劉敬宣的右手大棒,已經狠狠地砸中了檀憑之持弓的左腕,即使是隔了十幾步遠的劉裕,甚至是看臺之上的看客們,全都能清楚地聽到檀憑之腕骨折斷的聲音,巨大的痛苦讓檀憑之甚至連自己的左掌條件反射式地鬆開,大弓落地的事情都沒有覺察到,但是,作爲身經百戰的武者本能,作爲一個給近戰强敵突然近了身的神箭手,檀憑之仍然迅速地作出了本能地反應,飛起一脚,直踹向劉敬宣的小腹,這一脚攻守皆備,如果踢上的同時,還要借一蹬之力迅速地倒退,最大程度地脫離接觸。

  而檀憑之的右手,則迅速地摸向了自己的背後,那裡插著一把木刀,作防身近戰之用,這一套動作,檀憑之就是在做夢中也是成天練習,也不知用了千百萬次了,就是爲了保命的這一下。

  「噗」地一聲,就幾乎在大棒擊碎檀憑之腕骨的這一瞬間,這一箭也射中了劉敬宣的右肩,誰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這足以把普通人射個通透的一箭,擊中劉敬宣身體的時候,仿佛擊中了大塊的鋼鐵,不但沒有把他的動作停下分毫,甚至直接就彈開了去,箭杆甚至在空中彎了九十度,直接折斷,若不是親眼所見,看臺上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連驚訝的呼叫聲,都忘了發出啦。

  檀憑之的這一腿,緊隨著這一箭,也踢中了劉敬宣的小腹,只聽到「喀喇喇」的一聲,這風雷之力的一腿,非但沒有把劉敬宣踢得骨斷身歪,反而如中踢中了一塊萬斤巨石,那骨折的聲音,却是發自檀憑之的腿上,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楚,這位神箭瓶子哥的腿,直接變了形狀,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向反方向彎曲,這讓他的重心瞬間失去,連站都站不穩了。

  而劉敬宣那毛茸茸的左手,却是瞬間抄住了檀憑之的右腿,猛地一扭,一旋,檀憑之只覺得一股大力,讓自己如同墜於雲霧之中,又似乎置身漩渦中心,天旋地轉地一下,自己就給扭到了地上,腰部如同麻花一樣,給轉了幾截,右手伸在空中,却是無論如何也够不到自己背上的木刀,五臟六髒,如同給火燒一般,他一張嘴,想要說話,却是噴出一口鮮血,兩眼一黑,却是再也不省人事了!

  劉敬宣這暴起,突襲,棒擊,震箭,捉腿,打倒的動作,幾乎是一氣呵成,檀憑之這樣的勇士,幾乎是一瞬間就給他這樣制服於地,昏死過去,他的嘴裡發出一陣野獸的低吼,一脚踩出,把檀憑之的左腿,重重地踩在脚下,而左手則高高抬起,把檀憑之的右腿上提,幾乎扛在了肩頭,任誰也知道,這頭野獸接下來要做什麽了,只要他再往前用力一跨,一撕,那檀憑之就會給生生地從尾椎骨開始,撕成兩半,以這頭野獸可怕的暴發力,手撕活人,會成爲血淋淋的現實!

  不少看臺上的看客,尤其是貴族小姐們,已經不敢再看這接下來的場景了,手撕活人過於血腥殘忍,跟那種刀劍入體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而劉敬宣這樣的舉動,已經讓人不再相信這是一個人類,是啊,人類怎麽可能有如此驚人的狂暴力量,有如此血腥殘忍的殺人手段,甚至不少人已經顧不得自己下過的賭注,掉頭想要逃跑了,離這個凶魔越遠越好,越遠越好。

  司馬曜的身子也在微微地發抖:「這,這是人嗎?來人,來人,救駕,救駕!」

  刁逵如夢初醒,大叫道:「快來人,保護陛下,保護陛下!」

  可是邊上的御林軍們也嚇傻了,竟然一時間無人上前,一股檀香飄過,支妙音的手裡不知從哪裡,多了一把連弩,橫身於司馬曜之前,厲聲道:「弩手戒備,隨我射殺此獠!」
  
BabOdin 發表於 2019-7-11 00:24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 念及舊情喚阿壽

  劉牢之的吼聲在整個格鬥場裡回蕩著,幾萬看客,全都聽得清清楚楚:「住手,休傷我兒!」

  隨著他的吼叫之聲,二十餘名勁裝護衛,緊隨其後,一身軟甲,威風凜凜的劉牢之,直接從所在的看臺跳了下去,足有三丈多高的看臺,甚至高過了建康城的城墻,尋常人別說是跳,就是落下,也會摔個半死,可是劉牢之却是瀟灑而輕盈地雙足落地,陷地寸餘出現了一個小坑,他的身形如同彈簧一樣,沾地而起,直接從小坑裡拔了出來,往前再是兩個小跳,把這下墜之力卸得乾乾淨淨。

  衆人的叫好聲還剛剛開始暴發,劉牢之就已經顧不得別的事,衝向了劉敬宣的方向,他擋在了劉敬宣和主看臺的支妙音之間,張開了雙臂,直面幾十部指向劉敬宣後背的連弩,高聲道:「陛下,請不要下令射殺劉敬宣,他只是一時被藥物影響,失去控制,本意絕非如此,更不會傷及他人。還請明查。」

  司馬曜也從剛才的驚慌失措中緩過了神,畢竟,讓一個女尼姑擋在自己身前,被其保護,在這幾萬雙眼睛的注視下,實在是太失天子風度了,他整了整衣袍,站到前面,擺出一副天子的威嚴,沉聲道:「劉牢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兒子現在變得如此凶殘可怕,你可知情?」

  劉牢之咬了咬牙:「他應該是練功走火入魔,服藥時情緒失控,請陛下放心,臣會親自把他拿下,嚴加管教,隻請陛下不要取他性命!」

  司馬曜轉頭看向了退在一邊的支妙音:「妙音,你怎麽看?」

  支妙音低聲道:「劉敬宣以前就服過可以助長功力的五石散,在短期內可以極大地增加力量和速度,看來今天是爲了幫劉裕,再次冒險服了禁藥,不過,陛下現在是安全的,劉牢之帶著親兵護衛來,應該不會讓劉敬宣再傷人了。」

  說到這裡,支妙音的眼波流轉,看向了站在劉敬宣身後的劉裕:「何况,還有他在。」

  劉敬宣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抄著檀憑之的雙腿,隨時準備發力手撕活人,只是,即使已經失去了人性,變得如同野獸一樣,但生存的本能還是一樣存在,他左顧右盼,看著周圍的情况,幾十名手持鎖鏈,勾子的護衛,已經把他圍了足有兩圈,都在三丈左右的距離戒備,封住了他所有逃離的通道,而內圈之中,只有劉裕和劉牢之二人還站著,分別在自己的兩側。

  劉牢之沉聲道:「敬宣,你清醒一點,我是你爹,現在我命令你,鬆開檀憑之,馬上跪下!」

  劉敬宣猛地一扭頭,看向了劉牢之,眼中凶光閃閃,而喉頭也開始發出低吼的怪聲。

  劉裕連忙說道:「將軍且慢,現在阿壽已經不辯所有人,如果一味地刺激他,只怕他會獸性大發,請將軍不要逼迫他,交給我來勸說阿壽。」

  劉牢之咬了咬牙:「大膽劉裕,你難道以爲,你跟他的交情,比我跟他的父子之情還要深嗎?」

  劉裕正色道:「現在檀兄弟的命在他手上,我不希望出現任何兄弟的傷亡,還請讓我一試,如果不成,再請將軍出手。」

  劉牢之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一揮手,幾個屬下架起在地上昏迷或者是重傷不起的魯宗之,何無忌,皇甫敷,吳甫之等人,向外撤離,只有十七個護衛,仍然在一邊戒備,有兩個小組,三四人一組,持著一張大漁網,如同捕獵,只待劉牢之一聲令下,就隨時網住這頭失控的野獸。

  劉裕走上前去,他一邊走,一邊把手中握著的木刀給丟了,攤開雙手,中門大開,平靜地說道:「阿壽,是我,寄奴,你還能認得我嗎?」

  看臺上響起一陣驚呼之聲,支妙音睜大了眼睛,脫口而出:「不要啊寄奴!」、

  司馬曜不滿地看了支妙音一眼,轉而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閉口不言。

  黑手黨小棚之中,玄武不停地搖著頭:「瘋了,他一定是瘋了,劉敬宣現在神智全失,六親不認,劉裕這是不要命了嗎?」

  白虎冷笑道:「他又不是今天才開始狂妄,此人不是一向如此嗎?」

  青龍看著朱雀,冷冷地說道:「劉敬宣所服的那大力霸王丸,藥性比以前强了十倍不止,是你弄的吧。」

  朱雀微微一笑:「想不到這藥丸的威力如此驚人,我也不知道會這麽厲害,不過,讓劉敬宣失了所有神智,甚至會出手殺了劉裕,檀憑之,這恐怕是最好的結果吧。」

  玄武沉聲道:「劉裕現在還不能死,朱雀,把劉敬宣喚醒。」

  朱雀搖了搖頭:「我就是想喚醒他也不可能了,此藥只有過了時辰才能自動解除,沒有解藥,劉裕以爲他的兄弟真情可以打動劉敬宣,但這一次,我想他是要失敗了,識相的話,早早退下,他還能保住一命。」

  青龍突然喉洞之中一陣烟霧繚繞,緊緊地盯著劉裕:「這是一個隨時會發生奇迹的地方,而他,是一個不斷會創造奇迹的人,也許,他會讓朱雀大人你再次吃驚的。」

  劉敬宣的眼珠子,紅光閃閃,盯著劉裕,喉間的低吼之聲連連,劉裕一邊向前走,一邊大聲道:「我對你沒有惡意,阿壽,你看清楚你眼前的這個人,他叫檀憑之,是跟你這麽多年來天天在一起同吃同住,一起練武,一起打鬧的同袍,兄弟,他不想傷你,只是想保護被你傷害的另一個兄弟何無忌。」

  劉敬宣的嘴唇動了動,這回,居然在念叨著名字:「檀憑之?何無忌?!」

  劉裕的心中一動,顯然,劉敬宣的心神開始慢慢地恢復,畢竟是多年的生死兄弟,那出生入死的同袍之情,已經深入靈魂與血液,劉裕大聲道:「不錯,瓶子,無忌,都是我們的兄弟,我們一起練功,一起騎馬,一起殺敵,廣陵城外的北府大營,君川,洛澗,淝水,鄴城,我們一起戰鬥,一起流血,同生共死,這份情,你都不記得了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7-11 00:24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 妙音箭射桓靈寶

  劉敬宣的眼中,閃過幾絲人類的光芒,他喃喃地念叨著:「北府軍,淝水,我是誰,我在哪裡,我在,我在做什麽?!」

  看臺之上,突然響起一聲暴喝:「北府軍軍主劉敬宣,你現在身在淝水,你前面的這個人,就是胡虜頭子苻堅,殺了他,殺了他!」

  支妙音的臉色大變,看向了聲音的來處,只見一個華麗的棚子處,站著一個華服公子,臉上挂著邪惡的微笑,剛才的話,正是他所說的,此人峨冠博帶,可不正是現任南郡相的桓玄?

  劉敬宣的眼中,紅光猛地乍現,他的嘴裡暴發出一陣怒吼:「苻堅,胡狗,拿命來!」

  他的動作比他的聲音更快,更猛,幾乎是一瞬間,他就弃了手中抄著的檀憑之的雙腿,撲上前去,他的拳頭,掄起一個大圓,狠狠地砸向了劉裕的前胸,這下子急得連司馬曜都脫口而出:「劉裕,小心!」

  劉裕的周身暴起一陣强烈的氣流,身上的肌肉猛地綳緊,雙腿一錯一扎,直接扎起了馬步,他的手仍然是這樣敞開著,沒有任何的防護,就這樣生生地硬擋了劉敬宣的這雷電一拳。

  「呯」地一聲,這狠狠的一拳,砸中了劉裕的胸口,他那鋼鐵般的胸肌,給這一拳打得直接陷了進去,如同一個大鐵塊給重錘所擊,饒是劉裕强壯如斯,也不免一張嘴,「噗」地一口鮮血,吐在了劉敬宣的臉上,滿臉都是。

  劉裕的身形,也在地上給生生地擊地向後馳去,他的雙脚扎著馬步,死死地釘在地上,這讓他向後滑動的過程中,在脚下幾乎生出了一條小溝,這一拳,是如此地凶猛,如此地厲害,生生地把可謂立地生根,哪怕是重騎衝擊也難撼分毫的劉裕,都給打退十步之遠了,而劉裕退後的這條地溝的四處,地面都閃出無數的裂痕,微微地晃動著。

  劉裕的胸口,形狀變得極其怪异,幾乎像是胸大肌從中間陷了一大塊進去,一個沙包大的鐵拳拳印,清晰可見,而他的口鼻之間,都開始流血,可見這暴風般的一拳,已經讓鐵打的劉寄奴,受了不小的內傷。

  劉牢之一聲暴喝,一揮手,身邊的數人拋出漁網,把地上的檀憑之給網住,猛地一拉,拖離了劉敬宣的身後,而剩下的人則拿著另兩張大網,作勢就要向劉敬宣的身上扔。

  劉敬宣的眼中凶芒大盛,身上的汗毛,都如猬刺一樣地竪起,他的拳頭高高地舉起,尖聲吼叫,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他,那就是,困獸猶鬥。

  劉牢之厲聲道:「孽子,還不快點恢復神智,束手就擒,再要傷人,就休怪爲父下狠手了!」

  隨著劉牢之的狠話,身邊的護衛們齊齊地抬起了手弩,弩尖之上,藍光閃閃,顯然是淬了七步斷魂之類的烈性毒藥,即使是鐵甲重騎,只要沾上,就見血封喉,立馬昏迷不醒。劉敬宣當年初入北府時,曾經就嘗過這一箭的滋味,想不到事隔多半,竟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要對自己使用這樣的毒弩。

  劉裕連忙抬起了手:「且慢,不要傷害阿壽。」

  劉牢之沉聲道:「劉裕,你怎麽樣?還能撑得住嗎?」

  劉裕抹了抹嘴邊的血涎,擠出一絲笑容:「沒事,我撑得住,阿壽的功夫長進太多,這一下,連我都沒法抵抗,等他醒過神來,你可,你可千萬要告訴他,寄奴也擋不住他的這一拳。」

  劉牢之急得一跺脚:「別說話了,你已經受了不輕的內傷,阿壽已經神智不清,剩下的事,交給我們就行了,我們的毒箭有解藥,不會取他的命。」

  劉裕搖了搖頭:「平時這樣做可以,但他現在吃了五石散,不知道這藥裡有多少霸道的成份,若是毒性相衝,就無藥可救了,將軍,我不能,不能讓阿壽冒這樣的風險!」

  劉牢之一咬牙,再一揮手:「撒網!」

  他的話音未落,劉裕突然一抬手,腕底一把短木刃,脫手而出,直接把那剩下的一部漁網,從中切斷。

  劉牢之瞪大了眼睛:「你瘋了嗎?」

  劉裕搖了搖頭:「這網連我木刀都擋不住,如何能困住阿壽?他現在是野獸的本能,如果用對付野獸的辦法,用陷阱,網來對付他,只會刺激得他放手大殺,不顧一切地攻擊別人,連最後一點人性也沒有了,將軍,請你和你的手下都退後,我來喚醒阿壽!」

  劉牢之的眼中神色一變:「你別托大,再來一拳,你命未必能保住!」

  劉裕緊緊地咬著牙:「我相信,我相信阿壽始終是我的兄弟,不是野獸,我能,我能喚醒他!」

  他說著,一邊捂著胸口,一邊走上前去,他的聲音堅定中透過一絲柔情:「阿壽,我最好的兄弟,我生死與共的同袍,你還記得,我們約定過,要一起從軍,一起報國,一起殺敵,一起流血嗎?你從來都要跟我較勁,要跟我分高下,你說你進北府軍,就是爲了跟我京口劉裕比個高下,對不對?」

  劉敬宣的眼中凶芒稍退,一絲人性在閃動著,喃喃道:「劉裕,劉裕?劉裕是誰,阿壽是誰?」

  桓玄厲聲吼道:「劉敬宣,你聽好了,劉裕就是永遠擋著你的路,奪你升遷機會,永遠壓你一頭的傢伙,你快點殺…………」

  他的話音未落,只聽「嗖」地一聲,一杆利箭破空而過,桓玄嚇得頭一縮,這一箭才從他的頭上飛過,直釘到身後大棚的頂上,箭杆仍然晃動不已。

  支妙音的手中,一杆大弓的弓弦,微微震動著,她的絕世容顔上,柳眉倒竪,杏眼圓睜,看著被幾個護衛持盾上前保護的桓玄,沉聲道:「桓世子,人命關天,你若再害人,下一箭,佛祖絕不會放過你!」

  桓玄咬了咬牙,轉身走回了棚中。

  可是在場中的劉敬宣,却是眼中紅芒大作,突然仰天長嘯:「我是劉敬宣,我是北府兵王的兒子,未來我就是北府兵王,我不能輸給任何人,尤其是劉裕,我要打敗他,打倒他,去死吧,劉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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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 生命呼喚兄弟情

  劉敬宣的吼叫聲,如同風雷一般地咆哮著,他右手中抄著的那把大木棒,猛地一揮,「呯」地一下,重重地砸在了劉裕的左臂之上,只聽到「喀喇喇」的一陣響聲,即使是不會武功的人也能聽得出,那是骨斷筋折的聲音,劉裕終究是肉體凡身,不是鋼澆鐵鑄,這一棍打得是如此之重,劉裕的左臂一下子就軟軟地垂在了身體的一側,再也抬不起來了。

  而劉裕的人也給打得生生向邊上倒出去五六步之多,他的嘴角處,鮮血長流,劉敬宣一棒擊出之後,緊跟著飛起一脚,正踢在劉裕的腹部,這一下把劉裕直接踢飛出去足有十幾步遠,而他的身體,重重地落入塵土之中。

  支妙音剛剛射完桓玄,隻這一瞬間,劉裕就被重創,她又驚又怒,連忙搭箭上弦,對著劉敬宣的後背,就要發射。

  劉裕的聲音厲聲響起:「不要動,不要傷害阿壽,誰傷他,就是傷我!」

  支妙音的眼中珠泪滾滾,大聲道:「劉裕,你別再犯傻了,你這樣下去是會送命的,阿壽已經成了野獸,不認識你了,不先制服他,你會死的!」

  劉裕緩緩地從地上吃力地爬了起來,他緊緊地盯著向自己一步步走來的劉敬宣,大聲道:「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誰要是傷了阿壽,我永遠不會原諒他的!」

  支妙音長嘆一聲,閉上了眼睛,放下弓箭,不忍再看場中。

  劉裕緊緊地盯著劉敬宣的眼睛,沉聲道:「阿壽,記得我跟你說過嗎,這個世上最强大的力量,不是戰勝敵人,而是戰勝自己,要戰勝自已心中的恐懼,執念,這才是世上最强大的勇士,只有突破了自己,才能拯救別人,還記得我們參加北府軍入隊賽的那次嗎,我們在一起生死與共,不離不弃,三個京口佬,一起入北府,還記得嗎?」

  劉敬宣的步子稍稍一頓,嘴裡喃喃道:「三個京口佬,一起入北府?北府在哪裡,京口在哪裡,我是誰?」

  劉毅的聲音也在看臺上響起:「阿壽,你就是北府的京口佬,我們都是,你面前的劉裕也是,我們說好要同生共死的,你可千萬別犯渾啊!」

  劉敬宣突然左手捂住了腦袋,表情變得無比的痛苦:「不對,不對啊,我要戰鬥,我要,我要殺人,我是北府軍,我要,我要殺掉所有擋在我前面的人!」

  劉裕大聲道:「這裡沒有敵人,只有你的戰友,同袍,戰鬥已經結束了,阿壽,我是寄奴,是你最好的兄弟,清醒過來,做回你自己!」

  劉敬宣緊緊地咬著牙,他的表情,時而猙獰,時而喜悅,而眼中的紅光,也是時而强烈,時而黯淡,可見他此時正在極力地與心中的邪魔,執念在抗爭著,人性開始慢慢地復蘇,可是,他的脚步仍然是在緩步地向前,右手也是緊緊地抓著那根大木棒,手中青筋直暴。

  劉牢之大聲道:「寄奴,你先退下,他的藥性快過了,但現在就是最危險的時候,你重傷在身,無法抵擋他的下一擊了,別枉送了性命。」

  劉裕沉聲道:「不行,正是因爲如此,阿壽現在是最虛弱的時候,他現在看到了我,才會復蘇,才會動搖,我如果一走,他的信任就會完全失去,非但不會藥性過去,還會徹底成爲野獸,殺到虛脫而死,這樣的藥效,我在洛陽城外的長生人身上見過,我只要一退,他必死無疑!」

  劉牢之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真的會這樣?」

  劉裕咬了咬牙:「不錯,上萬服了這種猛藥的長生人,無一幸存,全都脫力而死,我現在只有讓阿壽自然清醒過來,才有一綫生機,絕不能撤,將軍,管好你的手下,千萬不要試圖攻擊阿壽而救我!」

  劉牢之厲聲道:「全都收起武器,退後,退後!」

  他看著劉裕,緊張地手心都在出汗:「寄奴,拜托了!」

  劉裕挺直了腰,一步步地走上前去,雙眼直視劉敬宣的眼睛:「阿壽,戰勝你的心魔,戰勝那些藥物,做回自己,你不需要藥物來增强你的力量,兄弟同袍,才是你最可靠的力量,來,現在就是淝水,就是君川,就是洛澗,就是鄴城,我們就在一起,我們很團結,我們一起肩幷肩,手拉手,盾牌護著同伴的側翼,長槊指向前方的强敵,北府軍,老虎營,生生世世是兄弟!」

  劉敬宣的右手,哆哆嗦嗦地把大木棒上舉,緩緩地過了頭,他的眼睛盯著劉裕,紅芒閃閃,却又時不時地透出一絲掙扎與疑惑,嘴裡在喃喃地念道:「北府軍,老虎營,兄弟!」

  劉裕的眼中,泪已成行,他突然一把扯開了胸前早已經破碎的胸甲,把整個前胸都露了出來,老虎頭的刺青,就在他的前胸,他大聲吼道:「老虎們,前進,一,四,五,二,五,四,一,八,八!」

  劉敬宣的右手在顫抖著,嘴裡跟著喊道:「一,四,五,二,五,四,一,八,八!」

  他的眼中突然神光一閃:「寄奴,你是寄奴,我是,我是阿壽!」

  劉裕激動地上前一大步,幾乎要上去抱住劉敬宣了:「不錯,我是寄奴,你是阿壽,你終於認出我了嗎?!」

  可是劉敬宣手中的大木棒,却是突然下落,「嗚」地一聲,重重地砸到了劉裕的右肩之上,這一下勢如千均,劉裕直接給砸得整個人都跪了下來,雙脚陷地足有三寸,而周圍的地上,也是一片裂紋。

  劉敬宣的眼中血泪長流,哭道:「寄奴,你快走,我,我現在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一邊說,一邊拼了命地想要抬起左手,却抓自己的右臂,右手的五指似乎也在拼命地扭動著,想要鬆開那大木棒,可是右手却如同一隻機械臂一樣,緩緩地抬起,這一下,瞄準的却是劉裕的天靈蓋!

  劉裕長嘆一聲,閉目待死,這一次,他不是不想逃,而是給這幾下打得不成人形,實在是無法再動上半寸,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7-11 00:24
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 佳人入獄報平安

  大棒舉過了頭頂,劉敬宣突然狂吼一聲:「絕對,絕對不可以傷害寄奴,去死吧!」

  他突然一咬舌頭,嘴裡狂噴一口鮮血,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神力,高舉的木棒,突然掉了一個方向,向後砸去,直接打中了劉敬宣的額頭,而他那山岳般的軀體,也跟著轟然倒下,震起衝天的烟塵,把他和劉裕的身體,全都包圍其中。

  劉裕的眼前一片黑暗,在他暈過去之前最後的印象,就是劉敬宣的眼睛變得一片清澈,而臉上似乎還挂著一絲笑容,看著自己,笑得象個孩子。

  當劉裕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又回到了鄴城之外,漳水河邊的那個夜裡,每一根骨頭都象要碎掉一樣,五臟六腑之中,像是有一萬隻螞蟻在爬,在咬,讓他無法呼吸,因爲只要一喘氣,就象要死過去一樣。

  可是一股幽幽的檀香味道,鑽入了他的鼻子裡,這是那地牢裡熟悉的餿臭和屎尿味道之外,有所不同的一點,他的腦子一下子變得异常地清楚,第一,自己身在戲馬台下的地牢之中,第二,妙音就在身邊!

  劉裕努力地想要轉過頭,却聽到支妙音那柔情似水般的天籟之音:「裕哥哥,你千萬別動,現在你傷得很重,大夫說過,需要靜養,不然,會落下病根的。」

  劉裕點了點頭,剛一動脖子,就是一種劇痛,支妙音連忙走到了他的身前,握著他的手:「裕哥哥,你別動,我就在這裡,如果要點頭的話,眨眨眼睛就行了。」

  劉裕眨了眨眼睛,他的視綫所及,支妙音僧袍尼帽,絕色的容顔就在自己的面前,而握著自己的柔荑,則是柔弱無骨,這還是他們自從分手之後,第一次這樣執手,劉裕的臉色微微一紅:「妙音,我們,我們這樣不太好吧。」

  支妙音幽幽地嘆了口氣:「只要心中無邪念,那點塵世的禮節,又算得了什麽,放心,裕哥哥,我不會干擾你跟她的事情,現在你拿我當一個朋友,一個妹妹看,可以嗎?」

  劉裕本想再說些什麽,却又心中一動,轉移了話題:「阿壽,阿壽如何了,後來發生了什麽,我怎麽會在這裡?」

  支妙音搖了搖頭:「你都這樣了還想著把你傷成如此的人,裕哥哥,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兄弟感情比你的性命還重要嗎?」

  劉裕嘆了口氣:「那不是阿壽的本意,若不是爲了幫我取勝,他也不會服用禁藥,變得無法控制自己,我有義務把他救回來,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

  「洛陽城外,我見過那些長生人最後是如此力竭而亡,如果我爲了保自己的命,眼睜睜地看著阿壽也這樣爆裂而亡,我這輩子都無法心安的。」

  支妙音點了點頭:「這才是我認識的裕哥哥,做你的兄弟,真是天下最幸福的事,只恨妙音不能身爲男兒,伴你左右。我現在都有些羡慕劉敬宣呢。」

  劉裕睜大了眼睛:「這麽說來,他沒有生命危險了?」

  支妙音微微一笑:「還好,最後一棒他沒砸腦袋,要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他,只是跟你一樣,肩膀骨頭斷了,以你們這種銅皮鐵骨,休息十天半個月就沒事了。不過,他這次脫力得厲害,一直昏迷不醒,只怕等你下床之後,他也未必能復蘇過來。」

  劉裕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沒醒過來?真的會沒事嗎?」

  支妙音點了點頭:「我自入空門以來,對五石散也多有研究,你說得不錯,他這次服的,是霸道絕倫的五石神力散,是在洛陽一戰之後長生人所服的藥上加以改進而得,幾味主藥極難取得,恐怕普天之下也就一兩顆,如果劉敬宣當時不被你喚醒,只怕就會和長生人一樣,自行爆裂身體而亡,但反過來,當時沒有炸死自己,現在也不會死,只不過把他的元氣和精力都耗光,需要時間恢復過來。」

  劉裕的心稍稍地放下:「這五石散究竟是什麽東西,能讓人如此行事?有沒有解藥可以讓其停下?」

  支妙音搖了搖頭:「人體內有各種潜能,沒有被人力所運用,開發,而五石散的作用,就在於可以讓人喚醒這些沉睡的潜能,這符合道家的氣力之說,那些普通的百姓,可以有大力去對戰騎兵,而劉敬宣這樣本就神勇過人的勇士,更是可以變得刀槍不入,力大無窮,成爲活生生的殺人機器,這樣的人,如果放在戰場上,那就是所向無敵的存在。」

  劉裕冷笑道:「可是無敵之後,就是這些人就得力竭暴體而亡,而且,按你的說法,這些藥村來之不易,也不是想弄多少就弄多少的。」

  支妙音點了點頭:「不錯,正是如此,所以說這次青龍爲了殺你,不惜讓劉敬宣服下這種猛藥,可謂用心良苦了,裕哥哥,我現在必須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這第三場决鬥,就在五天後就要進行,你沒有調養自己的時間了。」

  劉裕的臉色一變:「怎麽會這麽快?我傷成這樣,還要五天後就出戰?」

  支妙音嘆了口氣:「那是青龍通過會稽王進言的,說你的三場格鬥,是上天决定的裁判,不會因爲你的身體情况而改變,如果上天注定你要死於最後一戰,也是因爲你根本不象你說的那樣清白,上天要你的命。」

  劉裕緊緊地咬著牙:「看來,他們是真的不放過我,就要我的命了。」

  支妙音的秀眉微蹙:「我這次來,就是想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就是上次我假扮皇帝時提過的,你承認與慕容蘭之事,爭取他的寬大和赫免,暫時的低頭不會影響你的名聲,相信以後還會有恢復名譽的機會,總比把命送了强。」

  劉裕搖了搖頭:「這點就不必再提了,妙音,如果我願意爲了保命而犧牲名譽,上次就答應你了,現在我連過兩場,扭轉了人們對我的看法,全場的看客都在爲我歡呼,說明他們已經把我看成一個英雄,而不是一個叛徒,難道這時候我反而要自己承認自己的內奸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7-11 00:24
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 少年初心今幾何

  支妙音的眼中泪光閃閃:「你只要把責任推到慕容蘭身上就可以了,你只要說是她偷了那些軍事機密,出賣給了她哥哥,這樣一來,你甚至很快就能重回軍隊,重新跟你的兄弟在一起,裕哥哥,你說你肯爲了你的兄弟,爲了你的同袍付出一切,甚至你的性命,爲什麽在慕容蘭的身上,要這樣犯傻呢?你可以拋弃跟我的愛情,爲什麽就不可以拋弃跟她的?」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堅毅之色,不顧劇痛,堅定地搖了搖頭:「因爲,慕容蘭跟我,不止是愛情,也是我的兄弟,就跟阿壽他們一樣,也是我不可以背叛,不可以拋弃,不可以放弃的。」

  支妙音頽然向後一坐,手也從劉裕的大手之中抽了出來:「原來是這樣,難道,難道就是因爲她長伴你左右,可以隨你打鬥,可以隨你出生入死,所以她就是你的兄弟了嗎?裕哥哥,你好殘忍,你這樣對我不公平。我也可以長伴你左右,我也可以跟你一起戰鬥的。」

  劉裕幽幽地嘆了口氣:「那天在格鬥場裡,我眼見你一箭射退了桓玄,說實話,驚到我了,你怎麽會有如此的武藝?」

  支妙音低下了頭,眼神變得黯然:「是不是在你眼裡,我永遠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需要你這樣的大英雄來保護的花朵,不象慕容蘭那樣,弓馬純熟,所以,我才不配長伴你左右?」

  劉裕連忙說道:「不不不,妙音,不要誤會,我絕無此意,你我初識之時,就跟我千里而行,去跟丁零翟氏接頭,那時候我就認定了你雖是女兒之身,但是豪爽過人,氣度絕不下於男兒,若非如此,我又怎麽會一眼看上你呢。」

  支妙音的臉上飛過一朵紅雲,嘴邊閃過一個梨窩:「有件事我當時沒有告訴你,其實,其實我從小的時候,相公大人和家母就讓我習武了,因爲我從小就立過志,要振興謝家,不能弱於男兒,所以,我從小跟著玄舅和琰舅一起,騎馬練武,你只道我可以跟你千里而行,却不知道,其實我的弓馬武藝,幷不遜色於慕容蘭呢,這點,難道她沒跟你說過?」

  劉裕吃驚地睜大了眼睛,這確實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但轉念一想那天,支妙音可以隔了半個看臺,上百步的距離,一箭射退桓玄,這弓箭本事,即使在北府軍中,也算得上是出類拔萃了,而持弩擋在司馬曜身前護駕時的那份鎮定與勇氣,更是壓制了在場所有的御林軍將士,也許,自己真的從來沒有真正地認識過眼前的這個紅顔,竟然連她身負上乘武功,都不知道呢。

  支妙音幽幽地嘆了口氣:「事到如今,裕哥哥,我也不瞞你了,慕容蘭的一身武藝,是她從小作爲燕國情報大師而培養的,是她哥哥經過最嚴格的訓練而練出來的,可是我們謝家不同,作爲女子,謝家的女人除了與別的世家聯姻,爲家族利益服務外,也要刺探情報,掌控機密,換言之,我們都必須爲謝家龐大的情報組織服務,我娘如此,我也如此,這世上從小被作爲諜者培養的,絕不止是慕容蘭,我們,也是這樣的宿命。」

  劉裕這一下震驚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久久,才長嘆一聲:「想不到謝家的女子,也要這樣培養,不可思議,不可思議,我現在有點明白了,爲什麽謝家能從一個中小世家,短短幾十年內就成爲幷肩王氏的大晋超級名門。」

  支妙音的眼中冷芒閃閃:「不錯,這回裕哥哥你終於知道了吧,爲什麽我是王家女兒,却一直爲了謝家的利益服務,因爲,每個大世家都有自己的規矩,如果我在王家是男兒,那就是王家的人,但如果是女兒,就得爲謝家服務,這點,我爹,我娘都心知肚明。所以我的婚事,我的人生,都是謝家作主,而不是王家。」

  「謝家祖訓,男子就要學兵法權謀,朝堂政鬥這些,走名臣大將的路子,再不濟,也要出世隱逸,以博清名,而女子,則經營著整個龐大的謝家情報組織,所以在相公大人故去之後,謝家失去了北府軍權,而實際掌門人不是作爲北府大將的琰叔,而是我娘。」

  劉裕咬了咬牙:「原來如此,我說怎麽會這麽奇怪,一個出嫁的婦人居然回來掌管謝家。那麽,你們這個情報組織這麽多年來,難道就從沒有發現黑手黨嗎?這不太可能吧。」

  支妙音搖了搖頭:「因爲相公大人就是黑手黨的一員,所以他很好地引導了我娘多年來的偵察方向,甚至故布疑局,讓我娘以爲自己判斷失誤,畢竟情報組織一道,錯縮複雜,明爭暗鬥,各種疑局,詐術都幷用,而從事這行的人,誰也不知道是哪方勢力,是北方胡虜的,還是各大世家的,或者是天師道,北府軍這種新興組織的,誰也不知道,甚至有些人同時身爲多重間諜,其真心效忠哪方,哪有天知道了。」

  說到這裡,支妙音妙目流轉,看著劉裕:「就象裕哥哥,你的初心還在嗎?那個一心想要北伐建功,驅逐胡虜的漢家英雄,現在還剩下幾分初心?你說慕容蘭是你的兄弟,那你的祖國,你的立場何在?」

  劉裕沉聲道:「我的初心從沒變過,我要恢復漢家河山,恢復我漢人天下,但這個恢復,不代表象胡人當年侵入中原那樣,靠野蠻的屠殺和征服,我要打敗各路逆胡,滅其國,但不屠其民,以殺止殺,最後只會仇恨無盡,力强時則爲所欲爲,力弱時則給人反攻報復,非長久之道,征服其心,使其肯移風易俗,接受我漢家的制度,風俗,從此和我們漢人百姓一樣農耕勞作,才是長治久安之道。我跟慕容蘭在這點上有共識,你知道嗎,在鄴城的最後,她甚至可以答應幫我勸自己的同族退出鄴城,退出中原,願意留下的百姓留下當大晋子民,不願意被大晋統治的則出關回到故居,這難道不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解决之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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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七十九章 妙音掏出小藥丸

  支妙音有些意外:「這樣的條件她也肯接受?那她不是背叛自己的國家了嗎?我認識的慕容蘭,不是這樣的人。」

  劉裕嘆了口氣,想到那次與慕容蘭的拔劍相向,心下一陣黯然:「不是我說服了她,而是河北那遍地滄夷,到處兵灾的慘景讓她清醒,她原以爲幫著慕容氏複國,可以國泰民安,至不濟,也能象大晋一樣,讓百姓有口飯吃,可是,她看到的却是屍骨露於野,千里無鶏鳴,曾經繁華的河北大地,已成人間地獄,即使是他那個復興大燕的哥哥,也無力建立一個太平盛世,給百姓帶來的,只是無休止的戰亂,所以,爲天下蒼生計,她才同意我的提議,退出河北,前往關外,這幷不是背叛大燕。」

  支妙音冷笑道:「放弃到手的江山,放弃她大哥忍辱負重一輩子,經歷無數的苦戰打下來的國家,這不是背叛是什麽?」

  劉裕搖了搖頭:「天下不是慕容氏一家的天下,如果爲了慕容氏一家的野心就讓天下百姓受苦受難,那這個天下能持久嗎?在我們攻打鄴城的時候,鄴城裡的幾萬鮮卑民戶連出城逃難都不敢,不就是因爲失去了燕軍的保護,他們一出城就會面臨全河北的各族百姓的復仇與攻擊嗎?一如當年的羯趙帝國,倒行逆施,一旦國破後,天下的羯人都幾乎被斬盡殺絕,甚至連不少高鼻深目的其他族人都被牽連,如此深的仇恨,如何能叫天下?」

  支妙音喃喃地說道:「河北民心,居然如此,我還以爲會向著慕容垂呢。」

  劉裕笑道:「當年慕容氏入主河北,不過是因爲羯趙和冉魏政權太過殘暴,讓民衆無法活下去,這才選擇了相對沒那麽凶殘的慕容氏燕國,但燕國治下,仍然是重賦雜役,讓民衆苦不堪言,只有在前秦苻堅的治下,河北百姓才過了幾年好日子,但這個好日子,給慕容垂親手打破了。」

  「河北的民衆只知道是這個燕國野心家爲了複國,讓他們重新歸於戰亂之中,所以抵抗激烈,而慕容垂爲了征戰亂世,以威懾人,也放縱軍紀,對降而複叛的地方多次重手屠城,這只會激起更多的反抗,河北本是在其高壓之下,只要有外力作用就可以一舉攻取,只可惜這次我的計劃還不够周密,要是大晋這回能起大兵,不要多,五萬北府足矣,一定可以把慕容垂趕出河北的。」

  支妙音嘆了口氣:「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裕哥哥,你想以後還有再次北伐河北的機會,就得留得有用之身,你現在傷成這樣,下一場格鬥,活不成的,命如果都沒有了,還計較什麽紅顔知已,生死兄弟有什麽用?」

  劉裕慨然道:「有的事情可以妥協,我跟黑手黨,跟我的敵人都可以有妥協的地方,但是這件事,不用再說了,不止是出賣慕容蘭,更是出賣我的良心和名譽,一旦我劉裕失了名聲,就再也不可能起來了。我不是你們謝家,有累世的財富和人脉,兄弟們看中我,願意跟我生死與共的,就是圖我這個人,願意跟我北伐建功,要是我自己承認自己是個奸細,或者說我的妻子是個間諜,那以後誰還肯跟我?那可比死了還要痛苦的,斷不可爲!」

  支妙音咬了咬牙:「那麽,如果你還想活過下一場决鬥,就只有用我的第二個提議了。」

  她說著,環視四周,又竪起耳朵仔細地傾聽了一下,確保了周圍無人,才從懷中摸出了一個小瓷瓶,拔開瓶塞,倒出一粒紅色的小藥丸,放在掌心,對劉裕正色道:「裕哥哥,你可知這是什麽?」

  劉裕嘆了口氣,把頭扭向了一邊:「這個應該就是類似給長生人,或者是阿壽吃的那種五石大力丸吧,妙音,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竟然會想到讓我吃禁藥?我在見識到這藥的危害之後,你覺得我還會吃?」

  支妙音搖了搖頭:「我改變了裡面的配方和成份,讓那藥性沒有那麽强烈,不至於讓你象劉敬宣那樣喪失理智,放手大殺,更不會象長生人那樣如同僵屍,見人就咬,你畢竟是在衆人注視下格鬥,我不會讓你變成惡鬼的。」

  劉裕搖了搖頭:「但你這藥,會提升人的力量,增强人的速度,防禦,如你剛才說的那樣,要把人體內無法發揮的潜能發揮出來。能力越大,激發的潜力就越大,而對身體的傷害也就越高,不管怎麽說,都會讓我失控,不顧一切地放手殺戮,對不對?」

  支妙音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她不敢去看劉裕投射過來的目光,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欲有所得,必有所失,起碼這能讓你在那時候身體好起來,雖然會讓你失去意識一段時間,雖然會讓你鐵血殺戮,但第三場出戰的,不會再是你的兄弟,而只會是不死不休的死敵,就是殺了他們又如何。你現在這個樣子,如果不吃這藥,到時候死的就會是你,命都沒了,還談理想抱負有何用?」

  劉裕正色道:「妙音,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但是這件事,我只有拒絕,我的生死,是由上天注定,青龍再多的謀劃,布置,也不過是盡人事,如果上天無眼,要任由奸邪得勢,小人當道,那你就是給我吃了這藥,我也必死無疑,如果蒼天有眼,讓我能撑過這一關,那就說明我命不該絕,我華夏漢族也是命不該絕,終將恢復河山,這一關,就是我的試煉,就是對我的生死玄關,我不能通過這種做弊手段來混過去。」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而且,即使你改變成份,但這藥丸是逆天行事,把本不該屬￿你的力量給激發出來,所謂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逆天行事,終將傷及自身,這點我越來越有體會,你也許是出於好心想救我,但我神智失去的情况下,受到血腥的刺激,就會變成我自己也不認識的野獸,到時候可沒有第二個我,可以不顧性命來喚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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