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47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56
第四百三十一章 陰影重重姑侄謀

  慕容麟的聲音,陰惻惻地從院牆的上方響起,用的是鮮卑語:「姑姑,你真的就這麼讓他走了?」

  慕容蘭沒有說話,很快地站起了身子,不經意地拭了拭額前的秀髮,慕容麟笑著從牆頭一躍而下,正要說話,卻不料慕容蘭出手如電,狠狠地一個耳光就抽在了他那張陰沉的臉上,頓時,五道血痕就留在了他的右半邊臉,而這張可以說非常俊美的臉,頓時就腫了起來。

  慕容麟的臉色一變,繼而眼中凶光閃閃:「你打我做什麼?!」

  慕容蘭冷冷地轉過了身,這一瞬間,她重新笑魘如花,半點淚水也不見了,跟剛才那個動情的鮮卑公主相比,叛若兩人,只是這笑容中帶出了一絲殺氣,看得連慕容麟都為之一凜。

  慕容蘭的聲音透出一絲嫵媚,卻帶有一份懾人的氣勢:「我的好侄兒,今天你用妙計攻克了壽春城,立下大功一件,你的阿大,還有秦國天王,都會重重地賞你,只是在這個時候,你卻不去享受你的成功,甚至不去見那苻融,卻來這裡找我這個姑姑做什麼?」

  慕容麟歎了口氣,放下了捂著臉的手:「姑姑,侄兒對你真的沒有任何敵意,其實對我來說,如果能生擒或者殺死劉裕,能有更大的功勞,也可以為我們慕容家去掉一個大的隱患,但我仍然放過了他,這全是因為姑姑你。」

  慕容蘭冷笑道:「為了我?別說笑話了好嗎,我的好侄兒,你為的只是你想要的世子之位罷了。現在趁著你哥哥正在跟那些秦國將帥們在一起,你可以擺脫他們,來這裡找我,對不對?」

  慕容麟的臉色微微一紅:「姑姑既然知道,又何必說破?我們的時間不多,剛才我把巡邏的秦軍支開,就是為了能和姑姑好好聊聊。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慕容蘭勾了勾嘴角:「我能有什麼打算?你上次就說過,我這次助你奪取了壽春,就再無回到晉國的可能,而劉裕也知道,這次失守是因為我暗助了你。慕容麟,你那點花花腸子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故意在劉裕面前暴露身份,逼得我只有向劉裕承認我和你同謀,把我的所有退路全斷掉了,還讓我有什麼選擇?」

  慕容麟微微一笑:「這對我對姑姑都有好處。你就算瞞得了劉裕一時,也瞞不過他一世,就算我們嚴密封鎖消息,但在刺史府有那麼多你的手下,全都出不去,只有你一個人殺出來,這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圓清楚的謊言。與其你回去面臨晉國的軍法,不如先回來,至於你和劉裕的關係嘛,嘿嘿,以後還有機會的。」

  慕容蘭咬了咬牙:「我跟他已經恩斷義絕了,你剛才沒看到嗎?還說有機會,有個鬼的機會!」

  慕容麟笑著擺了擺手:「我的傻姑姑,劉裕如果真的跟你絕情,那剛才早就一刀要了你的命了。他剛才沒殺你,就是對你還有一絲情意,未必是愛情,但起碼那兄弟之情還是有。以後如果機會合適的話,你還可以再回去接近他。」

  慕容蘭歎了口氣,神色變得黯淡起來:「不可能了,兄弟之間,最痛恨的就是背叛,他沒有動手殺我,只是顧念舊情,但跟他重新回到過去那樣,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希望。再說了,他已經發現我是女兒身,就算這回沒有這次背叛的事,我跟他的關係也已經完全不同,劉裕這個人,對兄弟可以毫無保留,但對男女之情,卻是愚鈍如木頭,保守似沙門,我們之間,沒有未來。」

  慕容麟笑道:「事在人為,這世上沒有天注定的事,就象我要追求的東西,在姑姑看來,不也是水中花,鏡中月嗎?你我願意為了這個虛無縹緲的希望,盡全力去爭取,所以,姑姑也不要這樣放棄,也許,到了最後,我們能互相幫助,同時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呢。」

  慕容蘭冷冷地說道:「你不要癡心妄想了,這次我助你成事,不是為了你的野心,也不是跟你有什麼交易,而是因為慕容家的利益,既然大哥把你派到了這裡,而且要奪取壽春,那我就得按他的意志行事,不過,我說過,對於這次他的決定,我仍然持保留意見。此時奪取壽春,對我們慕容家未必是好事。」

  慕容麟笑著擺了擺手:「姑姑,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在我們決定拿下壽春的時候,阿大那裡也已經作出了進一步的佈置,先是讓慕容農來找苻融,獻了火鳥焚城之計,然後又慫恿苻融,奪取壽春之後,要一鼓作氣,繼續消滅東晉在壽春城南的胡彬所部。」

  慕容蘭的眉頭一皺:「如果消滅了胡彬,那北府軍主力只怕不會前來救援了,那我們就算奪取兩淮之地,又有何用?」

  慕容麟的眼中冷芒一閃:「胡彬不是北府軍的人,他是王國寶的人,所帶的兵馬也多是建康城的宿衛軍,要真的是北府軍的流民帥,倒也容易放棄了,但就是因為他並非北府軍所部,所以謝玄不得不求,不然的話,先失壽春,再喪一整支勁旅,後方的高門世家會痛批謝玄無能,甚至臨陣易帥,也未可知。」

  慕容蘭點了點頭:「於是你們不會消滅胡彬,而是將之圍困,讓他主動求救,對嗎?」

  慕容麟笑道:「正是如此。而這個時候,就是我們計畫的最後一步了。」

  慕容蘭歎了口氣:「這個最後一步,就是趁著前線形勢一片大好,催促苻堅本人前來,然後讓大哥也帶兵前來,在秦晉兩軍決戰的時候,暗中對苻堅致命一擊,讓秦國永遠也翻不了身,是吧。」

  慕容麟滿意地點了點頭:「姑姑真的是太聰明了,你若不是女兒身,一定會是不次於阿大的一代英傑的,不過,這還需要時間,我們得想辦法讓苻堅下令,從荊州戰場把阿大召來,這就需要正面相持一段,所以接下來,我得想辦法讓苻融放緩對於梁彬的攻擊,而姑姑則需要讓梁彬的求救信使突破秦軍的圍困,順利到達廣陵城,必要的時候,你可以親自派人去向廣陵傳信。」

  慕容蘭沒有說話,直接轉身就走,她的聲音順風而來:「慕容麟,收起你的野心,也許你會是我們慕容家未來的希望,但如果你為了個人私利傷害家族,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會把你挫骨揚灰的。」

  慕容麟微微一笑,以手按胸,低頭了一躬及腰:「恭送姑姑。」。。。。。。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1:45
第四百三十二章 絕處逢生再出征

  當劉裕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他的渾身上下,如同炸裂一樣地疼痛,在昨天鑽進了那個地洞之後,幾乎是落地的瞬間,他就暈了過去,朱家兄弟的驚呼聲是他最後的記憶。

  劉裕喃喃地說道:「這裡是哪裡,我是死是活?!」

  一個沉穩有力的聲音在幾步之外響起:「你當然還是活著,因為,上天不會這麼容易把你這員虎將的命給收回,你還有很多沒做完的事,沒立成的功。」

  劉裕的臉色一變,扭頭看向了聲音的方向,這一下的活動,讓他前夜裡受的刀傷,箭傷,尤其是中了火箭的那種烙傷,傷口頓時一陣鑽心的劇痛,如同萬蟻噬心一般,饒是劉裕如此鋼澆鐵打般的漢子,仍然痛得忍不住輕呼了一聲「哎呦」。

  朱齡石和朱超石的聲音同時響起:「師父你怎麼了,你千萬要忍著點,胡將軍說了,一定能治好你的?」

  劉裕目光所及之處,朱家兄弟的臉上,盡是泥垢和被汗水與淚水衝開的那一道道痕跡,全身上下幾乎都跟個泥猴兒似的,臉上除了眼白外幾乎沒有一處不是黑色的地方,劉裕心下感動,想不到陪自己衝出重圍的,竟然是這兩個少年,在壽春大牢中的一念之慈,居然救了自己一條命,也許這是冥冥中的天意吧。

  劉裕心中一寬,本來因為乍醒而有些遲鈍麻木的思維,一下子變得異常活躍起來,他看著那員黑臉大將,點了點頭:「您是來救援壽春的胡彬將軍嗎?」

  黑臉大將點了點頭,正色道:「不錯,我就是胡彬,劉裕,我聽說過你的名字,更知道你的很多事蹟。本以為有你鎮守壽春,至少能撐上一個多月,所以我受了謝鎮軍的委託,先行率軍來救,紮營在城南五十里處的硤石要塞,這樣一城一營,為犄角之勢,秦軍縱有百萬大軍,也難迅速得手。」

  劉裕想到昨天的事情,心中悔恨不已,虎目含淚:「都怪我,錯信奸人,導致城中被敵軍裡應外合,一夜之間就攻陷,是我害了徐將軍,是我害了徐幢主,是我害了城中幾千兄弟。都是我的錯!」

  劉裕越說越難過,越說越傷心,把頭不停地撞向了榻邊的木頭,身上的傷口被他的大動作拉扯得一陣陣鑽心般的劇痛,可是跟他心中的痛苦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

  胡彬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劉裕,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現在不是輕賤自己,承擔責任的時候,昨夜我看壽春城中火起,心知不妙,馬上帶兵出營,想要營救你們,結果非但沒有救出一個人,反而被秦軍追擊,他們是衝著我的營寨來的,我匆忙之間只能退往還沒有建好的備用營地防守,現在你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新營,也正好是你們的地道出口所在。」

  劉裕的心中一動,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這麼說來,留在軍營中的糧草和輜重,已經全部失去了?」

  胡彬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之色:「是的,此地地勢尚可,在一個小高坡上,秦軍已經將我們團團圍困,但一時半會兒也難以攻上來。現在我們和外界的消息已經完全隔斷了,士卒身上的乾糧隻夠吃兩天的,如果援軍不到,不出五天,我軍必會不戰自滅。」

  劉裕掙扎著坐起了身子:「所以,胡將軍要迅速突圍,把這裡的情況,向謝鎮軍彙報是嗎?」

  胡彬點了點頭:「是的,軍情緊急,本來我以為以你的這一身超人武功,可以殺開一條血路,去傳遞這個消息,但是你現在這個樣子,只怕是走路都困難,這麼重的傷,沒十天半個月,是不可能好的。我還是另想他法吧。劉幢主,你且在這裡安心養傷,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他說著,站起身,轉身欲走。

  劉裕突然說道:「且慢,胡將軍,也許我可以幫上你的忙!」

  胡彬不信地轉過了頭:「劉幢主,別開玩笑了,你看你現在站起來都不容易,還是好好休息吧,我晚上再來看你。」

  劉裕咬牙撐起了身子:「相信我,當年我給刁家兄弟打得比現在還慘呢,不用一天就能下床,胡將軍,請你晚上來找我,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吹牛了。」

  兩個時辰後,胡彬的臉上盡是難以置信的神色,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神色從容平靜的劉裕,不停地搖著頭:「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受了這麼重的傷,這麼快就好了?!」

  劉裕微微一笑:「卑職曾受過高人秘法,有一些迅速痊癒的法門,從軍以來,多次重傷,全賴此法得以保全。」

  胡彬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那不知道劉幢主能不能把這個秘法相告,我軍上下人人習得,那就所向無敵了。」

  劉裕搖了搖頭:「卑職受此秘法時,曾立下重誓,不得向外透露,而且此法與卑職的體格有關,常人若是貿然使用,只怕會反受苦禍。」

  胡彬歎了口氣,聲音中透出幾分失望:「太可惜了。不過至少這回劉幢主你已經完全恢復了,以你的身手,就算秦軍有百萬大軍,又怎麼攔得住你呢?我這就給你安排好馬和鐵甲,助你突圍。」

  劉裕擺了擺手:「不可,胡將軍,如果我這時候突圍,就算成功,秦軍也知道援軍將至,想必會在大軍到來前全力攻營,這裡的情況我已經看過,實在是有點簡陋,缺乏基本的防禦工事,若是秦軍象攻壽春城那樣不顧傷亡地強攻,只怕一天也守不住啊。」

  胡彬點了點頭:「那劉幢主可有更好的辦法?」

  劉裕微微一笑:「我跟朱家兄弟聊過,他們的地道不止一處出口,我這就跟他們重進地道,從淝水邊的另一個出口出去,那裡是一處荒無人煙的密林,想必秦軍不會在那裡紮營,只要我出了地面,奔去廣陵,只消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可以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1:45
第四百三十三章 白身投軍從頭越

  胡彬不信地搖了搖頭:「沒有快馬,你一天時間真的可以到廣陵?」

  劉裕自信地點了點頭:「卑職在北府軍中天天訓練的就此是這些翻山越嶺的強行軍,我一天一夜跑三百多里完全沒有問題,朱氏兄弟年幼,他們給我指了路後就會返回。還請胡將軍速速寫下求援文書,給出權杖,我好持此面見謝鎮軍。」

  胡彬哈哈一笑,上前用力地拍了拍劉裕的肩膀:「劉幢主,我全軍上下五千將士的性命,就全指望你了。」

  一天之後,午時三刻,廣陵,北府大營。

  中軍帥旗之下,一處高崗之上,謝玄一身將袍大鎧,神色平靜,看著面前潮水般的軍隊,正在收營拔寨,一隊一隊,如同長江黃河一般,源源不斷地向著西方的壽春方向行軍,戰士們高唱的軍歌之聲,直衝雲霄,而行軍時的甲片晃動,撞擊之聲,更是極富打擊性,聲震百里。

  謝玄輕輕地歎了口氣,喃喃道:「這決戰,終於還是來了,小裕,謝謝你為我們爭取了這麼久的時間。」

  劉裕一身黑色勁裝,臉色有點發紅,渾身上下,早已經汗濕重衣,把這一身衣服都緊緊地粘在身上,為了追求最快的速度,他這次甚至不著甲胄,也只帶了一口隨身的單刀以防身,好在那個出口處真的很偏僻,偏僻到連秦軍的斥候也沒有,劉裕幾乎是一路狂奔而來,讓他驚奇的是,在見到謝玄之前,大軍已經整裝開拔了。

  劉裕的眉頭一皺:「玄帥,這次我辜負了您的重托,壽春城堅守的時間遠遠不如預期,請按軍法處置我,您要是說我爭取了時間,我會羞愧的。」

  謝玄點了點頭:「這事不怪你,我也有責任,我們都對慕容蘭判斷有誤,不,應該說,我們都對慕容垂估計不足,只想到了他要聯合我們抗秦的一面,卻低估了他也不希望我們大晉北伐的一面。」

  劉裕咬了咬牙:「這些夷狄,真的是毫無信譽,以後我再也不會上他們的當了。尤其是慕容蘭,要是再見到她,我一定…………」

  謝玄微微一笑,看著劉裕,似乎是在等他說出下一句,而劉裕的嘴巴張了張,眼前卻盡是慕容蘭最後淚光閃閃看著自己,那份眼中充滿了內疚與無助的樣子,早就想說的狠話,竟然也說不出半句了。

  謝玄輕輕地歎了口氣:「行了,小裕,你是重情意的人,慕容蘭也是重情之人,如果不是她受了主公的命令,我想她也不忍心背叛你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在你面前求死了。而你沒有殺她,也是念及了舊情,下次見面,你一樣下不了手。」

  劉裕恨聲道:「下次她若是再傷害大晉,再害我兄弟,不管怎麼樣,我都會要了她的命。」

  謝玄的嘴角勾了勾:「其實,我們在接到你願意留下堅守壽春的消息時,相公大人就已經下令,讓我們出發了。要不然,我也不會讓你留守壽春城,沒有要你檻送楊秋等人,就是不想過早地暴露這個軍機。」

  劉裕瞪大了眼睛,訝道:「我拿下楊秋等人時,去壽春不過十幾天的時間,這麼快就籌備好軍糧了?」

  謝玄點了點頭:「北伐的軍糧還需要時間再籌備,但是在壽春決戰的三個月軍糧,已經準備好了,兵貴神速,把你和壽春城暴露在秦軍幾十萬大軍面前,實在太危險了一點,而且一旦秦軍在壽春形成了堅固的營寨,或者是有時間經營壽春城這個要塞,我們再想奪回,可就難了。」

  劉裕笑道:「原來玄帥早有佈置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聯姻失敗的消息傳來時,你們就做好最壞的打算了。無論如何,搶先前出壽春,在這個地方頂住秦軍,是必然的選擇。」

  謝玄正色道:「是的,本來聯姻是希望桓伊的五萬西府軍,能夠先在壽春一線拖住秦軍一兩個月,但是聯姻失敗,他按兵不動,如果我們不出兵,只怕他會進一步放棄曆陽,退保江東。如此一來,我們北府軍就成了孤軍了,所以原訂的計畫必須要變。不管怎麼說,你堅守壽春一個多月,也大量殺傷了秦軍的精銳部隊,尤其是打擊了他們的氐族部隊,這是非常難得的,可以說,你這次已經超額地完成了我的任務。」

  劉裕輕輕地歎了口氣,低頭道:「但不管怎麼說,作為壽春的實際守將,我還是丟了城池,送掉了數千兄弟,軍法不容,大軍即將與敵決戰,軍紀必須嚴明,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接受軍紀處分的,按大晉軍規,失地當斬。」

  謝玄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你這次如果嚴格按軍規算,是應該斬首,但一來你守城有功,最後失陷並非失職,而是有內賊這個不可抗力,任誰都能避免。二來你能突出重圍,傳遞前線的軍情,也算是立功贖罪,死罪可免。第三嘛,你這回去壽春,並非軍事行動,而是為我謝家辦一樁私事,事後的助守,你也是一個幢主參議軍機罷了,並非主將。所以你的死罪可免,但你這幢主之職,現在即行免去,還是跟上回一樣,去輜重營暫時效力吧。」

  劉裕抬起頭,看著謝玄,用力地點了點頭:「多謝玄帥不殺之恩,但請允許我以白丁身份從軍,我想到一線部隊戰鬥,多殺敵寇,只有這樣,我的心裡才會好受一些。」

  謝玄歎了口氣:「小裕,這回你受了重傷,非常辛苦,於公於私,我都應該讓你休養一段時間的。現在秦軍已經奪取了壽春,接下來大戰在即,兩邊還要調兵遣將一段時間,你正好可以抓緊時間休息一陣,真要開戰了,我會叫上你的。」

  劉裕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不,玄帥,我的傷已經全好了,就是靠了我的最後一點藥泥,現在你讓我回後方,我也不可能定下心的,只要我現在一閉眼,就會想到失守壽春的情景,那些死去的弟兄們的臉,就一直在我的眼前晃動著,這時候讓我在後方,我會發瘋的。」

  謝玄搖了搖頭:「傻瓜,要你去後方,是讓你有機會見妙音一面,你這回幾乎送命,她也擔心得不得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1:46
第四百三十四章 飛鷹報捷天王至

  劉裕咬了咬牙:「我現在沒臉見她,玄帥,請給我個機會,我劉裕一定要堂堂正正地出現在她面前。」

  謝玄無奈地歎了口氣:「北府軍軍士劉裕,你現在去老虎部隊,飛豹幢報到去,從現在開始,劉毅劉幢主是你的直接上級。去吧,不要讓我失望!」

  劉裕眼中冷芒一閃,以拳按胸,行了個軍禮,大聲道:「諾!」

  兩天後,壽春,秦軍營地。

  中軍帥帳之中,苻融面帶喜色,拿著手中的一卷絹帛密信,笑道:「各位,看到沒有,胡彬已經急了,他的營中將近斷糧,現在甚至強行派使者突圍去廣陵求救了,只是他恐怕想不到,這信使即使是走地道,也給我們抓住了。慕容麟,這次你又立功了。」

  站在帳中兩行將校佇列末尾的慕容麟,已經換了一身秦軍的將校鎧甲,面帶微笑,走了出來行禮道:「陽平公,那只是個巧合,我們在追查劉裕的下落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朱家的密道,而順著密道,就能查到各個出口,除了一個出口直通胡彬營地外,其他的四個出口,我們都布下伏兵,只要出來一個,我們就能抓一個。不過,那個信使在落網前冒死發了信號,現在胡彬已經把營地裡的出口給堵上啦,我們原來設想的從這個秘道夜襲胡彬營地的計畫,只怕不能實現了。」

  苻融笑著擺了擺手:「無妨,這回胡彬的底細我們全清楚了,他的部隊臨時退守這硤石營地,沒有輜重軍糧,撐不了幾天,我們根本不用攻擊,只要再圍幾天,他就得不戰而降了。梁將軍何在?」

  梁成披甲而出,行了個軍禮:「末將在,陽平公有何指示?」

  苻融點了點頭:「北府軍的各路兵馬已經到達淮南戰場了,而我軍的大軍這幾天也紛紛到位,現在在這洛澗附近,兩邊大軍雲集,雖然我軍有三十萬之眾,但是對面的八萬北府軍主力,一向以精悍著稱,我們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梁成哈哈一笑:「北府軍的實力也被高估了,壽春城裡的那個劉裕,就給吹得挺神,不也是在我們的裡應外合之下,一夜就陷落了嗎?現在北府軍新到,卻不敢憑著這股子士氣與我們決戰,說明他們也害怕了。陽平公,咱們不如先消滅了胡彬所部,再把屍體與首級列於軍前,徹底摧毀他們的士氣,到那時候,他們若不決戰,只怕軍心動搖,只能撤軍,我們一路追殺,不教他片甲過江南!」

  苻融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梁將軍,不要過於樂觀。咱們雖然在壽春取勝,但主要是靠的內應,之前我們強攻並未奏效。而且守城的也非北府軍,只有劉裕和幾十個手下是從廣陵過來的。能把壽春城的這些普通軍士與民夫在短時間內訓練成如此勁旅,這個劉裕,絕不可小看,更不用說他上面的謝玄,劉牢之了。」

  梁成點了點頭:「確實不能輕敵,但是我們已經成功地吸引了北府軍的主力來此,現在戰局的主動權在我們手中,而且我軍的營寨佈置得很好,防守嚴密,壽春這個水路要衝在我們手中,晉軍無法通過水網河流進行機動,無法從側後迂回出奇兵,只剩下跟我們正面決戰這一條路了。」

  說到這裡,梁成冷笑道:「之前一直聽說北府軍的集結和軍糧的運輸都需要時間,我們這次出兵,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放棄淮北,一潰千里,並不是什麼誘敵深入。讓那劉裕來壽春城先是聯姻,再是堅守,也明顯是為了爭取時間,現在壽春失守,他們已經失了戰場先機,卻又不得不在此與我們對峙,我們如果不跟他們迅速決戰的話,那就慢慢拖時間,敵不動,我不動。主動權始終在我們手中。」

  苻融微微一笑:「梁將軍,我們的出兵目的已經全部達到了,吸引了北府軍主力來此與我們決戰,戰場形勢又對我們如此有利。我想,是時候讓天王前來了。」

  此言一出,帳內轟然喝彩,慕容麟與慕容農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然後同時拼命鼓掌喝起採來。

  梁成的眉頭微微一皺:「陽平公,是不是此事可以再作商議?末將覺得有點急了。對面的晉軍主力剛來,決戰還沒有打垮他們,天王他坐鎮洛陽,正在總體指揮各路大軍向前線集中,若是他此時前來,置身於戰地,有危險不說,也會影響後續大軍的調集,我等身為臣子,豈可在此時讓天王親身涉險?」

  苻融笑著擺了擺手:「梁將軍,你多慮了,其實我軍的主力精銳,盡在前軍,後續部隊多半是各地新徵召的農夫,並非常備精兵,主要是要從事圍城,造械之類的體力活兒,不指望他們能作為戰場主力。」

  「接下來就是與敵軍的決戰了,我大秦開國這幾十年來,先後消滅了燕國和代國,不過那兩戰都不是天王親自指揮的。尤其是上次滅代,苻洛為主帥,事後功高難賞,釀成了叛亂慘劇,這回對東晉的一戰,可能是平定天下的最後一戰,天王力排眾議發起了這次戰爭,在這決戰的時候,我們怎麼可以越過他呢?」

  梁成咬了咬牙:「可是晉軍的實力還很強,萬一有個閃失,豈不是…………」

  苻融斷然道:「不會有什麼閃失的。就算有什麼事情,也應該由天王來作決定,我們身為臣子,可以為天王分憂,但絕不能搶他這個青史留名的機會。前天壽春攻取之後,我已經飛鷹傳書給天王,結果他直接離開洛陽,只帶精騎羽林軍,奔到了項城,那裡是我們前線物資的總集中地。可以說,天王本人已經作好了到前線的一切準備,我們如果越過他,擅自開戰,那就是有非份之想了。」

  梁成的額頭開始冒汗:「那,那我們是不是先吃掉胡彬,為天王的到來先來場勝利迎接一下?」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1:46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丁零無利不起早

  苻融微微一笑:「不,梁將軍,你只需牢牢地困住胡彬即可。至於是吃掉他還是招降胡彬所部,最好是由天王來決定。現在,你就帶著你的五萬部隊,去洛澗紮營,阻斷一切北府軍試圖救援胡彬的行為。牢牢守住,就是大功!」

  梁成勾了勾嘴角:「明白了,只是我的部隊已經不足五萬,這一戰強攻壽春,折扣了不少兵馬,尤其是我的中軍精銳,是跟隨我多年的老兵,損失很大,若是北府軍全力支援胡彬的話,只怕我難以抵擋。」

  苻融笑著擺了擺手:「無妨,我再補你一萬五千精銳,都是前幾天剛從兗州那裡過來的丁零人,你的部下不是有一千多專門叫駡的軍士嗎?就是這翟氏部落的,這回翟部的頭領翟斌,可是親自帶了一萬多族人前來,這些人長年在兗州與豫州的交界處,跟那些兩淮流民打打殺殺,可以說,就是我們大秦的一支山寨北府軍哪。」

  梁成疑道:「這些丁零人靠得住嗎?」

  苻融笑道:「你這回手下的那千餘丁零人不是給壽春守軍殺了嘛,翟斌的不少部下都是這些人的兄弟子侄,至少是朋友,聽到他們的死訊,個個怒不可遏,主動要求上前線報仇呢。」

  慕容麟冷笑道:「只怕不是報仇,而是想要搶奪戰利品啊。我太瞭解這些丁零人了,他們天生就是賊和強盜,沒有好處的事情,是絕不肯幹的。之所以一開始隻派了千餘人隨行,大部隊拖在後面,是因為不知道壽春城能不能攻下來,另一方面,他們也想在後面的淮北那些棄守的空城裡多撈點輜重財寶。這回一看前線進展順利,就想來搶東西了。梁將軍,你要真用這些人,可要跟他們嚴明軍紀,千萬不能讓他們壞事啊。」

  梁成點了點頭:「慕容麟,你說的很好,不過我不會給這些丁零人耍滑頭的機會,我會把他們放在陣前,我軍在後面監視,他們想要好處,可以,拿命去拼,如果活下來的話,我是不會吝嗇賞賜的。」

  苻融站起了身,長舒一口氣:「那就一言為定,諸位將軍,你們趁這段時間,緊守營寨,養精蓄銳,梁將軍帶上翟斌所部先行出發,守好洛澗大營,困住那胡彬所部。天王很快就會前來,大家千萬不要讓他失望!」

  所有將校們齊齊地拱手道:「遵命!」

  項城郊外,秦國征南行營。

  苻堅仍然是一身皮袍在身,未穿甲胄,臨時搭建的一處大帳之內,張夫人正坐在繡墩之上,素手輕舞,刺著一面繡,而苻堅卻是跟動物一樣,興奮地在這帳內走來走去,火光映著他那神采飛揚的臉,終於,當他看完手中這份塘報的最後幾個字時,他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仰天長笑:「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張夫人抬起了頭,秀目流轉:「天王,何事如此高興?」

  苻堅笑著指了指手中的塘報:「我軍大勝,阿融已經拿下了壽春,還把晉軍胡彬所部的五千精銳圍困在了硤石營地,這股晉軍,缺乏糧草,估計撐不了幾天了,阿融要我趕快親臨前線,去指揮與晉軍的決戰呢?!」

  張夫人張大了嘴:「這是真的嗎?晉軍怎麼這麼不堪一擊?去年君川之戰時,他們不是還挺厲害的嘛?!」

  苻堅笑著擺了擺手:「此一時彼一時,上次君川之戰,俱難與彭超將帥失和,互相搶功,全無掩護可言,就給了晉軍各個擊破的機會,他們準備了大半年時間,再誘我軍深入,然後突擊出擊,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不是晉軍太厲害,而是那兩個廢物太不中用。哼,搞得滿朝文武都以為真的是晉軍有多厲害,一個個嚇破了膽。要不是這回孤下定決心,御駕親征,哪能試出晉軍的水分呢?」

  張夫人微微一笑:「那這次,就不會是晉軍誘敵深入的詭計了?天王,臣妾雖然是一介女流,但也知道一些戰法故事,這時候,可不要大意啊。」

  苻堅哈哈一笑:「我差點忘了,夫人可是涼國公主啊。當年你們涼國張氏,也曾雄霸一方,還打敗過橫行天下的大魔頭石虎呢。那情況跟今天相比,有何異同呢?」

  張夫人勾了勾嘴角:「天王當然不是石虎那種殘暴之君。但話說回來,我們涼國當年,名將謝艾領兵,大破石虎,用的好像也是您說的那個誘敵深入,使敵驕傲,再集中主力,一舉而破的計策呢。」

  苻堅收起了笑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是啊,謝艾當年以五萬步騎,擊破石虎的三十萬大軍,創造了以弱勝強的著名戰例,說起來跟今天,還是有些相似呢。不過,孤不是石虎,謝玄也不會是謝艾。當年石虎殘暴,涼州百姓都視之為惡魔,所過之處十室九空,他得不到情報和補給,決戰時已是疲兵。而我們並不是這種情況,壽春很快拿下,我軍糧草充足,士氣正高。我對謝玄也有足夠的重視,不會步石虎後塵的。」

  張夫人微微一笑:「那您就應該穩紮穩打,等大軍到齊之後,再諸路並進,而不是現在就急匆匆地趕到前線。您只要人到了前線,那將士們一定爭先恐後要請戰,而晉軍的實力尚存,這時候決戰,萬一失利,這回可就要前功盡棄了。」

  苻堅一拍額頭:「哎呀,夫人說的真是太好了,一語驚醒夢中人啊。不過,阿融在塘報裡也說,機不可失,北府軍是為了救援壽春城和胡彬才前來的,現在進退兩難,萬一胡彬所部投降或者被消滅,也許他們會縮回廣陵甚至退過大江,到那時候,想要消滅這晉軍主力,可就難了。」

  張夫人笑道:「這有何難?天王,你只需要派一個熟悉東晉內情的使者前去勸降晉軍,順便觀察敵軍的情況,不就一舉兩得了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1:46
第四百三十六章 出使晉國何人可

  苻堅先是微微一愣,轉而哈哈大笑起來:「夫人,你可真的是孤的智囊啊,孤就知道,這回帶你來江南,沒錯!你的見識可不下於孤的那些文武重臣啊。嗯,出使東晉勸降,那最好用個漢人,粗魯的胡人去了晉國的話,只怕會把事情給弄糟,我應該…………」

  說到這裡,苻堅突然看向了張夫人:「夫人,這回令兄(前涼國的末代皇帝張天錫,也是張夫人的哥哥)也隨軍出征,他曾是一國之君,也深通漢人禮儀,你說,要是讓他去勸降晉軍,會不會成功呢?」

  張夫人的臉色平靜,似乎早就想到了這點,她輕啟朱唇,搖了搖頭:「天王,之所以臣妾剛才沒有主動為家兄請纓,就是因為他不合適。」

  苻堅輕輕地「哦」了一聲:「怎麼就不合適了?孤看他挺合適的啊。」

  張夫人歎了口氣:「這第一,家兄為人膽小懦弱,純粹是靠血緣關係登上當年的涼國皇位,即位之後,也正是因為被人看不起,才是嚴刑峻法,為政嚴苛,一個自信的君王,怎麼會這樣做?所以才會上下離心,君臣失和,最後面對天王的弔民伐罪大軍,不堪一擊,只能拱手出降。」

  苻堅點了點頭:「嗯,確實,令兄沒有你們張家父祖創業的那份堅韌,偌大涼國,面對孤的十萬大軍,一個月不到就崩潰了,也著實出乎了孤的意料之外。不過,他就算沒有能力,但清談論道還是可以的,當個使者應該問題不大吧。」

  張夫人堅定地搖了搖頭:「不,天王,當使者他也不夠格。因為,他的那個前涼皇帝,是篡位自封的,天王仁義,饒他一命,但是晉國未必會這麼做。對於他們來說,涼國張氏,就是自立為君的篡位者,按律當誅。家兄要是去晉國,為了大秦去勸降,只怕謝玄會直接斬了他,以此明志。」

  苻堅張大了嘴巴:「不會吧,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你們漢人還沒我們胡人講禮儀嗎?」

  張夫人歎了口氣:「不斬來使也要看這使者是誰,一個篡位的偽帝,這時候送上門來,是最好的祭旗對象。再說晉軍初戰不利,正好殺個前皇帝也算是屠了條小龍,可以振奮一下軍心士氣呢。天王,非是臣妾推脫,實在是家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啊。他去晉軍營地,最好的結果就是嚇得面無人色,給人恥笑一番趕出來,那樣什麼結果都打聽不到呢。」

  苻堅點了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好,孤就不讓令兄出使了。你看,其他人,有沒有哪個是合適的?」

  慕容垂的聲音在帳外響起,帶著一份恭敬:「微臣慕容垂,拜見天王,天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苻堅的眼神一亮,笑道:「慕容將軍,你這來得可真快啊,快快請進。」

  張夫人起身行了個禮,退到了屏風後面,很快,帳門掀動,張蠔全副武裝,帶著四個精悍的侍衛,圍在慕容垂的身邊,穩步而入。

  慕容垂一身將袍大鎧,風塵撲撲,臉上盡是塵土之色,看到苻堅,便以拳按胸:「微臣甲胄在身,請恕不能下跪見駕。」

  苻堅微微一笑,坐回了胡床之中,一抬手:「無妨,慕容將軍,朕前天才叫你領兵前來,怎麼這麼快你就到了?從江夏到此地,起碼要走四五天啊,難道你的部隊,個個都是飛馳電掣嗎?」

  慕容垂微微一笑,擺了擺手:「天王,微臣接到了壽春前線孩子們的消息,說是壽春城已經在裡應外合下攻破,軍情緊急,微臣扔下了軍隊,由副將,也是臣那個弟弟慕容德帶領,而微臣則星夜趕來,就是有要事向天王進言。」

  苻堅勾了勾嘴角,平靜地說道:「哦,慕容將軍星夜孤身前來,那想必是有重要的軍情,說吧,孤聽著。」

  慕容垂剛想開口,又閉上了嘴,轉頭看看了身邊的張蠔與那幾個護衛,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苻堅微微一笑:「張將軍是對孤忠心耿耿的,這幾個侍衛也都是孤的宗室子弟,都是心腹之人,慕容將軍但說無妨。」

  慕容垂點了點頭,說道:「微臣此來,一是向天王請罪,這些年來,微臣一直未經天王的許可,就在晉國暗布眼線,安排族人打入東晉內部,刺探情報,也同時伺機在戰爭中內應,這次終於在壽春之戰中起了效果。」

  苻堅點了點頭,一指身邊小桌上的那份塘報:「這些事情,陽平公已經在塘報中說得很清楚了,這種將帥對敵國的偵察行為,在大秦由來已久,先丞相王猛在世時,就曾經多次派間諜細作潛入敵國,打探虛實。包括你慕容將軍當年被慕容評和可足渾太后所猜忌,陷害,也有王丞相的細作推波助瀾之功。所以,這些行為在孤看來,只要是對國家有利,就是忠心為國,孤賞賜都來不及,怎麼會處罰呢?」

  慕容垂面露喜色,行禮鞠躬:「多謝天王的理解與支持。還好這次微臣多年的經營,在壽春城起了效果。這次一舉拿下,正是托了天王之福。」

  苻堅微微一笑:「慕容將軍,聽說這回拿下壽春,你的兩個兒子居功至偉,還有,你慕容氏族中還有一位巾幗英雄,女扮男裝,打入北府軍中,甚至跟那個劉裕都形影不離,是這樣的嗎?」

  慕容垂點了點頭:「是的,正是我的一個部曲的女兒,此女長期受了我的特訓,是我們家一流的探子,當年我為了刺探江南的情報,曾派此女過江,正好結識了當時還在京口務農的劉裕,也算是一段奇緣,後來劉裕從軍,此事在江南鬧得挺大,微臣就利用了劉裕的關係,把這個探子塞進了北府軍。」

  苻堅輕輕地「哦」了一聲:「這麼說來,上次這個劉裕君川一戰成名的時候,你的這個探子也跟在他身邊?若是這樣的話,為何不向我軍示警,讓俱將軍和彭刺史能安全撤退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1:47
第四百三十七章 臥底經歷總回顧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一片寂靜,張蠔看著慕容垂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芒,而手也輕輕地按到了腰間的刀柄之上,空氣仿佛完全靜止了下來,連人的心跳聲都清晰可聞。

  慕容垂神色平靜,向著苻堅行了個禮,不慌不忙地回道:「天王,非是我慕容垂有什麼異心,故意不救我大秦的軍隊,而實在是當時的情況,容不得慕容蘭作出更多的選擇。」

  苻堅輕輕地「哦」了一聲,眼光在慕容垂的身上掃來掃去,最後落在了他的眼睛上,似乎想從眼睛看出慕容垂的內心:「慕容將軍,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當時慕容蘭沒有辦法把晉國的情報傳遞出來?還是因為你不在前線,無法向俱難和彭超報警?」

  慕容垂搖了搖頭:「天王,您要知道,當時的劉裕,也不過是一個只能帶五百人的小小幢,晉軍的先頭部隊不過千餘人,在任何兵家看來,這只不過是一支出去誘敵的部隊,誰能想到就這點人馬,居然可以打垮俱難和彭超的八萬大軍呢?更不用說慕容蘭當時還只是劉裕身邊的一個小小隊正,晉國的作戰計畫,又怎麼是她這個職位低下的人所知道的?」

  苻堅點了點頭:「這麼說來,慕容蘭當時對晉軍的計畫一無所知了?」

  慕容垂歎了口氣:「是的,劉裕的嘴也很嚴,在到目的地之前,不向任何人透露作戰的目標和行動計畫,他們在三阿的營地伏擊都顏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去撤回守軍的,誰曾想到劉裕在到了營地後才突然宣佈要會合守衛營寨的幾百名老弱殘軍打一場伏擊,又誰曾想到這伏擊居然要了都顏的命?!」

  苻堅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奇之色:「什麼,你是說這是劉裕臨時佈置的?這不可能吧,兵法上有雲,將疑則士驚,劉裕連個將都不算,如此強弱懸殊,手下兵馬不到對方的一半,就算有營寨掩護,也不好打。萬一輸了,步兵在騎兵面前連逃命都不可能,我若是他的下屬,絕不會同意這樣打的。」

  慕容垂搖了搖頭:「北府軍非一般部隊,可以說,這是晉軍從全軍中挑出來的精銳中的精銳,每個人都是自認老子天下第一,聞戰則喜。加上劉裕在平時的訓練中早已經深得人心,所以他說要打,無人反對。」

  苻堅輕輕地歎了口氣:「都說晉人文弱,想不到竟然也有如此的英雄好漢,有機會的話,孤還真的想見見這個劉裕。慕容將軍,你說這北府軍都是英雄好漢,但你的那個探子,還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她又是怎麼在這些大老爺們中存在的?」

  慕容垂微微一笑:「我們慕容家的部曲族人,哪怕是個女人,都是弓馬嫺熟,而這個慕容蘭,自幼給微臣嚴加訓練,她的武藝,可不輸於一流的男性武將,劉裕雖然勇猛過人,但是論騎術,做慕容蘭的徒弟都不夠格。所以她還是靠著自己的一技之長,在北府軍中有了自己的地位。」

  苻堅笑道:「孤差點忘了,慕容家世代以天下第一的鐵騎而著稱,只靠這點,就此足以在缺乏騎兵的晉軍中立足了,哪怕是那個什麼北府軍。好了,這麼說來,上次慕容蘭因為地位過低,不知晉軍的戰鬥意圖,所以無法預警,這並不怪她,這回她能助我們攻下壽春,當立頭功,只可惜,讓那劉裕跑了。」

  慕容垂輕輕地歎了口氣:「劉裕為人狡猾,心思縝密,他在決定留下守城的時候,就留下了逃生的通道,聽說晉將朱綽之子,朱齡石和朱超石,犯了死罪,本當處斬,但劉裕一到壽春,卻是救下了這兩個小子,於是這二人心存感激,告訴了劉裕他們朱家的逃生通道,在城破的時候,劉裕就是從這通道逃走的。」

  苻堅恨恨地說道:「又是這該死的地道,上次有人通過這地道在長安城裡跑進孤的皇宮內院之中,散佈謠言,要是讓孤查到是誰做的,一定不會輕饒!」

  慕容垂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張蠔:「如果微臣沒記錯的話,當時就是張將軍在禁中當值吧。」

  張蠔點了點頭:「是的,這是末將的失職,事後末將把皇宮仔細搜查了一遍,還真的發現了四五條秘道呢,最遠的一條甚至通到了城外三十里處的灞上。」

  慕容垂點了點頭:「長安是從秦時就多年作為王朝的首都了,歷代的帝王都會留下一些秘密的逃生通道,這不奇怪。只不過到了後世,這些通道往往會給別有用心的人作為混進宮中的捷徑。就象這次打壽春也是如此,劉裕是從朱家的秘道逃走了,可是犬子慕容農,也是從另一條秘道帶了數百名殺手護衛入城,才能一舉制住徐元喜和他的衛隊,燒掉刺史府,讓全城的守軍失去戰鬥意志呢。」

  苻堅笑道:「原來是這樣。只是那劉裕會自己一個人逃跑嗎?慕容蘭不是偽裝成他的兄弟嗎?難道劉裕沒帶上他走?」

  慕容垂勾了勾嘴角,擠出一絲笑容:「慕容蘭的回報說,劉裕在城池陷落時識破了她的身份,因為他是把刺史府交給慕容蘭來看守的,結果刺史府率先出了事,要嘛慕容蘭是叛徒,要嘛那裡已經不可救了,所以他直接就從地道出了城。」

  苻堅搖了搖頭:「換了平常人也許可以,但這個劉裕,聽說是非常講義氣的人,而且按晉律,失守城池時,不去救援主將,視為臨陣脫逃。劉裕就算不為慕容蘭,真的會連徐元喜也不救了嗎?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慕容垂輕輕地歎了口氣:「蘭兒的回報上是這樣說的,但是微臣以為,她對微臣撒了謊了。劉裕正如天王所言,是絕不會扔下她或者徐元喜的,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蘭兒跟劉裕相處久了,也許對他有了些情意,不忍心殺他或者是抓他,所以讓劉裕殺出重圍,逃出城去了。微臣先向天王請罪,慕容蘭的所有罪責,微臣願意一人承擔!」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1:47
第四百三十八章 勸降晉營主副使

  苻堅微微一笑,上前拍了拍慕容垂的肩膀:「慕容將軍,不必如此。人非草木,豈能無情?慕容蘭畢竟和劉裕相處了這麼久,不可能沒一點感情,就算放走劉裕,也沒什麼可責怪的。而且她畢竟助我軍拿下壽春,孤說過,是首功之臣,這點小事,就算真的是她做的,也沒什麼。」

  慕容垂的眼中閃過一絲感激之色:「多謝天王大恩。微臣和我慕容家的所有族人,部曲,一定忠心效順,萬死不辭。」

  苻堅點了點頭:「好了,壽春的事情,就到這裡吧,你的兩個兒子和這個慕容蘭,以及其他的族人,部下,孤都會論功行賞的。這次你來得正好,現在陽平公發來塘報,一來是敘述了前線的情況,二來是想讓孤迅速帶大軍到壽春前線,與北府軍決戰,慕容將軍,你是宿將,當年的燕國戰神,連那晉朝大將桓溫都說你用兵天下第一。以你從軍事的角度來看,陽平公的提議是否可行?」

  慕容垂微微一笑:「如果只是從軍事的角度,那天王身為君王,理應坐鎮後方,總領全域,前線只需派一二員上將,即可平定天下。北府軍失去了壽春,胡彬所部又被我軍困住,消滅只在旦夕之間,可以說,天王去不去,都沒有太大的區別。」

  苻堅輕輕地「哦」了一聲:「既然如此,為何陽平公又要孤前往壽春前線呢?」

  慕容垂笑道:「這個理由嘛,其實就跟微臣星夜前來,一定要面見天王的理由,是一樣的。這一戰,非天王指揮不可。」

  苻堅奇道:「難道還有別的什麼玄機?」

  慕容垂點了點頭:「征南之戰,雖是微臣和姚將軍的提議,但真正拍板決定的,是天王您自己,而且是力排眾議,獨斷乾坤。出兵之後,您沒有穩坐長安,而是直接移駕洛陽,現在又到了項城這裡。這體現了您對於此戰的重視,誰都知道,天下間所有的強敵,幾乎都被您擊敗和征服,從西域到大漠,從遼東到西蜀,無數橫行一時的強國,都成為您的手下敗將,現在只剩下了江東一隅的東晉,可以說這戰之後,天下將再次一統,而大秦也一定會千秋萬代,這定國安天下的最後一戰,除了您天王本人外,又有誰有資格作為統帥呢?」

  苻堅隨著這番話,臉上漸漸地流露出了滿意的神色,他輕輕地撫著自己的鬍鬚,笑道:「慕容將軍,你果然很會說話。這麼說來,是各位大將大帥不敢立這滅國不賞之功,有意成全孤了?」

  慕容垂微微一笑,行禮道:「身為臣子,哪個不想立功得賞,名垂青史呢?只是有的功勞可以去爭,而這次的,誰也不能跟天王去爭。這個道理,王猛和陽平公都明白,微臣也明白。晉軍這次給我們打了個措手不及,北府軍在上次的君川之戰後沒有得到休整和補充,現在被迫前出到壽春前線,進退失據,兵法上已經是必敗之勢,無論誰去指揮,都不難取勝。而天王此時若親臨前線,我軍將士的士氣,會衝得比天還高,而對面的晉軍要是知道您來了,只怕直接會軍心動搖,全軍潰散,也非不可能的事啊。」

  苻堅哈哈一笑:「慕容將軍,你說的太好了。不過,想必晉軍也會嚴密封鎖消息,不會讓自己的士兵知道孤到了前線的事,以免動搖軍心,而且,要是謝玄知道孤去了,說不定直接就會放棄救援胡彬的計畫,縮回廣陵,甚至南渡過江了,慕容將軍有什麼辦法能把他們消滅在江北呢?孤這回親征,可不想隻望江興歎啊。」

  慕容垂微微一笑:「這有何難?只需要派人去一趟晉軍大營,那天王親臨的消息,就不可能瞞得住了。」

  苻堅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麼?去晉軍大營?去做什麼?」

  慕容垂的眼中冷芒一閃:「天王可曾記得?君川之戰,我軍是如何崩潰的麼?就是晉軍故意放了俱難和幾十個敗兵逃回來,彭超本想隱瞞前線的戰況,但所有將士親眼目睹了這些敗兵敗將,那失敗的消息就會象瘟疫一樣蔓延,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再無戰意了。」

  「所以,天王不妨以勸降為名,派使者去晉營一趟,宣揚我軍的天威,同時讓人私下在晉營中散佈流言,尤其是告訴他們壽春已失,胡彬所部也是旦夕可滅,他們已經陷入絕境了。如此一來,晉軍上下必然人人自危,鬥志也會急速下降。」

  苻堅的眉頭舒展了開來:「那慕容將軍以為,誰人當這個使者比較合適?」

  慕容垂微微一笑:「微臣正是為此事而來,微臣以為,最合適的使者,就在陛下的身邊。正是那晉國前襄陽守將,雍州刺史,朱序是也!」

  苻堅的雙眼一亮:「朱序?此人真的合適當使者嗎?他可是對晉國死忠啊,襄陽陷落後,幾乎要自刎殉國,若不是慕容將軍手快一步,只怕他已經死了。就算入我大秦以來,孤封他為度支尚書,可謂恩寵有加,但他卻是並不領情,時時長籲短歎,悶悶不樂,他的心,還是在晉國的。」

  慕容垂笑道:「可是微臣救下他之後,他也沒再自殺啊。人如果自殺不成,死意已消,就只能接受現實了。就象微臣,當年在燕國的時候,是天王的死敵,但是入秦之後,親眼目睹了天王的仁義,聖恩,又怎麼會再生叛心呢?朱序的家人都在秦國,天王也沒有虧待他,此人講忠義,是不會在這時候背叛您的。」

  說到這裡,慕容垂頓了頓:「再說對於晉國,朱序兵敗之後未死,還做了大秦的高官,已是叛將,他們絕不會再給朱序任何回頭的可能。更何況,當年朱序獨守襄陽長達一年,桓衝滿口答應出兵援救,卻是最後未發一兵,朱序跟微臣談過此事,早就對晉國君臣失望透頂,所以,他也不可能再轉投晉國的。」

  「還有,朱序現在在大秦位居尚書高官,讓他去晉營現身,讓晉軍將士看看,早早歸順大秦,是有榮華富貴的,這本身就能動搖他們的軍心士氣。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都是最合適的人選。」

  苻堅笑道:「好,就依慕容將軍,讓朱序去當使者。」

  慕容垂微微一笑:「除此之外,還請天王讓一人作為副使隨行。」

  苻堅奇道:「副使?誰?」

  慕容垂抬起了頭,正色道:「慕容蘭。」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1:47
第四百三十九章 兩國舊將促膝談

  入夜,壽春,秦軍大營。

  右軍的一處看起來並不起眼的普通營帳內,一個五十多歲,鬚髮花白的枯瘦老者,一身秦國官服,正襟危坐於地毯之上,在他的對面,慕容垂盤膝而坐,火盆裡的炭火燃燒得正旺,而這老者的眼睛卻是微微地眯著,一言不發。

  慕容垂微微一笑,說道:「朱尚書,你可知為何這回天王要你來出使晉軍大營呢?」

  這名枯瘦老者正是前晉國大將,雍州刺史,襄陽的守將朱序,自從被俘後已經過了有一年多,看起來他也已經擺脫了在晉朝時漢人的那套穿戴禮節,更像是個純粹的秦朝官員了,他的神色平靜,緩緩說道:「大概因為在下跟晉國還有些未了的緣份,需要作個了結吧。」

  慕容垂勾了勾嘴角:「如果朱尚書認為這是個緣份,那就算是吧,今天慕容前來,也是因為我慕容垂的部下,將會成為朱尚書的副使,隨你一同出使晉營,所以,在您出發之前,我覺得應該還是統一口陘,預估困難的好。」

  朱序睜開了眼睛,看著站在慕容垂身後,侍立於帳門一角的慕容蘭,上下打量了兩眼,點了點頭:「真不愧是慕容家的女子,不僅有絕色的容顏,更是英姿颯爽,不亞男兒。怪不得就連那個傳說中勇武過人,智計百出的劉裕,也栽在這位慕容姑娘的手下呢。」

  慕容蘭搖了搖頭:「劉裕的失敗是必然的,他獨守孤城,無人援救,又遭到了城中守將的忌恨,即使我不出手,秦軍強攻之下,壽城外無援軍,內有地道,是不可能守住的。朱尚書,我並沒有什麼對不起劉裕的地方,只不過是各為其主,職責所在。」

  朱序冷冷地說道:「不錯,就是各為其主,現在我朱序是秦國的度支尚書,位高權重,天王對我恩重如山,這回前往晉營,更是對我朱序的信任,所以我一定會完成我的使命,這點並不需要慕容將軍特意來提醒。」

  慕容垂微微一笑:「哦,這麼說來,朱尚書知道該說什麼了嗎?」

  朱序點了點頭:「自然是把我大秦的天威說給晉軍將帥們聽,尤其是對謝玄,要曉以利害,現在他們在戰場上已經處於絕對的被動,進退兩難,再頑抗下去的話,一旦北府軍給消滅,那連談判的本錢也沒有了,謝家要的是家族的富貴,無論是司馬氏當皇帝還是成為大秦的臣子,都沒有區別,我想謝玄並不難作出選擇的。」

  慕容垂笑道:「朱尚書真不愧是識時務的俊傑。其實我慕容垂跟你一樣,當年也非秦國人,都是在異國為官,因為機緣巧合才來的大秦,入秦之後,受了天王的厚恩,咱們做人可不能昧著良心,不知恩義,現在在秦國,我們過得比在原來的國家要好得多,自然要為大秦盡忠。如果見到謝玄,也可以告訴他,他若是肯倒戈來降,一定不失王候之位,會成為開國功臣的。」

  朱序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微微眯起了眼睛:「多謝慕容將軍提醒,見到謝玄,我一定轉告。說起來,我跟謝玄也是有多年的交情了,他應該會對我的話有所考慮的。」

  慕容垂哈哈一笑:「要是他還抱什麼僥倖心理,朱尚書可以正告他,我大秦的現在前線三十萬大軍,只不過是先頭部隊而已,幾十萬大軍還在從各地集結過來,而天王即將親率大軍,作為後援,他們連現在壽春一帶的三十萬我軍先鋒都無法戰勝,不如早點投降,以免兩軍將士和百姓生靈塗炭。」

  朱序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天王本人也要來?」

  慕容垂笑著點了點頭:「是的,我慕容垂就是從項城那裡過來的,奉的就是天王的旨意,本來天王是準備等各路大軍齊集項城之後,再親征過來的,但是現在戰場的形勢已經起了變化,被晉國視為要塞的壽春城,已經迅速被拿下,而北府軍也已經前出壽春,被吸引在了這裡,所以,天王決定御駕親征,親自消滅掉這支晉國最精銳的部隊,一戰定天下!」

  朱序輕輕地「哦」了一聲,抬起了面前的一個小盞,裡面翻滾著黑色的茶湯,輕輕地呷了一口,若有所思。

  慕容垂也端起了面前的茶碗,嗅了嗅,又再次放下,笑道:「這南方的茶飲,我還是喝不慣,不知道這又澀又苦的東西,有什麼好喝的。能讓世家子弟和朱尚書這樣的大將都樂此不疲。」

  朱序微微一笑:「這也許就是家鄉的味道吧,就象慕容將軍喜歡喝優酪乳,我入秦一年多了,也同樣喝不慣。」

  慕容垂哈哈一笑:「留戀故鄉,是人之常情,等天下一統,再無分歧了,也許我們會愛上同一種飲料的。」

  朱序點了點頭:「那就全要看天王這次的行動了,如果晉人明智的話,就應該早早投降,免得生靈塗炭,到時候南北一統,天下百姓不再受離別之苦,風俗也會慢慢融為一體,豈不是美事?」

  慕容垂笑道:「那就得全靠朱尚書的三寸不爛之舌了。與謝玄等人的交涉,就交給您了,而我家的慕容蘭,在北府軍中也有些舊相識,您在出使之後,慕容蘭可以借機在軍中散佈流言,讓晉軍的中下層軍士,都知道我大秦的實力軍力。」

  朱序看了一眼慕容蘭,搖了搖頭:「我跟謝玄畢竟有舊,而且自晉室南渡以來,還沒有斬殺北方使臣的先例,所以說我的安危不是問題,但慕容姑娘,剛剛在壽春城裡出賣了全城的守軍,這次作為副使再次去晉營,還要散佈流言,會不會有危險?」

  慕容垂笑著擺了擺手:「無妨,在這個時候,晉軍的處境艱難,無論是誰都會給自己留條後路,不會把事情做絕的。再說,阿蘭的遇事非常機警,絕不會勉強行事。這次去晉營,有機會就散佈流言,沒機會就趁機觀察一下晉軍的實力與動向,不會讓自己處於不利的境地之中的。」

  朱序滿意地點了點頭:「那這次就有勞慕容姑娘了,希望這一回,我們能聯手取得成功。」

  慕容蘭微微一笑,拱手行禮道:「晚輩有機會向前輩學習,榮幸之至!」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1:48
第四百四十章 帝王一戰傾天下

  走出朱序的營帳,慕容垂一言不發,直接向著淝水邊走去,而慕容蘭則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後面,燈火通明的大營漸漸地向後倒去,人聲也變得漸漸地低沉,只有那越來越響的流水之聲,逐漸地清晰起來。

  慕容垂停下了腳步,站在河邊,淡然道:「你們先退下吧,警戒四周,百步之內不得有人。」

  四周的雪地裡,突然鑽出十餘個一身白衣,黑布蒙面的殺手,全都向著慕容垂按胸行禮,然後迅速地消失在了濃濃的夜色之中,只剩下了這兄妹二人,還站在河邊。

  慕容蘭輕輕地歎了口氣:「今年的雪,來得格外地早,可是現在,卻是停了,而這本該封上的河水,卻在這時候解了凍,大哥,你不覺得這預示著什麼嗎?」

  慕容垂冷冷地說道:「河水解凍,晉軍正好可以利用河道來運兵調糧,對他們是有利的,幾天之後,這裡將成為秦晉兩國決戰的場所了。而且雪融化後成為水,胡彬又能多撐上幾天,阿蘭,你知道這回我為什麼要你去晉軍大營嗎?」

  慕容蘭咬了咬牙:「大哥絕不會是因為要給小妹創造一個和劉裕見面的機會,才讓我去晉營吧。」

  慕容垂微微一笑,轉過了身,看著慕容蘭那絕美的容顏:「為什麼不呢?」

  慕容蘭的臉色一變,低下了頭:「我現在是沒臉見他了,就算見到他,也許他會直接殺了我。」

  慕容垂搖了搖頭:「你把劉裕看得太簡單了,更是把謝玄看得太簡單了。越是這個時候,他們越需要我們的説明。」

  慕容蘭的眉頭一皺:「我們背叛了人家,為什麼他們還需要我們的説明?」

  慕容垂平靜地說道:「那個背叛,都是在雙方可接受的範圍之內,謝玄隻讓劉裕去壽春,證明他一開始就沒打算守住這裡,後面派的援軍是胡彬,而非劉牢之率部,更是說明這次援救,只不過是對晉國皇帝和那些建康城中的世家大族們做做樣子罷了。」

  「在我們助秦軍拿下壽春之後,謝玄沒有派人來秦國公開跟我們的關係,更沒有處死我們在那裡的部下,這就說明謝玄還是留下了和我們繼續接觸的可能,畢竟,我們有共同的利益。」

  慕容蘭咬了咬牙:「可是不管怎麼說,我們毀盟在先,還差點害死了劉裕,他們這時候怎麼可能再信我們?」

  慕容垂那如同刀削般的臉上,皺紋一現:「他們只能信我們,因為秦國內部,只有我和姚萇能幫到他們,而這回我力勸朱序出使晉營,就是給他最明確的信號,那就是我們現在還是在一輛戰車上的盟友。」

  慕容蘭奇道:「朱序?他還可能心向晉國嗎?」

  慕容垂冷笑道:「別看朱序看起來一口一個感恩天王,但他連喝的茶都是原來在晉國的,這種故土之情,又怎麼可能因為這點恩義而忘?如果他真的不願意為秦國效力,在家守節,那倒還證明他心存對苻堅的感激,兩不相幫罷了,但現在他願意主動出使晉營,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會向晉國透露所知道的一切。」

  慕容蘭長舒了一口氣:「所以大哥就故意向他透露了秦軍的軍情?不過要是晉軍真的知道苻堅來了,只怕會嚇得不戰而逃吧。」

  慕容垂微微一笑:「要是苻堅真的帶幾十萬後續大軍過來,也許謝玄真的會撤退,但現在他為了搶功,扔下了後續部隊,只帶幾千輕騎前來,與晉軍對峙的,只不過是現在的這三十萬秦軍先鋒罷了,這也是晉軍唯一的機會,要是再拖,就真的沒有任何戰勝的可能啦。」

  慕容蘭歎了口氣:「就算只有三十萬,北府軍加上胡彬的部隊也就八萬人左右,以一對四,真的有機會取勝嗎?這回大哥的部隊還在路上,也幫不了晉軍的忙啊。」

  慕容垂笑著擺了擺手:「阿蘭,你不懂兵法,這種級別的大戰,三十萬和八萬沒有本質區別的。戰場不過幾十里寬,兩軍列陣也就能列個二十里左右的正面,區別也就是厚度而已,秦軍雖眾,但是多民族的軍隊,號令不一,語言難通,越多人越不好指揮。」

  「反倒是晉軍,八萬人裡,北府軍占了三萬以上,這支部隊有多厲害,你比我更清楚,如果他們作為先鋒,不顧一切地攻擊,那秦軍是擋不住的,絕對擋不住的。」

  慕容蘭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晉軍真的可以通過進攻戰正面打垮秦軍?可是壽春城還是在秦軍手裡的啊,沒這麼容易勝利吧。」

  慕容垂正色道:「這回不是守城戰,也不是幾千守軍對幾萬圍城部隊,那會拖上很久。這次的決戰,就是幾十萬人在荒野之中擺開來打,一天時間就能決定勝負,決定整個天下的大勢,如果秦軍戰敗,連退進城中的機會也不會有。朱序為將多年,深通兵法,這些道理他明白,所以他一旦見到謝玄,一定會極力請他主動出擊,扔掉任何顧慮,直接正面打垮秦軍,更重要的是,打垮苻堅!」

  慕容蘭點了點頭:「從大哥設計要苻堅親臨前線,我就知道這點了。不過現在我還是不太明白,打敗秦軍幾十萬大軍就可以了,為何一定要打敗苻堅呢?」

  慕容垂微微一笑:「這事關人心,軍心。如果苻堅沒有親自出戰和指揮,即使打敗了他的部隊,秦國上下也覺得會有機會,下次只要另選良將,一定能反敗為勝。就象俱難和彭超,他們的幾萬大軍給全部擊潰和消滅了,但也跟沒事人一樣,秦國上下沒有誰因此真正懷疑秦軍不是晉軍的對手。」

  「但苻堅不一樣,他是秦國天王,事實上的君主,如果他帶的最精銳的秦軍部隊在正面被打敗,那全天下人都不會再認為他有能力一統江山,是天命之子了,不管他是不是能在這戰裡活下來,一定會各地叛亂四起,只有這樣,我們慕容大燕的機會才會真正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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