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50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1:48
第四百四十一章 冷血無情是慕容

  慕容蘭的秀眉微蹙,說道:「大哥,你終於說出你真正的想法了,這一戰,你不僅是要消耗秦軍,更是要消耗晉軍,使之無力北伐,兩敗俱傷,才是你要的結果,對不對?」

  慕容垂點了點頭:「阿蘭,你很聰明,不錯,正是如此,我們大燕要複國,就得讓秦國大亂,而晉國又不能太強,不然讓他們一舉趁機北伐,奪了中原和齊魯之地,那我們就一無所有了。」

  慕容蘭搖了搖頭:「不是還有河北,還有關外的遼西和遼東嗎?這是當時和謝玄的約定,難道我們要再次毀約嗎?」

  慕容垂微微一笑:「那個盟約的作用只限於讓我們聯手。但具體的收益,是不可能約定俗成的。關中和隴右,幾百年來羌氐雜居,早已經超過了漢人的數量,即使沒有盟約,我都不可能從姚氏手中搶過來。但中原和齊魯之地,是我們燕國舊土,而且人口眾多,土地肥沃,當年我們的父輩吃了多少苦才奪得,哪能說送就送?」

  慕容蘭勾了勾嘴角:「可是現在這些地方,已經成了丁零人和大大小小的塢堡主們所佔據的,就算在秦國現在,這些分離勢力也是各占一方,可稱諸候,我們又怎麼能奪取他們的地盤呢?」

  慕容垂的眼中冷芒一閃:「只要有時間,有機會,我就有信心和辦法收服這些地區。畢竟,那些個地頭蛇目光短淺,只知自保,沒有進取之心。只要我們能收服那個丁零翟氏,中原就有很大希望收入囊中。這些是後事,一步步來。先解決眼前的事情再說。」

  慕容蘭歎了口氣:「大哥,我覺得你的計畫有些太想當然了,秦軍勢大,晉軍人數雖少,但卻極為精銳,如果真的是一天之內分勝負,未必會兩敗俱傷,也許晉軍會越打越強,再趁著這股氣勢,一舉北伐,就我所接觸的劉裕和謝玄,都是這樣想要建功立業的人,絕不會止步不前。」

  慕容垂微微一笑:「苻堅親臨戰場,一定會是場惡戰,晉軍若要取勝,就得用最精銳的北府軍當先突擊,就算勝出,北府軍也會損失慘重。只要北府軍,尤其是老虎部隊損失很大,那他們就失去了繼續北伐的先鋒部隊。」

  「而且晉國的內部情況,你也有所瞭解,上層的世家,皇帝,宗室之間都是勾心鬥角,荊州揚州兩大藩鎮又是勢如水火,有滅國外力的時候,他們也許會暫時放下分歧,聯手對敵,但一旦情況緩解,一定會繼續爭權奪利的。這回謝玄如果打敗秦國,拯救晉國,那就是不賞之功,無論是皇帝還是世家,都不會再全力支持謝家北伐,一定會在暗中多方掣肘,一如當年的桓溫一樣。所以,除非出現極大的意外情況,晉軍是無力與我們一爭北方和中原的。這也是當初我敢這樣跟晉國立約的根本原因。」

  慕容蘭睜大了眼睛:「原來大哥一早就想到了這點,那難道謝玄,謝安這樣的聰明人,會看不出來嗎?」

  慕容垂笑道:「他們當然看得出來。從一開始,他們就知道我的目標絕不僅限於幽雲和塞外。但是為了爭取跟他們合作,我主動提出了這個很低的條件。這是為了顯示誠意,誰都知道盟約後面是要用實力來支撐的,但讓大家結盟的根本原因還是我們有共同的當前敵人,就是秦國,苻堅。我們大燕要複國,他們晉國要生存,都得打垮了苻堅才行。至於打敗苻堅之後,誰占多大的利益,那就是各安天命,各憑本事了。」

  慕容蘭咬了咬牙:「那既然如此,為何還要約定地界呢?這不是主動授人以話柄嗎?就不怕晉國以此為由開戰?」

  慕容垂笑著擺了擺手:「國與國之間的關係,不是人與人這樣的,只有強弱之分,而無道義高下,既然是假仁假義如苻堅,他打東晉,難道找了什麼藉口,興師問罪了嗎?再說跟謝家的秘密盟約,連國與國之間的條約都算不上,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阿蘭,這回你去晉軍大營,不用管那朱序,只要想辦法接近劉裕,告訴他這些道理,就可以了。」

  慕容蘭輕輕地歎了口氣,眼神變得黯淡下來:「現在我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的。而且,這傢伙一腦袋裡都裝的全是北伐中原,收復兩京,又怎麼可能在打贏秦軍之後放棄進取呢?」

  慕容垂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北不北伐的事情不是劉裕能作主,能決定的,你找劉裕,是為了激起他的雄心和鬥志,讓他重新激發戰鬥的激情。他是謝玄手中最鋒銳的一根矛,也是北府軍,老虎部隊的靈魂所在,只有他有了強烈的戰鬥欲望,晉軍這一戰才可能打得贏。」

  慕容蘭搖了搖頭:「劉裕一向太順了,這回失守壽春,對他的打擊太大了,那天晚上,我從他的眼裡,看到了那種無助,淒涼與痛苦,更多的是自責,這種心靈上的打擊,遠遠比他身上受的傷要重。大哥,我,我真的不敢面對他的那種眼神,所以,所以我才…………」

  慕容垂冷冷地說道:「所以你才甘願讓他殺是嗎?愚蠢!你以為你死了,就會減輕他心中的痛苦?如果他親手殺了你,事後只會更痛苦,因為壽春城裡的這些人,他多半不認識,但跟你去是朝夕相處了近兩年,用一個錯誤去改正另一個錯誤,只會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慕容蘭的一滴珠淚從眼角滑落,她長歎一聲:「我那天一心求死,也不止是因為背叛了劉裕,因為我,城裡死了這麼多人,他們是那麼地信任我,我卻,我卻…………」說到這裡,慕容蘭的聲音變得哽咽了,甚至無法再說下去。

  慕容垂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厲的寒芒:「阿蘭,你難道忘了,你三歲的時候,父皇逼著你殺掉自己親手養的小兔子的事了嗎?當時父皇說了什麼?」

  慕容蘭擦乾了眼淚,抬起頭,一字一頓地說道:「對於必須要消滅的人或者物,冷血無情,方是我慕容家兒女!」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1:49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世家爭鬥暗潮湧

  慕容蘭說到這裡,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那件事情是她一生中最可怕的記憶,不堪回首。

  自她記事時起,她的父皇慕容皝就親手給了她一隻小兔子,她養了一年多,直到三歲多的那個夏天,父皇和母后卻一起逼著她殺了那隻小兔子。

  她仍然記得,當自己哭著把小刀刺進兔子身體時,那白色的小生命在痛苦地掙扎,而看著自己的眼神充滿了絕望的感覺,就象劉裕那天看自己一樣,而她當時整顆心都要碎了,依稀記得一個聲音在自己的耳邊回蕩:「冷血無情,方是我慕容家兒女,阿蘭,從現在開始,你就真正是慕容家的人了!」

  慕容垂看著慕容蘭,輕輕地歎了口氣:「我們慕容家的人,都是這麼過來的,那些無用的仁慈,心軟,都會和自己兒時所養的小動物一起,給自己親手終結,只有做到這點,才可能在殘酷的塞外草原生存下來,這就是我們慕容家幾經沉浮,卻總能重新崛起的原因。阿蘭,現在慕容家經歷了亡國之難,但又看到了重新崛起的希望,在這個時候,你一定要以家族利益為重,不能讓自己的感情誤事!」

  慕容蘭輕輕地歎了口氣:「事已至此,我知道該怎麼做。大哥,我最後問你一句,對於劉裕,你真有招至麾下的想法嗎?」

  慕容垂沒有馬上回答,他一動不動地看著慕容蘭,直視著她的眼睛,久久,他才緩緩地說道:「難道你不希望劉裕加入我們大燕嗎?」

  慕容蘭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事,劉裕只會忠於晉國,忠於漢人,在他眼裡,我們就是異族野獸,絕不可能真正交往,更不用說這回我們背盟,失掉了他好不容易才有的一點信任。」

  慕容垂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那是因為他在晉朝還有希望,還有容身之處,還有北府軍的兄弟和謝安,謝玄這些他所尊重的人,更是有那個跟他訂了親的世家小姐王妙音。如果這一切都不在了,他還能留在晉朝嗎?」

  慕容蘭睜大了眼睛:「什麼?大哥,你要害劉裕?」

  慕容垂哈哈一笑:「害他?不至於!已所不欲,勿施於人,當年大哥是怎麼給陷害,有國難投,有家難報,那種痛苦,我也不希望落在劉裕的身上。因為,我的好妹妹心儀於他,我怎麼會讓未來的妹夫受苦呢!」

  慕容蘭的粉臉通紅,螓首低了下來:「大哥又在取笑妹子,劉裕已經有了未婚妻了,跟我現在又是形同仇人,又怎麼可能和我有未來呢?」

  慕容垂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妹妹,事在人為,謝家肯把王妙音嫁給劉裕,無非是國難當頭的權宜之計,你可別忘了,就算謝家有意以後通過劉裕來控制軍隊,但王妙音可畢竟姓王啊。」

  慕容蘭的臉色一變:「大哥,你的意思是,琅玡王氏可能會悔婚?不會吧。」

  慕容垂微微一笑:「也許你一直待在軍中,沒有留意上層的動向。王妙音的父親王凝之,從一開始就躲在幕後,隻讓謝道韞這個女人出面,而他自己遲遲不表態,唯一一次出現,是上次劉裕在演武失敗之後,他親自到廣陵把王妙音領回家禁足,這個細節很多人沒有注意到,但我卻捕捉到了一些熟悉的資訊。」

  慕容蘭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就是說,王凝之這一族,並不一定會站在謝安這一邊?」

  慕容垂正色道:「不錯,昔日王家與謝家聯合,是因為謝安如日中天,一手控制朝政,而當時的晉帝司馬曜年紀尚輕,軍國大事全憑謝安作主。但多年過去了,司馬曜已經親政,誰都知道,他有意要拿回自己失去多年的權力。如果不是這回秦國大舉南侵,只怕東晉的政治鬥爭,早已經掐得你死我活了,而王家也有可能終止和謝家的聯姻。」

  慕容蘭不信地搖著頭:「王凝之和謝道韞多年夫妻,這個聯姻,怎麼可能說斷就斷?就算謝安交出權力,退出政治的中心,也不至於翻臉吧。」

  慕容垂冷笑道:「當年謝家和王蘊他們家族聯姻,還不是因為情勢的變化,說分就分了麼?世家間的這種結盟,聯姻,都是不穩定的,就算王凝之和謝道韞不離婚,至少在王妙音的未來終身大事上,都存在著變數。」

  「如果秦晉之戰結束,晉國取勝,那司馬曜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不是北伐,而是想辦法從謝家的手中收回軍權政權。到時候,東晉的各大世家又要面臨新一輪的站隊,整合。而劉裕和王妙音,也許會成為明爭暗鬥的中心。」

  慕容蘭長歎一聲:「怪不得大哥剛才要說劉裕可能會離開東晉,原來是考慮到了晉國未來的政治鬥爭,只是劉裕的命太苦了,戰場是浴血殺敵,還要面臨這些他無法想像,也無法逃避的黑暗命運,這個男人,讓人心疼。」

  慕容垂微微一笑:「心疼就對了,阿蘭,劉裕是真正的英雄,但東晉這種黑暗的政治環境,終有一日會害了他。留在晉國並不是他的好選擇,也許,將來等他在晉國受到排擠,無法立足的時候,你和我的機會就來了!」

  慕容蘭咬了咬牙:「我希望這一天永遠不要到來,我寧願此生再不見劉裕,也不希望他再受傷害了。王妙音也是個苦命而癡情的女子,我同樣不希望她受到什麼傷害。大哥,你是不是在晉國還有別的合作者?能不能用你的力量保護劉裕?」

  慕容垂搖了搖頭:「阿蘭,休說我沒有這個本事,就算有,我也不會為了一個劉裕,而犧牲大燕的利益,秦晉決戰之後,如果一切如我所想,我們的重心就會落在大燕的複國之上了,而你也應該把所有的精力放在這上面,也許你會在北方為了慕容大燕的復興而奮鬥一生,未必還會有機會再見劉裕,至少,你是不會再去江南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1:49
第四百四十三章 群狼奪嫡套路深

  慕容蘭長舒了一口氣:「我倒是希望這樣。」說到這裡,她的嘴角勾了勾,想要開口,還是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慕容垂看了一眼慕容蘭,平靜地說道:「阿蘭,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是不是麟兒的事?」

  慕容蘭點了點頭,正色道:「不錯,不是我這個做姑姑的對麟兒有什麼偏見,但是這回他給我的感覺很不好。我覺得,他可能會把自己的利益,置於家族和大燕的利益之上。」

  慕容垂微微一笑:「阿蘭,你以為這些道理我不知道嗎?但是不要忘了,這可正是我們慕容家的傳統啊。」

  慕容蘭吃驚地睜大了眼睛:「難道這世子之位,就是大哥你故意放出來讓諸子爭奪的?」

  慕容垂點了點頭:「是的,我知道這樣做有風險,但是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阿蘭,你知道我們大燕是怎麼滅亡的嗎?」

  慕容蘭長歎一聲:「因為慕容韋年幼,大權被太傅慕容評和太后可足渾氏把握,他們嫉妒大哥,出手陷害,才導致國人離心,將士氣沮,最後一戰敗亡。」

  慕容垂搖了搖頭:「不,這些只是表面,真正的原因是我們慕容家失去了以前正確的選主君的模式,不再象以前那樣,讓諸子相爭,不再讓最有能力最有本事的人得到家主之位。這才讓慕容韋這樣的廢物登上了大位,最後害了整個國家。」

  慕容蘭的眉頭一皺:「可是這種嫡長子上位,是我們慕容家吸取了以前多年兄弟相爭,手足相殘的教訓,最後才作出的改變啊。」

  「想我慕容家,代代出人傑,早年慕容吐谷渾和先大父廆公同為兄弟,但是吐谷渾是庶長兄,兩人的部下為了爭奪馬場而相鬥,吐谷渾一怒之下率部下的千餘帳落遠去萬里,一直到了河湟之地,這是我們慕容家的第一次分裂。」

  「到了先父皝公的時候,他跟大哥慕容翰又是重演了父輩的兄弟情仇,以至於翰公一度離開遼東,轉投了宇文部,後來因為母后的感召而回國,幫助我慕容家消滅了宇文部落,一統遼東,可又因為功高震主,最後被迫自盡。這樣的兄弟相爭,一代代的手足相殘,貫穿了我們慕容氏百餘年的歷史,先父在翰叔父死去之後,親自下令,以後就學漢人那種嫡長子的傳承制度,這是你我都知道的事啊。」

  慕容垂冷笑道:「那種兄弟手足相殘,也許對於失敗的那個人比較殘酷,但是只有通過這樣的競爭,才能保證最後坐上家主之位的,一定是最優秀的子弟。如果沒有吐谷渾,翰叔父這樣的優秀競爭者,我們的大父,父親,又怎麼能時時激勵自己,從不鬆懈,鍛煉自己的能力呢?」

  「到了我的好弟弟慕容俊的時候,因為他是嫡子,所以靠這個繼承了皇位,但他的天下,全是靠我和慕容恪打下來的,而他自己,沉迷酒色,入主中原之後就英年早逝,更要命的是,不僅留下一個懦弱無能的草包兒子慕容韋,更是把國家大政交給了慕容評這樣的小人,我大燕國的滅亡,第一罪人還是這個慕容俊。」

  慕容蘭長歎一聲:「可是這種制度畢竟保證了我們在入主中原十幾年內沒有內亂,如果跟以前一樣,為了爭奪家主之位就互相殘殺,那可能我們都沒有進中原的機會。」

  慕容垂搖了搖頭:「如果不能保證最優秀的人作為家主帶領大家,還不如不進中原的好,就算進來了,也會很快失掉天下的,所謂逐鹿中原,在這群雄並起的時候,一切都要去拼,想著保是保不住的。慕容俊既然作出了舉族入中原的決定,就不能安逸享樂,連苻堅都知道一定要在有生之年一統天下,他卻沒這個意識。就算他自己沒這本事,起碼應該讓族中有能力的人做這件事,而不是讓自己軟弱無能的小兒子和愚昧無知的老婆來決定大燕的命運!」

  慕容蘭的眼中水波流轉,看著慕容垂:「所以大哥你決定要再次開始競爭你家世子的模式,讓你的諸子來爭這個位置?」

  慕容垂正色道:「不錯,未來繼我之後接手大燕的人,一定要是族中最優秀的,不僅是我的兒子,其他的慕容家的五服之內子侄,都可以爭奪這個世子之位。我就是要所有人都看到,連慕容麟這個曾經背叛過我的逆子,都可以有機會競爭未來的首領,誰還會沒有機會呢?」

  慕容蘭搖了搖頭:「可是麟兒的動機有問題,他絕不是為了慕容家的未來,而只是給自己作打算。我怕他會害了我們大燕國的復興之路的。」

  慕容垂點了點頭:「這點我也考慮過,但麟兒畢竟能力卓絕,只要對他嚴加防範,避免他因為個人因素而壞了大事,我想他還是能成事的。就象這次在壽春,他就做得很好,讓農兒也有了壓力了,以後這些孩子能互相較勁,爭相立功,那我大燕國的復興,就有希望了。我畢竟不可能分出幾個人,總要有人獨當一面的。」

  慕容蘭歎了口氣:「我還是希望大哥能好好考慮一下小妹的話,對麟兒,儘量不要讓他去執行太重要的任務,我怕如果真的有決定世子之位的任務時,他會因為私利而壞了大事,畢竟,如果自己做得不如別人好,那想辦法讓別人把事辦砸,也是爭位的一種手段啊。」

  慕容垂微微一笑,眼中露出一絲冷芒:「阿蘭,你真的以為,我會把世子之位給麟兒嗎?你錯了,打天下的時候,我需要他們這些子侄們人人都有盼頭,人人出力,至於我們重建大燕之後,當然還是要一個人品能力俱佳的人,繼承這個位置。也許,你中意的劉裕,也有這個可能呢。」

  慕容蘭吃驚地張大了嘴:「這,這怎麼可能呢?」

  慕容垂笑著拍了拍慕容蘭的肩膀:「這就要看你能不能把他弄來我們慕容家了。說實在的,如果劉裕是我的兒子,那這個家主之位,也不用拿出去競爭了。」

  慕容蘭的粉面微微一紅,轉身就走:「明天我就去晉營,大哥,一切按你的吩咐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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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是戰是守爭難決

  壽春城南,五十里,晉軍大營。

  連綿不斷的營寨,足有五十里,在這壽春城南五十里處的平原之上,早已經連成一片,晉軍北府軍的軍旗,在這冬日的寒風中勁舞不已,而旗下的各處營寨之中,人如虎,馬如龍,一隊隊的晉軍將士,盔明甲亮,戰歌之聲響徹雲霄,衝天徹的殺氣與戰意,即使是百里之外的秦軍大營,也是聽得一清二楚。

  劉裕換了一身小兵的衣甲,站在中軍大營的營門之外,持槊按刀而立,而一身幢主裝束的劉敬宣,則是與他夾門而立,一個中級軍官與一個小兵就這樣一左一右的站立著,看起來頗為奇怪。

  一陣寒風吹來,劉裕的眉頭微微一皺,劉敬宣歎了口氣,輕聲道:「寄奴,你傷還沒利索,就要出來值守,太勉強了。那處烙傷,李神醫說起碼要休息半個月才可以出來的,不然見了風怕是要落下病根。」

  劉裕搖了搖頭:「在這個時候,我不能躺在床上,看著你們出營。也許哪天就是出戰了,我可不想給落在病床之上。」

  劉敬宣搖了搖頭:「你啊,真是個死硬脾氣,這總歸有一天會害了你的。寄奴啊,其實你不用這樣折磨自己,壽春的失利,不是你的錯,而是慕容蘭這個叛徒,不止是你,我們大家都走了眼,甚至沒人能看出她是個女人。」

  劉裕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都怪我,把人想得太善良太美好了,異族畢竟是異族,和我們漢人子民的利益就是根本對立的,不可能一致。這樣也好,讓我們能斷了對他們所有的幻想,集中精力與敵一戰。」

  說到這裡,劉裕睜開了眼睛,看著劉敬宣,沉聲道:「阿壽,很高興看到你升成幢主了,這回決戰,一定是我們老虎部隊打頭陣,到時候我就在你的隊裡,咱們聯手殺賊立功!」

  劉敬宣的眉頭一皺,他看了一眼身後的帳內,壓低了聲音:「寄奴,你知道為什麼今天我會為你求來這個值守的任務嗎?就是要你聽聽裡面的軍議。聽我爹說,,這仗可能直接不打了,會撤回廣陵。」

  劉裕的嘴張得大大的,雙眼圓睜:「這怎麼可以,胡將軍的五千弟兄不管了嗎?」他心中一急,聲音有些大了,十步之外的一隊巡邏的軍士也紛紛看了過來。

  劉敬宣連忙作了個雙手下壓的手勢,沉聲道:「寄奴,聲音小點,這裡畢竟是軍議,再說,桓伊桓將軍正在發火呢,你聽…………」

  帳內桓伊那一向沉穩的聲音,正在提高了嗓門厲聲道:「你們以為我就願意扔下胡彬,扔下壽春城嗎?這可是我豫州的地盤,我治下的軍隊,治下的百姓,要說損失大,誰能大得過我?但是就是因為我太熟悉這裡了,所以我再強調一遍,絕對不可以在這裡與敵決戰,若是打輸了,我們連退守江東的本錢也沒啦!」

  謝玄沉聲道:「桓將軍,事情沒這麼嚴重吧,我軍整軍前來,士氣高昂,壽春雖然在敵軍的內應搞鬼下失守,但是我軍主力未損,敵軍從北方長途而來,早已經疲憊,壽春城的攻防又持續了很久,給予敵大量殺傷,他們精銳的氐人部隊,已成疲兵,不要給他們的數量所嚇倒,只要我們繼續堅守這裡,敵軍的氣勢會逐漸下降,而我們的援軍也會不斷前來,最終時機成熟之時,就可大舉反擊了。」

  一個年過五旬,鬚髮花白的瘦弱老者,穿著一身皮甲,手中還拿著一柄玉如意,看起來全無武將氣質,倒像是個清談文官,正是謝安的四弟,謝玄的叔父謝石,這次出征,謝玄自領三萬北府軍精銳為中軍主力,謝琰領兩萬北府軍中堅部隊為左軍,謝石和桓伊則領三萬江南宿衛兵馬與豫州兵馬為右軍。

  謝石勾了勾嘴角,說道:「大帥,現在的問題是我軍的實力也就是當前的這八萬人馬了,還有五千人馬,也就是胡彬所部給困在洛澗一側的硤石營寨裡,撐不了兩天,也就是說,我們要用這七萬多軍隊,去跟秦軍的三十萬大軍作戰,來救出胡彬,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如驅羊入虎口,有去無回啊。」

  謝琰的眉頭緊鎖,沉聲道:「謝右帥說的好沒道理,剛才桓右副帥說的是地形於我軍不利,勉強也可以承認,畢竟洛澗那裡已經給梁成所部控制,我軍要攻擊,必須得渡河強攻,兵法上不利。但我軍就算這七萬多人,靠著堅固的營寨,即使不攻,也足以防守。秦軍雖眾,也難強攻我軍大營。而且時間一長,他們的士氣會下降,將士們會思歸,我們如果在這裡一退,那只怕大軍會一路潰散,到了廣陵,也剩不下多少軍隊了。」

  桓伊搖了搖頭:「謝左帥,我再說一遍,這三十萬大軍只是敵軍的先鋒部隊,據我們的細作回報,他們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援軍趕到,聽說那苻堅這回是下了血本,動用了百萬大軍,而我們這八萬人馬,也幾乎是動員了所有大江南北的可戰之兵了。荊州那裡桓氏的壓力也非常大,就連入援建康的那三千人馬也給調了回去,這時候更是不可能派出援軍。」

  「現在壽春一失,反而是秦軍的荊州和淮南兩大戰區的聯繫打通,他們的荊州軍隊可以順水路增援壽春前線,據最新的探馬回報,那慕容垂所部的五萬人馬,也已經向壽春方向迅速集結了,而隴右和關中的軍隊,到了洛陽之後,也會直接向這裡開拔。再過兩個月,我們面臨的就不止是這三十萬秦軍了,而至少是五十萬,甚至是六十萬。請問謝左帥,到那時候我們還能再打下去嗎?」

  謝琰咬了咬牙:「秦軍的人數越多,糧草供應就越困難,我就不信,他們能長期支持下去!只要我們再堅守三個月,秦軍一定會先撐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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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秦軍來使至轅門

  謝石冷冷地說道:「不要忘了,秦軍在王猛的治下多年就在前線屯積了大批糧草,現在他們占了壽春,控制了水路要衝,可以方便地從邗溝運糧過來,指望他們糧食出問題,是不可能的事了。」

  「倒是我們這回出來得匆忙,現在營中糧草已經不足一月之用,要不然也不會讓胡彬只帶十天軍糧出擊,就是指望他能得到壽春的存糧,可是壽春已失,我軍反倒有糧盡之虞,這時候再不退,只怕再過十天半個月,想退也退不成了!」

  劉裕聽得直搖頭,劉敬宣看著他,低聲道:「寄奴,前線的情況我不太瞭解,你說應該怎麼打?」

  劉裕歎了口氣,眼中冷芒一閃:「這時候萬萬不能退。不僅不能退,還得主動出擊,秦軍並沒有想像中的可怕,他們人數雖多,但戰意並不高,只有本族氐人軍隊尚可一戰,其他多半只是出工不出力。我軍主力雲集,士氣高昂,這時候在境內作戰,就應該趁著敵軍大軍還沒集結的時候,打他個措手不及才是。」

  劉敬宣搖了搖頭:「可是壽春在敵軍手中,怎麼攻?秦軍現在也是連營百里,守衛嚴密,並不是那麼好攻的。」

  劉裕正色道:「還記得我們的君川之戰嗎,和現在比,兵力更懸殊,敵軍足有八萬,而我們的出擊部隊不過二千餘人,就算加上你的援軍,也就七千左右。但就是在正面打垮了敵軍貪功冒進的俱難所部兩萬鐵騎,靠的就是氣勢上占了上風,讓敵軍害怕。等打敗了俱難後,彭超所部雖然數量仍多,但已無戰意,不戰自潰了。」

  「現在的情況,敵軍梁成所部在圍困胡將軍,一如當時的俱難,只要我們主動出擊,一舉打敗梁成,那就可以挫敵銳氣,然後一鼓作氣,追著敵潰兵,強攻他們的壽春大營,則可複製當年的君川大捷!」

  劉敬宣咬了咬牙,沉聲道:「可是梁成並非俱難那種笨蛋,這次他能攻下你把守的壽春,當年更是能攻克襄陽,可見此人非同一般,我們想要正面打敗他,沒這麼容易。畢竟是五萬人馬,哪怕守著營寨不出,也夠我們喝一壺的,萬一我們全軍攻擊不成,反而會給敵軍大軍突襲,到時候可就真的麻煩了。」

  劉裕歎了口氣:「可是阿壽你想過沒有?我們北府軍多半是江北兩淮之地的流民,山民,這江北才是他們的家,而非江南。當初組建大軍,說的是帶他們打回北方老家,起碼也是要保他們的家鄉安寧。可現在如果不好好打一仗,連這江北之地都要丟了,軍士們都是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只怕一路都會不停地開小差,退到廣陵時,恐怕一半的人都不會剩下了。」

  劉敬宣倒吸一口冷氣:「真有這麼嚴重?」

  劉裕點了點頭:「這回我在壽春的時候,看到一個民夫首領,名叫到彥之,他就是從彭城南下的,到了壽春就不想再走了,說一路走一路逃,連一戰的勇氣都沒有,還不如降了秦軍。雖然是一句氣話,但能看出人心所向。北府軍跟他們也沒有太大區別,如果一撤,那就是萬劫不復了。」

  劉敬宣點了點頭:「這個道理,難道將軍們不知道嗎?為什麼桓將軍和謝右帥他們想要撤?」

  劉裕冷笑道:「他們是害怕了,一如當時的彭超和俱難,給敵軍嚇破了膽,只想退回江南,靠著大江防線來阻止敵軍的進攻。只是歷代守江必要守淮,如果江北之地盡失,光靠一條長江,又能撐多久呢?還好玄帥和謝左帥並不糊塗,還沒考慮退兵的事,我看,最後還是會留在這裡的。」

  劉敬宣長舒了一口氣:「留下來防守,能守得住嗎?」

  劉裕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被動挨打,只守不攻,怕是也麻煩。不過,總比撤退的好。如果是我決定,肯定就是集中精銳,主動出擊,不然的話,大家要是都知道了胡將軍所部被拋棄,見死不救,士氣一定會大大下降的,而秦軍的兵越來越多,那我們的機會就不大了,只能等著對方犯錯誤或者是糧盡。這在兵法上,太被動了。」

  二人正說話間,只聽帳中謝玄的聲音威嚴地響起:「各位,今天就先議到這裡,秦軍雖然勢大,但我們也並非無一戰之力,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不要救胡彬所部,如果要救的話,是全軍出動還是派精兵出擊,掩護其突圍。要討論此事,還得進一步掌握秦軍的動向才是,我意,派使者去一趟秦軍營地,商量議和之事,順便打探敵軍虛實,再作定奪。」

  謝石的聲音憤怒地響起:「不行,絕對不行!敵前議和,沒有聖上的旨意,會惹來大麻煩的,形同通敵叛國,大帥,此事請你萬萬要三思而行啊!」

  謝琰也開口道:「玄帥,茲事體大,恐怕要先請教相公大人,再由他取得聖上的許可才行吧。」

  謝玄的聲音鎮定而堅決:「來不及了,胡彬所部撐不了兩天,即使馬上去敵營,來回也要一天,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我們北府軍不能拋棄和放棄任何一個戰友,即使救不出來,起碼也要努力嘗試,我意已決,誰敢當此重任,去秦軍大營投遞議和之書呢?」

  正說話間,一個傳令兵匆匆地跑向了中軍帳,劉裕本想阻攔,但一看到此人背後插的三面鴻翎,立馬放開了手,只見這人飛快地衝進了營帳,伴隨著長長的聲音:「報大帥,秦營來使請求面見議和,已在轅門之外!」

  謝玄的聲音帶了一絲詫異:「秦軍此時派人議和?使者何人?帶了多少人馬?」

  那傳令兵的聲音中透出一絲激動與興奮:「秦軍使者,乃是以前在襄陽被俘,後來在秦國做了度支尚書的朱序,而他的副使,則是以前在我們軍中的那個穆南,只帶了十個人前來。」

  謝玄的眉頭一皺,剛要開口,卻只聽到劉敬宣的聲音在帳外驚呼:「寄奴,你要去哪裡,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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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仇人相見眼分紅

  劉裕的心裡有一團無名的邪火,這讓他忘掉了周圍的一切,慕容蘭的笑臉在他的面前一直晃動著,繼之而來的則是一個個在壽春城裡見過的面孔,徐元朗,到顏之,還有那千千百百的普通軍士和農夫,都因為這個女人,再也不在這個世上了,想到這裡,他就恨不得把慕容蘭碎屍萬段,也許,這正好是老天給的好機會吧。

  從中軍帥帳到轅門的距離並不算近,但是劉裕的狂奔之下,也就是片刻的功夫,他就衝到了門口,一輛掛著白虎幡的輜車,正停在轅門那裡,六七個隨從一身便衣,站在車邊,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手持使節,端坐於車上,而慕容蘭則是一身勁裝,衝天馬尾,男裝打扮,持著那白虎幡,站在老者的身邊。

  劉裕幾乎想要本能地衝到車上,卻聽到身後一聲斷喝:「劉裕,給我站住。這是秦軍使節,你莫要壞了大事!」

  此話如同一盆涼水,從劉裕的當頭淋下,他突然意識到,今天已經不是和慕容蘭個人的恩怨了,定睛看去,那面白虎幡迎風飄揚,而慕容蘭則面無表情地站在幡下,風吹著她腦後那衝天的馬尾,烏雲般的秀髮飄揚,而那絕世的容顏,這會兒已經吸引了幾乎每個守衛軍士的目光,甚至有些人不自覺地在咽起了口水,秀色可餐,大約就是這樣吧。

  劉裕咬了咬牙,他聽得出,身後的叫聲來自於劉牢之,他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手從背後插著的大刀的刀柄上移開,站到了一邊,那車上的老者上下打量了幾眼劉裕,點了點頭:「這位壯士,姓甚名誰?」

  劉裕看也不看那人一眼,死死地盯著慕容蘭,劉牢之等人的軍馬從他的面前經過,擋住了他的視線,隱約間,他看到慕容蘭也看了一眼自己,眼中的神色透出難言的複雜,有幾分歉意,又有幾分幽怨,這種目光,他只在王妙音跟自己離別時,才會看到,想到這裡,他不禁心中一凜,一股奇妙的感覺,浮上心頭。

  劉牢之在馬上對著那老者一拱手:「想不到竟然是朱將軍這回作為使節來此,我家玄帥有令,還請秦軍使者入內。」

  那老者正是朱序,他緩緩地從車上站起,仍然看著劉裕:「這位壯士,儀態不凡,即使是北府軍中,也是難得一見的健者,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劉裕?」

  劉牢之看了一眼劉裕,平靜地說道:「正是劉裕。不過,現在的他因為失了壽春,受了軍法處置,已經是一名白身從軍的普通軍士,朱將軍,我們的時間都不多,還請速速隨我來。」

  朱序點了點頭,從車上走下,按營中的規定,不得馳車,一個軍士牽過了一匹馬兒,朱序持節一躍而上,在馬背上平穩地坐下,雙腿一夾,那馬兒一聲長嘶,就向著中軍帥帳的方向慢慢走去,而劉牢之等人夾在兩側,幾個隨從則跟在後面的塵土中,飛奔而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慕容蘭沒有跟著走,她持著白虎幡,輕輕地跳下了車,看著劉裕,勾了勾嘴角,聲音宛如清揚:「劉裕,想不到你我會在這裡,以這種方式見面,真是造化弄人,不過看你跑過來的樣子,像是要吃人,怎麼,你想殺我嗎?」

  劉裕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道:「你這叛徒,當天我下不了手,留你一命,這些天可把我悔死了,天天做夢就是如何在戰場上取你性命,想不到,你今天竟然自投羅網!」

  慕容蘭微微一笑:「我肯來你營地,就是作了不要性命的思想準備,你若是想殺我,再好不過。不過我說過,這次我不會再象上次那樣,束手待斃了。」

  劉裕點了點頭:「我不傻,今天你持白虎幡前來,此物就是止鬥求和之旗,相傳是隻吃腐爛屍體的神聖白虎,象徵著和平,我不會在這面幡下殺你。取你性命的時候,會是在戰場之上。」

  慕容蘭笑著一抹額前的秀髮,眼中水波流轉,風情萬種:「急什麼?這回我們來晉營,不是求和,而是下戰書,約定了戰場,才好放手一戰,你們的胡彬所部五千人馬,已經糧盡水絕,覆滅就在今朝,我們就是給你們一個機會,讓你們約期大戰,這樣也省去了等待失敗降臨的那種煎熬。」

  劉裕的眉頭一皺:「你們是來下戰書的?」

  慕容蘭點了點頭:「那是朱將軍的事,劉裕,我們之間還有些未了的恩怨,你若想了結,可以現在隨我來,離了白虎幡,咱們大可以放開手腳。」

  劉裕解下了背上的刀,放到了地上,冷笑道:「行,今天你是使者,我不殺你,但只用拳腳功夫,也可以解我心頭之恨,這裡是營門,不方便動手,咱們去校場。」

  他說著,轉身就向著一片空地走去,慕容蘭搖了搖頭,把白虎幡遞給了身邊的一個隨從,交代了兩句,就跟著劉裕走向了空地之中。

  二人相對站定,幾十個軍士都跟著過來,劉裕回頭對著這些人厲聲道:「都回去,我跟他兩個人的恩怨,自己解決。」

  這些軍士相視一眼,全都搖頭離開,偌大空場,只剩下了劉裕和慕容蘭二人,劉裕在捏著拳頭,骨節不停地作響,他沉聲道:「慕容蘭,你我在北府軍中,還沒有真正交過手,今天,讓你嘗嘗什麼叫拳橫腿霸,京口劉大,你的殺手招數也儘管使出來,不要留情!」

  慕容蘭輕輕地歎了口氣:「劉裕,你我之間真的不打就不行了嗎?上次我已經說過,並非我的本意,是受命於上司,不得已而為之,而且,我已經夠照顧你的了。」

  劉裕冷笑道:「這話去跟壽春城的將士們說去吧,這一拳,為他們而打!」

  劉裕說到這裡,眼中突然冷芒一閃,拳頭一掄,沙包大的拳頭帶起一片勁風,直衝慕容蘭的面門而去,這一拳,可以開碑裂石,對著慕容蘭這張漂亮的臉,也沒有絲毫的猶豫。

  慕容蘭卻是不閃不避,閉上眼,喃喃道:「傻瓜,也不想想我來做什麼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1:50
第四百四十七章 是敵是友看立場

  劉裕的這記鐵拳,就這樣停在了慕容蘭那瑤鼻的尖尖處,不到三寸的地方,勁風吹拂起她額前的一縷秀髮,讓她那精緻的五官更加清楚地呈現出來,劉裕的聲音沉靜,卻透出一絲驚疑:「你來做什麼?哼!不就是想來刺探我軍虛實,並且想辦法帶回你的那些個同夥嘛。」

  慕容蘭睜開了眼睛,平靜地說道:「你們的虛實?劉裕,我好歹在北府軍中也待了快兩年時間,對這裡,不比你陌生,還用得著打探什麼?這回你們全軍出動,甚至還帶上了宿衛建康的大部分兵馬,湊出這八萬軍隊,已經是你晉國朝廷能動用的全部兵力了,我沒說錯吧。」

  劉裕咬了咬牙,他知道慕容蘭說的全是事實,但仍然冷冷地說道:「這些不過是常備兵馬,謝相公已經在我們守壽春的時候就在全境開始動員,抽丁徵兵了,光是三吳之地,就能出動三十萬大軍,別以為就你們秦國有本事大點兵,我們大晉子民保家衛國,就是盡戶出丁,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慕容蘭微微一笑:「劉裕,我可不是秦國的,我站在哪一邊你很清楚。為什麼你會因為壽春的事情,就把我認定成敵人呢?」

  劉裕冷笑道:「因為事實證明了你不可信。沒錯,你們慕容家並不一定是秦國一邊,但是你們會為了自己的利益,隨時坑人,昨天還是盟友,今天就會被出賣,上次在壽春城裡我已經想明白了,你們不會遵守跟我們的盟約,要的不是打敗秦國,而是秦晉兩敗俱傷,你們鮮卑慕容可以恢復燕國所有的固有疆土,就連中原和齊魯之地,也不會依諾還給我們。這點你還要否認嗎?」

  慕容蘭歎了口氣:「劉裕,你這麼久還是只想到這點嗎?中原和齊魯之地,哪是我們說拿就能拿的?別的不講,就說那中原之地,兗州地區,光是那些丁零人,就會隨意向別人稱臣嗎?更不用說星羅棋佈的漢人塢堡了。就算我們鮮卑慕容不去取,你們就這麼容易收服嗎?」

  劉裕心下黯然,他想到當年永嘉之亂時,中原大亂,大批地區失去控制,也沒有哪個軍閥或者是勢力能一統天下,在這些地方有數不清的塢堡結塢自立,而祖逖北伐,也是長時間地在與這些割據自立的塢堡主,或者是塢堡主聯盟們反復鬥爭,又拉又打,費的時間和心血,遠遠多過和石勒的交戰。當年祖逖都做不到的事情,晉國真的可以做到嗎?

  慕容蘭看劉裕沒有答話,上前一步,正色道:「劉裕,聽我說,現在秦國還沒有被打敗,考慮什麼兩敗俱傷是不現實的事情,無論如何,我們慕容家的基本盤和老家在北方,在塞外,不在中原,更不在江南。就象上次我家主公的長子慕容令,接到消息逃亡時的第一選擇就是回塞外龍城,而不是到別處。所以,我們現在仍然是盟友,而不是敵人。」

  劉裕哈哈一笑:「盟友?慕容蘭,你已經背叛過我們一次了,你覺得我們還會相信你嗎?」

  慕容蘭微微一笑,又上前一步,劉裕甚至可以清楚地嗅到她身上的那淡淡的脂粉氣味,耳邊傳來她那清朗的聲音:「為什麼不呢?決定是不是盟友,靠的可不是一時的背叛或者合作,而是根本的利益。只要打敗秦軍這個大前提還在,我們就是盟友,至於秦國完蛋之後,我們何去何從,那只有天神來決定了。」

  劉裕冷笑道:「打敗秦國就要出賣壽春?就要置我們於這樣的險境?有你們這樣的盟友嗎?那你們為何不在北方趁機起兵?」

  慕容蘭笑著搖了搖頭:「劉裕,不要用你的仇恨來蒙住了你的眼睛,更不要因為仇恨而影響了自己的判斷,王不可因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攻戰,這是你們中原的兵法吧。你深通兵法,會不知道這些?」

  劉裕心中一動,點了點頭:「可是我們原來的計畫不是守住壽春,拖疲拖垮秦軍,然後再決戰嗎?如果你覺得計畫需要改變,為什麼不跟我商量,為什麼不突圍,非要選擇讓秦軍拿下壽春?」

  慕容蘭冷冷地說道:「第一,你不是壽春的守將,盤踞壽春的是徐元喜這個半獨立的軍閥,他在壽春經營多年,早把此地視為自己的封地,就連桓伊這個豫州刺史也無法插手,如果你要放棄壽春,那徐元喜只怕寧可向秦國投降稱臣。他讓你守城只是因為你能打,但如果你守不住,那他絕對會奪回兵權。慕容麟奪得壽春,就是利用了他對你的猜忌之心,或者說是利用了他怕謝家借機奪他壽春的恐懼,這點你還不明白嗎?」

  劉裕咬了咬牙,沉聲道:「就算如此,你也可以跟我商量,我們未必不能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再說了,死守壽春,拖垮秦軍,怎麼就不是上佳計策了?」

  慕容蘭歎了口氣:「劉裕,我當時暗示過你多次了,你一廂情願地以為自己守住壽春就能創造決戰的機會,可實際是正好相反的,苻堅坐鎮洛陽,而苻融在彭城前線,他們比你想像的要謹慎,不一定會在壽春這個地方就壓上所有的兵力,如果你守住壽春,他們未必會大軍壓境,強攻孤城,更可能地是慢慢鞏固淮北,打通糧道,以作他途。」

  劉裕哈哈一笑:「秦國百萬大軍南下,就為了奪取幾百里的淮北之地?他大軍只要一撤,那我們就能奪回,這樣勞而無功,苻堅怎麼願意?」

  慕容蘭搖了搖頭:「你可別忘了,苻堅在王猛死前,可是一直聽他話的。王猛說過,我們慕容家和姚家才是秦國最危險的敵人,而晉國只能徐圖之。苻堅就算好大喜功,想一統天下,但也絕不會冒著國家滅亡的危險,如果強攻壽春,把自己的氐族精銳拼個精光,那他的天下,就會有內部生亂的可能,你覺得苻堅真的昏庸到了這個地步,為了小小壽春就去拼光精銳?」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1:51
第四百四十八章 家家有本難念經

  劉裕想了想,搖了搖頭:「如果是這樣,為什麼梁成帶的五萬氐軍精銳,不惜傷亡地強攻壽春呢?難道他拼的就不是秦國的骨血了嗎?」

  慕容蘭歎了口氣:「那是梁成想賭一把,君川一戰,秦國上下都對晉國,對北府軍另眼相看,從以前的極度輕視,轉向了心中恐懼,畢竟俱難和彭超的兗州兵馬,也是秦國南部邊境的一支精銳,多年來剽掠兩淮,鎮壓丁零,並非易與之輩,卻是一戰被全殲,消息已經震動秦國上下,也是苻堅朝議時多數文臣武將反對的根本原因。」

  「所以,秦軍南下之時,本來還想像以前一樣,驅各路異族軍隊為前鋒,以氐軍在後面監視,但是有了俱難和彭超的前車之鑒,這些滑頭的各族首領們,都是在後面出工不出力,有空城就搶佔,洗掠,但遇有堅固防守的城池,則是駐營不前,寧可無功,但求保全實力。壽春是秦國這次南下時第一個有堅固防守的城池,而且你一出手就破了那楊秋的詐降之計,這事對秦軍各路兵將的震動很大,所以除梁成所部外,其他各族軍隊都在淮北一帶止步不前,就是這梁成,也是苻融強令急行軍來壽春的。」

  劉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想到這裡,他突然冷笑了起來,「既然是這要,我軍已經震懾秦軍士氣了,那更應該堅守壽春,甚至應該讓北府大軍提前出動,與敵決戰才是。到時候你們慕容家和姚氏在北方趁機作亂,這樣才能弄垮秦國啊。」

  慕容蘭搖了搖頭:「劉裕,事情比你想像的要複雜得多。秦國不想折損氐族的精兵,難道謝玄就甘心把北府兵這支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精銳武裝拿去打頭陣?淮北向來是秦晉兩邊拉鋸之地,並非核心地區,哪裡大軍壓境時就會暫時放棄,等敵退時再去收回。而且,從晉國的角度,淮北和齊魯之地長期戰亂,拉鋸,才會有北方流民不停地南下,要是真正穩定了,象檀憑之,魏詠之這些壯士上哪兒找啊。」

  劉裕厲聲道:「一派胡言,玄帥一心為國,不會象你們慕容家這樣只求私利,慕容蘭,不要以為天下人都跟你們一樣,狼子野心,不知感恩!」

  慕容蘭歎了口氣:「在權力面前,沒有忠誠可言。謝家現在在晉國的情況你比我更清楚,已經招致了皇帝的猜忌,世家中也有想奪其位置的家族,謝安辭去相位,退居東山,而讓謝玄出鎮江北,接掌五州兵權,就是以退為進之舉,江北就是謝家的自留地,他們就要象桓家獨霸荊州一樣,在這裡牢牢地掌握軍權政權,如此出可為強藩,進可掌朝堂,可這一切的基礎,都在北府軍這支武力之上,如果北府軍打光了,那謝家還剩什麼呢?」

  劉裕給說得目瞪口呆,很想反駁慕容蘭的話,卻不知何從說起,甚至隱隱之中,覺得這女子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慕容蘭緊緊地盯著劉裕的雙眼,語速開始加快:「荊州是桓家經營幾十年的老巢,襄陽則是荊州北部最重要的基地,進可圖中原,退可守南陽盆地,為江陵之屏障,如此重要的城市,桓家都可以棄守,為的就是保他的十萬荊州精銳,地方沒了還可以再奪回來,可要是兵打光了,那就什麼也沒有了。」

  「謝玄讓你去壽春,只是想辦聯姻之事,有了聯姻,桓伊就可以率兵駐守壽春,那徐元喜也不好再反對,如此一來,豫州西府兵可以代北府兵駐守壽春,消耗秦軍的先鋒精銳,這種做法,跟秦軍驅匈奴,羯,羌,鮮卑,還有漢人等各異族軍隊為前鋒攻城掠地,氐軍在後監視,有什麼區別?」

  劉裕咬了咬牙:「可是計畫變了,聯姻失敗,最後是我來駐守壽春,玄帥也說了,會派兵來接應,你看,現在北府軍全部出動,哪是見死不救?」

  慕容蘭哈哈一笑:「劉裕,你把自己也看得太高了。你以為你是誰?謝玄的兒子嗎?會為了你一個人,來賭上整個北府軍?別說你只是一個准女婿,就算你真的是謝家的子侄,他們也不會為你一個人來拿家族,拿北府軍冒險的。」

  「劉裕,你醒醒吧,之所以傳書叫你堅守,是因為別無他法了,徐元喜當時沒有戰意,想要棄守壽春,是你堅持要防守,而且你也有守城的能力,權衡利弊,只有讓你守一陣壽春,能頂得住最好,頂不住你也有本事突圍,總不可能叫你一戰也不打就逃吧,即使下了這種命令,你也不可能接受的,對吧。」

  劉裕歎了口氣,他知道慕容蘭說的是實話,真要自己撤,哪怕是謝玄的命令,自己也絕不會接受的。他咬了咬牙,沉聲道:「但是壽春已失,為何還要出動大軍來援救?胡彬所部更是在圍城之前就已經出動了,與壽春成犄角之勢。」

  慕容蘭微微一笑,眼中水波流轉:「劉裕,你比我懂兵法,還要自欺欺人嗎?這天底下哪有相隔幾十里的犄角之勢?你在壽春城頭天天看,看得到胡彬嗎?他不過是遠遠地在幾十里外的硤石紮營,給你個盼頭罷了,更多的是給壽春城中的守軍吃個定心丸,讓他們知道,謝玄沒有拋棄他們,是隨時會來救援的。」

  「請問秦軍幾次強攻壽春,胡彬有何行動?最後那天夜裡倒是出來了,但他們可不是來救壽春的,而是想要撤回廣陵,途中給攔了下來,回營時又發現給占了營地,不得已才繼續北上到了備用營地的,你真以為他們是來救你的嗎?要來救早來了。」

  劉裕恨恨地說道:「胡彬本來兵力不足,能做到這步可以了,但是壽春失守後,北府軍仍然全軍出動,你作何解釋?」

  慕容蘭笑道:「這是因為謝玄不得不出動,壽春失守,秦軍士氣大漲,荊州淮南兩大戰區連成一片,發達的水路可以讓秦軍北方的糧食和援軍源源不斷地南下,可以說,秦國已經掌握了戰場主動權,繼續死守廣陵,必敗無疑!」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1:51
第四百四十九章 天賜良機在眼前

  慕容蘭語笑嫣然,滿面春風:「擺在謝玄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是放棄胡彬,放棄江北,趁著軍隊還在,火速過江,以大江天險擋秦軍百萬之眾。二是主動前出,在壽春頂住秦軍,指望著秦軍時間長了退兵。而這個選擇,是我們慕容家逼謝玄做的,劉裕,你不是想決戰秦軍,北伐中原嗎?還不快快感謝我?!」

  劉裕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好不要臉,這樣坑害別人,居然還有臉要別人謝你,你們慕容鮮卑是不是習慣了這樣拿著無恥當有趣?」

  慕容蘭格格一笑,笑顏如花,不經意地撥弄了一下額前的秀髮,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神色:「劉裕,我不跟你開玩笑,如果你一直留在壽春,那最大的結果就是秦晉兩軍都不敢投入主力,最後就是在壽春一帶僵持幾個月後,各自收兵,苻堅得了淮北之地後,會把中原的丁零,並州的稽胡都調到淮北,百萬大軍南征,得了千里之地,又可以把內部不安定的異族推到前線,對他來說,沒啥吃虧的。」

  「更有甚者,我家主公說了,我們慕容氏一族,也會給派往前方,很可能就是駐守這壽春,直接與你們面對,到時候我們的任何交易都不可能做了,那苻融一定會想盡辦法讓我們進攻晉國,連打假仗的機會也沒有。」

  劉裕冷笑道:「你家主公的本事,連裝腔作勢,軟磨硬泡不出兵都不行嗎?我才不信呢。」

  慕容蘭歎了口氣:「如果丁零,羯族,稽胡這些貪婪的胡人,平空得了淮北的大片土地,以他們的賊性,一定會不停地繼續南侵,去掠奪淮南和江北之地的晉國邊境。到時候你們晉朝的壓力可就大了,哪怕是為自己打出一片緩衝地區,也會趁著秦國大軍回撤之機,來奪回壽春和淮北,到時候不想打也得打了。再說,在你們晉國看來,我們慕容鮮卑背叛了你們,是最可恨的敵人,又是在最前方,更是要往死裡打了。」

  劉裕咬了咬牙:「那你們更沒有理由助秦國奪取壽春了,如果你不這樣做,那我們現在還是朋友,還能一起想辦法來扭轉局勢。」

  慕容蘭微微一笑:「就算你守下了壽春,我前面也說過,秦軍主力會回到北方,在前線只會留下鮮卑,羌,匈奴,丁零這些異族,以後就可以坐山觀虎鬥,看你們晉軍精銳跟這些異族僕從打仗,無論哪邊損失,苻堅都會高興,而本來遍佈這些異族的關中,中原,並州地區,苻堅會讓本族民眾去占那些搬走的胡人的地盤,過個二三十年,氐族人就會在中原開枝散葉,到那個時候,想要趕走他們,可就難於上青天了。」

  劉裕的心開始漸漸地下沉,他知道,兩年前苻堅曾經不顧王猛和苻融的反對,強行讓關中的各個氐人部落,分散到鄴城,洛陽等地居住,就是為了慕容蘭所說的開枝散葉,作為統治民族,又並不拒絕漢化,甚至不少氐人看起來跟漢人也沒什麼區別,真要是讓他們有了大片的生存空間,那人數很快就會發展起來了。

  慕容蘭看到劉裕默不作聲,正色道:「劉裕,所以打敗秦軍,打敗苻堅親自統帥的秦國,氐人主力,才是能救你晉國,救我慕容氏鮮卑的唯一辦法。要達到這點,只有讓秦軍奪取了壽春才行,這個計畫你是絕對不會同意的,所以我也不會徵求你的意見,只能做了再說。壽春城裡的那些軍民,本就應該被放棄,你沒必要因為自己陰差陽錯地進了壽春,就給自己背上太多的責任與負擔。」

  劉裕冷笑道:「這好話壞話全給你說盡了。如果你早有這種打算,為何不在事先跟我,跟玄帥商量?當時你可是一直說要守住壽春,消耗秦軍啊。」

  慕容蘭搖了搖頭:「事情一直在變化之中,我說守住壽春,是秦軍象以前那樣用各族軍隊先攻,這些部隊戰鬥意志不高,意思一下就會敗下陣來,這時候苻堅為了保持自己在各族中的地位與尊嚴,會被迫押上氐軍主力的,而這時候北府軍見敵軍士氣下降時,會出動與秦軍決戰,那時候大軍在外,堅城在前,秦軍被迫決戰,失敗是必然的。」

  「可是誰也沒想到,苻融居然會讓梁成率氐族軍隊搶攻,而且是全力搶攻,如果這輪戰勝,那壽春落入秦軍手中,苻堅一定會親臨前線,想要一口吃掉北府軍。反之,若是攻城不利,那苻堅會收兵回北方,繼續休養生息,把異族放到淮北之地跟晉國拉鋸,那樣我們就再沒有一舉打敗秦國的機會了。所以,我家主公當機立斷,派他的兩個兒子親自出馬,為秦軍拿下了壽春城,這樣才爭取來了兩國決戰的機會,也是你一直想要的決戰機會!」

  劉裕哈哈一笑:「決戰的機會?是讓我們北府軍一戰而亡的機會吧。現在的情況跟你當初的設想是反過來的,秦軍士氣高漲,數量幾倍於我,壽春又在他們的手中,軍糧與援軍可以通過水路源源不斷地運到,我軍就算在這裡死守都未必能成功,還跟人決戰?你以為我不明白你的陰謀嗎?哼,你們就想要大晉一戰而亡,然後可以趁機分封到荊州或者是江南之地,到時候趁著秦軍回北方之機再舉族反叛,至少可以割據一方。」

  慕容蘭勾了勾嘴角:「有這個必要嗎?要是我們這麼想,乾脆趁你們在前方大戰時,在關外起兵自立的好,起碼那遼東是我慕容家幾百年的故土,人心所向,只要登高一呼,就可馬上建國,還用得著費這勁?再說了,南北氣候風俗迥異,我們這些戰士來你們這裡都水土不服了好久,疫病而死的都有幾十人,更不用說在這裡割據了。劉裕,相信我,這一戰,你們一定可以贏的!」

  劉裕冷笑道:「給我個贏的理由好嗎?」

  慕容蘭微微一笑:「我告訴你個秘密,苻堅到壽春了,主動出擊,一戰定天下!」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1:52
第四百五十章 身在秦營心在晉

  劉裕雙眼圓睜,上前一步,緊緊地盯著慕容蘭的雙眼,二人的距離,一下子變得只有不到兩步,劉裕甚至可以很清楚地看清楚她臉上的每一個毛孔,但劉裕心思根本不在於欣賞這張絕美的臉,他急道:「你說的可是真的?苻堅當真來壽春了?」

  慕容蘭那高聳的胸部幾乎要碰到劉裕因為興奮而不停起伏的胸膛,她的秀眉微蹙,向後退了半步,冷冷地說道:「不然我護送那朱序來晉營做什麼?對了,你今天早晨是不是吃了大蔥?」

  劉裕一下子回過了神,他意識到對面畢竟是個姑娘,這樣幾乎臉對臉,胸貼胸的行為,過於孟浪了,他向後退了兩步,伸出手指到嘴裡蹭了蹭:「是昨天晚上吃的,今天一早給叫起來當值,沒顧得上刷牙。」

  慕容蘭的粉臉一紅,轉過了臉來:「粗粗粗,一直叫你天天要勤刷牙,不然會長蟲的。算了,不與你說這些,我想,朱序這會兒應該也跟謝玄他們談得差不多了吧。」

  晉軍中軍帥帳,只剩下了謝玄,謝琰,謝石和桓伊四人在場,帳中守衛均已撤下,劉牢之和孫無終這兩大將領,正親自披堅持銳,在帳外看守,最近的軍士都已經在五十步之外,帳中四大主將的目光,全都落在了站在他們面前,神色嚴肅的朱序身上。

  朱序重重地把手中的使節扔到了地上,眼中淚光閃閃:「各位大人,我朱家世代忠於大晉,又怎麼可能真正地叛晉投秦?當初襄陽城破,我一心求死,卻被左右救下,從此打定主意,身在秦營心在晉,一旦有機會,就一定要回報大晉,你們就看不到我的真心嗎?」

  謝石冷冷地說道:「你若真是忠於大晉,又為何會接受秦國的尚書之職,為秦國效力呢?這回你說你要回歸大晉,但你的家人卻沒隨你一起來,讓我們如何相信你的誠意?」

  朱序長歎一聲:「死是很容易的事,但我若一死,雖然成全了名聲,卻永遠失去了給大晉效力的機會,不是明智之舉。當年春秋戰國時的燕國大將秦開,在少年時曾經被東胡擄走為奴,在熟知了東胡內情之後回歸燕國,率軍大破東胡,拓地三千里,這才是我朱序要做的事!」

  桓伊看著朱序,眯起了眼睛:「你剛才說的那些秦軍的情報,我們會去查的,但這回你一個人留在這裡,與我們單獨密談,難道你身邊的人不會回報苻堅嗎?他對你就這麼放心?」

  朱序搖了搖頭:「這次隨我前來的副使,正是那慕容家的人,那個慕容蘭,剛剛助秦軍裡應外合得了壽春,加上慕容垂曾經親自攻破襄陽,擒住了我,所以苻堅也不會相信我和慕容家的人會有什麼默契,一定是互為仇敵,相互監視。」

  謝琰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個慕容蘭不會把你的事上報嗎?現在你一個人在這裡,她就不會起疑心?」

  朱序微微一笑:「各位可能有所不知,在我看來,慕容家才是真正希望秦軍戰敗,苻堅完蛋的人。」

  此言一出,除了謝玄之外的三將臉色都同時一變,謝石厲聲道:「一派胡言!慕容垂這幾年為苻堅南征北戰,尤其是兩次犯我大晉,都是急先鋒,攻克襄陽,拔除壽春,都是他幹的好事,這個人怎麼會反苻秦?」

  朱序搖了搖頭:「慕容氏的燕國也被秦國所滅,據我所知,慕容氏一族中,有俊男美女都被苻堅收入後宮,肆意淫辱,而慕容垂更是跟苻堅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的老婆小段氏,被苻堅玩弄,而嫡長子慕容令,也被王猛設計害死,如此**殺子之仇,請問誰能忍受?他越是表現得恭順,就越證明他所圖者大。」

  桓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些事情好像並非虛言,我在秦國的多路探子都有回報,當時我也奇怪,受了如此奇恥大辱的慕容垂,怎麼溫順得象條狗了,要是做男人做到這份上都不報仇雪恨,還談什麼天下名將!這麼說來,慕容垂是想推翻苻堅,以報大仇?」

  謝琰搖了搖頭:「不要聽他的一面之詞,這些事情就算屬實,也許慕容垂知道自己叛亂之心被苻堅所察覺,為了保命,只能拼命效力,以圖後舉。也許助秦滅我大晉,才是他的自安之道,至於以後的事,走一步算一步。朱序,你說慕容垂有助我大晉之意,還有別的證據嗎?」

  朱序微微一笑:「當然,這第一,我出使晉營之事,是慕容垂極力舉薦的,當時苻堅一開始是想讓他的寵妃張夫人的兄長,前涼國偽帝張天錫當使者的,但慕容垂極力反對,推薦了我。他知道張天錫為人膽小,更不知秦軍內情,絕不敢在出使時背秦助晉,而這種事,只有我肯幹。」

  謝琰輕輕地「哦」了一聲:「他又是怎麼知道你肯背秦助我們的?」

  朱序歎了口氣:「此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我入秦之後,雖然接受了秦國的官職,但生活習慣一切如在大晉之時,慕容垂在昨天來看我時,故意在我面前說出了重要軍情,當然,他裝著是說漏嘴的,但我知道,他是希望我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你們。」

  謝玄的眼中閃過一道神光,沉聲道:「什麼重要軍情?」

  朱序正色道:「這個軍情,就是苻堅親自從項城趕到壽春前線了,他來不及等他的各路軍馬集結,只帶了八千羽林衛的輕騎到此,與苻融會合。幼度,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甚至是大晉戰勝苻堅的唯一機會!」

  謝琰驚得直接站起了身,跟朱序剛才說的一些秦軍的部隊調動相比,這才是真正讓他吃驚的重要情報,他的聲音都在發抖:「這,這是真的嗎?苻堅真的來前線了?」

  朱序點了點頭:「千真萬確,雖然苻堅的行蹤不會告訴我,但是慕容垂和苻融一定知道,慕容垂舉薦我作為使者前來下戰書,一定是苻堅想要知道大晉的軍情,順便在軍中散佈流言,動搖軍心,然後在大晉軍隊進退兩難之時,突然進攻,以求全殲北府軍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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