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93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18
第六百九十一章 胡人傳承異漢俗

  劉裕有些遲疑,他沒有想到謝安那神仙也似的風采之下,居然也有如此深沉的心機,他勾了勾嘴角,說道:「相公大人,這樣,這樣真的好嗎?我們畢竟是天國上朝,不能象蠻夷那樣不講信義。再說了,放著長安不去收復,而是出兵河北,與慕容氏相爭,這勝算能有多少?如果錯失了收復關中的機會,讓姚萇的羌人站穩了腳跟,那長安這座故都,不知道何時才能回到大晉手中啊。」

  謝安擺了擺手:「羌賊不足為慮,姚萇耍耍陰謀詭計還可以,打仗是不行的,再說關中漢羌雜居已經多年,就算收復,也要花很長的時間和很大的精力鞏固,不能急於一時。但是慕容氏的燕國,尤其是慕容垂,那會是最可怕的敵人,片刻也拖不得。一旦讓他在關東,河北站穩腳跟,又跟北方的草原遊牧搞好關係,那就不是能不能站穩關中的問題了,就算是中原,齊魯之地,只怕也要得而復失。」

  劉裕奇道:「慕容垂有這本事?河北之地雖然民風豪放,但並沒有大片的牧場,他慕容垂想重建以前天下無敵的俱裝甲騎,怕是沒這麼容易吧。再說了,苻丕也不是軟柿子,他也會爭取草原上劉庫仁的支持,儘管慕容垂手上有個拓跋珪,但是我始終不相信,靠一個小孩子,就能讓草原上兇悍的蠻子,站在自己一邊。」

  謝安歎了口氣:「其實慕容蘭應該也跟你說過類似的話,讓劉庫仁倒向慕容垂的根本原因,還是劉衛辰的威脅,鐵弗匈奴部落,是草原上最野蠻殘忍的異族胡虜,當年代國拓跋氏與之爭戰多年,也只是互有勝負,靠劉庫仁自己,威望不足,象賀蘭部,獨孤部,拔拔部這些大部落,都並不服他,真要是劉衛辰來襲,只靠劉庫仁的本部人馬,不是對手。所以,必須要拉上慕容燕國作為強援,如果慕容垂真的放回拓跋珪,那這個孩子可以以代國皇孫的名義,召集漠南草原各部,共同對付劉衛辰,這才是劉庫仁肯聽話的根本原因。」

  劉裕搖了搖頭:「劉庫仁當了多年的漠南之主,東面單於,難道就肯這麼輕易地讓位嗎?」

  謝安微微一笑:「那你說,當年拓跋什翼健在趙國當人質時,他的庶弟拓跋斤為什麼就肯讓位迎接他回歸呢?難道是這個弟弟人品特別好嗎?」

  劉裕一時語塞,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這個問題,他剛才聽到時就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是也不好向慕容蘭多問,但現在,在謝安面前,卻是沒有什麼好隱藏的了:「還請相公大人賜教,我也對此奇怪。」

  謝安看著劉裕,笑道:「其實草原上的蠻子,跟我們漢人一樣,也講一個名份,草原之上,雖然以力稱雄,強者為王,但誰都知道,力量總有衰弱之時,即使是強如匈奴,也總有灰飛煙滅的那天,所以,要想在弱時不給人徹底滅亡,就需要名份和傳統。」

  劉裕奇道:「名份和傳統?難道蠻子也講仁義和嫡長子這些?」

  謝安搖了搖頭,正色道:「不,草原胡虜,是不講嫡長子的,因為孩子年幼,往往威望不足,他們往往講的是兄終弟及。在草原上,一個首領會生下多個兒子,這些兒子成年之後,就必須分家,離開父母的部落,帶著一部分的帳落和牛羊,遷到別處去,這種分出去的部落,就是近親部落,比如拓跋氏,在上一代分出去了拔拔部,叔孫部等多個部落,分別統領四處,以為屏藩。」

  劉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個不就象漢朝和晉朝時的宗室親王嗎?但這些人有了實力,也有了名份,只怕會象七國之亂,八王之亂那樣,發生內戰吧。」

  謝安笑道:「沒這個必要,因為我們漢人,講的是父死子繼,這些分出去的王爺,再沒有當皇帝的可能了,一旦手中有權有兵,那自然會起不臣之心。但是草原蠻子不一樣,他們是兄終弟及,上一代的首領如果死了,那他分封在各地的兄弟們,就會有繼承汗位的資格,所以沒必要打個你死我活。這樣的宗室內戰,只會削弱本族的實力,讓別姓部落有機可乘。」

  劉裕訝道:「那如果是兄終弟及,首領自己的兒子怎麼辦?那個拓跋什翼健自己也是以兒子的身份登位的吧。」

  謝安點了點頭:「那是特殊情況,拓跋鮮卑,以前因為兄弟間的傳位,引發過內亂,就是劉琨守晉陽的時期,最後不僅害得劉琨兵敗身亡,他們自己也是多年一蹶不振,還得讓兒子去中原的石趙當人質稱臣,後來痛定思痛,才學了中原這套嫡長子繼承的方式,如果兒子成年,並且有力,那就可以在繼承人大會上,公推為新任首領,也就是說,最後還得是兄弟子侄們在一起共議,如果兒子弱了,那肯定不行,但若是兒子已經成年,又有一定的威望,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繼承。」

  劉裕點了點頭:「我聽明白了,這麼說來,拓跋斤作為庶子,威望不足,如果不抬出拓跋什翼健,那這代國國主之位,就會給他的叔叔伯伯們得了去,是嗎?」

  謝安微微一笑:「是的,拓跋斤當時也未成年,因此沒有分家出去,而是留守拓跋氏主部落,兵力是最強的,但也比其他幾個叔伯的部落強的有限。那些叔伯們相持不下,所以乾脆都擁立他,想著以後再找機會襲取汗庭,取而代之,拓跋斤知道了這些人的心思,乾脆就把拓跋什翼健這個哥哥給迎了回來,這樣既擺脫了危險,又贏得了名聲,對他自然是最有利的。」

  劉裕長歎一聲:「想不到在草原上,就連這些嗜殺成性的蠻子,為了權力,仍然是這樣勾心鬥角,一點也不比我們中原漢人的王朝內鬥要來的少。那話說回來,這個劉庫仁,跟拓跋氏本部又是什麼關係?他也是分出去的近親或者遠親部落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18
第六百九十二章 華夷之辯何可分

  謝安笑著搖了搖頭:「劉庫仁,是獨孤部,他的母親,是拓跋什翼健的母親,而他的妻子,則是拓跋一族中的女子,算是親上加親的外甥,雖然不是拓跋氏直接分出去的近親部落,但也是通過幾代聯姻而鞏固的核心部落,自然是死死地站在拓跋氏這一邊。」

  劉裕訝道:「原來是這樣啊,還真的是親上加親。咦,等等,相公大人,他不是姓劉麼,怎麼又是獨孤部?」

  謝安笑道:「看來你的史書讀的還不夠多啊,這個獨孤,可是有來歷的,當年後漢時的開國皇帝劉秀,他的六世孫劉進伯,官至度遼將軍,率兵討伐匈奴,戰敗被俘,匈奴人把他安置於獨孤山,後來以山為姓,而他的後代所居的部落,就稱之為獨孤部。「

  劉裕睜大了眼睛:「這也行嗎?我們漢人就這麼成了匈奴人?「

  謝安點了點頭:「漢人胡人,本無天然區分,匈奴的單於部落攣題氏,本身就是夏桀的幼子淳維之後,夏亡後出奔草原,是為匈奴祖先,而鮮卑的始祖拓跋,也是黃帝之子昌意的一個兒子,遠封極北苦寒之地,以皇天為拓,後為跋,是為拓跋,又有一說,鮮卑部落民眾,多為秦時修長城時的役夫,不堪暴政逃亡草原,成為胡虜。真要是深究下去,只怕草原蠻子,十有八九,都是中原人士跑出去後的子孫後代呢。「

  劉裕長歎一聲:「那既然這樣說來,還有什麼漢胡之分,夷夏之別啊。」

  謝安搖了搖頭:「這倒也不儘然,所謂桔生淮南以為桔,生淮北以為枳,同樣是人,因為生活習慣和生產方式的不同,自然也會有不同的價值觀和道德理念。草原之上,弱肉強食,水源都非常少,所以牧場都是需要拿命去拼,沒有水源,草場,也就沒有牛羊,這和我們漢人為了澆溉農田,村與村之間經常要械鬥是一個道理,但我們漢人打了幾千年,知道光靠打架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所以凡事要商量著來,要講仁義,實在不行,就只有找官府來出面裁決了,不可能說為了搶個水,就把鄰村整個殺光,一個不留。」

  「但是草原上不講這些,他們沒有君長,沒有國家,所有事情就是用刀劍說話,暴力解決,中原這裡,因為是農耕,是定居,做了壞事跑不了,而且世代為鄰,鄉里鄉親,也下不了死手,所以在我們中原,講的是以和為貴,而不是光靠強力,用殺戮來解決。」

  「胡人如果入了中原,接受了我們中原的這套仁義為核心的禮義,那行為方式也會漸漸地跟我們漢人一樣,反之,漢人如果跑到草原之上,無禮法約束,那時間久了也會變得跟那些蠻子一樣,形同野獸。」

  劉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就是孔子說的那個夷狄入華夏則華夏之,華夏入夷狄則夷狄之嗎?」

  謝安笑道:「小裕看來最近多讀了不少書啊,不錯,孔聖人是這樣說的,因為他自己本就是商朝遺民,對他來說,周朝就是入侵的蠻夷,但是這些蠻夷來了中原之後,根據中原的這套習俗制訂了周禮,漸漸地成為我華夏一族的道德準則和行為標準,對民要講仁義,對君王父母要講忠孝,既然如此,還如何能用血緣來劃分呢?夏朝的子孫入了草原成了嗜殺成性的野獸,而周朝卻成了華夏的正統,所以只好用這種出夷入夏來區分了。」

  劉裕咬了咬牙:「那按這說法,秦王苻堅,豈不是也是華夏,不是蠻夷了?」

  謝安點了點頭:「如果他能一統天下,然後確保他的子孫後代都象他這樣,確實可以這樣算。說白了,這是一個生產方式的問題,夷狄只要入了中原,自然不可能再象以前在草原上那樣遊牧行事,只要農耕,那早晚必然會接受中原的這套行事原則。小裕,這話也許你現在聽來大逆不道,不可理解,但等你到了我這個年齡時,你自然會理解。」

  劉裕的眼中光芒閃閃,他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衝擊,謝安的這番話,是他以前做夢也沒想過的,他搖著頭,說道:「不,不是這樣的,胡人兇殘好殺,不施恩義,他們,他們永遠也不可能變成華夏,變成漢人的。漢胡不兩立,這點,這點不會有錯。」

  謝安歎了口氣:「小裕,慕容蘭也是胡人,你對她怎麼看?」

  劉裕一下子楞住了,這個問題他也曾經多次問過自己,雖然一再地提醒自己,漢胡不兩立,這個女人畢竟是個胡女,而且還多次騙過自己,但是不知為什麼,對這個精靈一樣的女子,他總是恨不起來。

  劉裕咬了咬嘴唇:「她,她是個可憐的女人,身不由已,我挺同情她,但她不能代表普遍的胡人吧。」

  謝安搖了搖頭,說道:「我記得在你賭錢輸了的那次,刁家兄弟想害你,可是慕容蘭卻挺身而出,說是想為你還錢,當時你對她並無利用價值,她肯出手幫你,只是基於起碼的善惡是非,你說,作為漢人的刁家兄弟,和作為胡人的慕容蘭,你更喜歡誰?」

  劉裕低下了頭,歎了口氣:「自然是慕容蘭比他們更像是好人了。相公大人,我明白你意思了,胡人中也不是沒有好人,但是,我還是認為,他們的性格就是貪婪兇殘,嗜血好殺,一旦生存出問題,那就會化身野獸的。」

  謝安的眼中冷芒一閃:「漢人如果生存出了問題,一樣也會化身野獸,小裕,這次我希望你能到北方去走走,去看看,看看那個即將開啟的亂世是何等的黑暗,何等的殘酷,也許你這次回來後,想法就會大不一樣了。」

  劉裕奇道:「不就是去長安拿個玉璽回來嗎?會看到什麼亂世?苻堅在關中應該還是穩定的吧。」

  謝安搖了搖頭:「不,小裕,關中的和平已經給打破了。慕容泓大敗秦軍,姚萇也逃到嶺北起兵自立,秦國的江山,危矣!」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18
第六百九十三章 腹黑老羌起嶺北

  謝安看著驚得無話可說,愣在原地的劉裕,緩緩說道:「這也是老夫剛剛接到的消息,苻堅的愛子,雍州牧,巨鹿公苻睿,率精兵五萬,以姚萇為長史,竇衝為司馬,兵分兩路,苻睿和姚萇率兵討伐在陝郡一帶起兵的慕容泓,這個苻睿輕敵冒進,有勇無謀,被慕容泓設伏斬殺,全軍覆沒。」

  「本來畏懼秦國兵威,準備向關東逃跑投奔慕容垂的慕容泓,經此大勝之後,轉而出兵進入關中,兵鋒所向,直指長安!」

  劉裕這回聽明白了,長歎一聲:「有姚萇在身邊,這仗還能贏?苻堅真的是眼瞎,出了一個慕容垂還不夠,還要再來個姚萇壞事,就沒人跟他提議這人不可信嗎?他自己難道忘了當年是誰跟他建議要出兵南征的?」

  謝安微微一笑:「有件事你可能不太清楚,現在的苻堅,最信任的人,就是尚書左僕射權翼了,此人確實是智囊,也是秦國現在唯一能幫上苻堅謀劃的人。但是這個人有另一個身份,就是當年姚襄的頭號謀士。」

  劉裕訝道:「這麼說來,這個權翼是姚萇的人?」

  謝安冷笑道:「權翼當年不過是隴右的一個小吏,亂世之中,四處漂泊,連命都保不住了,是姚氏部落收留了他,還委以重任,這個知遇之恩,不是苻堅後來給的榮華富貴所能回報的。所以多年來,他一直秘密地在為姚萇所效力,想為姚襄報仇。上次建議殺了慕容垂,不是因為他有多忠心,而是因為姚萇也同樣想除掉慕容垂這個將來可爭奪天下的對手,這不過是互相算計而已。所以這回姚萇出任苻睿的長史,就是權翼的建議,苻堅一時亂了方寸,居然也同意了。」

  劉裕皺了皺眉頭:「那既然是姚萇害死了苻睿,權翼能脫得了關係?」

  謝安笑道:「小裕啊,你還太年輕,太低估了姚萇這個老羌的狡猾。他當然不會主動去黑了那苻睿,這樣太明顯,而且他的手下也沒有本族的兵馬,害不了擁兵數萬的苻睿,所以,他用了別的辦法,就是故意激將!」

  劉裕訝道:「故意激將?怎麼說?」

  謝安歎了口氣,正色道:「苻睿是苻堅的幾個兒子裡,最剛猛善戰的一個,作戰時往往一馬當先,所向無前,但是性格也是急躁,目中無人,又不善於體恤士卒,所以隱患很大,你是帶兵之人,應該知道這些。」

  劉裕的眉頭一皺:「可是慕容泓是在潼關外的弘農起兵,他不敢在關中起兵,本身就是對關中的秦軍實力有所畏懼,從兵法上說,未打就先輸了一招,如果關中秦軍去隴右或者嶺北討伐叛亂的乞伏部等,他們有可能趁虛而入,但如果秦軍在關中實力強大,他們就會向北渡河,與河東平陽的慕容衝聯合,割據並州,並聯劉庫仁,實在不行的話就繼續向東越過太行山,與慕容垂會合,方為上策。苻睿既然率領了關中精兵來,按說其勢不可輕纓,再說洛陽一帶的秦軍苻暉所部也隨時可以來援,兵法上說,是死地,應該走為上策。」

  謝安微笑地撫著自己的長須,看著劉裕:「不錯,慕容泓確實見秦軍來勢兇猛,心生恐懼,準備撤了,那作為苻睿來說,應該怎麼辦?」

  劉裕笑道:「窮寇勿追,但也不要輕縱,慕容泓所部多鮮卑,丁零人,起兵之時回應者多,但也不敢和秦軍正面交戰,若是追得緊急,那人人皆知秦國不會放過自己,散則死,聚則生,一定會團結一起,拼力死戰。這時候,並非攻擊的時機,甚至防守方會在短期內暴發出更強的戰鬥力。」

  「但若是秦軍只是遠遠地加以跟蹤和監視,不是那麼著急進攻,然後再宣佈大赦令,隻誅慕容泓等元兇首惡,脅從不問,那只怕這些叛軍不用走到蒲阪渡口,就會散去大半了,這時候趁敵軍臨河背水之際,再行突擊,慕容泓必可擒也!」

  謝安哈哈一笑,滿意地點著頭:「很好,小裕啊,你果然深通兵法,如果讓你去指揮秦軍,一定可以取勝。這一點,姚萇也想到了,他也是這樣讓苻睿去做的。」

  劉裕先是聽到了謝安的誇獎,滿心歡喜,面帶微笑,準備客氣地謙辭幾句,但聽到後面一句,臉色一變,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什麼,姚萇這樣建議苻睿的?怎麼可能呢,他難道想讓苻睿取勝?以消滅慕容家的勢力?」

  謝安搖了搖頭:「當然不是,他這是欲擒故縱,姚萇是老將,名將,軍中威望不淺,而苻睿只是因為是苻堅的兒子才出征,資歷不足,鎮不住軍隊,他又急於建功立業,所以姚萇即使說了正確的建議,但苻睿也會因為驕傲和逆反的心理而不採納,他就是要證明,自己離了姚萇也能獨當一面,也能打勝仗。」

  劉裕歎了口氣:「姚萇果然能掌握人心啊,如此一來,這個苻睿就偏偏去追擊這窮寇了,慕容泓如果懂點兵法,就會在撤退之初以精兵斷後設伏,苻睿如果輕兵冒進,必然中伏,那失敗的結果,也是注定了。」

  謝安笑道:「正是如此,苻睿帶了兩萬兵馬先行,扔下姚萇,一日夜狂奔二百餘里,被慕容泓以逸待勞地加以伏擊,全軍覆沒,苻睿被當場斬殺,部眾多降。姚萇所部知道這個消息後,不戰自潰,姚萇不敢回長安,遣使向苻堅請罪,卻被苻堅一怒之下斬殺,這樣一來,又中姚萇下懷,他正好就逃往了嶺北安定一帶,當地的羌人,匈奴人紛紛來歸附,幾天之間,有部眾近十萬戶,他就是這樣悄無聲息地樹立了一個忠於苻堅,卻又被其冤枉,誤解的形象,就算扯旗造反,看起來也是受害者一樣,所以說這慕容垂和姚萇,一東一西,都是蓋世梟雄,苻堅沒了王猛,不是這二人對手啊。」

  劉裕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那河東的慕容衝呢?他是去投靠了慕容垂還是與慕容泓聯合?」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19
第六百九十四章 寄奴即將上征途

  謝安正色道:「進攻討伐慕容衝的,是秦國的左將軍竇衝,此人也是征戰多年的沙場宿將了,老成持重,穩紮穩打,慕容衝大敗,部下多潰散,只剩八千餘騎,本來想東奔慕容垂的,但聽到慕容泓戰勝的消息後,馬上率餘部前去歸附,兩軍聯合,打破潼關,攻入關中。竇衝雖勝,但河東的勝利不足以解決關中的燃眉之急,只得率軍撤回關中。」

  劉裕笑道:「這麼說來,關中的勝負關鍵,就在於慕容氏的鮮卑兵馬,能不能攻打長安了?我要是姚萇,這時候就會按兵不動,坐山觀虎鬥,而以苻堅的軍力,想要打敗鮮卑慕容氏的軍隊,怕是很困難了。」

  謝安笑道:「可是姚萇卻沒有完全地按兵不動,他在嶺北起兵後,有了數萬兵馬,不知出於什麼意圖,也是兵向長安,也許是私下和慕容泓有聯繫,想要兩邊夾擊長安,提前奪取玉璽吧。」

  劉裕點了點頭:「看來只有這個解釋了,這個玉璽能得關中人心,如果他認定苻堅要敗亡,那肯定是要搶在慕容泓之前奪取此物。只是苻堅再弱,也畢竟在關中經營多年,人心也向著他,要想一口氣吃掉他,可並不容易。」

  謝安看著劉裕,正色道:「所以我們得抓緊時間了,本來我想安排你回家一趟,見見多年沒有碰到的家人,順便也買一些奴僕,在家安排勞作,以免後顧之憂,可現在看來,不能給你這個時間了,還需要你馬上動身,跟慕容蘭去取那玉璽才是。」

  劉裕壓低了聲音,說道:「慕容蘭真的信得過嗎?剛才她跟我聊的時候,一會兒說是為了執行盟約,一會兒說是為了不讓姚萇得到,一會兒又說是為了避免給嫁到草原上和親,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真的聽不出來啊。」

  謝安微微一笑,看著劉裕:「小裕,你的擔心我當然理解,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慕容蘭如果要騙我們,她有什麼好處?她就非你不可取這個玉璽嗎?你是知道秦宮的地形,還是精通各種機關消息?」

  劉裕撓了撓頭:「好像也不是啊,我一個人過去也打不了仗,倒是反而完全要依靠他們在當地的勢力,這麼說來,他們慕容氏是真想跟我們大晉合作?」

  謝安冷笑道:「他們自然不會安什麼好心,苻堅的敗亡是注定的事了,遲早而已,拿到玉璽,可以讓慕容泓他們跟姚萇在關中惡鬥,兩邊都沒有這個能傳承秦國正統的玉璽,那就都是反賊,需要狗咬狗一陣,這對慕容垂在關東建立自己的勢力,能爭取時間。而且,慕容家早晚也會再次內鬥,更不能讓慕容緯這一系有奪回玉璽,洗涮亡國責任的機會了。」

  劉裕咬了咬牙:「原來說到底還是為了他們慕容氏,您如果決定要北伐河北,攻取鄴城,就是要跟慕容垂為敵了,那我這裡跟慕容蘭如何相處?」

  謝安正色道:「此女武藝高強,精通騎兵戰法,而且在我看來,也有些俠義心腸,未必不能歸順我們大晉,這一路上,你跟她想辦法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她的大哥可以把她送到草原上,從小又把她當成殺手來訓練,這慕容氏對她,並沒有什麼恩情,如果你能讓她來歸順我大晉,自然榮華富貴,不在話下,因為她的原因,我們也可以對慕容氏一族網開一面,只要不在中原與大晉為敵,裂土封疆,世襲鎮守,未嘗不可啊。」

  劉裕歎了口氣:「只怕很難啊,渡過黃河進攻燕國,其實是我們背盟了,到時候我只怕無法面對慕容蘭的責難。」

  謝安的臉色一沉,冷笑道:「小裕,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慕容蘭連續兩次背叛你,你可曾這樣跟她不依不饒?好,不說你們兩個的關係,只說國事,這慕容氏是我大晉多年的藩屬,從一個遼東的小部落,被我們扶成了雄霸遼東的一方豪強,永嘉之亂,神州陸沉,他們慕容氏不出兵相救,反而是隔岸觀火,多年之後更是趁著北方戰亂,舉族南侵,僭位稱帝。隻這一條,就夠盡誅他慕容氏一族,男女無遺了。出於大局考慮,我們暫時不計較他們慕容氏以前一次次的背叛,跟他們合作,可結果呢?仍然是一次次地想利用我們,實現他們複國的野心,他們複國後就會對大晉恭順友好?就會以黃河為界永為盟邦?你信嗎?」

  劉裕給問得無話可說,半晌,才歎了口氣:「相公大人說得對,是我一時糊塗,由已及人了。不過,慕容蘭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她和慕容垂還是不同的。」

  謝安冷冷地說道:「她只是一個女人,一個殺手,一個棋子,決定不了軍國大事,她甚至連自己的命運也決定不了。慕容垂才是主導燕國的人。河北之地,長城以內,向來是大晉的領地,而這些土地上的子民,也多是漢人,我們沒有任何理由把這些地方給逆胡戎虜建國。加上我剛才說過,慕容垂雄才大略,一旦讓他在當地站穩腳跟,我們再想去收復,就難於上青天了。關中之地反正會長期戰亂,苻堅挺得越久越好,我們可以先緩一緩,可是這河北之地,必須要先取才是!」

  劉裕點了點頭,正色道:「明白了,我會跟慕容蘭儘快取得玉璽,儘快回歸的,到時候,希望能趕上北伐的大業。」

  謝安的神色稍緩,點了點頭:「而且,我們將來早晚也是要拿下關中的,畢竟是秦漢以來的故都,而且關中之地,老秦人是王者之名,又是形勝之地,得之可得天下,你這回入關中,一定要觀察那裡的山川形勢,險關要塞,以後,有用得著的那一天。」

  劉裕微微一笑:「明白了。那我現在就出發,不過,既然我不能回京口,也希望能跟友人說一聲,讓他帶個口信,就說我去執行任務,暫時不能回家,以免讓家人擔心。還有…………」說到這裡,劉裕的臉微微一紅,他本想說跟王妙音道個別,卻又話到嘴別,不好意思開口了。

  謝安微微一笑:「妙音那裡,你放心吧,我已經安排她回家禁足三個月,不會干擾到你的,你安心上路吧,這次回來,老夫會親自主持你們的婚事!」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19
第六百九十五章 佳人心中孰重輕

  當謝安的身影消失在林子的深處時,劉裕輕輕地歎了口氣,這個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太夠用了,剛才跟慕容蘭說話時,幾乎她的每個詞,每個表情都要仔細地揣摩,沒辦法,以前給這姑娘騙得太多太狠了,而面對謝安時,自己的腦子裡稍微蹦出個念頭,馬上就會給這個當朝宰相預判到,更是有種處處受制於人的感覺,這個感覺非常地不好,他決定,要找個有腦子的傢伙商量一下。

  半個時辰之後,雞籠山中的一處小林中,劉裕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看著站在一邊,似笑非笑的劉穆之,沒好氣地說道:「死胖子,你倒是可以回家跟老婆團聚了,我卻連回鄉都不可能,我都這樣了你還要笑話我!?」

  劉穆之「嘿嘿」一笑,啃了一口手裡的一塊桂花糕:「到了長安的時候可要多吃羊肉泡饃啊,我一想到那道菜,口水都要流出來啦。」

  劉裕氣得踢了劉穆之一腳:「都啥時候了還忘不了吃,吃吃吃,吃死你個豬頭。你若是不好好幫我合計一下,今天的那個鹽水鴨我也不請你啦。」

  劉穆之臉色一變:「這可不行,你可是答應了我的請我去吃水西門的鹽水鴨,寄奴,這做人得講誠信啊,你以後可是要當大將的人,無信怎麼統兵呢?」

  劉裕勾了勾嘴角:「那你先說,我這回去北方到底怎麼辦,本來偷玉璽這種事是絕對的機密,不能告訴別人的,但這回我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按相公大人說的,那就得背叛慕容蘭,可是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你幫我想想。」

  劉穆之微微一笑,看著劉裕:「我說,寄奴,你是不是喜歡上這個女人了?」

  劉裕先是一愣,轉而怒道:「胡說八道些什麼啊。我有妙音,怎麼可能對別的女人動心。更不用說,這個慕容蘭害了我多少次啊。」

  劉穆之輕輕地「哦」了一聲:「真的對她沒有動心?那為什麼一聽說她要和親嫁到草原上,你馬上就答應了跟她去偷玉璽。」

  劉裕本能地想要反駁,但突然之間,他卻發現自己居然無法對這句話作出任何回應,他回想起自己當時的情緒,好像還真的是一聽說慕容蘭就要嫁給那些臭哄哄的匈奴鐵弗蠻子,就一下子激動了起來,難道,這真的就是劉穆之說的動心了嗎?

  劉穆之看著沉默不言的劉裕,歎了口氣:「好了,寄奴,我問這話也不是有別的意思,而是要看看你對慕容蘭的感覺,是不是到了可以為她不顧一切,甚至妨礙這次行動的地步。我知道,你喜歡妙音,但是這慕容蘭也確實是人間絕色,而且跟你相處這麼多年,人非草木,不可能沒有任何想法的。所以,我得知道,你對她真實的感覺,到了哪一步。」

  劉裕咬了咬牙:「怎麼說呢,我一閉上眼,只會是妙音的影子,這點我很確定,但是當我看到慕容蘭,又會覺得很高興,不想她離開,雖然她害過我,騙過我,但對這個女人,我真的恨不起來。我不會主動去找她,但也不希望她有什麼不幸,就是這樣。」

  劉穆之長舒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這男女之間的感情,是件奇妙的事,以我對女人的瞭解來看,你還沒到愛上慕容蘭的地步,但是已經對她有點好感了。只不過,這個好感還不至於讓你昏了頭,誤了大事。寄奴,你得記住一點,慕容蘭再好,她也是燕國公主,慕容垂的妹妹,以後很可能就是我們的頭號敵人,需要你死我活地拼鬥。所以,你最好不要對她有任何的非份之想,甚至有的時候,該絕情的就得絕情一點。」

  劉裕歎了口氣:「我知道你說的是對的,但是,如果在戰場之上,我會做到不留情,可平時跟她在一起,是友非敵,如何對她下手?」

  劉穆之搖了搖頭:「我沒叫你對她下手害她,這回跟她去偷玉璽,也許是晉燕雙方最後的一次合作了。慕容垂的真實目的,不是她說的那些五花八門的理由,而是只有一個,那就是不讓慕容衝得到玉璽。」

  劉裕點了點頭:「這點我也想到了,就這麼簡單嗎?」

  劉穆之微微一笑:「就這麼簡單,姚萇也好,劉衛辰也罷,他們要這個玉璽,用處不大,因為慕容垂最大的敵人,不是秦國,不是姚萇,也不是我們大晉,而是他的那些個同宗好侄子,慕容泓,慕容衝,慕容緯!」

  劉裕的眉頭一皺:「就算平時再有矛盾,可現在是為了複國,再這樣內鬥,真的好嗎?這個道理,慕容垂不會不明白吧。」

  劉穆之搖了搖頭:「這個世界什麼都可以分享,只有兩樣東西不行,一個是權力,一個是女人。對於慕容家來說,更是如此。慕容緯他們當年把慕容垂逼得有國難投,家破人亡,而慕容垂的才能超過慕容緯這幾個兄弟,所以兩邊是水火不容,都是姓慕容的,那打下天下,至尊誰屬?這就是他們慕容家為什麼多年來總是不斷地重複內鬥這一悲劇的根本原因,族中成員,一個個都是太有本事,太有能力了,而皇帝,或者說首領的位置,只有一個!」

  劉裕歎了口氣:「所以慕容垂就不去參與關中的戰事,一心只在關東複國。以我的判斷,他攻下鄴城也不容易,關中的鮮卑多是慕容氏的核心,近親部落,戰鬥力強,忠誠度高,但關東的那些就多是以前慕容氏的僕從小部落了,甚至是丁零翟氏這樣的外族胡虜,跟他不可能一條心。鄴城若是一時難克,那河北中原之地只會反過來倒向秦國,這點,就是我跟慕容蘭所不同的判斷。」

  劉穆之微微一笑:「戰守之事你不用徵求任何人的意見,對於軍事上的判斷,你應該對自己有充分地自信。不過,你自己也要好好想想,慕容泓現在如果進攻長安,多久他能攻下來?和慕容垂攻下鄴城相比,哪個更快?」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19
第六百九十六章 楊廣閃亮登戰場

  劉裕的眼中光芒炯炯,他開始思考起整個北方的戰事,喃喃地說道:「胖子,洛陽那裡,現在怎麼樣了。桓氏的荊州兵馬,進展如何了?」

  劉穆之收起了笑容,壓低了聲音:「剛才你在這裡跟相公大人談事的時候,我也得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聽說荊州刺史桓衝,重病在身,已經無法繼續主持北伐,回江陵了!」

  劉裕這一下給驚得直接從大石之上跳了起來:「這怎麼可能呢?桓衝不是信心滿滿地想要收復中原,建立不世功勳嗎?前天不是剛剛攻下了襄陽,正是進軍中原,收復洛陽,形勢大好啊。」

  劉穆之歎了口氣:「那就是他命不好了,聽說這次桓衝,是羞愧成病,在淝水大戰前,他曾經派桓玄率軍馳援建康,結果給相公大人退回了,然後他說謝相公有宰相之量,但不習軍事,前線的小兒輩又是清談論玄有餘,臨機決勝不足,只怕這一回,大家都要跟胡人一樣左衽了。」

  劉裕的眉頭一皺:「作為一方主帥,戰前這樣敗自己的威風,太不合適了。」

  劉穆之笑道:「是啊,戰前他大話說得太滿,但玄帥用漂亮的大勝讓他無地自容。桓衝可是一直跟謝相公較了一輩子的勁了,結果在決戰中徹底分出了高下,他這樣的心高氣傲,自然心中怨氣難平,加上近日以來軍旅辛苦,就開始生病了。」

  劉裕長歎一聲:「時也,命也。只是以一人之病,就廢了幾萬將士的苦戰,實在是太讓人遺憾了。本來荊州軍攻克襄陽,繼續向北,攻克洛陽是指日可待的事,現在卻是主帥病退,唉。」

  劉穆之微微一笑:「桓衝退了,可是他的兩個兒子,桓石民和桓石虔可沒退,他們仍然率軍向北,準備奪取洛陽呢。」

  劉裕的臉色一變:「什麼,他們的父親都退了,這兩個兒子還不退?」

  劉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閃:「這個時候,說什麼也不能退,若是全面撤回荊州,那恐怕桓衝一系的權力,也將不保。桓玄可是盯著桓衝身後的位置呢。」

  劉裕不信地搖著頭:「桓衝怎麼可能這回就沒命?我不信。他最多也就是一時生個病吧。」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說道:「世事無常,雖然具體的情況我並不清楚,但是以我的直覺,在這麼關鍵的時候,如果還能挺得住,哪怕是強撐著坐輪椅,也不會回江陵的。畢竟這收復洛陽的大功,怎麼能這樣放棄?所以桓衝恐怕是不行了,他留下兩個兒子,不太可能真的強攻洛陽,而是等著苻暉自己退回關中,如此,他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拿下洛陽,有了這樣的功勞,他們兄弟的地位才有保證。」

  劉裕的眉頭一皺:「如果桓衝真的病危,那桓玄恐怕就會很快回荊州奪權了吧。這次他買下了那個魯宗之,很顯然就是想以此人來招關中的豪傑,以建立自己的力量,桓石虔和桓石民雖然年紀比他長,資歷比他深,但畢竟他才是桓家世子,連桓衝都多次說過,以後會把荊州刺史之位歸還給桓玄。現在若是桓衝真的命不久矣,只怕荊州就會落到這個腹黑世家公子的手中了。」

  劉穆之微微一笑:「桓玄的心思,你我都知道,皇帝和建康的世家們更是清楚,謝相公若在,不會這麼輕易地讓這個野心家掌控荊州的,桓石虔兄弟們之所以冒著不能見老爹最後一面的風險,堅決不退,就是一定要有個可以接任荊州刺史的功勞,我想,沒有什麼比攻取洛陽更合適的了。」

  劉裕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這麼說來,桓家對洛陽是志在必得了,攻下洛陽之後,也一定會撤兵回江陵,西路的北伐,也就到此為止了,不可能進圖關中,對嗎?」

  劉穆之點了點頭:「就算桓衝不出事,我想他也不會輕易地進攻關中的,桓溫當年關中兵敗,桓衝當時也在軍中,應該對兇悍的關中老秦人的戰鬥力深有體會,在沒有絕對實力的情況下,不是攻取關中的好機會。哦,對了,桓家這次北伐,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戰果,就是另派了一支偏師,去攻取梁州方向。」

  劉裕奇道:「梁州方向?就是漢中那裡嗎?這裡倒是關中的南邊門戶,蜀漢當年能多次北伐關中,就是控制了漢中才可以。而且這裡多羌,氐部落,一旦能站住腳跟,南可奪取巴蜀,北可攻入關中,是兵家必爭之地啊。當年蜀漢昭烈帝劉備,曾經親自在這裡與曹操大戰才奪取梁州之地,怎麼桓家一支偏師,就能成功呢?」

  劉穆之微微一笑:「因為隴右地區的乞伏氏部落反叛,幾個月的時間,就有十餘萬帳落和羌人,氐人響應,秦國駐守梁州的部隊,大量被抽調去討伐乞伏氏的西秦,守衛空虛,而桓衝又選對了伐梁州的大將,所以一戰成功!」

  劉裕笑道:「伐梁的大將是誰?能以偏師而定,定不是泛泛之輩啊。」

  劉穆之的臉上肥肉抖了抖,眼睛漸漸地給擠成兩條縫:「其實也算是老熟人了,乃是前大晉梁州刺史楊亮,而為他打先鋒的,則是他的兩個以兇悍善戰而聞名的兒子,楊廣和楊佺期。」

  劉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弘農楊氏,我聽說過。以前在鐵匠幢跟毛球和馮遷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就經常論起巴蜀之地的人物,他們說楊亮父子,雖然是著名的經學世家,弘農楊氏之後,祖上有東漢太尉楊震,大儒楊雄,但是近世以來,多出猛將,楊廣和楊佺期兄弟,即使是在西部,也是以兇悍過人,強暴好戰而著稱,而那個楊佺期,更是深通兵法,有將帥之才。這樣的人,怎麼會到了桓衝的荊州,為其所用呢?」

  劉穆之笑道:「以前秦國勢大時,南下攻取了大晉的巴蜀地區,而在進攻巴蜀之前,梁州就首當其衝,時任梁州刺史的楊亮父子,兵少糧缺,無法抵擋,只能退入荊州地區,托庇於桓氏,而這回秦軍淝水大敗,他們終於迎來了一雪前恥的機會,也算是時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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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七章 楊家將與全毛班

  劉裕點了點頭:「不過我還是覺得奇怪,楊家不是在北方的一流世家嗎,連我都知道他們的祖上很厲害,為什麼到了大晉,卻混成了這般光景?只能當一個小州刺史,跟那刁氏兄弟比,都有所不如啊。」

  劉穆之搖了搖頭:「因為楊家以前一直留在北方,還在逆胡朝廷裡當過官。比如盧循,他們范陽盧氏是北方大族,但因為過江太晚,一直只能是三流世家,比咱們家都沒高到哪裡去,所以盧循才會一咬牙入了天師道。至於那個楊亮,原來在石趙的時候就是當官了,後來石趙大亂,他才歸順的大晉,這種情況,給他個刺史當就不錯了,而且是放在離胡人最近的地方,讓他自生自滅。別說建康城中的世家了,就是荊州的士人,看楊氏一門,都認為是寒門,連士族都算不上呢。」

  劉裕的眉頭一皺:「這也太過分了吧,畢竟是東漢太尉之後,天下一等一的世家啊。」

  劉穆之冷笑道:「寄奴啊,這天下的世家,早不是看那種塚中枯骨,死了幾百年的老祖宗了,而是看你家這三五代人內,是不是能有高官厚爵,進可掌握朝政,在中央為官,退也要封疆裂土,鎮守一方,比祖宗是沒意義的,要看,看的也就是這幾十年的事。楊家就是吃了這個虧,所以才給看成寒人。而楊家父子,兄弟所擔任的,也都是武職,寄奴,你應該知道,在大晉,兵家子是個什麼地位。」

  劉裕點了點頭:「確實,即使是在這個亂世,軍人仍然會給世家子弟們所輕視,咱們自己當了這麼多年兵了,即使立下如此大功,剛才的拍賣會上,不仍然不入那些公子哥的眼麼。有時候桓玄說的話還真沒錯,士庶高寒,文武分道,真的是天然的隔閡啊。」

  劉穆之微微一笑:「所以楊氏一門,就是咬牙屏氣,想要恢復祖上的榮光。他們久居梁州,與關中很接近,而祖上又是在弘農一帶,是關中門戶,所以當秦國崩潰,關中大亂時,他們是能近水樓臺,大力發展自己的勢力的。桓玄買下那個魯宗之,是想爭奪關中的流民,而最強的對手,就是這一門楊家將了。」

  劉裕笑道:「那楊家將們會不會趁機打進關中,取得大功呢?」

  劉穆之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幾乎不可能,梁州地區地廣人稀,進關中的祁山之道又是險阻難行,無論是出箕谷,斜谷,或者是走子午谷,都是很冒險的行為。當年以諸葛亮之能,尚不能成事,更不用說楊亮父子了。有大晉一代,也只有司馬勳配合桓溫入關中的那次,曾經以梁州偏師入過關中,但也後來兵敗撤退,這並不是一個穩健的選擇,向南吞併巴蜀,才是靠譜的。」

  劉裕笑著點了點頭:「這點我聽毛球說了,他們毛家一門,這回在淝水之戰中也立了大功,皇帝和謝相公都同意他們帶領原來宿衛建康的兩萬兵馬,西上去取巴蜀,本來還擔心桓家阻撓他們,但現在看來,桓衝病危,只怕也不可能再擋住毛家的西進了。」

  劉穆之哈哈一笑:「寄奴,還記得我說過什麼嗎,我說你跟毛球搞好了關係,以後有的是發展的機會,巴蜀可是獨立王國,地廣物豐,據之可成王霸之業,這一點,也許會對你終身受用。」

  劉裕擺了擺手:「這些我沒去多想,我漢家江山,一寸也不能少,無論是什麼時候,因為什麼原因丟失的地盤,都要奪回來,但願這回毛家兄弟能步楊家將的後塵,克竟全功。好了,北方的情況,基本上也就這樣了,苻暉若是離開洛陽,退保長安,那秦國關中的實力就會得到加強,慕容衝就未必能攻下長安了吧。」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關中有幾十萬鮮卑人,而氐人數量很少,不過十餘萬,這是當年苻堅自己種下的因,現在結出惡果了,他把本就數量不足的氐人遷到關東,分鎮各大核心重鎮,現在天下大亂,非但關東的洛陽,鄴難保,就是在關中,氐人數量也是遠遠處於下風,不如羌人和鮮卑,苻堅若想撐下去,靠這幾萬洛陽兵馬是不夠的,得爭取關中漢人的支持才行。」

  劉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是啊,畢竟漢人才是關中最多的一個族,幾乎和其他各族加起來人口相當。只是漢人多善於農耕,並不怎麼編入軍隊作戰,這漢人的支持,只怕並沒你說的這麼有用吧。」

  劉穆之笑道:「戰爭豈止是打仗這麼簡單。姚萇這個老羌有嶺北的大片草原作為根本,慕容泓,慕容衝兄弟有數量眾多,戰鬥力兇悍的鮮卑人以為後盾,而苻堅再不濟,也有堅城長安可以防守,這三方勢力,一時半會兒誰也吃不掉誰,羌賊和慕容氏也是貌合神離,互相防備,不太可能聯手對付苻堅。所以,這場關中爭奪戰,會持續很久,而戰事一拖延,比的就不是戰場上的勝負,而是誰更能挺,說白了,就是看存糧的數量了。」

  劉裕猛地一拍手:「對啊,這樣就是比誰更得漢人人心了,看起來,這是苻堅的優勢啊。難道說,秦國最後能頂住?」

  劉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閃:「未必,太平時期,仁義得人心,但是亂世之中,有時候野獸一樣的殺戮才能威懾百姓。苻堅的問題在於他很可能戰場上贏不了,尤其是野戰打不過鮮卑慕容,一旦野戰失利,那外面鄉村的大量漢人就無法保護,這些人在刀劍死亡的威脅之下,還會跟隨苻堅嗎?」

  劉裕的腦海中閃過了淮北鄉村那種千里無人煙的慘像,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真是作孽,這些逆胡戎虜,為了爭權奪利,打打殺殺,征戰不休,卻讓我們漢人受這罪,真應該把他們全部消滅,一個也不留在中原!」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20
第六百九十八章 天師道爺暗中窺

  劉穆之笑道:「你要做到這點,就得好好跟慕容蘭合作,偷出玉璽,一旦此物落於我大晉之手,則可號令關中,到時候只要有一支勁旅進入關中,配合這傳國玉璽,必會給視為王師,再也不會象上次那樣,桓溫的大軍先勝後敗,得而復失了。」

  劉裕用力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你意思了,放心,這回我一定會奪取玉璽,以早點解除關中漢人的苦難,慕容蘭不管有什麼心思,我都不會改變這一點,胖子,幫我回家向我娘和道憐,道規這兩個弟弟說一聲,就說我去征伐梁州了,讓他們務以為我念,來年春暖花開之時,我一定會出現在他們面前的。」

  說完,劉裕乾脆地一轉身,就向著林外走去,劉穆之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臉上笑容慢慢地消散,輕輕地歎了口氣:「但願你明年春暖花開時能回來,我的寄奴。」

  雞籠山的另一側山峰之上,一處密林中,幾條黑影一閃而沒,其中為首的一人,雙目炯炯,死死地盯著從對面的山道,與慕容蘭並肩而行的劉裕。

  他身後一個魁梧的大漢冷笑道:「這劉裕真的是不知死活,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下跟鮮卑女人混在一起,大師兄,咱們要是這時候去舉報他,肯定夠他喝一壺的。怎麼樣?」

  為首的那名黑衣人搖了搖頭:「不,此事得讓師尊作主,二位師弟,你們留在這裡,我去向師尊覆命。」

  那魁梧大漢一把扯下了臉上的黑布,徐道覆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露了出來,他不滿地搖了搖頭:「可是這能抓個現行啊,難得看到劉裕跟這女人在一起,上次就是這個女人在我們的賭場反水,害得我們的計畫破產,要不是師父明言,我都不敢相信那個吉力萬就是慕容蘭呢。」

  右邊一直沒有開口的另一個中等個子的黑衣人,緩緩地拉下了面巾,盧循那張清秀的臉出現在了視線之中,他平靜地搖了搖頭:「剛才謝家的護衛警戒四周,這個慕容蘭顯然是來跟謝安謝玄見面的,劉裕不過是個執行者,我們就算抓住他們也沒用。大師兄說得對,此事必須向師尊彙報,由他定奪下一步的事情。」

  為首的那名黑衣人也拉下了面巾,可不正是天師道的大師兄孫恩?他微微一笑,轉頭看向了盧循:「二師弟,這裡就交給你了,監視劉裕和慕容蘭的動向,但不要輕舉妄動。我去去就來。」

  說完,孫恩猛地向林中發力飛奔,動作快如脫兔,三兩下躍奔之後,就不見了蹤影。

  徐道覆歎了口氣:「二師兄,你覺得我們跟會稽王他們的合作,值得嗎?忙來忙去,折損了數百精英,最後卻幾乎一無所得,我看,這些當官的都靠不住,神教應該自己來才是。」

  盧循搖了搖頭:「道覆,慎言。與高門世家的合作是師父定下的策略,不是我等可以妄議的,再說,這回我們也不是一無所得。聽師尊的意思,神教還是得到了可以在廣州,江州和三吳一帶自由傳教的許可,以後的事情,大有可為呢。」

  徐道覆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真的能讓我們自由傳教了嗎?太好了。只要這口子一開,不出三年,我們神教的隊伍,就能壯大十倍!」

  盧循眉頭一挑,一絲冷厲之色閃過:「外敵一去,內鬥必起,屬於神教的天下,就快要來了,劉裕,你最好還是跟鮮卑女人去北方,離得越遠越好。」

  孫恩的身影閃過了幾片樹林,最後鑽進了一處荒廢已久的土地祠,孫泰一身道袍高冠,負手而立,背對著門口,聽到腳步聲,也不回頭,只是淡淡地一句:「事情都處理完了嗎?」

  孫恩行了個禮,恭聲道:「都處理完了,那十幾個在建康說書的人,全都給了錢,讓他們回鄉,哼,這些傢伙還以為自己可以發財了,卻不曾想,我們的殺手早就在半道上等著他們,正好今天這拍賣大會吸引了朝廷的注意力,是不會有人察覺到十幾個說書人的消失。」

  孫泰點了點頭,轉過了身:「全都沒有漏掉嗎?那個謝家的老兵怎麼樣了?」

  孫恩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之色:「只有這個人沒有找到,他跟別人不一樣,本身就不是收了錢去宣揚劉毅的,只不過是看別人誇劉毅,他也跟著誇而已,我們去晚了一步,他已經不在了。」

  孫泰不滿地一拂袖:「怎麼搞的,這點小事都辦不成。以後讓為師怎麼放心給你們重任?」

  孫恩連忙跪了下來:「弟子無能,請師尊處罰。」

  孫泰歎了口氣,擺了擺手:「罷了,此事到此為止,以後記住,任何一點小事,細節都不要錯過。幸好這個老兵不知道我們花錢宣傳劉毅的事,對了,給那些說書人錢的那十幾個弟子,也全都處理掉。」

  孫恩吃驚地從地上站起,他睜大了眼睛:「師尊?那可是自己人啊,也要處理掉?」

  孫泰厲聲道:「混帳,你竟然敢質疑為師的決定?這些人都跟那些說書的打過照面,這麼多說書人突然間都沒了,要是有人追查起來,難免不去尋到那些最近與他們接觸過的人,我們這些弟子,本就是特意找來的北方人,用一次也就夠了。這事你親自去辦!」

  孫恩咬了咬牙:「可否,可否饒他們一命?他們都是我親自招募的,我可以把他們打發得遠遠的,絕不留在大晉。」

  孫泰的眼中冷芒一閃:「不必了,只有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孫恩,你如果不能做這事,那我就讓別人去做。」

  孫恩歎了口氣,鄭重地行了個禮:「弟子遵命,這就去辦。」

  說到這裡,他抬起頭,看著孫泰:「還有一件事,在我等回來的時候,看到劉裕跟那個叫慕容蘭的鮮卑女人在一起,好像在計畫著什麼事,他們向北走了。」

  孫泰點了點頭:「此事我早已經知曉,你們不用管了,去做自己的事。」

  孫恩微微一愣,想要開口說什麼,孫泰的眼神如冰刀一樣,投向了他,嚇得他把到嘴邊的話趕緊吞了回去,行禮而退。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20
第六百九十九章 毒殺親叔腹黑玄

  當孫恩的身影消失在廟門外時,孫泰臉上的神色,變得漸漸地陰冷起來,廟外透進的若隱若暗的光線灑在了他的臉上,透出一股陰晴不定的詭異之色,讓人望而生畏,而他眼中閃閃發光的目光,顯示他的內心,陷入了深思之中。

  桓玄的聲音從這小廟內的佛像之後響起:「孫教主,看來你的這位侄兒,現在也開始沒那麼聽你話了啊。」

  伴隨著一陣不懷好意的冷笑,桓玄那瘦削的身影從佛像之後的陰影中漸漸地踱出,而他的手裡,仍然搖著那柄金絲摺扇,上面畫著的,赫然是一位宮妝美人,眉目神色,竟然有幾分類似王妙音。

  孫泰沒有回頭,他的聲音冰冷而沉靜:「桓世子,這話你應該對令叔父去說,好像作為一個侄兒,你比孫恩走的更遠,至少,孫恩不會給我服食什麼天玄地動散。」

  桓玄的神色一變,身形也突然停了下來,轉而冷笑一聲:「那是他該死,貪戀權力,不尊先父的遺命,誰都知道我才是荊州世子,又不是碌碌無為不求上進的人,他已風燭殘年,卻是想把江山傳給自己的兒子,隻衝這一點,他就應該早點去九泉之下,向先父大人解釋去。」

  孫泰歎了口氣:「你們桓家人是夠狠的,這點本主深為嘆服,不過,這些都是你們的家事,本主並不關心,之所以肯幫你,是因為你承諾,以後讓神教在荊州傳播,對於這點,希望你能遵守承諾,不然的話,我想對你沒有什麼好處,神教的手段和厲害,你應該清楚。」

  桓玄微微一笑:「孫教主,這種狠話就不要放了,對我桓玄沒用。該守的諾,我一定會守,我不是桓衝,你們在荊州傳教,也有助於讓那些山中的荊蠻能早點歸順我們,對咱們是有好處的,而且,用你們天師道在北方的影響力,吸納北方流民,尤其是關中流民南下,也是我所需要的,這回見過了北府軍中檀憑之,魏詠之這些人的戰鬥力,我更確信這點了。」

  說到這裡,桓玄突然話風一變:「只不過,這得等我執掌荊州,說話算話後才行,桓衝就算現在命不久矣,這荊州刺史的大權,也落不到我手裡,他的那兩個寶貝兒子,我的那兩個厲害堂兄,正當壯年,也有威信,只怕他們還能執掌很長的時間。」

  孫泰的臉色一變:「你什麼意思,想耍賴?」

  桓玄擺了擺手:「不是我想耍賴啊,只是這荊州大權一日不到我手,我就一日無法兌現承諾啊。剛才我都說了,你們在荊州的活動,對我很有利,也很重要,我總不可能為了毀諾,放著先父大人留下的基業不要吧。」

  孫泰咬了咬牙:「桓玄,你說你要不留痕跡地弄死桓衝,為此,我們特地配出了那種不留痕跡的天玄地動散給你,這三四年來一日未曾間斷過,現在桓衝已經快死了,你卻說你當不了刺史,不準備履約了,那你到底要如何才肯作數?」

  桓玄的眼中閃過一道冷厲之色:「此事急不得,我這兩年遊歷整個大晉,這才知道為什麼桓衝當年要退讓,為什麼先父大人沒有一意孤行地強行廢立。建康城中的世家的底蘊,並不是表面上顯示的那樣不堪,只憑荊州一地,外有強胡,內有世家掣肘,如果對外沒有絕世的武功,比如先父大人三次北伐那種,想要行改天換地之事,真的不容易。如果做不到這點,那一個區區的荊州刺史之位,又有什麼值得拼了命去爭取的呢?」

  孫泰冷笑道:「剛才還說要爭取荊州刺史的基業,現在又說當不了皇帝就不要當這個刺史了,桓玄,你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是假?」

  桓玄笑著看向了孫泰:「假作真時真亦假,這世上的人情如水,人心多變,唯一能信任的,只有赤裸裸的利益,我們能成為朋友,就是因為利益,而不是因為我們多互相喜歡,或者說多信任對方,孫大教主,是吧。」

  孫泰咬了咬牙:「別七拐八繞的了,你想要什麼,想要我們做什麼,直說吧,如果有共同的利益,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本主自然會考慮。」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閃:「我不打算在近期接掌荊州刺史,一來桓衝剛死,若是讓我的兩個堂兄很快就跟著去,那太明顯了,誰都會懷疑是我幹的,建康城中不少世家早就看我們桓家為眼中釘,肉中刺,正想找藉口除了我們,若是家族內鬥,只會讓外人趁虛而入,所以,行散之事,到此為止,以後我不想繼續用在自家人身上。」

  孫泰的眉頭一挑:「既然如此,你要對桓衝下手做什麼?」

  桓玄笑道:「他必須死,一來他一直不肯放權,如果他有意交還荊州大權給我,就不會去向朝廷給我求一個義興太守的職務,把我打發離開荊州了,也是從那一刻起,我們開始成為朋友,對吧。」

  孫泰點了點頭:「不錯,四年前的六月十八,你離開江陵的那一天,小雨,江陵城外的湘女祠,我們開始合作。」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閃:「桓衝為人謹慎,守成有餘,進取不足,而他的兩個兒子桓石民和桓石虔,一個保守,另一個激進,都不是足以撐起荊州,光大我桓氏的帥才,如果他們的能力真的強過我,那我也不說什麼了,但能力不足的人,要利用手中的權力,使各種手段,拉上與我桓氏有大仇的建康世家來打擊,排擠我,那就別怪我不講同門之義了。我不能再讓桓衝有時間安排兩個兒子接班,掌軍掌權的事,所以必須要提前行動,桓衝在建康和京口的時候,跟那幫世家高門學的喜歡清談,行散服石,所以這個弱點,給我抓住了,當然,這得感謝你們的幫忙。」

  孫泰臉上閃過一絲得色:「五石散是一門學問,也是神教安身立命之道,桓世子,你找對了人。不過,桓衝死後,你的下一步計畫是什麼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20
第七百章 桓與天師共天下

  桓玄微微一笑:「下一步的計畫?自然是先建立自己的勢力,然後再慢慢地因時而動,時機成熟時,荊州自然是囊中之物。」

  孫泰冷笑道:「自己的勢力?就靠在義興當個郡守?還是靠你這五千隨時可能被收回的兵馬?桓世子,有自信是好事,可是自信過了頭,就不是什麼好事了。又或者說,你想靠今天這個三百萬買下的奴隸,成就一番大事?魯宗之確實強悍,但他還不是劉裕。即使是劉裕,沒有後面的謝家扶持,也不會有現在的順利。」

  桓玄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厲的神色:「魯宗之自然有他的用處,我說的建立自己的勢力,就非他不可,桓衝死後,荊州必然震動,就算桓石虔和桓石民能接任刺史一職,也要先穩定內部,到時候,我會把魯宗之放回荊州,讓他駐守南陽一代,吸引關中流民來投,當年桓衝能成勢,靠的就是在京口執掌過一陣北府,而我要走的,無非是他的舊路,只不過,南陽一帶,是荊州北方的門戶,在這裡如果有一支忠於我的力量存在,那奪取江陵,就是早晚的事。」

  孫泰的眉頭一挑:「想不到你居然有這樣的謀劃,是我小看你了。不過,你能想到的,難道你的兩個堂兄不會想到嗎?你就不怕他們有應對之策?」

  桓玄笑著擺了擺手:「荊州的情況,我可比你清楚,本地的豪強士人確實依附我桓氏,這些年來,也唯桓衝馬首是瞻,但這些人都是本土豪強,並沒有在關中的影響力,關中的那些強悍的流民,不會南下投奔,所以,只有魯宗之這樣的關中本地人,為我所用,才可能多吸引關中流人南下,這也是我要花大錢買下他的根本原因。」

  孫泰歎了口氣:「桓世子,你真的有跟年齡不相稱的智慧和謀略,本主就喜歡跟你這樣的聰明人合作。這麼說來,你準備在義興出任郡守,暗中操縱魯宗之為你在南陽一帶募集關中流民,以為自己的勢力,對嗎?」

  桓玄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非也非也,在義興不會有什麼作為,父為九州伯,兒為五湖長,能有什麼出息?我有意辭去這一職務,留在建康城,多多聯繫世家門閥,有機會的話,參與北伐之事,為自己爭取聲名。」

  孫泰笑著搖了搖頭:「世家門閥跟你桓氏可是死敵啊,不會向著你的。當年你爹在世時,差點把他們給整死,相比北方的胡人,他們更防範的,是你們荊州桓氏。這點我天天跟會稽王,王國寶他們接觸,最清楚不過。」

  桓玄冷笑道:「如果是謝安獨大,世家門閥以其馬首是瞻時,確實如此,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我這段已經聯繫到了王旬兄弟,公然與謝氏為敵,而今天的拍賣會上,謝家自己也有內部分裂的痕跡,謝琰與謝玄的矛盾公開化,只怕謝安也會頭皮發麻。任何家族的衰落,都是從內部分裂開始的,謝家如果鎮不住自己的兒子,那外部世家必然起別的心思,跟著王國寶的人會越來越多,到時候,你孫大教主的機會就來了。」

  孫泰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之色:「所以,我們更需要聯合,一旦荊州的勢力可以加入支持某一邊,那一邊就會有勝算了,桓世子,如果你想引見給會稽王,我可以幫你引見。」

  桓玄冷冷地說道:「免了,以前我不是沒動過這方面的心思,想要跟他司馬道子聯合,結果此人竟然公然說先父大人想要謀反,意欲何為,隻這一件事,就決定了我們不可能合作。孫教主,我知道你暫時依陵於這個黑人王爺,也不過是權宜之計,想要發展壯大你的神教的力量,只可惜,你的計畫多半不會實現。所以我勸你還是不要把自己跟司馬道子和王國寶綁得太緊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孫泰的臉上閃過一絲不信:「桓玄,你不用挑撥,現在會稽王對本主可是言聽計從,就連王國寶都生出了妒嫉之心呢。他這樣說你,不過是令尊大人當年把他司馬氏皇室逼得太緊太狠了,人家現在有了權,發幾句牢騷怎麼了?你要是這樣的氣量,只怕成不了大事。」

  桓玄哈哈一笑,搖了搖頭:「我的教主大人,你現在還沒看清楚問題的實質啊,這事壞就壞在你讓王國寶生了妒嫉之心上了,會稽王那裡,同樣存在著爭寵的問題,向著你就會冷落了王國寶。你現在對司馬道子能用上的,無非就是那些個小藥丸,再加上可以獻一兩條計策,幫他跳跳大神,行點法事而已。但你能象王國寶那樣,為司馬道子聯繫世家,在朝廷裡興風作浪,去分謝家之權,奪回失去已久的皇家權力嗎?」

  孫泰的額頭開始冒汗,眼中光芒閃閃,桓玄的話,顯然說中了他心中的痛處,讓他無言以對。

  桓玄歎了口氣,上前一步,看著孫泰的眼睛,正色道:「孫教主,你應該清楚,那些個目光短淺,只知道自己享樂,卻無進取之心的傢伙,無論是司馬道子,還是王國寶,都只是戀權之輩,又沒有那能力。他們不配擁有這個天下,因為他們撐不起大晉的江山,也造福不了天下的子民。這種事情,只有我們這樣的人才能完成,我若君臨天下,必讓你擔任國師,繞開那些只會吸食民血民脂的貪焚之輩,施恩佈道於天下,當年晉元帝司馬睿可以王與馬共天下,我也可以桓與天師道共天下,沒有問題!」

  孫泰的眼睛一亮:「當真如此?」

  桓玄哈哈一笑,舉手指天:「皇天在上,神明為證,我桓玄若有違今日之諾,他日必死於大江之上,亂刀之下!教我肢體分裂,懸首大航,魂魄不得歸故鄉!」桓玄說的極為認真,表情也是無比地虔誠,就連一邊的孫泰也看得不免動容,他點了點頭,正色道:「既然桓世子這樣說了,那本主也沒什麼可懷疑的了,以後咱們就是一輛戰車上的盟友了,同生共死!」

  桓玄微微一笑:「那我們就商量一下,如何來奪取咱們的天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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