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99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43
第七百二十一章 一本正經瞎忽悠

  劉裕微微一笑,以手按胸,按胡人的禮儀回了個禮:「二位都是英雄好漢,此去定會有所作為,不過任何時候都要記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保全自己,方能逞英雄之志!」

  慕容蘭神色複雜地回了個禮,一言不發。

  王睿與王懿轉身大踏步向著北方而行,邊走邊仰天長嘯,漸漸地,他們的身影和嘯聲消失在了地平線的遠端,再也看不見。

  皇甫敷的目光落到了劉裕的身上,沉聲道:「阿巴斯,現在輪到你們了。」

  劉裕淡然一笑:「皇甫將軍,我不明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皇甫敷的眼中冷芒一閃:「你們並非大晉子民,卻是身負武器,出現在這戰區之中,雖然你們自己說只是商人,但我們無法判定你的話是真是假,所以,本將有理由把你當成奸細拿下,帶回去細細審問。你如果識相的話,就不要逼我們出手,動起手來,我無法保證你的安全。」

  劉裕笑道:「我們既然並非晉國子民,就有權力走自己的路,剛才的權杖,你也看到了,難道堂堂大晉五州都督的權杖,也不頂事嗎?」

  皇甫敷不屑地把手中的權杖扔回給了劉裕:「阿巴斯先生,我怕你是弄錯了一件事,這個五州都督,可不包括我們荊州啊,北府軍聽謝家的軍令不假,但他謝玄謝鎮軍的將令,還管不到我們荊州軍的頭上。」

  慕容蘭的眼中冷芒一閃,握緊了手中的大弓:「這麼說,你們想要硬來嗎?」

  吳坊正連忙再次下跪,聲音中帶著哭腔:「軍爺,將軍,你們可千萬別冤枉了二位好人啊,他們若是奸細,又怎麼會留下來救我們呢?我小老兒以性命擔保,他們絕非大晉之敵啊。」

  桓振厲聲道:「住口,這裡沒有你們說話的份!阿巴斯,你說你跟謝家有交情,為什麼謝家給你權杖,你不在大晉境內做生意,卻要去秦國?」

  劉裕淡然道:「因為我們的產業,貨物都在秦國境內,當然,我答應幫大晉去做一些有利於他們的生意,以後也在大晉境內行商,謝都督這才給了我這個權杖,但我畢竟得先回長安一趟啊,去遲了,萬一我的商行毀於戰火,那可就什麼都完了。」

  桓振的眼中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你跟謝家作了什麼交易,能給他們什麼?」

  劉裕微微一笑:「桓公子,這些是商業的秘密,不能隨便跟別人說的,只不過,我可以保證,此事對大晉絕對有利,對你們荊州桓家也是大大地有利。」

  桓振咬了咬牙,沉聲道:「不行,你幫了謝家,就是跟我們桓家為敵。你既然深入過大晉,應該知道我大晉的內情,謝家組建北府軍,就是想借軍功壓我桓家一頭,雖然說都是為了大晉,但也有個競爭的關係,要是此事我們不知道也就罷了,可現在你就在我們手裡,要我們放你去為謝家做事,怎麼可能?!」

  劉裕勾了勾嘴角:「你們當真想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嗎?」

  桓振的眼中閃過一絲渴望的神色:「當然,你如果不肯說實話,就休怪我們帶你換個地方問話了。」

  劉裕咬了咬牙,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好吧,既然你桓公子這樣說了,我再拒絕,就是不給你面子了,不過此事涉及軍機,還請桓公子摒退左右。」

  皇甫敷的眉頭一皺:「振公子,當心危險。」

  桓振哈哈一笑,透出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怕什麼,他們兩個連馬都沒有,我就不信能跑得上天,再說了,有皇甫將軍和我在這裡,還怕對付不了兩個胡商嗎?」

  皇甫敷暗自歎了口氣,這桓振天不怕地不怕,武藝卻是非常地高強,即使跟他那個以勇名傳遍天下,可以手格猛獸的父親相比,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自己倒並不是太擔心眼前這兩人真的能勝過自己。想到這裡,皇甫敷一揮手,身邊的眾騎士全都行禮打馬,轉身而退,很快,就馳到了百餘步左右的距離,又處逆風口,無論這四人說什麼事,都不可能聽得清楚了。

  劉裕看著眾騎退散後,微微一笑,說道:「其實我們這次去長安,並非是要做什麼生意,而是奉了謝將軍的命令,想辦法去助慕容泓或者姚萇的軍隊,攻取長安。」

  桓振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什麼?他竟然讓你做這種事?怎麼可能呢?苻堅雖然兵敗,但是長安畢竟是他的首都,關中人心又向著苻堅,哪可能說丟就丟?再說了,你區區一個商人,能做什麼?」

  劉裕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正是因為苻堅得人心,所以如果持續打下去,鮮卑人和羌人不能速勝的話,叛亂會被很快平定,一旦讓苻堅緩過勁來,那無論是你們桓家軍的經略中原,還是謝家計畫的出兵齊魯,都只怕要難以實現了。我雖然只是個商人,但在長安也有些自己的關係,尤其是以前為了走私,知道一些秘道,暗門,可以通過這些,助圍攻長安的鮮卑軍隊破城。就算再不濟,也能在長安城中製造混亂,增加苻堅守城的難度。一旦長安的外城被突破,那四方觀望的不少關中豪強,也許就會轉而支持鮮卑人和羌人了。」

  皇甫敷的眉頭深鎖:「苻堅雖然仁義,但是打仗不行,有他在,並不足為懼,這點在淝水早就證明了。可是慕容鮮卑卻是兇悍善戰,姚萇又是極為狡猾,善於用兵,打掉苻堅,卻扶起兩頭更兇狠的狼,真的是好事嗎?」

  劉裕笑道:「我當時也是這樣問過謝鎮軍的,他卻說,苻堅雖然打仗不行,但是得人心,攻不足而守有餘,關中有山河之固,四塞形勝之地,有苻堅在,想收復很難。但是鮮卑人也好,羌賊也罷,並不得人心,即使占了長安,也只能佔據一時,不可能長久控制。到時候如果你們王師大起,鼓行入關,則關中父老只會倒向你們大晉。」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43
第七百二十二章 誑言欲見桓荊州

  劉裕看著已經陷入了沉吟之中的皇甫敷,緊跟著說道:「皇甫將軍,你們漢人的事情,我不想多摻和,但是我的產業,貨物都在長安,我得趕回去把它們趕快處理掉,不能讓仗一起打下去,最後我可就什麼也剩不下了,要得關中,你們桓家應該是最有機會的,因為離得最近,對吧。」

  桓振勾了勾嘴角:「這個,這個只怕沒那麼容易吧,我家大父現在病重,我們…………」

  劉裕故作驚訝:「咦?桓刺史他怎麼了?」

  皇甫敷馬上打斷了桓振的話,說道:「我家刺史大人身體很好,現在正坐鎮洛陽地外龍門一帶,指揮著圍攻洛陽之事。剛才振公子的意思是,主公他最近操勞軍事,偶染小恙,現在已經不妨事了。」

  桓振意識到了自己犯了個大錯,在兩個胡商面前把祖父病重之事給洩露出來了,悔得腸子都要青了,連忙說道:「不錯,就如皇甫將軍所言,洛陽沒有攻克,祖父大人又怎麼可能回師呢?阿巴斯,鐵木真,你們的情報很有用,我覺得你們應該當面向我家大父大人(兩晉時稱祖父為大父)稟報,由他老人家定奪才是。」

  劉裕哈哈一笑:「沒有問題,謝家那邊還托我方便的時候傳話給桓刺史呢,反正現在關中的事情也不急於這一兩天,皇甫將軍,桓公子,要不我們這就出發吧,對於攻略關中的事情,我還真的想跟桓刺史商量一下呢,只要能保證我們商號以後在關中的權利,我是很樂意與桓氏合作的。」

  桓振沒想到劉裕居然打蛇隨棍上,借著自己的話想要去見桓衝了,心中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又似百貓撓心,脫口而出:「不,現在大父大人不會見你。」

  慕容蘭也跟著裝作很驚訝的樣子:「有什麼問題嗎?為什麼現在桓刺史不能見我們?莫非,是因為他的小恙還沒好?」

  皇甫敷乾咳了兩聲,目光落在了地上,突然看到了護城溝上的覆土,靈機一動,說道:「其實,其實也沒什麼別的原因,阿巴斯先生,你剛才不是說了,這裡你來的時候,屍體已經腐爛多日,有疫病的可能麼?」

  劉裕笑著點了點頭:「不錯,正是如此,你是沒看見哪,那護城溝裡都流黑水,生屍蟲了,若不及時焚燒掩蓋掉這些屍體,只怕不出三日,就會有大疫開始流行了。城中那百餘名百姓首當其衝,不用幾天就會死掉大半,活著的人為了求生而會亂跑,無論他們接觸到了誰,都會把這可怕的瘟神給傳染,所以我們這些做生意的人,也怕這瘟神會找上自己,才會讓王氏兄弟尋來城中的民眾,一起動手把這些屍體處理掉。」

  皇甫敷這會兒心中已經想好了對策,點了點頭:「可是,畢竟屍體爛了這麼久,有沒有已經生瘟疫,誰也不好說,那些個百姓我們不會帶回軍營,只會交給地方官吏加以安置,但你們兩個若是親自去見主公,以他初愈的病體,萬一你們身上有什麼瘟神,那可就壞了大事了,所以現在你們不宜去見主公,明白嗎?」

  劉裕勾了勾嘴角,裝出一副失望的神色:「這樣啊,那太可惜了。要不然,我們跟你們回去,再等等幾天試試?」

  皇甫敷搖了搖頭:「阿巴斯,難道你們不想著早點回長安嗎?不想著去整頓你家的那些個產業,生意?」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長安現在一片兵荒馬亂,早幾天晚幾天回去沒啥區別,我們現在也要觀望,要看看誰可能攻取長安,然後跟他暫時合作。當然,除了苻堅,別的胡人在關中是無法長久立足的,最後肯定還是你們大晉的軍隊進入關中,到時候你放心,只要我和你們家主公大人談好了條件,一定會助你們平定關中的。」

  桓振冷笑道:「你不是幫著謝家麼?為什麼這會兒又要向著我們了?」

  劉裕哈哈一笑:「桓公子,請你記住,我是個商人,商人永遠要給自己謀取最好的利益。跟謝家合作,倒賣給他們一批秦國軍糧,是因為我需要得到謝家的説明,尤其是這塊權杖,以保全性命。至於去關中生事,那些不過是題外話了,作不得數。謝家的北府軍,不可能這麼快就打進關中,如果說有哪支晉軍部隊可以入關中的,那自然是你們荊州桓氏了,所以關中的事情,我不跟你們談,又能跟誰談呢?」

  慕容蘭跟著說道:「是啊,只可惜你們家主公現在剛剛病癒,又要圍攻洛陽,只怕顧不得取關中之事。此事只好以後再議了,不過你們放心,我們回長安後,會儘早派人和你們取得聯繫的。」

  皇甫敷的眉頭一皺:「那這麼說來,咱們還得交換點信物才是。」

  劉裕笑著把手中的北府軍權杖扔給了皇甫敷:「皇甫將軍,這就是我的信物了,反正現在也早離了北府軍的地界,要此物無用,以後你若是派人來長安,就讓他們持此物,去西域阿拉巴哈商行,找我阿巴斯和鐵木真兄弟就行了。」

  皇甫敷喃喃地念道:「西域阿拉巴哈商行?我怎麼沒聽說過啊。」

  劉裕勾了勾嘴角:「以前我們主要是在涼州一帶做生意,很少到中原腹地,去長安也不過這兩年的事,皇甫將軍對長安很熟嗎?」

  皇甫敷搖了搖頭:「不,那是敵國首都,我怎麼會熟,只是這個商行名字實在是沒怎麼聽過罷了。也罷,請收下這個。」他說著,取下了腰間的一塊權杖,扔向了劉裕,劉裕接過後仔細一看,也是一面做工考究的紫檀木權杖,上面刻著皇甫二字,背面則是熊虎的圖案,皇甫敷沉聲道,「此權杖乃是我的軍令腰牌,見牌如見我皇甫敷,你以後若是想來荊州找我們聯繫,無論是去襄陽還是江陵,只要出示此權杖,自然會有人帶你們來見我家主公。」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43
第七百二十三章 大路朝天向洛陽

  劉裕收過了權杖,揣進了懷裡,微微一笑:「好的,有緣的話,我們會再見的,現在,趁著天色還沒有黑,我們要繼續上路了,皇甫將軍,桓公子,咱們就此別過吧。」

  桓振勾了勾嘴角:「你們準備去哪裡?直接回長安嗎?怕是不容易吧。現在潼關已經被慕容泓和慕容衝的軍隊攻破,控制,想要入關中,你們最好是跟我們走,繞道南陽,走武關,出藍田青泥,最後到長安。」

  劉裕勾了勾嘴角:「不行,這一路太遠,怕是時間來不及。其實我們早就計畫好了,有更好的打算,可以直接回關中。」

  桓振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直接回關中?嗯,也不是不可能,以你們的武藝和膽量,兩個人潛入潼關,並不容易給人發現。」

  劉裕笑道:「非也非也,我的意思是,可以跟著苻暉的軍隊,一起回長安,這樣順便還能打破潼關呢。」

  皇甫敷的眉頭一皺:「苻暉是鎮守洛陽的大將,他不可能這麼快地離開洛陽,阿巴斯,你只是個商人,沒資格為秦國作這樣的決定。」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那就需要你們的配合了,現在的秦軍,已經不可能守住洛陽,之所以咬牙不退,倒不是因為沒有得到苻堅的命令,而是因為你們的大軍已經逼近洛陽,他們不敢在敵前撤退,萬一一個閃失,潼關在前,晉軍尾隨,那可就很可能全軍覆沒了。」

  皇甫敷奇道:「阿巴斯,你這商人也懂軍事嗎?」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我是商人,不懂軍事,但我做過太多的生意,人心我還是懂的。現在中原之地,被燕國洗劫過後,十室九空,多數是象滎陽這樣,已經不可能再給洛陽提供兵馬和糧草上的支援了,加上晉軍已經到了中原,再守這洛陽孤城,毫無意義,與其象鄴城那樣慢慢地等死,不如這時候帶著幾萬軍隊和十餘萬戶氐人,退保關中,興許還能幫著苻堅守住長安呢。所以,只要你們荊州兵馬稍稍退後一些,留個百里左右的安全距離,我想,不出三天,苻暉必會撤離。到時候,我們只需要混在他的軍隊與百姓之中,就可以大搖大擺地回長安了。」

  桓振咬了咬牙:「若是你的判斷有誤,苻暉不走了呢?豈不是白白地消耗我們的軍機嗎?」

  劉裕正色道:「你們本來也沒打算強攻洛陽,桓公子,其實大家都清楚,苻暉手下畢竟還有幾萬大軍,洛陽又是自古以來的中原第一重鎮,守備森嚴,你們若是強攻,那只會死傷慘重,到頭來說不定反而被謝家占了先手。讓開一條路,放苻暉回關中,才是你們最正確的選擇,到時候可以兵不血刃地佔領洛陽。」

  皇甫敷冷笑道:「可是苻暉若是帶走百姓,我們只得一座空城,又有何用?」

  慕容蘭笑著搖了搖頭:「皇甫將軍,你的擔心太多餘了,在這個時候,有多少百姓肯拋家捨業跟著秦國的軍隊走?他們連洛陽都守不住,去了關中又能好到哪裡了?也許氐族本族的幾萬戶人會跟著撤往關中,但是漢人,一如這滎陽城中的老弱一樣,多半是不會跟著苻暉走的。」

  劉裕接過了話頭,點頭道:「想當年,桓宣武公北伐關中,圍攻長安,最後經年不下,糧盡退兵,也曾想把關中百姓都遷到大晉境內,結果沒多少人願意跟他走,連王猛都留在了關中,最後他只帶了萬餘戶百姓退回荊州,其實也是一樣的道理。你們漢人安土重遷,不到萬不得已,誰願意連祖墳和家業都不要了呢?」

  皇甫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想不到你們竟然還有這樣的見識,我真的是小看你們了,現在我越來越相信,你們能在長安城有一番作為,希望我們的合作以後能繼續,起碼,不要成為敵人。」

  劉裕的心頭一塊石頭落了地:「那還要請皇甫將軍在桓刺史面前,多多美言了,這對你們桓氏,是絕對有好處的。」

  皇甫敷點了點頭:「我會把你的意見轉告的,不過,此事我們作不了主,你還是有機會的話最好自己回關中,不要全指望跟著苻暉的軍隊回去。」

  劉裕點了點頭,從地上拔起了自己的百煉宿鐵刀,插回了背上,他向著皇甫敷一拱手:「皇甫將軍,後會有期。那些滎陽城的百姓,就麻煩你多多關照了。」

  說完,劉裕頭也不回地向著東邊就走去,慕容蘭也匆忙行了個禮,提著大弓就快步跟上,只剩下皇甫敷和桓振二人留在了原處。

  皇甫敷歎了口氣,看著劉裕遠去的背影,搖了搖頭:「如此英才,不能為我們所用,卻是去當個商人,可惜,實在是太可惜了。」

  桓振搖了搖頭:「我看,這二人像是西域的胡人,聽說前一段苻堅派呂光率大軍攻克龜茲,大破西域諸胡聯軍,想必也沒少殺這阿巴斯的同族,所以他才反過來要跟秦國作對。不過這樣也有,這傢伙能折騰出不少名堂出來,也許能有助我們早點攻取關中。」

  皇甫敷點了點頭:「振公子,茲事體大,本將要馬上回襄陽向主公請示下一步的行動,今天我們出來,本就是為了搜索和偵察滎陽一帶的敵情,現在任務還沒有全部完成,請你帶上你的部曲護衛們,繼續調查這裡的情況,最後記得帶這些百姓回去,有什麼問題跟胡參軍多交流,我先走一步。」

  他說完,直接打馬轉身就走,四十餘騎在後面緊緊跟隨,向南而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桓振的眼中閃過一絲兇狠的神色,一騎馳來,馬上端坐著一員身形矯健剽悍,滿臉英氣的少年將校,雙目如電,左眼角處有一顆綠豆大的小肉瘤,下巴上已經留起了短髯,奔到桓振的身邊,開口道:「振公子,我們現在要帶著滎陽百姓們…………」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43
第七百二十四章 荊州義士胡道序

  胡參軍的話音沒落,桓振突然眼中殺氣一現,抄起鞍邊的大弓,瞬間搭箭上弦,還沒來得及這個胡參軍反應過來,一箭已經出手,四十步外,正滿臉堆笑的吳坊正的咽喉頓時就給射了個通透,他的身子無力地跪倒在了地上,雙手虛抓兩下,連叫都沒叫出一聲,就此咽氣。

  胡參軍的笑容頓時就僵在了臉上,還沒等他驚訝地張開嘴,只聽到桓振的咆哮聲在四周響起:「給我殺,一個也別放過,快!」

  原本和周圍的百姓們一起發愣的桓家軍士們,終於反應了過來,不少人遲疑地舉起了弓箭與矛槊,卻是不敢出手,直到桓振再次抽弓放箭,射倒了一個開始轉身逃跑的老婦之後,他們才開始不再猶豫,箭射矛刺,馬蹄奮飛,也就片刻的功夫,百餘名劫後餘生的滎陽百姓,便紛紛僕地而亡,跑的最遠的一個,也不過奔出了十餘步而已。

  桓振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大弓,弓弦仍在微微地振動著,遠處的一具屍體被長杆狼牙箭穿了個透心涼,無助地倒在地上,那是他今天擊殺的第六個人了,他的嘴角邊掛起了一絲殘忍的微笑,他那血紅的舌頭,如同惡狼一般,伸了出來,舔著自己的嘴唇,一邊的胡參軍滿臉怒容,雙拳緊握,在微微地發抖,卻是一言不發。

  桓振歪著頭,看著一邊的胡參軍,笑道:「胡藩,你號稱荊州神射手,將門虎子,怎麼剛才的戰鬥,卻不殺一人,不射一箭呢?」

  胡藩咬了咬牙:「戰鬥?振公子,這不是戰鬥,分明就是一場屠殺!我胡藩雖然渴望軍功,想要建功立業,但還不至於喪心病狂,對手無寸鐵的百姓下殺手,若是軍功是這樣地取得,那我寧可回家種地!」

  桓振的臉上笑容慢慢地褪去,眼中閃過一道鄙夷的凶光:「喲,我們的胡參軍,原來還是個悲天憫人的大英雄啊。只是你好像也沒你說的這麼崇高吧,這一路行來,你親自帶兵踏平的村落,誅殺的平民,也不在少數吧。」

  胡藩的臉上閃過一絲愧色,說道:「那些,那些我原來只是奉命而行,但真正執行的時候,內心也很掙扎,我只能一次次地告訴自己,這些是敵國百姓,不服王化,不迎王師,大軍到來時不迎風歸順,還想結寨自保。而且,我踏平的村落裡,隻殺壯丁男子,可從沒有對老弱婦孺下過手!」

  「今天我聽了那個胡人的一席化,深深地為以前所作所為羞愧,我們漢人可是禮儀之邦,從小就被教導要行仁義,愛百姓,可是到頭來,我們做的事,思想見識,還不如一個胡人商人。振公子,你明明答應了那阿巴斯,要帶這些滎陽百姓回去,為什麼又要背信棄義地把這些人全部擊殺?」

  桓振的眼中閃過一道凶芒:「胡藩,你說,我們來這裡是做什麼的?」

  胡藩不假思索地回道:「奉了冠軍將軍的將令,我等率精騎前來,為的是偵察敵情,消滅敵軍的小股部隊。」

  桓振哈哈一笑:「很好,那我們現在的任務,完成得如何了?」

  胡藩正色道:「偵察的任務其實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只是因為遇到了阿巴斯,這個重大軍情需要提前通知冠軍將軍,所以皇甫將軍才會先行一步。但他走前,不是明明下令讓我等護送百姓回去嗎?」

  桓振冷笑道:「是啊,所以你就傻乎乎地要執行皇甫敷的命令,讓他去領功得賞,而我們還要在這裡瞎轉悠,最後帶著這些老弱病殘慢騰騰地回營,回去之後,寸功沒有,這些人還可能有瘟疫在身,若是帶回去,在軍中散播開來,那誰來負這個責,你嗎?」

  胡藩給問得張口結舌,卻是無法反駁。

  桓振看著遠處正在收割這些滎陽百姓屍身上的首級的軍士,大聲道:「別割腦袋,都是些老頭,一看便知,反惹麻煩,就割掉鼻子帶回去好了,那個反正看不出年齡,還有,把這些死鬼堆一起燒了,可能都已經染了疫,也別費事去埋。」

  遠處的軍士們齊聲應諾,然後按桓振的吩咐去做,人人臉都都掛著笑容,畢竟,桓振這回讓他們很多人都得到了斬獲,回去就是實打實的軍功封賞,這些虎狼一樣的軍士,一旦見了血,得了功,感覺就連這腐臭的空氣,也變得香甜起來。

  桓振笑著指著這些軍士們,對胡藩說道:「道序啊(胡藩的字),你是軍人,就應該瞭解士卒的需要,我們上戰場打仗,捨生忘死,為的就是功業,我們這些為將,當參軍的,功業是可以通過軍隊的斬獲來實現,可這些小兵呢,那就得要實打實的人頭,你保護了無用的百姓,卻讓將士們失去了立功的機會,最後只能讓將士離心。至於那些百姓,本就是敵國民眾,是殺是放都不過是我們一念之間的事,本為牛羊,又何必需要同情?我們出征之前,都要殺牛宰羊,以血祭旗,這些個老弱病殘,正好當了我們這回出來的祭旗牛羊便是了。」

  胡藩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恨聲道:「振公子,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同意你的觀點,這些是人,不是牛羊!」

  桓振冷笑道:「亂世中的人命如草芥,還不如牛羊呢,牛羊起碼可以宰了吃,這些人可以嗎?胡道序,我看你有些本事,本想結交於你,想不到你如此不識抬舉,卻去信那些胡蠻子的鬼話,我看,以後你在荊州軍中,也別想出人頭地了!」

  他說著,一打馬臀,戰馬絕塵而去,身後的幾個親隨突然想到了什麼,大聲道:「振公子,你的斬獲還沒取呢,我們…………」

  桓振的聲音順風遠遠飄來:「把這些斬獲讓給弟兄們,早點離開這鬼地方,我去汜水關看看!」

  胡藩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遠去的桓振的背影,長歎一聲,喃喃地自語道:「這樣的軍隊,值得我效力嗎?可惜,那阿巴斯若是我們晉國將軍,該有多好啊?!」

  一邊的一個軍士叫道:「胡參軍,咱們這給您留了兩個鼻子,您看…………」

  胡藩二話不說,打馬就向著反方向的皇甫敷所去的南方而馳,一陣煙塵把兩個想要上來討好他的軍士完全裹住,經久不散。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44
第七百二十五章 桓衝榻前身後事(一)

  襄陽,刺史府。

  自從淝水之戰後,桓家出兵北伐,大將馮該,楊廣,楊全期兄弟為先鋒,兵鋒所向,秦國守將望風而逃,這座失陷兩年多的重鎮,終於重回晉國手中,而桓衝也把此地作為自己駐節鎮守的重鎮,本想據此攻取洛陽,還於舊都,重現當年桓溫的榮光,可沒想到,卻是樂極生悲,一病不起,現在的他,頭纏藥布,雙眼深陷,骨瘦如柴,卻是躺在臥榻之上,看著面前跪著的,兩個全身甲胄的兒子,偶爾眼中冷芒一閃,如同一頭奄奄一息的老虎,還保持著最後的威嚴與鎮定。

  桓石虔和桓石民的眼中淚光閃閃,他們是被桓衝特地從前線召集回來的,本來桓衝在初病之時曾想回江陵休養,但是秦軍崩潰的速度超過了他的想像,加上那五石散的毒發作極快,旬日之間,他就無法再下床行走了,這兩天,桓衝突然有回光反照的跡象,能坐起身了,也知自己已到油盡燈枯之時,叫來兩個兒子,是準備交代後事了。

  屋內已經沒有一個僕役還在,桓衝的目光,轉向了床頭的一堆塘報,輕輕地歎了口氣:「虔兒,民兒,知道為父為何要喚你們前來嗎?」

  桓石民的聲音帶著哽咽:「父帥大人,您不要多說話了,好好養好身體便是,孩兒,,孩兒一定會為您,為我們桓家奪取洛陽!」

  桓衝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突然一下子坐起了身子,手指指向了桓石民,微微地發抖:「愚蠢!區區,區區一個洛陽,就能,就能滿足我桓家的雄心了嗎?」

  桓石民連忙磕起頭來:「大人,孩兒失言,您,您千萬別這樣,快躺下!」

  桓衝輕輕地搖了搖頭:「別說了,為父現在很好,有些話,現在不說,只怕,只怕後面沒機會說了。你們且聽我言,非我所問,不得插嘴。」

  桓石虔和桓石民對望一眼,點了點頭,仍然是跪在榻前。

  桓衝的眼中光芒炯炯,說話也變得連貫了起來:「前日裡的那個胡商阿巴斯,後來有沒有再跟你們聯繫過?」

  桓石虔搖了搖頭:「沒有,他說要到了長安才會想辦法和我們聯繫。父帥,這個人有問題嗎?」

  桓衝歎了口氣:「我一聽到此事時就覺得此人不簡單,一個胡商,哪會有這樣的氣場和見識,更是會跟謝玄有來往。這兩天我思前想後,終於明白了,此人不是什麼胡商,而是那劉裕!」

  桓石虔驚得從地上跳了起來:「什麼?是劉裕?他難道長了一張胡人臉?」

  桓衝搖了搖頭:「一開始我也想不明白,但是靈寶前日裡從京城傳書,說劉裕跟著那個慕容家的女人早就離開了京口,不知去向,估計會去北方。我以前聽說慕容氏有一門絕學,叫作易容術,可以把人的臉上套上一層面具,異於自己原來的面貌,以前沒見過,現在想來,怕是用於這劉裕身上了。也正是靠了這個,慕容家的人才能隱瞞他們的胡人面容,自由出入我大晉境內呢。」

  桓石虔咬了咬牙:「還有這種本事?!早知道就應該把他們兩個人都帶回來,嚴加審問,一定會審出來的。唉,皇甫敷這個笨蛋,還是壞了大事啊。」

  桓衝的眼中冷芒一閃:「不要怪皇甫敷,他一介武夫,不要讓他做超過他能力的事。我想說的,是振兒。虔兒,我知道你很喜歡這個兒子,因為他特別象你,是不是?」

  桓石虔的臉上閃過一絲得色:「父帥大人,難道您不喜歡振兒嗎?民弟文武雙全,而孩兒一家,向來是勇武剛烈,如此才是我桓家本色吧。」

  桓衝搖了搖頭,正色道:「敗我桓氏者,必此兒也。虔兒,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就心如虎狼,為了籠絡部下,縱兵屠殺已經歸順的百姓,若是讓他一朝權力在手,必成石虎,冉閔之流,即使武力絕世,也必將失盡人心,所以,此兒不可大用,更不可讓他掌軍,聽到沒有!」

  桓石虔的額上冷汗直冒:「孩兒,孩兒代振兒向您賠罪,此事我已經狠狠地責罰他了,打了他一百軍棍,現在他還起不來呢。但是,但是真的不給他任何機會了嗎?我會讓他改的!」

  桓衝長歎一聲:「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虔兒,我瞭解你,你雖然勇猛善戰,但只是一勇之夫,並無軍國之謀,民兒智勇雙全,卻是缺乏決斷,也不是主帥的合適人選。我桓氏一族以後想要保持榮光,只有一個人可以做到。不是你們,而是靈寶,我死之後,你們要想辦法讓他回荊州掌權。」

  桓石民睜大了眼睛:「父親大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靈寶再好,也是外侄,怎麼能把我們好不容易得到的荊州,讓給他?」

  桓衝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厲之色,刺得桓石民不敢繼續說下去,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那當年你們的伯父沒有把荊州讓給靈寶,而是給了我,是不是也是你們說的讓給外人了?」

  桓石虔和桓石民頓時無話可說,低下了頭,桓衝歎了口氣:「在這亂世之中,家族才是能保一切榮華富貴的根本,最怕的就是家族內鬥,從古至今,兄弟禍起蕭牆,從來只能讓外人占了便宜,別的不說,就是這司馬氏,失了江山,大權旁落,不就是因為自己的宗室內戰嗎?我們桓氏當年高平陵之禍,幾乎滅族,能死灰復燃,靠的不就是兄弟齊心,家族團結嗎?現在我們家占了這荊州,不過二三十年,基業未穩,就想著你爭我奪,你們以為你們占著荊州就能傳給子孫?靈寶是大哥的世子,天下盡人皆知的荊州繼承人,我這個叔父,只能代管,等我身後,肯定得把荊州讓與他才行。」

  桓石民歎了口氣,伏地道:「父帥大人,您怎麼決定我們都會服從,只是孩兒不明白,既然如此,為何這回不讓靈寶領兵北伐,而是要把他打發去建康?」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44
第七百二十六章 桓衝榻前身後事(二)

  桓衝長歎一聲,搖了搖頭:「難道你們不知道,你們的伯父在讓為父接掌荊州前,也讓為父出鎮京口多年嗎?我們桓家,是將來要掌控整個天下的家族,難道只能局限於這區區京口之地嗎?」

  桓石虔不滿地嘟囔道:「可是,可是就連孩兒們都以為,您要趕走靈寶,是為了讓我們接掌荊州啊。」

  桓衝的眼中冷芒一閃:「只有一個荊州就能得天下了嗎?想你們的大伯,何等的英雄神武,密卡登下,但仍然是功虧一簣,為什麼?不就是因為控制不了揚州,得不到那些建康城中的世家支持嗎?你以為他們一個個只在朝為官,不象我們擁有兵權,就可以小視了?我告訴你們,吳地地方千里,蔭戶隱戶以百萬戶計,如果他們真的逼急了,隨時可以拉出幾十萬兵馬出來,這回北府軍是怎麼來的,你們都沒點數嗎?」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配合著桓衝那不怒自威的氣勢,噎得桓石虔和桓石民二人都低頭不語。

  桓衝歎了口氣,語氣稍緩:「你們都是我的兒子,作為父親,哪有不希望自己兒子出人頭地,前程似錦的?你們若是真的能力超過靈寶很多,那為父也不可能拘泥於對於兄長的承諾,硬是把荊州之地留給無用之人。可是靈寶的才幹,在汝等之上,他去了建康後,不僅成功地結交到了王旬這樣的一流世家子弟,更是私下裡跟天師道的人都扯上關係了,你們難道不知道,這是一股多麼可怕的力量嗎?」

  桓石虔抬起了頭,不屑地說道:「不就是一幫裝神弄鬼的神棍嗎,能弄出什麼名堂,要是在荊州敢惹事,孩兒動動手指頭就捏死他!」

  話說到這裡,正好一隻蚊子飛過,桓石虔的眼中凶光一閃,出手如電,一把就把這隻蚊子在空中生生捏成了一堆血泥,他現在心中存了氣,畢竟本來以為穩的繼承人之位看來沒戲了,所有的怒氣都發在了這隻蚊子身上,捏死還不算完,一雙巨靈神般的大手還狠狠地把這隻蚊子搓來搓去,直到成為血粉,才算完事。

  桓衝歎了口氣:「虔兒,你這樣怎麼讓為父放心把荊州交給你們?性格暴躁衝動,遇事則全無節制,如何去跟建康城的那些高門世家鬥?」

  桓石虔恨恨地說道:「父帥大人,你也太看不起孩兒了吧,孩兒確實衝動了點,但畢竟還可以衝鋒陷陣,斬將奪旗,那些個高門世家子弟,除了謝玄,謝琰等少數幾個,還有什麼成器的?讓他們騎個馬都騎不動,我就不信了,他們還能超過孩兒!」

  桓衝厲聲道:「是啊,他們自己的子侄是不成器,可是他們能找成器的人掌軍啊,劉裕也好,劉毅也罷,這些北府軍新提拔起來的年輕人,你就有把握勝過他們?振兒就有把握強過他們?」

  桓石虔給這一通話說得又低下了頭,眼中光芒閃閃,他很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但卻無話可說,畢竟,北府軍這一年多來的表現,打服了很多人,包括他這個猛將兄在內。

  一邊的桓石民眉頭微微一皺,抬起了頭:「父帥大人,謝家這麼幹,就不怕大權旁落,以後被外人奪了權嗎?畢竟,掌軍才有實權,我們桓家,他們謝家不就是這麼起來的麼。」

  桓衝的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寬慰之色,點了點頭:「民兒,你能想到這點,很不錯,謝家確實是在飲鳩止渴,說一千,道一萬,還是他們的子侄不爭氣,謝玄這些二代還算可以,到了三代,就一無是處了,提拔重用寒人和低等士族,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所以,未來我們桓家的競爭對手,並不是謝家,王家這些已經墮落,腐朽的上層高門,而是兩種人。」

  這一下,桓石民和桓石虔異口同聲的搶問道:「哪兩種人?」

  桓衝的眼中光芒閃閃,閃出一絲奇異的光芒,而臉色也變得紅潤起來:「一種,就是劉裕,劉毅,何無忌這些人,他們出身低微,但是胸有大志,多年來的軍旅生涯也對他們是極好的歷練,再過個十年八年,等,等他們徹底地控制了軍隊,那就有取代建康高門之勢,到時候,到時候是否想行以下克上之事,全在他們一念之間了。」

  「你們記住,劉毅雖然打仗本事不如劉裕,但是,但是他跟世家能搞好關係,靈寶密報,劉毅已經,已經跟王國寶一黨暗中相結,以後,以後他就是用來牽制劉裕的一著殺棋,你們,你們以後若是要跟北府軍正面對抗,須當,須當盡全力挑撥劉裕和劉毅的矛盾,明白嗎?」

  桓石虔與桓石民認真地點了點頭:「孩兒謹記。」

  桓衝的身子有些搖晃了,經歷了剛才的一番話,他已經用了很大的力量,已近油盡燈枯之狀態,他的眼中光芒開始散亂,可嘴上卻是仍然說道:「此外,此外,天師道的妖賊,他們,他們在三吳的民間,有著巨大的力量,以後,以後若是我們需要進圖揚州,入主建康,就需要,需要與他們結盟,讓他們,讓他們在世家力量雄厚的吳地發動叛亂,如此,如此方能讓北府軍,北府軍顧此失彼,才能,才能讓我等有力量進入,進入揚州之地!」

  桓衝說到這裡,再也支持不住了,一直撐著他的雙臂一軟,整個人也跌到了榻中,桓石民和桓石虔兄弟悲呼一聲:「父親大人!」雙雙搶出,上前扶住了桓衝。

  桓衝的嘴角邊掛著血涎,聲音越來越低,他的眼神已經完全地發散,即使是一個不通醫理的人看到他現在這樣,也知道,他已經處於彌留之際。桓衝輕輕地歎了口氣:「剛才說的那些,都是,都是我桓氏謀奪大位之舉,你們,你們需要全力扶助桓玄完成此舉,如此,如此方不負大哥對我之所托,不負,不負我桓氏列祖列宗。」

  桓石民垂淚道:「可是,可是若是靈寶容不下我等怎麼辦?父親大人,我們放權給人家,可人家要是反攻倒算,如之奈何?」

  桓衝的眼睛本已微閉,聽到這話時,猛地張開,低聲道:「下面的事情聽好,這是為你們兄弟二人,也為我們這一脈謀的後路!」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44
第七百二十七章 一代梟雄辭世語

  桓石虔和桓石民都不敢再出一聲了,豎起耳朵,圓睜雙眼,生怕漏過一句重要的話。

  桓衝努力地調整了一下呼吸,看著眼前的兩個兒子,輕輕地說道:「靈寶這回鉅資買下了關中豪強魯宗之,又,又來信請我表舉他為南陽太守,你可知,你們可知他是為了什麼?」

  桓石民說道:「靈寶這是想以魯宗之鎮守襄陽一帶,以吸引關中流民來投,建立他自己的勢力。」

  桓衝點了點頭:「這就是了,他現在懷疑我想占著荊州不還給他,卻不瞭解我的這一片苦心。我死之後,你們要繼續控制荊州和江州,暫時不要把這刺史之位相讓給他,明白嗎?」

  桓石虔睜大了眼睛:「父親大人啊,你這是在說什麼?你剛才,你剛才不是要我們奉靈寶為荊州之主嗎?」

  桓衝歎了口氣:「我說的是,你們身後要把荊州給他,但不是現在。靈寶天資絕頂,但從小就容易滿足,我們這些長輩一旦誇獎他,他就,他就容易驕傲自滿,停止不前,所以,所以為了逼他成為象他父親那樣偉大的人,我們,我們必須要給他安排一條最艱難的路,荊州,只有讓他自己想辦法拿到,絕不可以就這樣輕易地相送!」

  桓石民咬了咬牙:「父親大人真是用心靈苦,但這樣一來,靈寶會恨上我們,所以,所以你要為我們早作安排?」

  桓衝點了點頭:「正是,魯宗之,魯宗之畢竟是外人,如果現在靈寶沒有掌握荊州的情況下,就,就要這個人來控制荊北,南陽,那是件,是件很危險的事。我們桓氏內部再怎麼爭鬥,都不可以,不可以讓外人得利。所以,這個魯宗之,絕不可以現在就讓他控制南陽。」

  桓石民點了點頭:「那您認為,讓誰控制南陽比較合適?」

  桓衝的眼中光芒開始黯淡,他吃力地說道:「楊,楊佺期。這個人,這個人一定要重用。」

  桓石虔訝道:「為什麼?他們楊家,當年失了梁州,落難來投,父親大人說過,這弘農楊氏是有野心的,不可大用,為何現在要說重用?」

  桓衝歎了口氣:「因為那時候還沒有魯宗之。楊佺期有將帥之才,一旦,一旦讓他有了根據之地,那是能有所作為的,而且弘農楊氏,從東漢太尉楊震開始,就是,就是名門大族,只是因為,因為投奔我大晉太晚,還在北方胡人朝中為官,所以,所以被高門世家所不容,甚至以為他們,他們是寒門。這樣的屈辱,楊氏父子是拼了命地想要洗涮,所以,所以我們只有壓著他們,才可以,才可以為我們所用。」

  「現在,現在北伐,楊佺期率兵出征,你們記住,要讓他,要讓他親自奪取洛陽,有了,有了這個功勞,就可以表他,表他為南陽太宗,讓魯宗之,魯宗之為長史,有楊佺期壓制魯宗之,可保,可保荊州北方平安,也不至於,不至於讓靈寶有在北方發展的想法,這樣,這樣才會讓他專門去建康奪權。」

  桓石虔咬了咬牙:「父親大人真的是深謀遠慮,只是這樣一來,不是更得罪了靈寶嗎?」

  桓衝長歎一聲,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可以自己奪回荊州,就會,就會明白我的苦心了,記住,魯宗之也好,楊佺期也罷,都是外人,只有我們桓氏自己人,才是可以依賴的,若靈寶實在容不下你們,可教兒孫們逃往關中,留一支血脈,明白了嗎?」

  桓石民與桓石虔對望一眼,點了點頭:「孩兒謹遵父親大人的教誨。」

  桓衝滿意地閉上眼睛,他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洛陽,洛陽的事情,退兵,五十里,讓,讓苻暉走,走…………」突然,他的頭一歪,手也無力地垂了下來,桓石虔與桓石民兄弟的哭泣之聲,頓時在室內回蕩了起來:「爹!」

  五天之後,建康城。

  一處僻靜的小院之中,桓玄一身孝服,站在小湖邊的假山之上,雖然他穿著重孝,可是臉上卻無太多哀傷之色,一邊站著的殷仲堪只剩下的那隻獨眼眨了眨:「靈寶,出去之後可不能這樣啊,叔父大人去世了,你既不回荊州,也不大辦喪事,只怕傳出去對你風評不好啊。」

  桓玄冷冷地說道:「他死的太不是時候了,這個時候,害得我還要為他戴孝,都不能在建康城中活動了。這一陣謝家和王國寶鬥的可是越來越凶,我卻不能在這時候發揮自己的作用,殷兄可知我有多著急嗎?」

  殷仲堪搖了搖頭:「不過不管怎麼說,令叔父還是厲害的,就算死後也是秘不發喪,秦軍苻暉所部,在他的威逼之下,終於還是受不了,七萬大軍,帶著十餘萬戶氐人民眾,昨天還是撤出了洛陽,梁州刺史楊亮之子楊佺期和楊廣,率五千先鋒,已經進了洛陽,捷報這幾天就會傳來。」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閃:「又是這個楊佺期,哼,桓衝就是死了也不肯放過我,用這個楊佺期立此大功,只怕就是想奪了魯宗之的位置,不讓他占了南陽罷了。」

  殷仲堪訝道:「不會吧,魯宗之可是花了大價錢的,難道他們就不用了?」

  桓玄冷笑道:「比起讓我回去奪了他兩個寶貝兒子的危險相比,魯宗之不用也沒什麼。反正楊佺期也能為他們招來一些北方流人,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殷兄,我現在感興趣的,已經不是中原,而是長安。」

  殷仲堪的眉頭一皺:「你還是認定劉裕去了長安嗎?只是他一個人到那裡能做什麼?我覺得他應該是跟慕容蘭去了鄴城,謝家恐怕是要跟燕國達成什麼協定才是。」

  桓玄搖了搖頭:「如果我是謝玄,一定不會讓劉裕在這時候去河北。跟慕容垂在這時候沒什麼協定好達成的,現在慕容垂強攻鄴城近兩個月,各種手段用盡也無法攻克,苻丕並不是塊好啃的骨頭。反倒是長安那裡,最近只怕會有大的變化了。殷兄,你看好吧,苻堅得了苻暉的兵力之助,一定會主動先出擊的,就看他,是打慕容泓還是打姚萇了。」

  說到這裡,桓玄頓了頓,笑道:「我想,應該是先打姚萇的羌人吧,畢竟,柿子要找軟的先捏!」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45
第七百二十八章 慕容傳書索末帝

  秦都,長安。

  太極殿上,即使是炎炎盛夏,也是一片蕭瑟,風兒從大風和四處透風的窗戶灌入,在整個大殿上「嗚嗚」直響,吹動著文武百官們的官服與鬚髮,所有的人都是低著頭,一言不發,而頹然坐在上面龍椅之上的天王苻堅,面沉如水,看著殿上的群臣,眼中透出一絲絲真切的渴望之色,似是希望大家能在這個風雨飄搖的時候,為危難之中的秦國,獻上起死回生的良策,可是,無人應答。

  與一年多年南征時的意氣風發相比,今天的苻堅,起碼蒼老了十歲之多,本來一頭烏黑油亮的頭髮,也已經華髮早生,兩鬢斑白,一個剛剛四十多歲,年富力強的君王,竟然這麼快就成了一個花甲老者一樣的人,實在讓感歎命運之無常。

  苻堅的目光,最後落到了左首第一位的權翼身上,長歎一聲:「權僕射啊,不用卿言,沒有防備鮮卑和羌賊,才使賊勢至此。現在關東的情況崩壞,不可收拾,短期之內,孤是無力再出關東與慕容垂爭鋒了。但是慕容泓和慕容衝二賊合兵,進逼長安,而姚萇這狗羌,又趁我軍不利之時,逃往北地起兵作亂,現在各地羌人,鮮卑賊,紛紛殺害當地郡守作亂,嶺表之地,已非我所有。權僕射,你足智多謀,以往是孤沒有聽你善言,現在,可有良策?」

  權翼勾了勾嘴角,站了出來,他沒有直接開口說話,而是轉頭向著另一邊,一個縮在人堆裡的人看了一眼,冷笑道:「天王,以前微臣就向您說過,鮮卑賊子狼子野心,絕不可信,勸您早點誅殺慕容鮮卑一族,您一念之仁,沒有聽從,現在鑄成大錯。微臣這裡,還有一份剛剛收到的敵軍來信,因為其言辭過於狂妄,怕是壞了您的興致,不敢在這朝會之前讓您過目,不過現在您既然主動提到二路賊人,臣就不得不將此來信獻上了。」

  苻堅的雙眼圓睜,兩隻拳頭一下子握得緊緊地:「是誰送來的信?孤不想看,權僕射,當著這滿朝文武的面,你念出來便是!」

  權翼的手中,變戲法似地拿出了一卷羊皮紙,高高舉在手中,對著滿朝文武亮了一遍,大聲道:「諸位,這封來信,乃是鮮卑賊慕容泓發來的,這信上說,吳王已定關東,可速資備大駕,奉送家兄皇帝,泓當帥關中燕人翼衛乘輿,還返鄴都,與秦以虎牢為界,永為鄰好。」

  此來信是如此地囂張跋扈,聽到這些話的秦朝文武官員,一個個都抬起了頭,咬牙切齒,甚至有些人開始號叫起來:「天王,末將請令出戰,不斬慕容泓這狗賊,提頭來見!」

  苻堅一下子從龍椅上跳了起來,厲聲道:「慕容賊子,欺人太甚!孤,孤若不能,不能將爾等討滅,誓不為王!」被苻堅的這股子火山爆發般的怒氣所激,殿中眾臣全都奮袖揚臂,舉拳跺腳,剛才還一片肅靜的大殿,頓時變得如同戰場一般喧囂,連那簡陋的大殿殿頂,都象要是給掀翻了一樣。

  權翼靜靜地站在原地,聽著殿上山呼海嘯般的一片喊打喊殺之聲,他的嘴角邊勾起一絲冷笑,乾咳了兩聲,殿上的叫喊聲漸漸地平息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權翼這裡,權翼朗聲道:「微臣以為,慕容泓的來信雖然狂妄無禮,但也點出了一個事實,天王,這些鮮卑賊的主心骨,就在這大殿之中啊!」

  話音未落,「撲通」一聲,一個人從人群中失魂落魄地鑽出,一頭就跪到了地上,他頭上的官帽在這一撲之下,滾落在地,而他的腦袋,不停地與地面做著親密接觸:「天王在上,臣死罪,死罪!」

  眾人一看,頓時勃然大怒,有幾個衝動的都挽起袖子準備衝上去打人了,幸虧被左右的同僚拉著才沒上得去。畢竟苻堅初即位時,曾經有氐人官員,仗著戰功,看不起王猛,對苻堅重用王猛這個漢人極為不滿,甚至在朝會上想上前毆打王猛,結果給苻堅下令當場斬殺,從此好鬥成性的氐人貴族們,再也不敢象以前那樣在朝堂之上就拳頭說話,也正因此,有幾個衝動的傢伙才會給同僚死死攔住,為的就是不想看到他們圖一時之快,丟了性命。

  但是幾乎所有人的怒吼聲伴隨著一陣陣帶了各種羊肉,牛肉,大蒜味道的口水,向著這個人的身上襲來,把他包圍在一片風暴之中:「慕容緯,你這奸賊,怎麼還不去死啊!」

  「就是,瞧瞧你們這一家子幹的好事,是人做的嗎?天王對你們天高地厚之恩,你們就是這樣回報的嗎?」

  「天王,這姓慕容的沒一個好東西,那慕容泓還有臉來討要此賊回去稱帝,請您下令,把此賊當場斬殺,以絕賊望!」

  苻堅的臉上肌肉,微微地跳動著,他的拳頭緊緊地握起,輕輕地發抖,誰都知道,這是苻堅在極其憤怒的狀態下還在克制著自己的感情,作為君王,一句話可以決定幾百人的生死,克制力,是苻堅能走到今天,成為一代明君的根本原因,但誰都能看清楚,他也快忍不住了。

  苻堅的雙眼中精光如電,直刺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的慕容緯,用儘量平靜的聲音說道:「慕容愛卿,令弟慕容泓的來信,你也聽到了吧,愛卿之宗族,可謂人面獸心,孤待之以國士,爾等卻以國難之時的舉兵作亂為報,既然令弟索要愛卿,愛卿若有意離去,那孤自當車馬相送,送你慕容氏一族團圓,然後,就戰場上一較高下,徹底作個了斷吧!」

  慕容緯痛哭流涕,頭都磕出血來了,哽咽道:「天王待我慕容氏一族天高地厚之恩,我慕容氏祖訓,做人當知恩圖報,不然必禍及子孫。當年先父不報晉恩,趁亂稱帝,以至於到罪臣手中時國破家亡,這就是報應!」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45
第七百二十九章 花言巧語緩兵計

  慕容緯的聲淚俱下,泣不成聲的聲音在整個大殿裡回蕩著:「慕容泓,慕容衝和慕容垂這三個賊子,不吸取教訓,為了個人野心想再次作亂,還想打著罪臣的名號去吸引各路賊子,還請天王現在就下令,斬了罪臣!微臣不能為陛下殺賊平亂,只能以這顆腦袋,絕了賊望,即使九泉之下,也會祝大秦平亂成功,天王江山永固!」

  說到最後,他一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彭」地一聲,這塊地磚居然被他這一頭,磕出了幾道裂縫出來,而鮮血順著這些裂縫,頓時就流得到處都是,即使是剛才一片喊打喊殺的眾臣,也不免為之色變,人總有惻隱同情之心,這會兒的慕容緯,似乎也不是那麼非死不可了。

  苻堅的神色一變,長歎一聲:「慕容卿家,剛才是孤說話說得太過了,起兵作亂,是那三個賊子的事,孤相信,與你無關。來人,還不快傳太醫,給慕容卿家療傷?」

  權翼連忙說道:「天王,不可婦人之仁啊,慕容緯居心叵測,又是這些鮮卑慕容氏的首領,今天慕容泓公然寫信來索要,就說明他的地位了,若不借機將他處死,只怕以後會更加麻煩!」

  苻堅搖了搖頭:「孤從不會無故地誅殺臣子,剛才孤已經說得很清楚,三賊是自行叛亂,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慕容緯與此事有關。若是亂殺好人,只會讓天下賢良離心。孤現在失了大半個天下,但你們這些人還跟隨著孤,不就是因為以前還算行了仁義嗎?這仁義才是孤安身立家之本,就象孤一直所說的那樣,要以德服人,以德服人,失了德,就算實力再強,又能維持多久?權僕射,你是賢人,這個道理,你還不懂嗎?」

  權翼的心中暗歎,可是嘴上也只能說道:「天王見識深遠,以德服人,臣等不及也,謹聽天王教誨。」

  苻堅看到權翼改口,心情好了不少,一直以來的鬱悶,也一掃而空,又變得意氣風發起來,他看著慕容緯,這會兒正被幾個侍從扶著,坐在一邊的一個墩子上,太醫在給他那裂開的額角上藥,他的心中一動,說道:「慕容愛卿,有件事還要牢煩你做一下。」

  慕容緯連忙要起身行禮,苻堅擺了擺手:「慕容愛卿,你受傷在身,不必拘於常禮,聽著便是。這慕容泓來信索你,你不妨回書一封,向他曉以利害,聲明大義,就說孤相信,他只是一時糊塗,被左右的奸人所迷惑,才會起兵作亂。現在孤已調洛陽,鄴城的精兵回援,區區跳樑小丑,豈可當天軍一擊?若現在棄甲歸順,孤不僅既往不咎,還會加以王候之位。」

  權翼的眉頭一皺,開口道:「天王,現在賊軍勢大,您這樣虛言恐嚇,怕是不能讓賊人心服啊。」

  慕容緯突然說道:「天王,罪臣也以為,權僕射說得對,慕容泓和慕容衝這兩個狗東西,罪臣從小看他們長大的,深知這二賊欺軟怕硬的本性,這回信,不能象您說的那樣寫,要曉以利害,才能動搖其心!」

  苻堅雙眼一亮,急道:「怎麼個曉以利害?」

  慕容緯一把推開了身邊給他剛剛纏好額頭上傷帶的太醫,騰身而起,振振有詞地說道:「這二賊起兵,本是在關東,可是卻不敢帶兵去跟慕容垂這個老賊合流,為何?正是因為當年罪臣當偽燕主時,曾經聽信了太后可足渾氏和太尉慕容評的讒言,殺了老賊的結髮妻子大段氏,逼得老賊叛燕投秦。可以說,老賊跟我們這一支的兄弟,乃是家仇血恨,大秦滅偽燕之後,老賊曾想帶兵入城,誅殺罪臣一族,以泄其恨,幸得先丞相,王錄公大人阻止,才保罪臣一命。」

  「現在老賊率先起兵作亂,而罪臣的那兩個兄弟,一向膽小,他們起兵只怕不是本意,而是因為怕受到慕容氏宗室的株連而被當地官吏擒殺,就象在張掖的慕容納,還有附逆慕容垂的慕容德的諸子,就全被當地官吏斬殺了,其他各地的慕容氏一族,也多如此。」

  「那慕容泓和慕容衝本為庸才,並無作亂之膽,大約也是因為聽說了這些各地宗室被殺的事情,又被身邊小人挑唆,才一時鬼迷心竅,起兵叛秦。但他們雖然一時僥倖小勝,卻不敢去投奔慕容垂,也是怕給他殺了。」

  「因此,現在他們既不敢去關東與老賊合流,又不敢進逼長安,就怕一戰失敗而部下烏合之眾作鳥獸散,所以才會這樣來信,語氣上雖然強硬,但實際就是試探天王的心思,看看有沒有招安歸順的可能。」

  慕容緯這一番話,純粹是他剛才裹傷的時候靈機一動想出來的,居然聽起來也無懈可擊,就連苻堅也滿意地撫著鬍鬚說道:「不錯,不錯,慕容愛卿說的很好。你真的是費心了。」

  權翼冷冷地說道:「慕容將軍(慕容緯現任官職為平南將軍,還是淝水之戰前授予的),請問既然二賊大勝我軍,擊斬巨鹿公(苻睿),現在賊眾已至十餘萬,開進關中,每天從賊者如過江之鯽,不可勝數。這樣的情況下,他們為何要示弱?」

  慕容緯搖了搖頭:「這些不過是烏合之眾,趁機作亂罷了,見二賊現在占了上風才會附逆,若是二賊戰敗,或者是攻長安不克,自然會星散,他們就是怕這點,所以不敢在這時候進逼。只要我修書一封,向他們曉以利害,告訴他們天王的仁德,將他們赦免,那他們自然會棄甲卷戈來降,即使二賊頑固,也會讓他們的手下知道,我這個前偽燕君主,都不會跟他們同流合污,只要他們還有一絲人性,就應該認清是非曲直,擒拿二賊,主動歸順,方是做人之本份!」

  權翼厲聲道:「慕容緯,你騙不了我!這不過是你的緩兵之計,想為二賊爭取時間,天王,不要上他的當!」

  慕容緯突然笑了起來:「權僕射,還是你聰明啊,你說對了,這就是緩兵之計,不過,這是我為天王爭取時間,消滅羌賊姚萇的妙計!」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45
第七百三十章 東西二賊孰可伐

  權翼氣得渾身發抖,滿臉通紅,戟指指著那慕容緯,破口大駡:「好你個奸賊,任你舌燦蓮花,也休想再誑騙天王,天王,您可以吸取以前的教訓,千萬不要上了他的當啊。」

  苻堅的眉頭一皺,剛才慕容緯的話讓他很高興,但權翼的話又提醒了他被慕容垂忽悠的痛苦往事,他咬了咬牙,看著慕容緯,沉聲道:「慕容愛卿,這裡是朝堂,是議國家大事的地方,可不是隨口胡言的時候。你寫書回絕二賊即可,這緩兵之計,又是什麼意思?」

  慕容緯的腦袋上的傷帶,這會兒已經出了一個紅黑相交的血點,肉眼可見不停地還有血跡滲出,把這個血點不斷地加深,但他神色平靜,不慌不忙地說道:「天王,請問現在對於大秦來說,哪個是最危險的敵人呢?」

  苻堅不假思索地回道:「當然是關中二股賊軍了,東邊的鮮卑慕容叛軍,還有嶺表北地一帶的羌賊。關東和中原的叛賊,還有晉軍只不過是遠禍,而這兩賊,卻是可以直接要了咱們的命啊。」

  慕容緯點了點頭:「天王高見,正是如此。但就這二股叛賊來說,又是哪一路的威脅更大?」

  權翼冷笑道:「慕容緯,你不必在這裡故意引導天王,姚萇不過遠在嶺北,離長安還有數百里地,暫時威脅不到這裡,可是你的好弟弟卻是有眾十餘萬,就駐在東邊的灞上,朝發夕至,更要命的是,每天投奔他們的鮮卑反賊,數以千計,若是我們現在不管他們,不出一個月,他們就能有二十多萬大軍,到時候想制住他們,可就難上加難了。」

  慕容緯微微一笑:「權僕射,你說的聽起來有理,可是卻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慕容泓,慕容衝兄弟二人,畏懼天王,他們主動作亂,於心有愧,又不敢去關東投奔慕容垂,所以他們就留在關中的東部,馮翊一帶,並不是為了進攻長安,而是要吸納關中的鮮卑人,為已所用。」

  苻堅點了點頭:「那權僕射說的沒錯啊,吸引了鮮卑叛賊,力量足夠了就會來進攻長安,現在長安的守軍不足十萬,也差不多是我氐族能動員的全部力量了,越是晚打,對我們越不利。」

  慕容緯搖了搖頭:「天王,長安畢竟是都城,除了氐人是您的子民外,城中的漢人,羌人,包括我們鮮卑人,也是您忠實的百姓,一旦賊軍逼近,必會應徵從軍,保家衛國。加上長安城堅固,鮮卑叛軍長於野戰,短於攻城,不是他們能輕易攻下來的。」

  「而鮮卑叛軍數量越多,軍糧的消耗就會越大,一開始還能靠著部落裡的牛羊支撐一時,但時間長了,必然難以為繼,到時候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轉頭渡河,去並州拼出一塊基業,或者是趁著老賊與陽平公大戰之時,突然出擊,佔據河北,再或者是南下中原,奪取中原之地,總之無論作何選擇,都比在這裡圍攻長安要來的好。」

  權翼哈哈一笑:「慕容緯,你這會兒又成料事如神了?若是敵軍圍攻孤城長安,再分兵四處去搶糧,最後沒等到他們斷糧,我們長安倒會先斷了,長安城內有數十萬百姓,這糧食的消耗,不比他們這些城外的鮮卑人要大得多嗎?」

  慕容緯微微一笑:「沒錯,所以按權僕射的意思,應該現在就主動出擊,大敗鮮卑叛賊了?」

  權翼不假思索地說道:「不錯,正當如此,現在趁他們實力還沒壯大,與河東的部隊和洛陽城的平原公大軍取得聯繫,三路出兵,夾擊鮮卑叛軍,他們背靠黃河,本就是兵家的死地,不趁機取之,還會有更好機會嗎?」

  慕容緯冷笑道:「可是如果長安大軍出動,背後的姚萇卻是出兵偷襲我軍側後,或者是襲取長安,如之奈何?」

  權翼微微一愣,轉而憤而一拂袖:「一派胡言,姚萇只會在嶺北一帶招兵買馬,他現在兵力也就兩三萬人,還多烏合之眾,又怎麼可能有膽子先來攻咱們?」

  慕容緯搖了搖頭:「權僕射,所謂智者千虛,必有一失,指的就是你現在這樣啊。我知道你討厭我們鮮卑人,討厭我們慕容氏,恨不得把叛賊除之而後快。其實我的想法跟你一樣,也是恨極了這些忘恩負義之輩,但是現在這個時候,得冷靜啊。鮮卑部落一向戰鬥力兇悍,現在他們以部族為單位聚焦到了一起,心知若這次失敗,再不會給放過,所以在這種絕境之下,能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前次巨鹿公起兵進剿,姚萇這羌賊雖然後來叛變,但當時建言不要逼鮮卑反賊太過,以免其絕地死戰,這個建議是沒錯的,巨鹿公輕銳果敢,不聽此言,率眾先進,結果決戰慘敗,自己也身死沙場,從此叛軍氣勢大盛,這難道不是教訓嗎?」

  苻堅的面色陰沉,一想到兒子的死,就恨得牙癢癢,但只能微微點頭,說道:「慕容將軍,你繼續說。」

  慕容緯看著臉色通紅的權翼,繼續說道:「鮮卑人我很瞭解,他們就是想過遊牧的生活,當年在偽燕的時候,這些人就成天嚷著說中原之地沒有草原,不如在塞外放牧來的自在,一個勁地想回遼東老家去,也正是因此,上下離心,所以大秦天兵一到,立刻土崩瓦解。他們在中原都待不習慣,在這關中更是不可能稱心如意。所以,他們絕不會看中關中之地在此久居,只要大軍不主動攻擊他們,他們多半是帶上關中所有的鮮卑人,一起向北出關,去那河套地區。」

  「可是羌人不一樣,從後漢開始,羌人就大規模地遷居關中,他們半耕半牧,早就習慣了在關中定居,別看姚萇現在躲在嶺北,但他做夢都想進軍關中,他才是最想要長安的那個人。只有消滅了他,後方才能穩固,隱患才能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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