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92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20
第七百零一章 烏衣巷中神秘客

  建康城,烏衣巷。

  與人來人往,門庭若市,各種豪車在門前排起了長隊的的王家,謝家等幾處高門大院相比,一處看起來毫不起眼,門庭也是非常樸素的別院,隱沒在這處喧囂之地的另一端,大門虛掩,兩個駝背老僕,青衣小帽,有氣無力地在門口掃著落葉,沒有人注意到這個長長的巷子裡,還有這麼一個獨立小世界的存在,也難怪,作為隱藏在烏衣巷最深處的這裡,幾十年來就沒出過什麼顯貴人家,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這處別院的主人是誰。

  一道被斗篷所包裹的身影,迅速地從門縫之中閃過,那兩個掃地的老僕,仿佛視而不見,也沒有任何人上來盤問此人,就象一道清風,拂進了這個小院,不帶走一絲的痕跡。

  斗篷客迅速地鑽進了小院之中,小院之內,空空落落,兩三間廂房散佈四周,一棵松樹植於庭院之中,一口枯井座落一邊,那個斗篷客站定在枯井邊上,環視四周一眼,突然一起身,整個身形騰空而起,一下子就落入了那座枯井之中。

  松樹之上,一隻烏鴉被這個斗篷客的這一下動作所驚,撲騰著翅膀,猛地想要衝天而起,突然,一道肉眼難辨的白光閃過,烏鴉的腦袋頓時就跟它的身子分了家,而兩道翅膀,也直接從空中掉落,即使是如此小的一隻飛鳥,也在空中頓時就分成了四截,一蓬血液,自天灑落。

  一塊破布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地面之上,鳥血灑滿了布面,一根羽毛都沒有落出去,四截鳥屍,輕飄飄地落在布上,而那隻烏鴉的眼睛,仍然睜著,即使是作為一隻鳥兒,它仍然是死不瞑目。

  剛才在門口一直掃地的一個駝背老僕,鬼魂一樣地出現在了這塊布的邊上,他的嘴角邊勾起了一絲冷笑,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瓷瓶,拔開塞子,向著這塊破布之上的烏鴉殘塊倒了下去,幾滴如凝脂般,略微發黃的液體落下,澆到了鳥塊之上,頓時騰起了幾道青煙,而這鳥兒的屍體,在這幾滴濃液之中,迅速地沸騰,翻滾,腥臭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煙越來越大,越來越濃,漸漸地,只聽到「滋滋」的聲音,而布上的一切,都看不清楚了,而那個駝背老僕仿佛泥雕木塑一樣,站在一邊,紋絲不動。

  等到煙霧散盡之時,也就是須臾的功夫,破布之上,再無一根鳥兒的羽毛,這隻烏鴉,就如同從這個世界中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任何地痕跡,除了殘留在破布之上的幾滴看起來焦黑,泛黃的殘液,再無任何的證據表明,這裡曾經有過一隻鳥兒了。

  駝背老僕淡然地彎了彎腰,拾起了地上的這方破布,手腕一抖,那幾滴殘液,頓時就沒入了一邊牆角中的草叢之中,沒入塵土,連一道煙霧也沒有騰起,就這樣消失不見。

  駝背老僕仔細地疊起了這塊破布,放進了自己的袖中,拿起了倚在牆邊的那條掃把,出門前向著枯井那裡略一欠身,行了個禮,然後倒退著出了院門,帶上了門,這一刻的他,重新變得遲鈍而緩慢,顫顫巍巍,全無在院中的那股迅捷與幹練,與外面這條巷子另一端的熱鬧與喧囂相比,恍如隔世。

  枯井之內響起了一陣緩慢而沉重的響動之聲,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熟悉機關消息的人聽到後一定會為之色變,因為就在這一陣響動中,起碼有十餘處相連的消息發動,就算不用親自下井,都可以推測到,下面一定是個無比兇險,處處機關的長道,到底會是什麼人,才會在這裡設下如此的佈置呢?

  地底深處,一處寬大的暗室之中,四處的牆壁之處,牛油巨燭燃燒著巨大的火光,把這處密室照耀得如同白晝,三個一身黑色斗篷打扮,戴著形狀不同的青銅面具的人,圍繞著一張巨大的圓桌,分四周而坐,如同金剛木人一般,看不出任何的動靜,若不是三雙眼睛中若隱若現,偶一閃耀的精光,讓人甚至會懷疑,這三個乃是假人,而南邊的一張座椅還是空空如也,在等待著它的主人就位。

  「喀喇喇」地一陣響動,南邊的牆上出現了一道暗門,剛才進入小院的那個斗篷客,緩步而入,他的走動幾乎沒有任何的聲息,甚至會讓人產生一種,此人是淩空飄過來的錯覺,在其他三人的注視下,他坐上了那個南面空著的座位,抬起頭,火光照耀之下,一張戴了青銅朱雀面具的臉,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西面,一個戴著白馬面具的人,看向了這個後來者,一陣刺耳難聞,似金鐵相交的聲音響起,難聽到讓人分辨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朱雀,你來遲了。如此重要之事,豈能遲到?!」

  那個名為朱雀的人緩緩地開了口,聲音如火山爆發一般,幾乎每個音符都是炸裂開來,聽起來刺耳之極,同樣是不辨男女老幼:「拍賣會上出了不少事,我能抽身趕來,已屬不易,白馬,你我本應同時在那裡的,結果你沒來,這件事,你不應怪我。」

  東面一個青龍面具的人擺了擺手,他戴著手套,完全看不出一絲肌膚,一如他的整個人,都隱藏在這斗篷的深處,透出一絲詭異,他的聲音如浪濤擊石,一股海天相交的氣息撲面而來:「好了,一寸光陰一寸金,我等宜早入正題,朱雀,謝琰和謝玄,當真在拍賣場上直接衝突了?」

  朱雀的聲音透出一股不屑:「三位耳目通天,似此一個多時辰前發生的事,三位又豈會不知?何必多此一舉再問我?」

  北方的那人抬起了頭,一個烏龜的面具在火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他的聲音如冰霜一般的寒冷,不帶任何感情氣息,讓人聽了後血液幾乎都要結冰:「世家間的衝突一觸即發,我等當如何自處?」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21
第七百零二章 劉裕需要壓一壓

  戴著烏龜面具的人,看起來明顯比其他三人更有一股難以讓人抗拒的氣勢,而那眼中的冷芒如電,直刺對面的朱雀。

  朱雀平靜地看著對面的這個戴了烏龜面具的人,淡然道:「玄武,你待如何?」

  青龍和白馬的目光,也都投向了玄武,玄武的眼中,光芒閃閃,沉聲道:「謝氏一門掌權多年,又想通過控制劉牢之,劉裕這樣的寒門武人來掌控軍隊,一旦謝家作為頂級世家有了實權,又有了江南農莊的大量土地,人口,再控制軍隊的話,那行廢立之事,就是易如反掌了。當年桓宣武(桓溫,宣武是其諡號)想要自立,在王謝世家的反對之下未能成功,若是今天的謝家想重走桓宣武的舊路,誰人可阻?」

  白馬的眼中閃過一絲難言的憤怒之色,厲聲道:「絕不能讓謝家開這個先河,大晉的世家輪替,司馬氏皇室為共主的體制已曆近百年,王與馬共天下的傳統深入人心,一旦有人想大權獨掌,必然天下大亂,內有爭鬥,外夷趁勢而入,那我華夏最後的國家,也將不保。」

  青龍搖了搖頭:「苻堅新敗,北方大亂,這個時候,秦國不可能再有力量南侵,北方可能會亂上很多年,世家天下已近百年,矛盾重重,走到今天這步,也是漸漸地僵化,高門門閥靠著聯姻,互相察舉而控制中央,而民間的英傑之士,無論是荊州的桓氏,還是劉裕,劉敬宣這樣的人,甚至是天師道的孫恩,盧循,徐道覆等,都沒有可以正常晉升的途陘,這些人有本事,有能力,又適逢亂世,若朝廷不給其出頭,只會想辦法自取,到了這步,就麻煩了。」

  朱雀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他們有能力不假,但是沒有權力,強如劉裕,咱們只要想讓他失權,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對吧,玄武。」

  玄武的眼中光芒閃閃,沒有回應。

  白馬冷冷地說道:「這個劉裕,最近鋒芒太過,得壓一壓才是,要不然,他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誰。大家說呢?」

  青龍馬上介面道:「我同意。」

  朱雀看著玄武,面具下的嘴角邊,輕輕一勾:「我也同意。玄武,你呢?」

  玄武點了點頭:「我也沒意見,劉裕的存在,已經動搖了我等的基礎,百年以來,咱們黑手黨能在這裡控制天下,控制大晉的權力分配,就是因為這天下是我們親手打出來的,劉裕再厲害,也不過是受益於我們所建立的體制,絕不能讓他毀了這個體制。」

  白馬的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那你有辦法來壓他嗎?」

  玄武冷冷地說道:「那個慕容蘭已經從北方前來了,哼,他慕容家想要狗咬狗,慕容垂不想讓慕容衝和慕容泓得到秦國的玉璽,所以想讓我們派人去跟他們取玉璽,以此向我大晉示好,我們也將計就計,讓劉裕跟著去取這玉璽便是。」

  青龍冷笑道:「你這不是給劉裕立大功的機會麼?這算是壓他?」

  玄武搖了搖頭:「這玉璽有這麼好取麼?關中已亂,姚萇,慕容泓,苻堅三方混戰,長安只怕很快會變成煙火兵海,劉裕去那裡,本就九死一生,即使他有命在,你以為慕容蘭那個鬼靈精,會把玉璽留給他嗎?」

  朱雀冷冷地說道:「不一定,慕容蘭看著劉裕的眼睛裡滿滿都是愛意,一個女人,如果對男人動了心,那她的智力就會降到嬰兒一樣,跟著劉裕私奔,都未嘗不可,反正慕容垂對她,也沒什麼恩情,只有利用而已。」

  白馬哈哈一笑:「如此不是最好嗎,劉裕如果真跟慕容蘭有什麼瓜葛,就治他一個私通敵國公主之罪,慕容垂現在雖然沒有登基稱帝,但跟他哥,偽燕逆賊慕容俊一樣,已經是自立封王了,而且給慕容宗室人人封王,其篡逆之心,昭然若揭,僅憑他這一條,就當是滅族之罪,而慕容蘭和私通她的劉裕,也是死罪。」

  玄武的面具之後,兩道白眉一挑:「白馬,勿要以私怨壞了國事。劉裕畢竟是猛士,可以為大晉掃平天下,你害了他容易,想再找個能代替他的,有這麼容易嗎?」

  白馬冷冷地說道:「難道掃平河洛,奪回關中,就非他姓劉的不可?京口猛士如雲,就連那個一箭斃苻融的劉毅,也非易與之輩,而且此人與世家打得火熱,與那個粗魯的劉裕完全不同,我看這才是可為我所用之人。」

  青龍突然冷笑道:「劉裕再不好,起碼現在沒什麼野心,而劉毅為了巴結門閥世家,可以毫無底線,白馬,你真的看好劉毅?」

  白馬一時語塞,眼中光芒閃閃,卻是不再開口。

  青龍的目光投向了玄武:「我同意你的看法,劉裕需要壓一壓,但不能現在就除掉,去北方的事情,我們可以不管,不助他,也不害他,能不能取回玉璽,就看他的本事好了,有人說,劉裕有天命在身,未來必成人間帝王,你怎麼看?」

  玄武冷冷地說道:「未來必成人間帝王的可不止他一個啊,青龍,你自己不就看出三個嗎,難道都要除掉?」

  青龍「嘿嘿」一笑,聲音如細水長流:「三龍現世,也是老夫多年未觀察之異象,不過,在這個亂世裡,已經沒有什麼能讓老夫吃驚的事情了。劉裕如果能活著從北方回來,也許我會高看他一眼,不過現在嘛,我仍然不覺得他強過另外的那兩條。」

  說到這裡,青龍的目光投向了對面的白馬:「你說呢?」

  白馬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厲之色:「既然你們都不想除掉劉裕,我也不想多說什麼了,不過我總是感覺,此人將來會壞了我們百年的體制。也罷,桓玄跟孫泰現在也攪到了一起,這個不安份的荊州世子,該當如何?」

  朱雀冷笑道:「他以前跟孫泰合作,不過是為了要那天玄地動散,去毒害他那個不肯放權給他的叔父,現在桓衝將死,荊州該怎麼辦,給桓玄,讓他跟他的兩個堂哥去鬥嗎?」

  玄武緩緩地抬起了頭,堅定地搖了搖:「萬萬不可。」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21
第七百零三章 慕容亦有真龍氣

  朱雀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之色:「為何不可?荊州一旦內鬥,不是有利於大晉收回荊州失去多年的控制嗎?」

  玄武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任何集團,勢力,遇外力時則團結一心,而外力一撤,則會爭權奪利,莫說荊州桓氏,就是我大晉,前一段有秦軍來襲時,無論是建康高門,還是桓氏荊州,就連天師道,京口流民,這些有深仇大恨的各方勢力,都能一致抗敵。」

  「可現在呢?秦軍剛退,所有人又開始你爭我奪起來。所以桓氏亦是如此。當年魏武帝曹操滅河北袁氏之時,袁紹二子袁熙與袁尚逃亡遼東公孫氏,曹操本欲親伐,而謀士郭嘉則說,此二人落難來投,我若急攻,公孫氏必與之協力抗我,我若緩圖,公孫氏則必疑其奪自己之江山,會主動除之。結果曹操納此議,退兵入關,果然,公孫氏獻二袁之首以求和。各位,我說的話,你們都明白了吧。」

  青龍冷冷地說道:「這個道理大家都懂,但是若我等不主動逼迫桓氏,比如不派個荊州刺史過去,而是放桓玄回去,甚至加他一個荊州刺史之職,讓他跟他的兩個堂兄內鬥,豈不更好?」

  玄武歎了口氣,沉聲道:「萬萬不可。桓玄同樣是世之英傑,連他的叔父桓衝都忌憚他的才能,長期疏遠他,把他排擠出荊州。此人所缺的,是自己的一塊根基。如果給了他荊州刺史的名份,以他桓家世子的身份回荊州,那不用兩年,荊州就會成為他的地盤,他的兩個堂兄,雖然一個善戰,一個文武雙全,但相比他缺的就是這個世子名份,爭不過他的。」

  說到這裡,玄武的眼中冷芒一閃:「而且北方大亂,桓氏已經在出兵北伐,雖然這回因為桓衝重病,不可能再取關中了,但是收復洛陽,甚至進圖中原,都不是難事。桓玄今天在拍賣場上重金購得關中豪強魯宗之,看起來已有圖謀關中之志,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讓他儘量遠離關中,絕不可放虎歸山!」

  白馬冷冷地說道:「既然青龍以前也看出這個桓玄身上有什麼真龍之氣,為何不乾脆除之,以永絕後患?」

  青龍搖了搖頭:「以前我就說過,真龍之氣,乃是上天注定,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更改,若是強行殺之,只恐震怒上天,到時候另降這有真龍之氣者,於北方胡虜,到時候即使想保這江南半壁,只怕都非易事了。」

  朱雀笑道:「不是還有劉裕頂著嗎,怕什麼?」

  青龍冷笑道:「若要殺桓玄,這劉裕也得除掉,到時候我等靠誰來保這大晉江山?」

  玄武擺了擺手:「多說無益,桓玄不可殺,而且此人狡猾,也沒那麼容易除掉。劉裕此子心思單純,可以以大義誘之,而桓玄會防範一切,一個連自己親叔父都能下手害死之人,也不會輕易讓人謀害了自己。此議作罷,不過,桓玄不可放歸荊州,最好是給一閒職,讓他遠離要地,大家意下如何?」

  白馬點了點頭:「那就讓他在京城做個散騎常侍之類的虛官?」

  玄武搖了搖頭:「不可讓他留京,此子現在已經開始遊說和結交多個世家子,以前是跟殷仲堪私下往來,現在更是直接攀上了王旬這樣的頂級家族,若是再讓他在京中待個一年半載,只怕他自己就會成為謝氏,王氏之外的第三股強大勢力了,到時候就算不回荊州,也非我輩所能制。」

  青龍的眼中冷芒一閃:「那就讓他到三吳之地,給個郡守之類的閒職吧,或者是讓他把這個義興太守給繼續做下去便是。」

  玄武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此甚好,他的兩個堂兄,為了不讓他回荊州,一定會給他很多錢,滿足他在外面的需求,他若是用這些錢財結交世家,那就麻煩了,義興離建康太近,我意,讓他到廣州,江州這些地方,遠離建康,又不要緊挨著荊州,是最穩妥的辦法。」

  朱雀跟著點了點頭:「我附議。」

  白馬的眼中閃過一絲不甘,但也點了點頭:「那我也附議了。各位,最後一件事,就是北伐,你們怎麼看?」

  朱雀不假思索地說道:「這還有什麼好爭的,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怎麼可以錯過?現在北方已經大亂,按我們上次的約定,當是荊揚並進,收復河山。桓家因為桓衝命不久矣,能打到洛陽就算成功,剩下的事情,讓北府軍去做即可。」

  玄武一動不動地看著朱雀,緩緩地說道:「你當真認為北伐可以一蹴而就?」

  朱雀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現在秦國內亂,連關中都快不保了,還有誰可以阻止我們的軍隊?」

  玄武歎了口氣:「奪取中原,河南之地,或者說收復巴蜀,並非難事,但要是入關中,或者是渡河取鄴城,只怕並非易事。」

  青龍冷冷地說道:「就因為慕容垂的原因嗎?我倒是覺得,趁他立足未穩,全力北伐河北,方是上策,若是等燕國在那裡站穩了腳跟,北連塞外鮮卑人,我們就連黃河南岸之地,也難固守了。」

  玄武搖了搖頭:「河北之地自永嘉之亂以來已失,塞外胡人大量遷入,並州之地又是自曹魏時代起就南遷匈奴,分置五部,這些地方胡人數量不比漢人少,人心並非向我大晉,我們此時渡河去攻,只怕人心不附,難以持久,而且,最重要的一點,跟慕容垂現在撕破臉大戰,在河北這種利於騎兵馳騁的地方打,勝算究竟有幾何?北府軍畢竟是步兵,在江淮之地有優勢,去了河北,也能無敵嗎?」

  朱雀的眉頭一挑,看著玄武:「你今天是怎麼了,以前你一直對北府軍信心十足,更是說劉裕就是上天賜來對付北方騎兵的人,今天為何滅自己的志氣,漲他人的威風?」

  玄武歎了口氣:「天命所致,非人力所及,要圖河北,只怕得等慕容垂身後之事了,畢竟,他也是有龍氣之人,青龍,對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22
第七百零四章 黑手四方各心異

  青龍的面具之後,目光炯炯,歎了口氣:「我也沒見過慕容垂本人,但是一直夜觀天象,北方有龍氣,隨著他的行蹤而變,最近龍氣大盛,先是在鄴,後是去了洛陽,然後又回了鄴,除了慕容垂,還有何人呢?」

  白馬冷笑道:「跟著慕容垂的可不少人啊,就是他身邊的子侄也有不少,就非得是慕容垂?」

  玄武哈哈一笑:「慕容垂的子侄,就算是真龍,也得是他老子打下來的江山才行。不管怎麼說,慕容氏在河北建國,看起來是天命所至,咱們最好不要輕易懷疑這點。」

  白馬的眼中閃過一絲可怕的恨意:「北方有龍氣,南方也有龍氣,這天下能稱帝建國的人怎麼這麼多?你們說桓玄和劉裕殺不得,乾脆就讓他們領軍去北伐,讓他們在河北去跟慕容家的什麼龍去拼吧,我就不信了,三條龍放一起,還能建三個國家不成!」

  朱雀的雙眼一亮:「這個辦法好啊,可以一試,沒准,還真能三龍混戰,各自建國呢,如此一來,大晉沒什麼損失,倒是讓他們打成一團了。」

  青龍搖了搖頭:「我不同意,桓玄和劉裕都太年輕,不具統帥資歷,不可能讓他們單獨領兵作為主帥去河北,而且,他們難道在河北建了國,就會永遠留在那裡嗎?至少桓玄不會的,他一定會帶著北方兵馬殺回來,到時候,何人可以制約他呢?」

  玄武也跟著說道:「青龍說的有道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以我看來,取關中比北伐河北,與慕容氏爭鋒要來的容易一點。青龍,關中那裡,有龍氣嗎?」

  青龍長歎一聲,眼中的神色變得落寞起來:「告訴諸位一個不幸的消息,最近的天象顯示,關中之地龍氣四起,起碼有四五道之多,我也不敢說哪道是真,哪道是假了,除了苻堅的龍氣變得黯然以外,有幾道龍氣都衝天而起,可昭日月,看起來,關中一定會出現新的王者,以我所見,關中萬不可碰。」

  其他三人全都沉默不語,久久,玄武才歎了口氣:「難道我大晉收復兩京的夢想,這次也無法實現嗎?」

  白馬冷冷地說道:「也許這個什麼龍氣,是因為長安的那個玉璽所致,只要派人想辦法奪回這個玉璽,這些逆賊自然不在話下了。此事我會想辦法出動高手去做。」

  朱雀忽然搖了搖頭:「不必了,劉裕這回去關中,就是跟慕容蘭取那個玉璽,有他出手,我想不需要別的什麼高手了。」

  白馬的眉頭一皺:「你們就這麼放心讓有龍氣的人,再手上有個玉璽?就不怕他拿這個東西跑到哪裡自立為帝嗎?」

  玄武突然笑了起來:「這種事桓玄都不會做,更別說劉裕了。亂世之中,兵強馬壯方為王道,劉裕沒有名望,沒有家世,手裡拿個玉璽就想稱帝,這得是多愚蠢才會做啊。白馬,他雖然是個粗人,但腦子絕對好使,不會做這種事的。」

  白馬咬了咬牙:「那慕容蘭呢?她就不會把玉璽送給慕容垂?」

  青龍搖了搖頭:「應該不會,慕容垂並不需要這個玉璽在關東立足,他想要示好大晉,用這個玉璽換取我們跟他的和平而已,不過,這回咱們也是將計就計,明面上合作奪璽,實際上,還是可以北伐河北的。玄武,你若是怕了慕容氏,那此事你可以不參與,我們會讓合適的人領北府軍出戰的。」

  玄武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青龍,你這是在激將麼?我只是說北伐的時機不當,勝負難料,可沒說不該北伐啊。我等祖輩墳瑩都在北方,已近百年,豈有坐視不收之理?!」

  白馬點了點頭:「如此甚好。那我等分頭行事,為北伐作籌畫,世家間的內鬥,大家各自回去處理,不可以這些內鬥,錯過了大事。」

  朱雀緊跟著點頭道:「附議。」

  玄武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事到如今,你們真的不知道阻止北伐的根本原因是什麼嗎?還需要我說破?」

  青龍冷冷地說道:「說來說去,不就是因為世家高門,在江南已曆百年,而在北方全無根基麼,打贏了未必有好處,打輸了就得損失自己的人口,糧儲罷了。不過,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以前北方是一個胡人國家,軍力強大,我們很難打得過,現在北方大亂,諸胡相攻,收回失地,可以讓世家門閥們得到很大的好處。並非無利可圖。」

  白馬也跟著說道:「青龍所言極是,如果外部沒有目標,那只能內部相爭,現在世家間已經有互鬥的苗頭出現,若是不向外進取,他們就會爭權奪利,到時候中小世家選邊站,什麼事情都做不成了。」

  朱雀看著玄武,淡然道:「在北方如果得到了新的好處,收復了一批新的北方世家,那現在大晉爭鬥的這些老世家,可能也會因為新的強敵出現,而要暫時放棄爭鬥,暫時聯合了。玄武,不管怎麼說,有所進取,總比無所作為的好。」

  玄武的眼中冷芒一閃:「好了,不要說了,既然你們態度已定,那我等就分頭行事,按北伐來準備今後的事吧。劉裕去長安後,王妙音最好改嫁桓玄。這樣讓他們二龍相爭,從皇室到世家,才可能平穩,不然若是桓劉聯手,我等皆無立階之地!」

  此言一出,密室內陷入了死樣的沉寂之中,三人都是目光炯炯,卻不置一詞,玄武的目光一個個地掃過眾人的臉,沉聲道:「怎麼,都不同意嗎?還是你們覺得,這件事難度太大辦不成?」

  白馬抬起了頭:「他們的婚事,大晉皆知,你現在想拆散,讓王家謝家怎麼做人?大晉開國百年,世家子弟何曾有過這等屈辱?」

  青龍冷笑道:「非要嫁給桓玄嗎?若是嫁入皇室,成為貴妃,豈不是更好?」

  朱雀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憤怒:「青龍,你想做什麼?」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22
第七百零五章 北方玄武竟是他

  青龍平靜地看著朱雀,淡然道:「沒什麼啊,這個提議有什麼問題,嫁給桓玄,只會增加荊州的實力,而且讓人會產生桓氏與謝家,王家聯手的錯覺,一旦中小世家們以為王家謝家準備和有篡權之心的桓家聯手,那就會有不少家族轉投桓氏了,到時候他們引桓家軍入建康時,各位可別哭啊。」

  朱雀冷冷地說道:「可是桓玄並不是荊州刺史,他只是一個給自己的親叔叔和堂兄們趕出來的破落世子,大晉只要稍微上點檔次的世家都知道這點,誰又會真以為王家謝家會向著他?」

  說到這裡,朱雀乾咳了一聲,看著對面的玄武,平靜地說道:「我看,青龍大人是想讓這高門貴女,嫁入皇宮,以增加皇家的勢力吧。」

  青龍的眼中冷芒一閃:「朱雀,說這話就沒意思了,我又非司馬氏皇族,他的勢力是大是小,與我何干,記住,我們黑手黨多年以來,講的就是四方鎮守要絕對的信任,不可有私心,在這裡,大家都不要代表世俗中各自的勢力,而要為天下著想。」

  白馬乾咳了一聲:「好了好了,信任是起碼的事,這點我相信大家合作這麼多年,歷經了幾代人,也經歷過了這麼多風浪,不應該再對彼此有不必要的誤會,青龍說的也有道理,與其讓桓劉反目,不如讓皇家出面,收了此女,如此一來,劉裕和桓玄都無話可說。」

  玄武的聲音透出一絲陰冷的氣息:「有什麼無話可說的?要是桓劉相爭,這二人會自己爭起來,反正現在他們已經互相看不對眼了,以後這二人都會掌軍,他們相爭,不會牽連世家與皇族。但是要是皇帝出面,奪了王妙音,那無論劉裕還是桓玄,都會恨皇家入骨,要是這二人有了反意,那可就沒有人能制約他們了。所以此事萬萬不可。」

  青龍冷笑道:「那就讓王妙音繼續在這裡等劉裕嗎?若是劉裕回不來怎麼辦。北方已經大亂,這兩個人的力量太渺小了,又要去偷玉璽,我不知道是誰答應了他們,如此冒險行事!」

  朱雀看著青龍,聲音提高了幾度,帶了一絲怒意:「怎麼了,青龍,當初慕容垂遣使,向我等交涉之時,大家可是一致答應讓劉裕去長安的,事到如今,你又反悔了?」

  青龍搖了搖頭:「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北方未亂,尤其是慕容泓,慕容衝和姚萇還未起兵,慕容垂也是在中原一帶遊蕩,我們為了讓他回河北起事,可以勉強接受他的這一條件。可現在關中已經亂了起來,玉璽的奪取,難於上青天,劉裕若是一去不回,那王妙音就成瞭望門寡,以後再想嫁人,就得背上一個克夫的惡名,沒這麼容易了。」

  白馬哈哈一笑:「咱們大晉的世家,可不管這些,許配過人的可以離婚,這些就不說了,就是那個劉婷雲,不也是這樣的望門寡嗎,沒出嫁就死了未婚夫婿,我看桓玄不也是來者不拒嘛。」

  玄武冷冷地說道:「好了,不要說這些無用之事了,不管劉裕回不回來,王妙音都不能嫁給他,這個事情,我很早以前就決定了。」

  朱雀的眼中閃過一絲訝色:「玄武?你在說什麼?你一開始就沒想讓王妙音嫁給劉裕?那為何還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呢?」

  玄武的眼中光芒一閃,緩緩地摘下了面具,謝安那張威嚴沉穩的臉,顯露在了眾人的面前:「就象青龍說的那樣,此一時,彼一時,當初我們謝氏被皇族所排擠,只能放棄相權,掌軍北府,出外避禍,但是我們世家子弟,厭惡兵事,天生不喜歡跟軍漢們打交道,所以,我們必須從草莽之中,挑選人才來實行這一計畫,劉裕思想單純,只想北伐,比起劉毅,何無忌等各懷打算的人,更加適合,所以,從老夫決定出外之時,就開始向妙音傳播各種劉裕英雄了得的傳聞了,就是要增加她對這種英雄男兒的期待感。」

  白馬歎了口氣:「她們本就不是一路人,玄武,你為何就敢斷言王妙音會喜歡上劉裕?」

  謝安歎了口氣:「我這個外孫女,跟別人不一樣,從小就志向遠大,不愛翩翩公子,隻慕鐵血男兒,這點,大概跟她娘的教育有關,道韞就是奇女子,也許,當年若是我把她許配給桓溫,也不會有這麼多的事了。」

  朱雀冷冷地說道:「道韞當年喜歡的可是王徽之,不是桓溫,玄武,你當年棒打鴛鴦,難道忘記了?」

  謝安搖了搖頭:「未曾或忘,但是王徽之仍然是個文人,縱情山水,沒有進取天下的大志,就算道韞跟了她,最後也會失望的,當年的王凝之也是個名滿天下的風流才子,書法繪畫無一不精,但道韞嫁過去之後,得到幸福了嗎?」

  白馬冷笑道:「玄武,那桓溫的正妻,可是新安公主,出了名的悍婦,你當道韞嫁他,會有什麼好結果?且不說只有一個側室的名份,就算是平妻,也會受盡那個刁悍公主的氣。再說了,桓溫可是想謀朝篡位的奸賊,這點你指望道韞能改變他的不臣之心嗎?」

  謝安平靜地搖了搖頭:「罷了,都是舊事,所以經歷過了桓溫的野心增長之後,我不希望劉裕也走這條舊路。本來,我是希望劉裕能娶妙音,然後甘心為我謝家掌控北府軍。可是現在,計畫已經變了,劉裕和妙音,已經不合適。」

  青龍的眼中光芒閃閃:「這麼說,你是不打算劉裕回北府軍了?」

  謝安點了點頭:「是的,劉裕在軍中的威望發展,遠遠超過了我的想像,也脫離了我的控制,虎符也好,軍令也罷,都改變不了他在軍士們心中的威望和地位,就拿今天的拍賣來說,上千北府軍士,即使是在城中遊蕩,只要一聽劉裕有難,馬上二話不說前來,他們難道不知道京城之中,一旦這樣聚眾生事,輕則違反軍紀,重則會以謀反亂處嗎?但仍然全來了,這說明劉裕在軍中的名聲,這幾年已經深入軍心,只要他振臂一呼,那這批北府軍士,都會以他馬首是瞻,一旦他再聯姻妙音,與世家扯上關係,那就很難保證他不為人所用,起兵作亂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22
第七百零六章 問世間情是何物

  青龍冷笑道:「為人所用?誰能用得了劉裕?他可是對你謝家死心踏地。難不成,玄武你想要借劉裕而自立?」

  謝安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我若有此意,還用得著把他打發走嗎?我們這些高門世家,百年來一直忠君報國,也可執掌國政,並不需要那個虛名。只是我不能保證我的下一代,也能與我同樣的想法。」

  白馬點了點頭:「看起來,是今天謝琰和謝玄當眾相爭,讓玄武大人寒心了吧,是不是你覺得控制不住自己的子侄了?」

  謝安長歎一聲:「怪我多年以來,忽視了琰兒的心性,從小我都逼他要成器,處處拿幼度與之對比,我知道琰兒的天賦不在幼度之下,以為這樣刺激他,能讓他最終超過幼度,真正地掌謝家之家主位。因為,當年我謝家大人在世時,也是這樣對我的,我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妥。」

  朱雀冷笑道:「可是你家琰公子可不是你謝相公,他沒你的心胸,更是見不得自己的親生父親對侄子比對自己好,久而久之,因嫉妒而扭曲了心性,變得狂妄而敏感,甚至把謝玄這個堂兄,看成是比外人更可恨的死敵!玄武,你既然知道自己的兒子走歪了路,為什麼還要謝玄出掌五州都督,而不是給自己的兒子,以平他多年的不滿呢?」

  謝安沉聲道:「萬萬不可,這五州都督非同小可,在秦軍入侵之際,就是江北的防禦總指揮,北府軍的創建者,可以說我大晉的安危,系於其一身,琰兒雖有才能,但心性偏狹,目空一切,根本看不起出身寒門的武人,他把劉牢之等人,視為僕役,若是讓他當了這五州都督,只怕秦軍沒來,自己人就要先嘩變了。」

  朱雀笑道:「可是你玄武大人對得起國家,卻對不起自己的這個親兒子,淝水大勝,成就了謝玄,卻是讓謝琰更加憤怒,這回大鬧拍賣場,把你謝家多年的內部矛盾公之天下,這不能不說是你的失誤。若是你不想用謝琰,就不應該給他這麼高的希望,讓他出任一個尋常的郡守,或者是入朝當個文官即可。」

  謝安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之意:「這是天意,又豈是人力可以預知?琰兒從小就有才華,也是謝家子侄中難得喜歡兵事的,我自然不能放過。幼度雖然也很優秀,但畢竟不是我的親生兒子,身為人父,總有點私心,也許就是因為我對琰兒的期許太高,責之過切,才會讓他成為現在這樣。」

  青龍半天沒有說話,一直看著謝安,聽到這裡,他突然冷笑道:「弄了半天,原來玄武大人怕的,是謝琰去唆使劉裕,以北府軍入京,誅殺那些與你謝家不同的門閥世家,比如王國寶,王旬這些人,行當年王敦,蘇峻之事,對嗎?」

  謝安的瞳孔急劇地縮小,一向沉穩如山的他,嘴角也不免勾了勾,似乎想要說話,卻終於沒有開口,只是一聲歎息。

  白馬點了點頭:「這就是了,謝家百年來忠心為國,想不到現在卻可能出現一個行王敦,蘇峻之事的叛逆,還是謝相公的親生兒子,這換誰也受不了啊,只能一方面先想辦法讓謝琰冷靜一點,另一方面,把劉裕這個可以控制北府軍的男人,打發得越遠越好,如果沒了王妙音的這層關係,只怕無論是謝琰,還是謝玄,都沒辦法讓他行晉陽之甲了吧。」(注,晉陽之甲,是指當年春秋時期的晉國,六卿經常會出動家族私兵,攻殺更換國君,所以後世把晉陽之甲作為武裝謀反的代名詞)

  謝安歎了口氣:「琰兒對劉裕這樣的武人,本來一直非常厭惡,但是近日以來,卻突然轉了性,甚至說想要妙音代為引見,主動與他接觸。今天在拍賣大會上,儘管劉裕讓他當面下不來台,以他往日的個性,一定會跟劉裕撕破臉,但他卻仍然忍了下來,沒有跟劉裕當場打起來,這說明他已經有了結交劉裕的打算,以他的個性,想要結交劉裕,那就說明有比讓他低下驕傲的頭,更有所圖謀的事,此事,我不得不防。」

  青龍冷笑道:「玄武,那你打算讓王妙音嫁給誰呢?要不要考慮一下我的建議,乾脆送入皇宮呢?」

  謝安搖了搖頭:「我大晉自開國以來就是這樣的制度,皇家作為共主,而各大世家和其他勢力掌握實權,有共主在,各世家不至於撕破臉,而國家大權,也可各家族輪流執政,所以,一切想要加強皇權的舉動,都不應該是我們所討論的。王妙音此時若嫁入皇室,對所有人都沒好處,我雖然不想她再跟劉裕有什麼關係,但也不想讓她嫁給皇帝,這點,各位請勿複言。」

  朱雀輕輕地歎了口氣,看向了謝安:「玄武,你真的決定了要拆散劉裕和王妙音嗎?劉裕那裡且不說,王妙音可得多傷心啊。她不可是你的那兩個女兒,跟王旬兄弟說離就離,因為本就是父母之命的包辦婚姻,也無所謂真情,但王妙音可不一樣,她跟劉裕是共了患難,兩情相悅,看看他們胳膊上系過的紅線就知道,早已經是私訂終身,又怎麼可能再心許別人?以我對王妙音的瞭解,就是她一怒之下做出什麼輕生之舉,也不奇怪。」

  謝安冷冷地說道:「這點,我早就考慮到了,要讓一個女人徹底死心,除非讓他對所愛的男人因愛生恨。不然的話,我為什麼要同意劉裕跟著慕容蘭去北方?」

  白馬猛地一拍桌子:「玄武,跟你認識這麼多年,從來沒服過你,這次,我是真的服了,這個都能給你想到,你真行!」

  謝安面無表情地戴上了那青銅玄武的面具,眼中冷芒一閃:「情之一字,乃世上最毒之藥物,一旦陷入,毒入骨髓,無可救藥。劉裕究竟是不是真龍之命,就要看他這情關能不能過得去,各位,隨吾靜觀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22
第七百零七章 滎陽城前修羅場

  中原,滎陽。

  一座巍峨的城市,座落於平原之上,傲視著東面的群山,群山之間,遠遠可以看到雄關汜水(虎牢關),夾山而建,一條羊腸小徑,自關後而出,出山即為大道,直到滎陽城東關,若是太平時期,從汜水關到滎陽城的這條官道,當是車水馬龍,行人不斷,可是現在,在這個兵荒馬亂之時,除了偶爾能見到的幾個逃難的行人,拖家帶口,推車荷擔外,幾乎連條野狗都看不到,本當人煙稠密的中原重鎮,這會兒竟然如同一座幽靈般的死城一般,看不到任何生氣。

  官道之上,劉裕與慕容蘭相伴而行,他們的臉上,都已經戴上了慕容蘭所製作的人皮面具,劉裕扮成了一個三十多歲的黑臉中年人,而慕容蘭則戴了一張年近四旬,有幾根黃須的胡商的面具,他們都辮發皮袍,劉裕的百煉宿鐵刀則背在身後,慕容蘭的雙刀插在刀鞘之中,綁於兩腿之側,標準的胡人打扮。

  從建康城出來,已經有二十多天了,準確地說,從壽春向北,就是這般景象,幾乎可以說是百里無炊煙,千里無行人,原本還算繁華的兩淮與中原東部地區,在經歷了淝水之戰後的亂兵遊勇的洗劫,以及各路盜匪,馬賊的相繼而起之後,民眾多逃散一空,要嘛跟著慕容垂的軍隊向北而行,要嘛舉家南下,進入晉地,留在原地的,多是這樣的老弱病殘,靠著最後一點剩下的存糧,苟延殘喘而已。

  劉裕走的很慢,他的心情和他的腳步一樣地沉重,作為一個軍人,從來都是隨大軍行動,雖然也曾見過不少戰地的民眾逃難一空的景象,但是這還是他第一次孤身進入北方,與上一次去丁零翟部的和平谷相比,幾乎是天堂與地獄之分。

  剛才穿過已經空無一人,關門洞開的汜水關時,他已經很受心靈的衝擊了,現在走到了這個滎陽城關前,抬頭仰視那巍峨的城牆之上,掛著幾百個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城門前的護城溝裡,堆滿了還身著軍服的無頭屍體,早已經被野狗與烏鴉啄光了皮肉,腐屍的味道中人欲嘔,而成群結隊的蒼蠅在這些屍體上飛來飛去,享受著屬於自己的美餐。

  劉裕終於停下了腳步,眉頭深鎖,眼中透出一絲憤怒之色:「是誰做的這傷天害理之事?屠城殺人,還不掩埋屍體,他們這是想做什麼?」

  慕容蘭輕輕地歎了口氣,儘管隔了面具,但她的臉色也不太好看:「那大約是兩個月前,家兄率軍攻破滎陽的事,翟斌所部的丁零人死性不改,又是在城中洗劫,還把守城俘虜的幾百名士卒全部斬殺,懸首城牆,說是要耀武揚威呢。」

  「當時大哥很不滿意,本想阻止他,但慕容鳳勸大哥,說丁零人主動來投,這時候若是多加約束,只怕他們會心生叛意,在中原一帶本非我們長久所立足之所,對於抵抗我們的人,加以懲戒,以立軍威,並非不是一個選擇。」

  劉裕勃然大怒,厲聲道:「一派胡言!軍人殺敵當然是應該,可是對於放下武器的俘虜,還有那些平民百姓,怎麼可以隨便屠戮,若是為了立威就能隨便殺人,那還要軍紀做什麼?!」

  慕容蘭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冷冷地說道:「劉裕,你也別衝著我吼這個,難道你們北府軍就不殺俘虜了?君川之戰的時候,河裡漂的全是給你們殺的俘虜吧,這麼快就忘了?」

  劉裕一時語塞,轉而重重地一跺腳:「若我為主帥,絕不會如此,作為軍人,可以不接受敵軍的投降,將之消滅於戰場,但是殺俘乃是天怒人怨之事,更不用說搶劫和屠殺平民了。」

  慕容蘭的眼神變得落寞起來,輕輕地歎了口氣:「劉裕,你說的是對的,我也贊同你,越是亂世之中,越是應該行仁義手段,這樣才能得人心,但是你要知道,在這個世上,好人少,壞人多,尤其是亂世,秩序破壞,沒有人能強力統治,所以散兵游勇們,都會輪流地來洗劫各地。」

  「滎陽本是中原重鎮,有數千兵馬把守,一般的土匪流寇不敢攻打,但是被燕軍攻破之後,這一帶就再也沒了秦國的軍隊,殘存的附近各州郡的官吏們,或逾城掛印而逃,或率州郡兵馬向洛陽集中,投靠苻暉。而本地的軍士,往往在路上就大量地逃亡,成群結隊地變成散兵游勇,到處打劫,這一路上,咱們碰到的這些流寇馬匪,不也加起來有四五股了麼?」

  劉裕咬了咬牙,一路之上,兩人確實遭遇過二三十人一股的兵匪,穿的倒是秦軍的衣甲,但洗劫村莊,或者是攔路搶劫的,也是這些人所為,也是他們運氣不好,碰到劉裕和慕容蘭這兩個殺神,打劫不成反成鬼,每每被劉裕斬殺領頭之人,餘眾潰散,而兩人這一路而來的乾糧,倒反而靠了這些人來貢獻了。

  慕容蘭看著劉裕,正色道:「劉裕,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本來前幾天我們走小道,會碰到散匪,你不願見他們那種欺淩弱小,搶劫村莊的惡行,所以我們才改走大道,我就知道,走大道,過大城,十有八九會看到滎陽這般的光景,這會讓你更加憤怒,但你要記住,這就是亂世,以後你會看到更殘忍,更可怕的景象,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想要收復北方,成就霸業,只怕你還得親手創造這樣的世界。」

  劉裕沉聲道:「我永遠也不會象你們胡人這樣,或者是象那些縱兵行兇的將領那樣,靠著屠殺和搶劫來完成什麼自己的霸業,慕容蘭,你記住,我要收復的,是一個能讓漢人安居樂業,享受太平的北方,而不是象這樣的北方。若我現在領軍,一定會保境安民。」

  慕容蘭冷笑道:「是啊,看到這裡你要保境安民,然後看到下一個這樣給洗劫和屠戮的城市,你要再分兵保境安民,請問劉大將軍,你有多少兵可以分了去保境安民?這裡兩千,那裡三千,那請問你就算十萬大軍出發,等到洛陽城下,還剩多少?」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39
第七百零八章 王道霸道孰可取

  劉裕一時語塞,作為一個軍人,他現在已經更多地是以將帥的思維來考慮問題了,雖然他很不願意承認,但他知道,慕容蘭說的是事實,大軍開拔,攻州略地之後,一般不會留下多少部隊駐守,最多也就是一些隨軍的民夫和傷病軍士,加上百餘非主力部隊,分兵乃是任何一支軍隊的大忌,需要極力避免。

  想到這裡,劉裕歎了口氣:「若是保境安民,自然可以從民眾之中挑選精壯,安排一些官吏和有軍事經驗的人自行守衛,不會影響大軍的。」

  慕容蘭搖了搖頭:「你若是這樣做,就得遷延時日,在這裡花個十天半個月,到那裡再花個十天半個月,兵力倒是可以集中了,可是時間全浪費了,難道你是想過個半年才到洛陽嗎?只怕敵軍早就作好準備了。劉裕,我知道你宅心仁厚,但是打仗要的是勝利,慈不將兵,義不行賈的道理,你作為漢人,應該明白。」

  劉裕咬了咬牙:「實在不行,留下幾百軍士來召集亡散,讓民眾回歸故裡,然後迅速地選丁壯以自守,這總可以吧。」

  慕容蘭冷笑道:「你就知道這些人很可靠?沒有混進敵方的奸細?再說,留幾百人頂什麼事,如果我是百姓,看到這裡大軍走了,只有幾百人留守,才不回來呢,萬一真的有大股流寇來襲,或者是敵軍分兵過來襲取,你是守不住的。還有,光留點小股部隊就行了嗎?你召集亡散,要保境安民,那糧食哪裡來?動用軍糧嗎?」

  這一頓說辭把劉裕徹底地給說得無言以對了,若說兵力還可以想辦法,時間還可以加快運作速度來爭取,這軍糧真的是軍隊的命根子,數萬大軍不可一日無糧,若是留下來分給這些百姓,那可能一個城就能吃掉一整支軍隊的糧食,那是萬萬不可的。

  慕容蘭看著默然無語的劉裕,歎了口氣,上前一步:「劉裕,你若是主帥,唯一的目的就是打勝仗,這些經過的城市,不管多慘,不管這些地方的人有多可憐,你都不能心慈手軟,這些百姓的命是命,而你手下的將士的命也是命,而且更重要,如果是在敵國境內作戰,那分兵擄掠,毀田燒糧的事情一樣得做。這不是道德高下的問題,而是為了打仗,必須這樣做。」

  劉裕斷然地一揮手,聲音變得慷慨激昂:「不會的,這些是霸道,雖然是兵法裡所認可的行為,但我不認可。作為軍人,平定亂世,保境安民應該是本份,這就是軍人和土匪流寇的區別,就是因為他們是為國家而戰的人,理應保護國家的子民和百姓,因為他們的衣食吃穿,從每天的糧食到身上的衣服,都是百姓所提供,可以說這些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平民百姓,就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怎麼可以對他們做這些事呢?」

  慕容蘭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芒:「你說的沒錯,對本國百姓,自當如此,可是我說的是對敵國百姓。現在我們所處的地方,這座滎陽城,是你晉國領地嗎?這裡的百姓,是向你大晉朝廷納稅貢賦嗎?」

  劉裕的眼中光芒閃閃,這一下,他又給問住了,無法回應。

  慕容蘭正色道:「這就是了,敵國的軍隊要消滅,敵國的百姓難道就一定要安撫嗎?你可要知道,用來與你的將士們作戰時,敵軍手裡持的兵器,嘴裡吃的軍糧,身上穿的甲胄,也是這些敵國子民所提供的,你如果不能確保這些地方能長久佔有,那按你們漢人寫的孫子兵法來說,墜其城,屠其民,焚其糧,削弱敵方的戰爭潛力和戰爭資源,才是最正確的辦法。記住,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劉裕咬了咬牙,沉聲道:「這套是你們胡人喜歡的打法,你們居無定所,逐水草而居,不事生產,所過之處,無非就是殺光,燒光,搶光。這回的滎陽城,不就是你們最新的傑作嗎?我們漢人就算是在亂世之中,也會講仁義,敵國子民,終將會成為我方百姓,需要的是除暴安良,就算這裡守不住,也會帶著百姓南撤,到時候自然會是我方的民眾,又怎麼可以屠戮呢?」

  慕容蘭哈哈一笑,指著大道兩側,一望無際的田野,還有遠處星羅棋佈的村落,說道:「劉裕,不用跟我在這裡講大道理,你們漢人最講安土重遷,沒人願意離開自己的故鄉,就說你,要是突然讓你舉家離開京口,遷到別的地方去,哪怕是大晉朝廷的命令,你肯嗎?」

  劉裕的臉色一變再變,他的心裡也開始作激烈的鬥爭,在問自己真要是碰到這種情況,當如何自處,想了半天,才搖了搖頭:「大概,是不願意走的。」

  慕容蘭冷笑道:「既然守不住,又要遷這裡的百姓走,那多數人自然不願意跟著離開,只會逃到山林裡躲起來,等你們退軍以後才回來,繼續當那些敵國百姓,為敵國軍隊提供糧食,軍械,鎧甲。難道你還會當他們是本方的子民嗎?」

  劉裕怒道:「當然不能隨便殺人,只要以仁義得天下,終將得人心,靠著屠殺,劫掠,除了讓敵方民眾同仇敵愾外,起不到效果。慕容蘭,你們以為你們這樣的做法,在河南中原做了孽,然後到河北發展,就算你們一時建國,難道以後想回這裡,還指望得到這裡百姓的相助?我告訴你,這種血仇,會口口相傳,永遠地流傳下去,以後你們燕國的旗幟再出現在這裡,一定會激起所有活下來的漢人子民的反抗!不死不休!」

  慕容蘭微微一笑:「那是以後的事,劉裕,時間是最好的忘記痛苦的良藥,雖然不贊成丁零人的做法,但不得不承認,他們很有效,給他們這麼一鬧,中原之地,再無敢與我大燕作對的勢力,百姓不是南下逃亡投奔你們晉國,就是湧向洛陽,我們大燕和你們晉國之間,有這麼一個隔離地帶,也許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我們相安無事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40
第七百零九章 鄴城洛陽何所別

  劉裕知道在這一點上,與慕容蘭永遠不可能達成共識,他長歎一聲,搖了搖頭:「算了,不說這個吧,這裡屍體露於野,會生瘟疫的,我們最好還是找人把屍體掩埋了,別的事,以後再說吧。」

  慕容蘭的眉頭輕皺:「掩埋屍體?就靠我們兩個人?怎麼可能啊。劉裕,你可不是天神下凡,這可得填平一條護城溝呢。」

  劉裕搖了搖頭:「城中不可能沒有活人,相信我,我們一定能找到人幫我們做這事的。死屍暴於野外,任由其腐爛,極易產生疫病,到時候四處流傳,就會形成大災,經年累月不散。我軍很快就會北伐,就是荊州的桓家軍,也已經接近洛陽,要是因為瘟疫的原因,染病而退,那可真的是太虧了。」

  說到這裡,劉裕冷冷地看著慕容蘭:「慕容蘭,這該不會是你那個足智多謀的大哥,刻意為之吧,我聽說漢之驃騎大將軍霍去病討伐漠北匈奴的時候,匈奴人就是讓巫師對病死的牛羊下咒,把它們扔到水源之中,讓漢軍中了瘟疫,連霍去病也染了病,回來之後不到一年就死了。你們慕容燕國既然不想要這河南之地,是不是就想用這種辦法來阻擋我軍的攻勢?」

  慕容蘭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之色:「劉裕,你把我們當成什麼了?那種沒人性的惡魔嗎?我告訴你,我們草原上的人,更加敬重神靈,尊重祖先,草原上的一草一木,一丘一水,都是祖先的靈魂所護佑,污染水源的人,不管有何理由,都是草原公敵,人神共憤。就是當年的匈奴人,一時伎倆得逞,但很快就被上天降下了災難,五單於混戰,國破家亡,最終消失在了西方的旅途之中,一個曾經那麼強大的汗國,都因此而滅,這才有我們鮮卑各部的崛起,我們又怎麼會犯當年的錯誤呢?」

  劉裕心中鬆了口氣,他看著慕容蘭的臉,儘管這人皮面具是由豬皮所制,但慕容蘭的巧手,把面具做得極為精妙,其實也就是薄薄一層,貼在臉上,還有一些肉眼難見的氣孔用來透氣排汗,是以這面具戴起來並不讓臉上難受,更是可以把臉上的每塊肌肉的動作與表情表現得淋漓盡致。現在的這張臉上,寫滿了肅容,慕容蘭這個女人,對自己象霧象雨又象風,時遠時近,有時候感覺會開一些讓自己都不好意思的玩笑,親的就跟劉敬宣等兄弟一樣,可有時候,就比如現在這樣,又是非常地正式,給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絕對不能置疑的感覺。

  劉裕點了點頭,說道:「我信你的話,慕容蘭,我想,你們也不至於要靠這個來為禍中原。不過此事畢竟是因為你們而起,不管有意無意,都會害了中原百姓,我們反正早晚要去長安,現在就把這裡收拾好再說。」

  慕容蘭勾了勾嘴角:「你反正大道理一套一套,可就不去想想,慕容衝和姚萇都已經起兵,關中已經戰亂,這時候我們若是再磨磨蹭蹭,只怕我們不可能順利進入長安城了。」

  劉裕哈哈一笑:「慌什麼,我劉裕可從來不會為了小事而誤了正事的。我們現在進長安才不容易,因為只怕慕容衝的部隊已經逼近那裡,準備攻城了,長安城已經戒嚴,我們這樣混不進去。但有另一個辦法,倒是可以順利進入。」

  慕容蘭的雙眼一亮,這些天來,她其實一直擔心的就是此事:「你有辦法了?怎麼不早說啊。」

  劉裕笑道:「其實這辦法也很容易,就是跟著苻暉的洛陽守軍,撤回長安便是,我們混在他的幾萬大軍裡,進長安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嗎?」

  慕容蘭的眉頭一皺:「還當是什麼好辦法呢,又是空歡喜一場,劉裕,你是不是自信過了頭啊。苻暉可是秦軍,不是你的北府軍,他憑什麼聽你的話回長安?難道洛陽不要了嗎?」

  劉裕堅定地搖了搖頭:「當然,洛陽已經不可能守住了,苻堅去洛陽的時候,只是用來作為基地,招集淝水之戰後的亡散部隊,作為收容之用的,當然,當時慕容垂還沒反,慕容衝和慕容泓也沒起兵,中原還不至於不可收拾,所以苻暉的兵馬,還跟桓家軍在南陽一帶拉鋸了一個多月。」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慕容垂反叛,苻暉放棄南陽盆地退保洛陽,而與關中相連的潼關,武關這兩條通道,也是隨時會被切斷,慕容垂起兵,攻破滎陽,擄掠中原東部,從淮北到滎陽,千里之地已不設防,一旦我大晉從淮南出兵,直取中原,那整個東部都不可守,加上現在兵鋒前出,直指洛陽的桓家軍隊,可以說三面受敵,退路隨時會被切斷,趁著還沒給人家合圍,放棄洛陽,退保關中,幾乎是唯一的選擇了。」:

  慕容蘭疑道:「真的沒別的辦法了嗎?要是說苻暉守不住中原,那苻丕就能守住鄴城了?他還不是在那裡咬牙硬挺麼?」

  劉裕笑道:「相公大人早就分析過,苻丕是庶長子,一向有自立的野心,好不容易可以在關東有表現的機會,怎麼能放棄呢,再說他也不具備退回關中的條件,現在慕容泓和慕容衝聯手,西渡黃河入了關中,從並州通向關中的各個渡口,已經被鮮卑人控制,苻丕就是撤離鄴城,也最多到那並州之地,民少地貧,供應不了他的幾萬軍隊,到時候向左不得歸關中,向右不可出太行,士馬日散,只是慢性自殺。咬牙挺在鄴城,靜觀時變,聯合塞外劉庫仁和河北各地仍然忠於秦國的地方豪強,才是唯一正確的辦法。」

  慕容蘭一動不動地看著劉裕,久久,歎了口氣:「有時候覺得你這人笨得跟牛一樣,但有時候,你又精得跟猴一樣,真是搞不懂你。好吧,那麼只剩最後一個問題了,你準備到哪裡找人來幫我們埋屍體呢?」

  劉裕笑著一指道邊的草叢:「那就得問他們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00:40
第七百一十章 草叢潛伏三少年

  慕容蘭的心中一動,看向了一邊的草叢,只見六十餘步之外,幾隻驚恐的眼睛正在草叢的縫隙中看向自己,當看到劉裕和慕容蘭的目光轉向這裡時,這幾隻眼睛的主人慌忙地伏下了身子,卻弄巧成拙,反而弄得一陣枝搖葉舞。

  劉裕哈哈一笑,大踏步地走向了草叢之中,這下那幾人都知道,自己是給發現了,連忙想要四處逃跑,可是劉裕雙腳如飛,幾個起落,就躍到了那幾人的面前,當慕容蘭緊跟著衝到劉裕跟前時,只見劉裕的面前,已經倒下了三個蓬頭垢面,漢人打扮的少年,十五六歲的年紀,驚恐地看著面前的兩人。

  慕容蘭的眉頭一皺:「真有你的,居然讓你發現有人在偷聽,怎麼我就沒你這本事?」

  劉裕笑著擺了擺手:「你騎慣了馬,這陸上的風吹草動,怕是沒我的耳目靈敏。這三個小子,從昨天夜裡就跟著我們了。我也想看看,他們究竟是想做什麼。」

  慕容蘭看著正中間的一個,年紀應該是最大,也是第一個從地上站起來,穿著一身藍布衣服的少年,說道:「這位小朋友,你們是哪兒人,為何一路跟著我們?」

  那藍衣少年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看著劉裕,眼中已經沒有了開始時的驚恐之色,他沉聲道:「這大道誰都可以走得,你們可以走,我們也可以走,怎麼能叫跟蹤呢?」

  劉裕哈哈一笑,搖了搖頭:「可是,我們昨天夜裡在汜水關前打那二十幾個胡人馬匪的時候,你們就一直跟著我們了,即不上前,又不離去,我們走大道,你們走草叢,這又是為了什麼?」

  藍衣少年身邊的一個身著褐布衣服的少年,看起來與這藍衣少年有七八分相似,開口道:「好奇不行嗎?你們兩個人有本事,可以兩個人打敗二十幾條大漢,這亂世之中,我們幾個少年自然想跟著,沒啥問題吧。」

  慕容蘭仔細地打量著這三個少年,最右邊的一個,看起來比這兩個少年要小了不少,只有八九歲的模樣,表情上也是一副害怕寫在臉上,畢竟,昨天親眼見到自己和劉裕殺了幾個人,對一個孩子來說,心理上的刺激,也不小了。

  慕容蘭看著最右邊的這個身著白色布衣,卻是有不少破口窟窿的少年,說道:「孩子,你這麼小,為什麼也跟著他們一起出來亂跑,你的父母和家人呢?」

  那個白衣少年咬了咬牙,說道:「我,我父母都死了,我是要去青州投奔親人的,這兩位大哥,路上碰到,一路帶我走,他們是好人。」

  劉裕輕輕地「哦」了一聲,看向了那個白衣少年:「你父母不在了?真可憐,你這麼小的孩子,應該有鄉人鄰居吧,怎麼不跟著他們呢?」說到這裡,劉裕頓了頓,這個少年開口說話的腔調,他有點熟悉,因為以前從到彥之那裡聽過,感覺挺象:「你不是中原人吧,聽你口音,倒像是彭城人。」

  黃衣少年睜大了眼睛:「這個都給你聽出來了呀,你也是彭城人嗎?」

  劉裕搖了搖頭:「不,不過我有個兄弟是彭城人,成天聽他說話,所以你一開口我就聽出來了。小兄弟,彭城離這裡有千里之遠,你是怎麼到這兒的啊。你的父母不在了,就沒別的鄰居親戚收留你嗎?」

  白衣少年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傷的神色:「秦軍南下,我父母和村裡人,不是給他們殺了,就是給抓走了,我娘臨死前把我藏在柴堆裡,我才躲過一劫,爹娘他們說,要是他們不回來的話,就讓我去青州投奔劉固叔叔,那是我爹的結義兄弟。」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之色:「這秦軍真的是畜生,還說什麼苻堅是仁義之師,我看就是些披著人皮的野獸。」

  為首的藍衣少年不忿地說道:「不是這樣的,那些不是秦軍,而是穿著秦軍軍服的散兵游勇。而且,我聽他們說的是鮮卑話,他們是慕容垂的兵馬。」

  慕容蘭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你們幾個小子懂什麼,你們能聽得懂鮮卑語嗎?」說到這裡,她突然用鮮卑語說起話來,「你們幾個小子懂什麼,你們能聽得懂鮮卑語嗎?」

  藍少衣年和黃衣少年相視一眼,突然也都用鮮卑語回道:「說一遍就行了吧,何必用鮮卑語再說一遍呢?」

  這下輪到慕容蘭吃驚地張大了嘴:「咦,你們不是漢人嗎,怎麼會說鮮卑話?」

  那個白衣小孩子笑道:「我這兩個兄長可厲害了,鮮卑話,丁零話都會說呢。」

  藍衣少年得意地笑道:「我們都是中原人,就是這滎陽城中的,天王南征,我們隨軍出征,後來大軍潰散,我們認不得路,只有一路換了平民的裝扮回來,幸虧在老家的時候認識一些鮮卑和丁零人,也學會了說他們的話,這才逃了回來,上次路過那個村子,只剩下劉兄弟一個人了,我們看他可憐,就一路帶他回來。你們說我們是跟著你們,真的是誤會了,我們本就是要回家,只是,能跟在你們後面,多少也安全點。」

  劉裕點了點頭:「你們叫什麼名字?」

  藍衣少年指了指自己,說道:「我叫王睿,字元德。那是我兄弟王懿,字仲德。這個小兄弟叫劉鐘。你們都很有本事,到底是什麼人啊。」

  劉裕微微一笑:「我們是行走天下的商人,我叫阿巴斯,他叫鐵木真,結伴而行。跟你們一樣,本來是跟著大軍而行,想要做點生意,結果大軍潰散,我們也只好結伴而逃了。這滎陽是中原重鎮,本來人口繁華,四通八達,怎麼會變成了這般光景呢?」

  王睿恨恨地一跺腳:「都是慕容垂這奸賊做的好事!現在我們都知道了,天王兵敗,全是此賊在後面搞鬼,他不僅害了大軍,還在後面謀反,屠掠我河南之地,只要我們有一口氣在,一定要把姓慕容的碎屍萬段,報此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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