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贗太子 作者:荊柯守 (連載中)

 
mk2258 2019-4-25 21:58:5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26 1783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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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天魔解體大法

  「久受國恩,大局為重?」林玉清喃喃說著,他心裡清明,聽到這裡,什麼都明白了,這也許大王沒有親下旨意,可也是默許。

  只是自己又受了什麼國恩?

  林玉清萬念俱灰,卻突然抬高聲音:「原來這樣,只是我是堂堂王子,我的首級豈能給這個叛主賤奴割了,蘇子籍,你還等什麼?來取我首級罷!」

  不遠處的蘇子籍聽了,卻不僅沒上前,反又退後了一步。

  魯玉一怔,不明白自己還沒說到割首級,怎麼林玉清就先嚷上了,但又一想,自己在這裡等著,冒著被蘇子籍所殺的風險還不肯上船,定是有所圖,林玉清這樣聰明,又熟悉自己,必是料到了自己想割首獻給安平君以繳功的意圖,所以提醒蘇子籍。

  這樣一想,讓魯玉更增怨恨。

  他暗想:「我好歹跟著你這些年,你自己做了醜事,壞了大好前途,也連累了我跟著你一起前途盡毀,既是怎麼都會死,為何不索性讓我有個功勞?實是自私至極!」

  也因此,他就沒了繼續跟林玉清虛與委蛇的想法,直接上前,抽出佩劍就割林玉清首級。

  左右蘇子籍似是忌憚船上的弓弩,不敢靠前,魯玉也沒了顧忌。

  走過來的同時,還呸了一聲:「看相說什麼君王之命,虧你之前還敢以此來籠絡人,今日,我就要試試,你這君王之命被我割了人頭,又能如何!」

  不想,就要上前,林玉清卻苦笑了一下:「天命如此,奈何!」

  魯玉瞬間疾退幾米,大喝:「我早就料到你不肯乖乖受死,弓弩準備,射!」

  「蓬」一聲,本來弩弓準備,這時隨著命令,一大蓬箭雨就對著林玉清聚射了過去。

  可這時,林玉清卻一咬舌,吐出一口血,隨著這口血吐出,突然之間,整個人似乎不曾受傷一樣。

  不僅這樣,他的臉上更出現一種詭異的微笑,明明平常時,林玉清微笑起來,堪稱是貴女殺手,令很多人大為心折。

  可那些人看到林玉清此刻微笑,大概會立刻嚇得腿軟。

  魯玉呆了一瞬,隨即腦海中閃過一個可能。

  「不好!是天魔解體大法!」尖叫一聲,魯玉已臉色大變,再不猶豫,轉身就逃。

  天魔解體大法是一種可以在極短時間內,燃燒全部生命的魔功,一經用出,在幾招內,力量激增數倍。

  別人也罷了,公子的武功再激增數倍,就是世間無敵。

  任你煉丹士,還是絕世劍客,又或練就銅牆鐵壁的防禦,只要在攻擊範圍內,在其失去生命前瞬間,神魔皆可殺。

  魯玉看出時,就轉身就逃。

  這其實發生一瞬間,魯玉轉身時,弩箭已射至。

  只是這時「噗」一聲,劍光再次一閃,一片冷寒劍氣就籠罩,看不見人影,只是一束滾桶一樣的流光一轉。

  這次,更近的數十支弩箭全數反彈出去,不僅僅這樣,流光一掠,已追上了奔了幾步的魯玉,只聽噗噗連聲,魯玉的身體頓時切成十七八塊,在空中飛濺。

  接著,寒光一閃,顯出了林玉清,再次咳出一口血,他慢慢轉身,看到又向後再退一步,距離自己甚遠的蘇子籍,不由苦笑:「天命如此,奈何!」

  隨即,在很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悶哼一聲,一抹臉上最後血色突然消退,他沉重的跌了下去,一動也不動了。

  「收隊,返航。」就在這時,船上有人發出了命令,而隨著命令,弩弓隊紛紛退下,有人轉過船身。

  這時,蘇子籍感覺到,一直的心悸,終於消散開,看了下船的距離,感覺下弩弓的威脅,他一步步走過去,同時依舊提高著警惕。

  等看到了在死前,終於不再掛著詭異微笑,恢復平靜的林玉清時,不由得再次感慨一聲。

  因汲取了林玉清的劍法,雖沒有來得及融合全部,但現在一步步走來的時間,就讓他「翻找」到關於天魔解體大法的信息。

  這據說是中原的魔功,但在大魏時,就不知道為什麼,給林國宗室獲得了,只流傳在少數人圈子裡,並不只限於劍術。

  很顯然,林玉清在武功方面也有極高天賦,將天魔解體大法,融合到了劍術中,適用與人同歸於盡時。

  但這樣的招數,弊端也很明顯。

  時間短,使用此法的人,不能吸引敵人來到自己身側,那就沒辦法用這天魔解體大法來殺敵。

  蘇子籍方才上前了,怕現在已和魯玉一樣被分屍。

  因對使用此法的人來說,無論殺普通走卒,還是殺絕頂高手,都一劍殺敵。

  「這麼看,林玉清死前必是極失望,竟用了殺牛刀,殺了老鼠。」這差距之大,都不算是殺雞了。

  「林玉清能克制中心中魔性,在死前恢復理智,選擇自殺,倒了不得。」

  大多數用了天魔解體大法的人,都會在短時間殺敵後,陷入經脈寸斷、五臟融化的苦楚。

  能選擇自己死,減輕的可不是一點半點的痛苦。

  「只是,看著林玉清之死,我可沒有半點喜悅,反而兔死狐悲,太子死時,或也是這樣的心情?」

  「君臣父子,哎!」

  想起剛才林玉清死前喃喃的「久受國恩,大局為重」,就足以讓蘇子籍這樣感嘆了。

  想到這裡時,人已到了林玉清跟前。

  抬頭看一眼河面,林國大船已遠去,顯然他們此行目標,的確只是讓林玉清死在大鄭而已,並不欲與大鄭開戰,自然也不會在事情結束,再攻擊大鄭的會元蘇子籍。

  「要是知道我是太子血脈,怕是寧可冒著開戰風險,也要射殺我了吧?」

  再次低頭,蘇子籍這次不再遲疑,乾脆利索割了林玉清的頭顱,提著不斷滴血的人頭,翻身上馬,才一坐好,就立刻有了反應。

  蘇子籍微微搖頭,目光垂下,就看見半片紫檀木鈿,帶著淡淡青光在視野中漂浮,一行青字在手稿上竄起:「截殺林玉清,斷絕林國部分天命,化成人道種子,是否由蟠龍心法(8999/9000)汲取(此舉不可逆)?」

  「林玉清死,化成復仇之種,是否由蟠龍心法(8999/9000)汲取(此舉不可逆)?」
x24685 發表於 2019-9-16 11:08
第二百七十八章 疑心

  這是第二次,一個事件,產生了二次種子。

  蘇子籍仔細看了看,目光盯在了「斷絕林國部分天命」這八個字。

  「這是說,林玉清本來擔負著林國部分天命?要是沒有我,就能順利回國,成為林國大王,甚至振興林國?」

  想到林玉清忍辱負重,在京潛伏二十年,琴劍棋三絕,蘇子籍也不由一陣惆悵,沉吟了良久,才點了「是」

  「蟠龍心法汲取人道之種,【蟠龍心法】+6000,提升10級(5999/10000),天命+1,天命6→7(1)」

  「蟠龍心法汲取復仇之種,【蟠龍心法】+2000(7999/10000),惑心之語加強,獲得十里之遙。」

  蘇子籍仔細看去,體會著十里之遙:「是指十里內,能和以前靠近的一樣迷惑人心,當然,還有著限制,十日才一次。」

  「不過足了。」想到這裡,蘇子籍再不遲疑,策馬而去。

  樹上二人,看著遠處河灘的戰役這樣慘烈收場,一時都沉默了,片刻,看了看天空,見鷹鳴和琴聲也斷絕,岑如柏才嘆了一聲:「結束了。」

  林玉清劍法出神入化又怎麼樣,到底沒到登峰造極程度,最後一招亦只殺死了一個小人,沒有在最後帶對手一起死,怕是林玉清死不瞑目。

  「蘇子籍已走,我們下去吧。」轉頭看向身側倚靠在樹上,單手持酒葫蘆咕咚咕咚喝著的曾念真,岑如柏說。

  曾念真嗯了一聲,抓住友人的胳膊,在樹上一躍而下。

  待雙腳落地,岑如柏望著河灘,到底沒就這樣一走了之,嘆:「我們終是主客緣分一場,你且等我片刻,我去給林公子收屍,也全了情義。」

  「總不能暴屍在場罷?」

  原本無所謂,只喝酒的曾念真掀眼皮看了看:「這裡距離村鎮幾里,遲了,怕是你來不及收屍,就要撞上官府的人了,我且帶著你過去吧。」

  說著,夾住岑如柏,揚長而去。

  且不說岑如柏會不會覺得這是友人故意,河灘事情了了,而在方小侯爺匆忙趕到時,就見街口已戒嚴,沿街店舖簷下大小燈籠掛了足有五六十盞,衙役已經全部靠牆站了,更裡面的是按刀的甲兵,舉著火把,釘子一樣一動不動。

  雖下了雨,還是聚集了數千看熱鬧的人,個個伸著脖子往裡看,有的人沉默不語,有的嗡嗡議論,只是沒有人敢鼓噪大喊,要不,衙役就一鞭子抽上去。

  「公主還在酒樓,沒有回宮。」方小侯爺出示了令牌,自然沒有人阻擋,有人迎接上去稟告。

  「這……」方小侯爺一抬眼,就看見酒樓處,甲兵林立,寒光閃閃,戒備森嚴,不由嘆口氣。

  這種在京城內當街刺殺公主的事,實在太過令人驚駭,不止附近步兵衙門來了人,城中禁軍來了人,就連皇城司的人也匆匆趕到。

  方小侯爺又看了看,見牛車屍體處處,不少官員在親自勘察,不由嘆了口氣,又進了樓。

  樓下沒有多少可說,還是戒備的人,不言聲登樓。

  這是三間酒座,東西牆靠著一屏風,一上去,就看見了寒著臉的公主,其次是她附近的一個少女。

  臨窗是親兵,這是防備有人破窗而入,眾人都默默的,沒有一個人說話。

  哪怕早就通過手下的稟報,知道公主無事,直到此刻親眼看到新平公主毫髮無傷,方小侯爺才鬆了口氣。

  又見少女一張瓜子臉有點蒼白,顯是驚嚇了,但並無大礙,更是心一鬆。

  行禮後,方小侯爺立刻說著:「公主,這裡已被我們的人團團圍住,必不會讓一個兇徒漏網,公主不如回去休息?這裡死了這麼多人,您是金枝玉葉之軀,焉能待在這種晦氣之地?」

  「不行,本宮不走!」

  新平公主搖頭,她願意走,在方小侯爺來前,早就回宮了。

  她不肯走,自是因蘇子籍剛才走了,現在還沒回來,讓她心裡忍不住有些心虛。

  「有理的本是我,我為蘇子籍的妻子擋了劫,偏偏一個文弱書生,單槍匹馬跑去追敵,倒顯得是我逼迫了,萬一出了什麼事……」新平公主越想,就越鬱悶。

  更讓她覺得不爽的是,好像擔心的人就只有自己一樣,無論是蘇子籍的門客路逢雲,還是蘇子籍妻子葉不悔,都比她還沉得住氣,是該說太盲目信任蘇子籍,還是該說心忒大了?

  「你來得正好,蘇子籍一個人騎馬去追林玉清,走了快兩炷香時間,到現在都沒回來,你這就讓人趕緊追過去找一找。」新平公主揉了揉眉,無奈說著。

  方小侯爺頓時一驚:「他一個人去?」

  因知道蘇子籍的身份,這可不是為了報答新平公主擋劫一事而衝冠一怒為紅顏這麼簡單,蘇子籍真出了事,皇帝怕會震怒。

  得到新平公主肯定回答,方小侯爺皺眉:「蘇公子也未免莽撞了些。」

  「徐峰,張岳!」

  「標下在!」兩人立刻過來,拱手。

  「你們帶十個府兵,用九門提督衙門的馬,立刻去找蘇公子,務必找到人,並將他平安帶回來,不得有誤!」

  「是!」二人領命,立刻點了十人,直接去取了馬,立刻奔馳而去。

  「咦?」

  新平公主雖平日只喜玩樂,但是也有侍衛派下的公主,受保護久了,哪些是高手,哪些是湊數,她還是能感覺到。

  兩個被方小侯爺點名派出去的人,以及派出去的十人,一看精氣神,就知道不一般。

  前魏制度,勳貴是允許有少許府兵,大體上是男一伍,子一什,伯二什,侯一隊,公二隊。

  侯府不過五十人,派出十人還是裡面精銳。

  「方真這只小猴子,竟這樣緊張蘇子籍,就算是朋友,也不該如此吧?」並不覺得自己隨口一提,方真就能關心到這種程度,這不像是因自己而給予的關注,更像衝著蘇子籍本人去,新平公主心裡就感到了一點奇怪。

  雖方小侯爺有點賢名,但也沒到可以對一個尚沒有官身又出身一般的人這般看重的程度。

  要說是因為友情,可這二人認識才幾個月,真就這樣感情深厚了?
x24685 發表於 2019-9-17 21:16
第二百七十九章 其血玄黃

  新平公主正想著,就看見了又一條路上飛馳而來一騎,馬上之人不是別人,就是蘇子籍。

  「這蘇子籍,竟從別的方向回來了,倒浪費了你的好意。」新平公主靠近了窗,心中仍有氣,心中又有不解,就故意對方小侯爺這樣說。

  不等方真開口,蘇子籍已縱馬到了新平公主不遠處停下,古代酒樓二樓不高,看的清楚,就見一個用油布包著的東西,在馬上直接扔到了新平公主的視角內。

  「公主,這禮物還請務必收下,算是我的賠罪!」

  新平公主挑眉看向馬上的人:「禮物?」

  此時的她還沒意識到什麼,以為蘇子籍是追敵沒追到,額外買了東西來討自己歡心,隨後低頭仔細觀看。

  油布本就包裹得不嚴實,剛才一扔已散開了,新平公主去看,第一眼就看到了溢出滲透到油布里的血水,隨後就看清了,這裡面哪是禮物,被蘇子籍這樣毫不客氣扔到腳下,是一顆猙獰恐怖的人頭!

  「啊!」被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死死盯住,新平公主嚇得連連後退,尖叫著,險些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被方真忙扶住了,她氣得直接指著馬上的蘇子籍:「你、你等著!」

  結果不小心又低頭看到了人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本來不動人頭,咕嚕嚕從油布里滾出,仔細一看,有點熟悉,可不正是林玉清?

  「啊!」新平公主兩次受到驚嚇,再也撐不住,直接暈了過去,嚇的嬤嬤侍女連忙扶住。

  方真卻不怕,下樓細看,的確林玉清,恍惚之間看到了不久前倜儻風流好友,不由傷感,良久才問:「這是你殺的?」

  「算是運氣吧!」

  「張府、趙府,孫府,魏國公府、安國公府等七八家聯手,給林玉清的人殺的乾乾淨淨,橫七豎八一地。」

  「有關衙門得頭疼了。」蘇子籍說著。

  「其實林玉清已經逃到了河岸,本來有船接應,但不想反變成了催命符。」蘇子籍細細的把過程說了。

  方真一聽就明,憂鬱的點首:「原來是這樣。」

  爭嫡就罷了,裡面至少有一半關係是林國大王的默許,不著聲看了蘇子籍一眼,心裡暗嘆,沉吟良久,說:「林國竟然私帶軍弩,深入到京城郊區,雖僅僅十餘副,也斷不可容。」

  「我必奏給皇上知道。」

  說話之間,葉不悔已下來,蘇子籍已迎了過去,連忙細看:「你沒事就好。」

  「我沒事,你怎麼嚇唬公主,嚇的她暈過去了。」葉不悔已回過了神,低聲埋怨的說著。

  「嘿,她一向膽大,嚇嚇不要緊,別管她了,你也受驚了,我們先回去。」說著向方真點了點首,就要回去,方真只得苦笑,還安排一人護送。

  「……」新平公主悠悠醒來,第一眼就要找蘇子籍這個膽敢嚇自己的人,結果聽到剛才就拉著嬌妻走了,頓時暴跳如雷:「走,我們回宮,我非得向母妃告狀不可。」

  皇宮‧一處殿

  侍衛一個個腰懸佩刀,釘子一樣站著,而小太監更是鴉沒雀靜,一聲不敢動,趙公公面無表情,轉眼看著負責監督測血脈的人。

  這人與首腦太監不同,是個大內專供的煉丹士。

  一身道官的衣袍,除此與侍衛沒有多少不同,但是行走在黑暗之中,很少現身人前的人。

  如果不是遇到了今日這樣檢測血脈的事,連趙公公怕也輕易見不到。

  並且此人,看上去四十餘歲,臉色青白,雖不是太監,看起來遠不如趙公公和氣,那張臉就算帶著笑,也讓人覺得陰冷,竟比太監還更令人望之生畏。

  此時陰冷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盯著蓋了金緞的玉盤。

  等待的時間太長,連趙公公都有些等不下去了,看了一眼,暗想這等殺妖煉丹的果是妖道,開口問:「可是有什麼問題?」

  要不是這次明顯是有問題,趙公公也不會開口問這事。

  畢竟煉丹士作監督檢測血脈的人,與他雖是做同一件事,但為避免讓人認為有聯合做手腳的嫌疑,都相互刻意疏遠。

  煉丹士蹙眉:「血脈演化暫時還沒結果,再等片刻。」

  隨後煉丹士又抬頭望向殿外。

  原本外面雷聲不斷,風雨交加,現在已漸漸弱了下去。

  他有一種猜測,那就是,玉盤檢測血脈這次遲遲不能有結果,是因外面的天機有變,影響檢測,待風雨消去,大概就能出最終結果了。

  趙公公聽到了這回答,點了下頭,坐在一旁,繼續等著。

  又過了一會,忽聽對方咦了一聲:「似乎結果出來了!」

  趙公公立刻起身過去,和煉丹士一起,小心翼翼取下半片金緞,就見這潔白的玉盤上,一條小龍的虛影浮現出來。

  只是看著忒慘烈了些,鱗片掉落,帶著血,像剛剛結束了一場戰鬥。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是皇室的血脈沒錯了。」煉丹士死死盯著這小龍,等虛影慢慢又淡了下去,才長出一口氣,笑著。

  趙公公提著的心,也終於落到了實處。

  雖說,就算結果有變,對趙公公來說,也沒有多大影響。

  可內心深處來講,趙公公其實是希望蘇子籍真是前太子後裔,現在又檢測一遍,這次可是有人監督,想必,皇上應該終於可以放心了。

  「總算是有了結果,可以去向陛下稟報了,隨咱家來吧。」趙公公說著,先一步往外走。

  煉丹士隨後也捧著玉盤跟著。

  等出了殿門,忍不住又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見烏雲盡散,隨雨不下,雖已黃昏,竟有一縷陽光從西方撒向大地。

  挨著燦爛陽光,幾縷正快速消散的雲,也許巧合,竟隱約與剛才玉盤裡浮現出的小龍很相像,隨之,還有彩虹搭設,遠遠看著,美不勝收。

  「這是吉兆啊!」趙公公暗暗想著,看了煉丹士一眼,特別關注了玉盤,監督也是相互監督,可不能讓人在這短暫的路程裡,把玉盤換了。

  雖這可能微乎其微,可這事太大,誰也不能有絲毫疏忽。
x24685 發表於 2019-9-17 21:17
第二百八十章

  蟠龍湖‧水府

  雷聲漸漸停息,淡金色的天穹徐徐上升,一瞬間,一個弧形半明的彩虹浮現在天穹中間,虹兩腳下垂,微紅、淡褐、黃色重環若隱若現。

  活下來的妖兵,早就癱倒在地,沒誰還有著力氣跟興致,去欣賞此時美景了。

  就連小龍,整條伏在地上,身上鱗片掉落不少,鮮血流淌,要是有人能看見,就清楚,它的樣子和剛才趙公公所見的玉盤中的小龍,竟一模一樣。

  好在看著雖淒慘,但其實並沒有傷到元氣,只是皮肉傷,氣力消耗盡,只需要休息,就能慢慢恢復。

  倒是青丘的狐狸窩,損失慘重。

  在終於扛過了這一劫,所有狐狸都癱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有狐喘息著,起身清點,不久報告:「丘主,我們損失很大,幼狐聞到了天雷,因為沒有提防,雖才死了二條,但一口汲取的靈氣,已經被震散了。」

  「餘下合力抵御天雷,不得不為沒有修為的幼狐去當盾牌,不敢有絲毫後退,亦是傷勢頗重,要休養不少時日。」

  大狐狸頓時露出了心疼的表情,也不知道狐狸臉怎麼表現出這個表情,成年狐還罷了,幼狐先前說了,自然界是很難提供蛻化的靈氣,都是許入青丘福地,汲取一口靈氣,以此為種子,繼續修煉。

  現在這一口汲取的靈氣,已經被震散,就得再來一次,福地靈氣本來不多,豈不讓它心疼?

  好一會,大狐狸才尖聲安慰:「這雖是天劫,卻不是突破瓶頸帶來,而是天機變化,是降罪,亦是機遇!」

  「既能引來這樣天象,又轟擊我們,必是與我族有緣的貴人出現了,艾瓔,你傷勢最輕,出青丘去找那個丫頭,看看,是不是她已找到了人!」

  「不管怎麼回事,都查清楚了再回來!」

  「是!」一隻狐狸應聲。

  皇宮

  穿過已春意綻放開來的御花園,在石子鋪就小路上,趙公公與托著放入錦盒中的玉盤的男子,都沉默行走。

  眼看再走一段路,就到了御書房所在,前方岔路,一個小太監急匆匆走來,趙公公頓時停下腳步。

  「大人,出事了……」小太監到了趙公公身側,耳語了幾句。

  趙公公皺了眉:「膽大妄為,竟敢在京城中公然行兇,步兵衙門都是吃乾飯的不成?這事不能只靠他們,你去告訴方真,就說行兇者,務必不能有一個逃脫,至於林玉清……」

  這事不好辦了。

  涉及到林玉清,容易被拔出蘿蔔帶出泥來,讓方真去抓捕,暴露了什麼不該暴露的事……這樣一遲疑,就察覺到了持玉盤的煉丹士的好奇一瞥。

  趙公公:「這事,交由有關衙門處理就是。」

  直接將球又踢了回去。

  說完,就不再多話,讓小太監去傳消息,繼續帶著持玉盤的煉丹士朝御書房去。

  到了時,他微微哈著腰,悄無聲息進去。

  他這樣的首腦太監,都是不必傳稟,可直接進來。

  進來了,發現御書房內竟有著兩撥人。

  其中一撥,是負責這次科舉的正主考官,朝中赫赫有名大學士,正面色平靜的恭敬站在一旁,木雕泥塑一樣。

  而正被皇帝問話,是個女官。

  趙公公看了一眼,發現是永安宮的女官,就不感到奇怪了。

  現在帝后二人有了破冰跡象,皇帝對皇后的事一一記掛,實在能理解。

  就如現在,皇帝沒去理會站著的官員,問:「皇后每日用膳如何?」

  女官恭敬答:「娘娘最近食量多了些,尤其皇上您前幾日賞的果子,也用了一些,說是很開胃。」

  「那就好。」皇帝點了下頭,又說著:「皇后有心悸的毛病,睡的安穩不安穩很關鍵,你們這些近身服侍的人也要多上心,上次送過去的香,就是助眠暗神,可點過了?」

  「回皇上,娘娘倒是沒讓點香,但您賞的熏香,娘娘似是很喜歡,連被子也熏過了,倒是比前些時能多睡上一小會。」

  女官想了下:「還有,娘娘前兩日喝了楓露茶,也說好來著。」

  皇帝細細聽著,笑著:「皇后與我口味相近,楓露茶是用香楓嫩葉製出的楓露,點入茶湯,每日早起喝上一盞,十分提神。」

  「但再有助益,也不可貪杯,皇后與朕是敵體,你們要用心伺候,能伺候好了一分,就是有功——退下吧!」

  「將會元的文章呈上來。」皇帝面向大臣時,就又換上了一副面孔,神色有點平淡。

  這位大學士早就習慣了面對這樣皇帝,皇帝如剛才對女官那樣溫和,他反要覺得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要被清算了。

  見皇帝終於問到了自己這裡,就要親自將文章遞過去。

  趙公公忙先接過來,再轉手遞給皇帝。

  皇帝展開看了,這殿試的文章,不說別的,這字就讓皇帝微微蹙了下眉。

  在此之前,會試時,皇帝曾經讓人將蘇子籍的卷子調出來,親自看過,這字跡雖然沒變,可會試時,蘇子籍一手字很漂亮,而這殿試的文章,字跡卻有些微微潦草,少了那份飄逸閒適,多了一絲浮躁。

  但他眉才蹙了,在看到文章內容後,就又鬆開了。

  會試時,蘇子籍的字雖好,可文章刺得皇帝心一痛,此刻卷子,字是差了點,但文章內容,比會試時,更圓潤。

  但要說不如會試又不是。

  風格不同罷了。

  同樣是可以傳頌出去的好文章,沒有多少高低之分。

  默默看完,皇帝沒先發表意見,而問著面前臣子:「你覺得怎麼樣?」

  「臣覺得,單論文章氣韻,實讓臣歎為觀止。」大學士微微低頭,回話。

  說這話時,眼前不由自主浮現出會試結束,皇帝態度變化,所以他這次不敢說的太詳細,只小心回了這麼一句。

  皇帝這次倒是沒怒,而是沉默了一會:「可惜,字略差。」

  說完,也不說結果,直接就揮手讓大學士下去。

  這位大學士來時還打算著,是不是又要接受一番雷霆之怒,卻沒想到這一次皇帝倒是很心平氣和,根本沒露出絲毫的意思來。

  可多年的皇帝,殺伐決斷,已積威甚重,令大學士只敢心裡想一想,恭敬應了一聲,就默默退了出去。
x24685 發表於 2019-9-17 21:18
第二百八十一章 狀元

  大學士在走出御書房,從托著錦盒的男子身側走過時,一股陰寒,使他心裡打了個突,沒敢停留,更沒敢多想,更快出去了。

  御書房內,皇帝坐回到龍椅,過了一會,才對趙公公說:「讓他進來吧。」

  「是。」趙公公忙躬身出去,對等候在外面有一會的煉丹士使了個眼神,煉丹士就跟著進來。

  皇帝問:「如何?」

  煉丹士答:「請皇上您一觀便知。」

  說著,就從錦盒裡小心翼翼取出玉盤,呈了上去。

  送到面前,煉丹士又忙後退幾步,這才恭敬叩拜,再起身站好,不說話了。

  皇帝看著面前擺著的玉盤,拉下黃緞,就看見潔白無瑕的盤底有一幅圖,看著還算清晰。

  雖不及測試時懸浮虛影來得震撼,但皇帝曾經見識過多次虛影,現在年紀衰老,早就只喜歡凡事看到結果,而不親自監督過程了。

  這最終的圖,就是一條明顯在雷鳴中受了傷的小龍。

  想到之前殿試時外面異象,皇帝對血脈疑心漸去,可別的疑心又漸起了。

  「皇上,臣和趙公公全程監督,還有三位殿內人記錄,蘇子籍的確是前太子血脈無疑。」持玉盤煉丹士說著。

  「結果如此,倒去了我的心病一件。」皇帝點了點頭:「這次測試,你回去後就記錄入檔。」

  想了想,又說著:「記錄在密檔上。好了,下去吧。」

  「臣告退。」持玉盤的煉丹士,將玉盤重新放回錦盒,小心翼翼捧起,躬身慢慢退了出去。

  直到御書房內只剩下了皇帝與趙公公兩個人,皇帝才突然說:「聽聞蘇子籍的妻子在去棋館參加棋賽的路上,遇到了襲擊?連我的寶貝女兒新平也受了驚,可有此事?」

  趙公公是臨到御書房才接到消息,本想著一會就稟報皇帝,沒想到皇帝竟比他得到消息還快,這時突然被問起,就是一驚,連忙應是。

  「這事,奴婢也是剛剛才得知,已吩咐了人去查探後續情況。」

  這話說完,御書房內就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皇帝微微蹙著眉,來回踱步,似是在思索著什麼。

  趙公公偶爾抬頭偷看一眼,就忙收斂了,心裡也有些七上八下。

  皇帝沉吟良久,終於又踱步坐了回去,再次看起了蘇子籍的文章,這一看,又體會出幾分來。

  「看似和會試時差不多,其實隱含的那種氣韻更足了,幾乎讓人無懈可擊,摘減不了一字。」

  「不想他有如此文才。」

  皇帝最終手指點了點,說著:「能勝過這文章的,的確沒有,就點他當這一屆狀元吧!」

  提筆就在卷子上頭空白處,御筆親批了「甲」這一個字,到時送回到考官去,那邊的人自然就明白自己是怎麼樣的意思。

  他握著筆的手,現在已有些不穩,本想著在上面寫個姬字,臨下筆,突然之間莫名其妙有一陣厭惡,又丟下了筆。

  起身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眼前浮現出蘇子籍風華正茂的模樣,沉吟良久,對趙公公說:「讓永安宮的女官進來。」

  趙公公立刻應是,悄無聲息退了出去,片刻就帶著女官重新入內。

  皇帝此時雖心情煩躁,但看到永安宮的女官,還是勉強壓下了,淡聲:「這卷子,你且給皇后送去。」

  「是。」見沒了別的吩咐,女官立刻應聲,接過卷子,退出了御書房。

  永安宮

  「娘娘,天色不早了,可要用膳?」朝霞輕聲問著倚靠在榻上的女子。

  皇后淡淡說著:「暫時不必,先讓人溫著吧。」

  「是!」朝霞見皇后明顯在等著去了御書房的女官,忙退了出去。

  朝著門外也張望著,終於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回來,朝霞忙上前,低聲說:「娘娘心情似是不好,你一會說話,可得小心一些,萬不可再讓娘娘不高興了。她難得這幾日吃得多一些,睡得也好一些……」

  回來的這位女官,點頭:「我曉得,這次我帶回的消息,應該能讓娘娘開懷。」

  娘娘似乎很看重這個蘇子籍的少年,現在如願得了狀元,皇上不僅不怪娘娘關心前朝的科舉取士,還特意將卷子也一併送來,這得是多大情義。

  這樣想著,女官就捧著裝有卷子的匣子,走進了內殿。

  見了皇后,就將匣子呈上,稟告:「娘娘,這是皇上讓奴婢帶回來給您看,蘇子籍已被欽點為狀元,這裡裝的就是他的殿試卷子。」

  皇后沒有如她所料露出欣喜,而是若有所思的接過,抽出了卷子,只看了一眼,在「甲」字上轉了轉,就又放下,問了一句:「皇上還有別的話麼?」

  女官有些不解,但還是回答:「回娘娘,沒有了。」

  「好,我知道了,東西放下,你出去吧。」皇后淡淡說著。

  女官只能退下。

  等殿內只剩下皇后一人,她神色一變,臉色氣的煞白:「狀元,狀元算什麼,僅僅是個臣子。」

  「哼,到了這時,你還不肯給他一個名分,你也太讓我寒心了。」

  說完這話,皇后又自己笑了,只是笑容帶著嘲諷,還夾著一絲苦澀。

  空空的宮殿內,只有不遠處的燭光,隨風閃爍,似是在嘲笑著她殘存的天真。

  「事到如今,我竟還會對他抱有期待。」她慢慢搖著頭:「果然,他的那些花言巧語,還是讓我有了一絲動搖,我竟真的相信他後悔了。」

  「皇上到——」就在她冷笑著時,忽然聽到永安宮宮門口有人喊了一聲。

  這就像是一個開關,讓原本沉寂的宮殿內,一下子活了起來。

  無論是外面的太監宮女,還是這整座宮殿,都彷彿因整個國家主人的到來,而生出光彩來,但往日還陪著一起表演的皇后,卻突然覺得倦了。

  她淡淡蹙眉,只慢慢踱步過去。

  有女官從外面進來,提醒:「娘娘,皇上帶著幾個人到永安宮了,已到宮門口。」

  「那就隨本宮出去迎駕吧。」皇后冷淡地說著。

  雖說帝后十幾年都是關係冷淡,但表面上二人都彼此保持著該有禮敬,皇后只是不出永安宮而已,但皇帝來了,她或稱病不見,見了也會客氣。

  唯從前段時間,二人的關係破冰,整個永安宮,就彷彿一下子從奢華冷宮,重新恢復了皇后宮中該有的氣氛。

  此時見皇后態度冷淡,女官張嘴想勸什麼,到底還是閉上了。
x24685 發表於 2019-9-18 11:20
第二百八十二章 低首一笑

  皇后才出內殿,見雖下著細雨,皇帝已帶著幾個太監進來。

  見皇帝進來,滿殿裡宮女一齊跪下了,皇后也微微屈膝並低首行萬福禮,明黃色身影一到跟前,就親手扶了,對皇后笑:「何必這麼客套,你我乃是夫妻,只當做尋常夫妻就好,不必每次都要親迎。」

  對皇帝這話,皇后也沒反駁,只是淡淡一笑,目光落在皇帝身後幾個太監身上,他們手裡捧著的是一些罐子。

  見她望過去,皇帝解釋:「這是新貢的春茶,有炒過的,有香露,都是地方進貢的上品,我知你喜茶,就每樣帶了一些過來,你回頭可以都試試,若覺得哪個味道好,讓人去告訴朕一聲,私庫裡還有,到時都給你送來。」

  皇后微微躬身,只是淡淡笑著,但這完美到令人指摘不出毛病的笑容,卻像是一張敷衍的面具。

  皇帝看了片刻,無奈搖搖頭。

  「你們都先下去。」皇帝沖人一揮手。

  「是。」包括皇帝帶著的太監,以及永安宮內的宮女太監,都恭敬退了下去。

  皇帝這才走到皇后跟前,輕聲問:「你生氣了?不然,你不會這樣敷衍,連一句話都不與我說,可是我做錯了什麼事,惹得你不高興了?」

  在這時,皇帝連朕都不說,只說我。

  皇后胸口憋得難受,本來當著外人,還能給臉面,此刻既殿內再無外人,皇后也索性將心裡話說出來了。

  她蛾眉微蹙,美目帶著濃濃的失望:「陛下還問是因何事?你這是明知故問!你幾次讓人測試,已確定了蘇子籍就是福兒的兒子,您的孫子,可到頭來,只僅僅給了一個狀元,您就吝嗇到連一點名分都不肯給麼?」

  「只是一個狀元,對於福兒之子,又算得什麼?」

  「你看,我就猜到你會亂想,所以一忙完政務,就立刻過來了。」皇帝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先嘆了口氣,隨後柔聲說:「不是不給他名分,我只是想給年輕人多一點歷練。」

  「太祖曾想過讓皇子歷練,但還是失敗了,皇子下去歷練,不說興師動眾,那些臣子什麼想不出,或投靠,或魅惑,或離間,生生在先帝之子中鬧出事來。」

  見皇后似乎聽了進去,臉色和緩了許多,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抵達殿門口,見著女官太監膽怯退到遠處,皇帝嚥了口唾沫,有點苦澀。

  「其實,就算是現在的齊、蜀幾個親王,我看他們在京中待得也很不自在,但身為皇子,不能只享受好處,不擔責任,他們這般身份,我雖是一國之君,可也不能不想著後果。」

  「蘇子籍入了宗牒,成了皇家的人,身天璜貴胄,可有著很多雙眼睛盯著,焉能再外出歷練?」

  「他又才十七歲,還太年輕了,直接拘起來,豈不是可惜?留在京裡,對他可是沒有多少好處。」

  「我準備讓他去順安府歷練下,那也有一些事可以讓他處理,功勞和資歷都還罷了,累積一些經驗,多看些人事,對他有好處。」

  「皇后,你我多年夫妻,你該懂我的,現在真的沒到時候,我雖是天下之主,可有些事,也不能由著性子去做。」

  這話說的有理有據。

  皇后終於點了首。

  皇帝怔怔的出神,良久又說:「你且放心,等他這次回來,我到時,必會給他一個名分,這樣,也能堵住那些老傢伙的嘴,對蘇子籍也好。」

  「還是陛下想的周全,是臣妾考慮不周,錯怪了陛下。」皇后笑了,還衝著皇帝微微一禮,道了歉。

  見此,皇帝也鬆了口氣,忙扶住她,笑:「你我夫妻,何必這麼客套?只要你不誤會我,我啊,就很高興了。」

  隨後二人坐在一起,閒聊了一些事,此時話匣子漸漸打開,皇帝扶著一個矮桌,說著:「想當年,我經常用這桌,我記得《上林春色》就是在此而作,而那時,你就在我身側。」

  言辭不勝懷念。

  皇帝年輕時,翰墨圖書,極為精緻,尤工繪花,皇后隨侍多年,不知多少次倚在桌邊上為他磨墨。

  皇后心一動,唸著:「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隨柳過前川。時人不識余心樂,將謂偷閒學少年。」

  她輕輕念了,突又嘆了口氣:「許多年了,似乎還在昨天。」

  當年的趣事,在這時間裡不斷想起,似乎利益衝突、恩怨糾葛,都淡化了,氣氛和樂而溫馨,淡淡的懷念。

  外面淅淅瀝瀝,不知何時又下起了春雨,皇帝明顯談興很濃,但見皇后面上露出倦色,到底沒繼續讓她陪著自己,就要離宮。

  皇后相送,殿宇之間有走廊,兩人穿行,女官和太監自然亦不敢喧嘩,氣氛靜謐得就像是在夢裡。

  沉默間,二人已經先後跨出了門扉,乘輿在階下不遠處等候,自然有人撐傘迎接,皇帝走下台階,卻又回過身來,望著永安宮,面現幾分迷惘。

  「朕記得二十年前,有次回宮的晚了些,你就在這裡等朕,見了朕,就對朕低首一笑。」

  「一轉眼,朕都老了,可朕總覺得,這笑容還在昨天。」皇帝輕輕說著,含著微笑,似是追憶,只是說到一半,笑容終慢慢淡了去。

  皇帝轉身欲走,又輕輕嘆了口氣,立在階下,再次回望皇后,微風細雨,整座宮城在一剎那,似乎凝固在時光裡。

  等女官再次進來,告訴皇后,說是皇帝帶人已出了永安宮,面上掛著淡淡笑容的皇后,才收斂了笑,重新面無表情起來。

  「娘娘,那些春茶……」

  「先收起來,我最近不太喜喝新茶,還是喝去年的陳茶吧。」

  「是。」並不知道皇后為什麼又改了口味,但女官自是不敢質疑,應了聲,就退下了。

  只留下皇后慢悠悠走回到椅,重新坐下。

  在這座重新恢復了冷清的內殿裡,她撐著腮,陷入回憶中,直到了朝霞進來,打斷了想念。

  皇后沒抬頭,直接問:「怎麼,發生了什麼事?」

  「娘娘,新平公主出事了。」朝霞說著:「您吩咐,關係她的事還得匯報下——公主在宮外遇刺,直接嚇昏了過去,現在已回宮了。」
x24685 發表於 2019-9-18 11:22
第二百八十三章 還是不要

  「公主遇刺,在京城之內?」這事倒稀奇,就算是見識過一些奇聞的皇后,也不得不掀了下眼皮,看向朝霞。

  「何人這般大膽,竟敢公然行刺公主,還是在這京城,天子腳下?可查清楚了?」

  朝霞回話:「步兵衙門、禁軍統領以及皇城司,都已涉入,雖不知具體的事情,但似乎與林國那位連夜逃走的質子有關。」

  「你是說,林玉清?」對這人,皇后還是有些印象,而且還是不好的印象。

  福兒之死,其中的確有林玉清的影子,雖然她也能看出,林玉清也是棋子,發揮的作用不大,也未必是出自本心,但凡是與福兒一府上下慘死事件有關,有一個算一個,皇后全都厭惡。

  蘇子籍做過的事,她知道的不多,也從一些細節跟消息推斷出,這孩子在為福兒報仇。

  想到這裡,皇后沉默片刻:「這事我知道了,你去叫于韓進來。」

  於韓比蘇子籍還要早回京,因辦了這事,在皇后面前越發的有臉面。

  朝霞不疑有他,立刻應聲出去了。

  不一會,本來去休息了的於韓,悄無聲息進了內殿。

  皇后見他進來,將剛才的事,與於韓說了。

  她直接吩咐:「讓人去查一查林玉清下落,若他平安出了京,就看看能不能半路截殺,若死了……這事就不必再盯著了。」

  「再有,新平公主是不是最近與子籍走得有些近?這事你也多費心。」既皇帝不打算近期給蘇子籍這孩子名分,就說明仍有什麼顧慮。

  這男人一貫心狠手辣,對兒子尚且能下手,何況是沒有名分的孫子?

  若蘇子籍跟新平公主鬧出什麼事來,哪怕是新平公主單方面鬧得難看,也會影響到蘇子籍的名譽,這是護犢子的皇后絕不能允許的事。

  於韓立刻應著:「奴才明白,這就去辦。」

  皇城‧披香宮

  幾重幔緞掩映,迴廊過道處站著宮女,吳妃卻蹙眉:「新平,你又闖禍了。」

  她最近被新平這個女兒弄得焦頭爛額,明明已三令五申,讓其不要在節骨眼出去,結果她不僅不聽,還冒險只帶著幾個侍衛就出宮。

  現在倒是好,自己這蠢女兒不僅遇到刺客,還被嚇昏過去,被方真差人送回了宮,實在是讓她這個做娘,既心疼,又生氣,還覺得丟臉。

  「母妃!我都說了,不是他說的那樣!」新平公主還沒等從猙獰人頭陰影擺脫出來,就發現母妃正用「憐愛」的表情看著自己,直接就炸了。

  「我根本就不是被刺客嚇昏,辯玄救了我,我很勇敢的,當時敢跟那個大膽兇徒對峙!」

  「是蘇子籍這人太可惡!我是被他這個可惡的傢伙給嚇到了!」

  越說,新平公主就越委屈,她吸了下鼻子,噙著淚,撲到吳妃的懷裡說:「母妃,您都不知道他有多可惡!竟然把人頭丟在我面前!」

  「哦?他竟這麼膽大妄為?」聽著新平公主的話,吳妃若有所思,美目落在女兒臉上,故意眯起來,笑著:「那母妃替你懲罰他一下,起碼也要奪了他的功名,讓他知道,恐嚇一國公主,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

  「如何?這樣可讓你出氣?」

  新平公主稍有些心動,但一想到蘇子籍奔馬而回時的樣子,又想到這樣以後或不能讓他寫詩給自己了,就又有點猶豫了。

  最重要的是,她雖平時玩樂,性子單純,但又不等於傻,方真對蘇子籍的態度,讓新平公主總覺得這裡有事。

  扳倒一個蘇子籍,算不得什麼,可讓方真這個多年的朋友跟她翻了臉,就得不償失了。

  這理由不錯,想到這裡,新平公主搖搖頭:「還是不要了。」

  吳妃卻似乎早就預料到新平公主會是這樣反應,說:「怎麼,你是怕母妃對他下手太重了?」

  「哎呀,不是!」新平公主聽到吳妃這麼說,立刻急了:「女兒只是覺得,這樣可能達不到給女兒出氣的目的。」

  吳妃只是笑,順著她:「那就算了,小廚房熬的羹湯已好了,是你最喜歡的百花蓮子羹,母妃還特意讓人給你多放了一些百花露進去,知道你最喜歡這甜口,要不要喝一些?」

  「還是不要了。」卻不料,新平公主搖搖頭:「暫時沒有胃口。」

  一想到自己昏迷前遇到的那些事,她就忍不住胃裡翻騰,哪還吃得下東西?

  這麼一想,就又忍不住牙癢癢起來。

  蘇子籍這廝,實在可惡至極!

  「母妃,蘇子籍這人,倒需要您幫忙,讓人查一查。」想到此人給自己帶來的陰影,新平公主不打算就這麼算了,雖她不至於讓母妃懲治此人,但是弄清楚背景,時不時使個絆子,讓他倒霉一下,卻十分樂意。

  但她手裡卻沒什麼得力的人能去調查,此事只能拜託母妃去做。

  原以為,要說服母妃幫自己這個忙,還要費一番唇舌,結果,或母妃見她這次受了大罪,竟然沒等她再說什麼,直接同意了。

  「這事,母妃倒還是可以幫你,不過,這段時間,京城內怕是不太平,你這孩子莫要讓母妃擔心,最近老老實實的,最好就待在宮裡或公府邸,別的地方,哪裡都不准去,知道麼?」

  「女兒知道了。」經過這番刺殺,新平公主覺得自己的確需要好好平復一下心情,最近哪裡都不想去了,老老實實應了下來。

  「那我現在就回去閉門思過,母妃,你可千萬不要忘了答應我的事!」臨走前,新平公主再三叮囑。

  等她出去了,吳妃就立刻吩咐:「來人,去調查蘇子籍檔案來。」

  深入暫時還需要時間,但蘇子籍資料,其實在他接觸公主時,就有人調查過,這時很快就再次捧到了吳妃的面前。

  修長的手指,在這紙上輕輕掠過,早就在之前看過一次的信息,此刻,卻讓吳妃更加重視了。

  她的手指在一處劃過,淡淡:「蘇子籍才十七歲,就已是會元,無意外,這一屆狀元應該也是他的,倒是難得的人才。只是有些可惜,竟已娶了妻。」

  這話在最初知道蘇子籍這人時,她就說過,但那時她對蘇子籍的重視還沒這麼深,只是覺得,女兒新平能被此人吸引注意,將投在辯玄身上目光移一些到這尋常少年身上,讓她鬆了口氣,覺得看到了曙光。

  而現在,女兒新平明顯對此人的在意程度,已深到了可以考慮下一步了,偏偏他早已娶妻。
x24685 發表於 2019-9-18 11:23
第二百八十四章 嘉武無憂

  這時,站在不遠處一個嬤嬤上前,她是陪著新平公主一同遭遇刺殺的那個,雖臉色蒼白,看起來比新平公主還要差些,卻還是低聲:「娘娘,蘇子籍的妻子,老奴倒見過,論容貌還算可以,但莫說跟公主比了,就是跟京城中貴女相比,也算不上很出色,氣度上更是村野婦人罷了。」

  遲疑了下,她又說:「而且依老奴觀察,此女似乎還未曾經歷人事。」

  這指的,就是不曾與丈夫圓房,還是處女。

  吳妃就是一挑眉,沒說什麼。

  嬤嬤似是因遇刺時的軟弱反應,有心找補,繼續討好:「剛才老奴過來時,恰聽到外面傳開了的消息,說皇上親自點了一個狀元,正是這蘇子籍。」

  「娘娘,此人是很好的人選了,年少俊美,文采風流,能文能武,還明顯得了皇上的青眼,最重要是,公主對其別眼相看,錯過了此人,再遇到這樣能夠讓公主在意的人,就難找了。」

  「至於娶妻,不過是鄉下書肆老闆的女兒,又不出色,怎麼配得上俊才?再者又未圓房,對她來說,也沒什麼損失,到時您大可給她一副嫁妝,讓其另嫁他人就是了。」

  「料想這女子,不過是書肆老闆女兒,隨便嫁個小官,就能感恩戴德。」

  吳妃若有所思,點了點首:「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此事可以考慮,不過一切要等調查了再說。」

  她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又是關於終身大事,她是不能允許出任何紕漏。

  周府

  一道黑影在城牆上高高掠過,並降落在周府,周瑤輕飄飄跳下,翻窗回了房間,又回到榻上。

  「小姐,您醒了麼?快用晚點了。」

  周瑤就是起床,洗漱,又去正院陪著父親母親用過了晚膳,簇擁著一臉微笑回到自己的院落,坐在靠窗處,在月光能微微照耀著一些,單手支腮,聽著屋外走廊上小丫鬟們的嘰嘰喳喳說笑聲。

  春天到了,一些鳥也多起來,時不時就能聽到空中一掠而過的悅耳鳥鳴。

  她現在聽力也敏銳了許多,偶爾夜深人靜,甚至還能聽到外面花開的聲音。

  今天看過了慘烈對決,周瑤此時臉上仍若有所思,將一根老鷹的羽毛輕握在手裡,猶豫了一會,仰面摔在了自己的小榻上。

  自神秘女人出現,她接受了它的要求,她的生活就似乎也跟著豐富起來,比過去十幾年都要豐富。

  周瑤不知道這種情況好,還是不好。

  就在這時,走廊那裡響起了一陣驚呼。

  一個鶯兒的丫鬟驚訝:「今年狀元郎竟然只有十七歲,可真是名副其實的少年相公了,這人的腦袋是怎麼長的來著,竟能考過那些幾十歲的人?」

  又一丫鬟笑:「這考狀元,比拚的可是才華,哪裡是比的年紀……就像邵……」才說了一個邵字,猛意識到,她要稱讚的邵公子已是去了,現在乃是府裡的禁忌,忙止住了嘴。

  欲蓋彌彰地改口:「少年得中進士,哪一個不是才華橫溢?我看吶,這位少年公子,以後怕是前途遠大著。」

  「你們在說什麼?」周瑤聽到這裡,不禁起身問:「你們剛才提到了……狀元?不是還沒貼榜,如何就得知誰是狀元了?」

  一個小丫鬟小心翼翼回答:「小姐,雖還沒貼皇榜,但皇上點了狀元,是十七歲的蘇會元,這消息已傳開了。奴婢、奴婢也是聽前院的青松說的,青松那些正院服侍的人,則聽老爺與人閒談時說,因著不算大事,就沒攔著不讓人議論。」

  「應是在京城高官府邸先傳開的……奴婢、奴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但心裡也不是很怕,畢竟這種事,不涉及府中機密,只是一個全京城官員圈子都聽聞了,並且開始議論的事罷了。

  周瑤聽了,想及雖隔了老鷹,底下還是劍氣如虹,也不由微怔。

  似是見她這樣反應很有些意思,她心裡神秘聲音不禁取笑:「其實,你現在也不過是二八芳齡,與蘇子籍倒是十分相配,若你動心,也沒什麼,何必每日這樣苦熬?是這春日的風景不美,還是蘇子籍這樣少年,不足以讓你心動?」

  周瑤也不反駁,讓丫鬟退下後,調試琴弦。

  「你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是給我說中了?」

  「不啊,我只是不肯定。」

  「不肯定?」神秘女聲有些詫異,周瑤伸手扶琴,她就立刻安靜聆聽,不一會就沉浸在樂曲中。

  周瑤這曲,正是《半窗梅‧夜記夢》,她彈出了春天的明媚多姿,似乎春意來臨,一場好眠。

  這其實是一首夢迴春眠之曲,隨著弦動,周瑤忍不住出了神,她彷彿看到了站在不遠處微笑望著自己的少年。

  「邵郎……森郎……」親暱的稱呼,在唇裡含著,沒有喚出,可饒是這樣,身影還是隨之消散,泡沫一樣消失在月光下。

  「等我有一天忘了你,一定會心動吧,可是我要如何,才能忘了你?」

  周瑤閉上雙眼,將全部注意都集中在了指尖,琴聲悠悠,傾瀉而出,聲聲動人,過往種種皆夢幻,相聚轉眼不過虛妄,幾乎忍不住要落下淚來,她抬手去擦眼淚,琴聲為之中斷。

  神秘女聲沒有說話,良久才問:「不肯定,是你沒有信心麼?」

  「不,我只是不知道,我還能思念多久。」被神秘聲音追問,周瑤發覺自己竟然已是淚滿臉頰,連忙又擦了,抱歉的說著:「抱歉,我今天的琴還沒有練完,馬上補上。」

  「別了,今天累了一天,你再休息下也不要緊,我彈幾曲吧。」神秘女聲說:「我只是想說,你這性情,難怪琴藝能一日千里,讓我也驚異。」

  「咦,這不是您的法術麼?」

  「什麼法術能使你琴藝進步這樣快?」神秘女聲接過手,一段歡快樂聲如泉水一樣從她指尖流出:「這僅僅是你的才情罷了。」

  誠於心者,方能誠於琴。

  你這不知道,不肯定,卻盡說明了你的心思,只是,你還得忘卻了,才能真正活出生命來。

  「來,我教你一曲——嘉武無憂。」

  琴聲逐漸變得明快,漸漸繁華,周瑤雖不需要科舉,也知道這是魏世祖的年號,當下傾耳而聽,只覺得一卷青史徐徐展開,宛是繁華盛世。

  「嘉武之治,式昭文德,有君天下之德而安萬世之功者也。」

  這曲描繪的是人人渴盼的太平盛世,太平、繁華、無憂,可這個世上豈有長生不老的明君?

  豈有百年不變的盛世?

  周瑤心中浮現出絲絲哀傷,只是這時,屋頂之上突有一個東西竄過。

  「這是什麼?」琴聲一斷,神秘聲音咦了一聲。

  周瑤問道:「出了什麼事?」

  神秘聲音說:「好像是一隻狐狸竄過去了,這京城中竟然還能有這樣東西出現,只實有趣,有趣!」
x24685 發表於 2019-9-19 11:14
第二百八十五章 只能狐狸叫

  周府走廊掛著燈籠,一隻白毛狐狸竄過了屋簷,過了很遠才停下,人性化用爪拍拍,回首望著剛剛過來的方向,狐狸臉上竟然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怎麼回事?」

  「京城果然是藏龍臥虎之地,不僅僅對妖怪有著壓制,就算有著符咒,也僅僅只能讓自己變回普通動物才能減少反噬,為什麼還有大妖怪藏身在高門大戶裡?」

  「難道說,京城中竟然有人膽敢與大妖怪勾結?」

  狐狸嘴一張,竟然有少女聲吐出,但這聲音,可是帶著顫抖。

  就連身上溜光水滑的白毛,離開這一段路了,依舊嚇得炸毛,到現在還沒有放鬆下來。

  「也不是不可能,哎,差點就被發現了。」

  「幸我跑得快,沒有被那大妖怪發現。」

  以為是自己跑得快,才沒有被對方察覺到的狐狸,甩了甩尾巴,耳朵又動了下,繼續朝著前面跑去。

  一路穿入各宅,或在園林裡溜過,或在屋簷上串過,還主動或被動聽到了一些大戶人家的秘聞,而這其中,出現頻率最高,居然是這一屆的狀元郎。

  對人類王朝的狀元郎並無興趣,狐狸左耳朵聽了,一般右耳朵就過去了。

  相比這樣的事,它似乎對人間販夫走卒更感興趣一些,偶爾路過繁華地段,會悄悄停下,看那麼一會,然後再趁著附近的人不注意,嗖地一下,一道白影,一閃而過。

  到了桃花巷,明顯能感覺到官員聚居與呼應的威嚴漸漸弱了一些,但比百姓聚集的巷坊仍濃烈,狐狸竄到了一顆枝葉漸漸茂密的大樹上,蹲在一條枝上,用一種審視眼神打量桃花巷,神情有些嚴肅。

  這是青丘狐族之間的秘法,外面妖族也難以察覺,唯有本族狐狸,才能彼此之間敏銳察覺到對方的方位。

  雖有厭惡跟畏懼,但狐狸不得不忍下這種本能反感,竄躍到了目的地,在這宅子的四周,散發著熟悉的,青丘狐狸隱秘的宣示主權的氣息。

  這氣息,不會輕易被煉丹士或道士等發現,但同是狐族,卻一聞就能聞到。

  「居然將這裡當成了自己地盤?這裡可是京城,就不怕惹來殺身大禍麼?夕顏雖有天賦,可到底還年少,有些天真。」

  對小狐狸的這種做法有些不理解的狐狸,人性化嘆了口氣,朝著桃花巷裡一處宅子奔去。

  再次搜尋起了小狐狸的具體位置,結果找來找去,找到了花廳。

  「應該就在這裡了。」它輕盈落入院中,立起前半身,看了一眼,就又竄到了花廳外一處擺件,鑽到了裡面,躲藏住身形,聽見裡面有幾個正在說話,於是暫時不動。

  才進去,狐狸就「唧唧」的一聲,有點驚慌。

  「咦,進了院落,我不能說人話了,只能狐狸叫。」

  「不過,入京後,無處不在,宛是雷霆一樣的感覺,消失不見了,難怪夕顏活的很愜意的樣子。」

  不提狐狸的尋思,花廳內,蘇子籍和方真說話,下了一會棋,路逢雲正陪著。

  方真一件月白綢袍,也不戴冠,喝了口茶,說:「剛才步兵衙門、皇城司都去檢查,一地屍體,橫七豎八,惹的新進的人還吐了。」

  「真是慫貨。」

  蘇子籍就笑:「這也是人之常情,別說他們,就是習慣打教導的巡捕,遇到些兇殺案當場,也吐的呢!」

  閒聊了幾句,方真從袖子裡抽出一張契書遞了過去。

  「蘇公子,這是興悅酒樓的地契、房契,裡面夥計大廚等人,因與林玉清有關,都被拘走了,只剩下了一座空酒樓,你接手,怕要招些人才能再開張。」

  蘇子籍沒有去接,而是用手輕輕推了回去,笑:「方小侯爺,你太客氣了,我雖割了林玉清的頭回來,可卻是為了報答公主的恩情,並不曾有什麼功勞。林玉清的產業分配,與我無關,方小侯爺,這些房契還請你收回去吧,這些東西,我不能收。」

  「哎,這僅僅是一個酒樓而已,算得了什麼?」方真不以為意,又有些惆悵,怔著出了會神。

  「林公子……林家的產業,早已被人盯上,莫說是那些早盯上林家產業的家族,就是步兵衙門、禁軍統領、皇城司的人,都各分了一份,說起來,你這一份,算是其中最菲薄了,你不收,莫非是嫌少?」

  「你不要嫌少,這暗裡面嘛,肯定還有,只是林玉清藏得深,一時找不到,等到時得了暗地裡的產業,再給你多分一些就是。」

  方真都這樣說了,蘇子籍也就不再推辭了。

  「這一座酒樓,就已是我受之有愧了,哎,我收下就是。」蘇子籍說著,看一眼路逢雲。

  路逢雲忙走過去,從方真的手裡接過契書,收了起來。

  方真見蘇子籍收了,心裡也鬆了口氣。

  若蘇子籍不收,他這個知道蘇子籍身份的,怕夜裡都睡不好,擔心之前的事讓蘇子籍有了心結。

  雖蘇子籍現在也沒有個名分,但方真冷眼看著,較之幾個月前,已有了一些根基,這樣發展跟潛力,是幾位王爺也趕不上的,若再給蘇子籍幾年,這人未必不能脫穎而出。

  就算蘇子籍將來或有了禍事,但眼前,還是被皇帝知道卻沒下了定論的人,方真為人謹慎,不願意交惡。

  不過是一座酒樓,跟林玉清在大鄭二十年經營的明面上產業相比,實在是算不得什麼,給了蘇子籍,求個心安,自是值得的。

  他與蘇子籍說的,也不是客套話,關於林玉清暗地裡產業的事,他跟皇城司等幾個衙門的人,其實暗中都在調查。

  「據說有人在暗裡活動,懷疑在吃林玉清的暗線,回去必須繼續深挖,再出什麼事,就是有方家幾代的功勞,怕也要被皇上發落了。」

  想到在林玉清這件事上的疏忽,導致這些意外,方真不得不繃緊了皮,就起身告辭。

  蘇子籍親自將人送了出去,送到宅門口,看著方真在幾個隨從保護下上了牛車遠去,這才轉身,往回走。

  回到了蘇宅,見路逢雲早就將契書放進匣子裡,等著蘇子籍安排,蘇子籍又拿過來,翻開,看了看這酒樓的地契跟房契。

  又遞給路逢雲,笑:「位置不錯,雖不算繁華地段,但也是大坊地帶,又是臨街,兩層酒樓,後面還有兩進的院落幾十間客房,怕是日進斗金都不奇怪。」
x24685 發表於 2019-9-19 11:15
第二百八十六章 金色橄欖

  「光這一座酒樓,哪怕空殼子,也不比好地段宅子便宜,僅僅前面的酒樓,怕就要二三千兩不止。」

  「這些你且收著,回頭尋一些可靠的人做夥計,再招幾個大廚,等一切就緒,就可開張營業,盈利三成按月送到葉不悔裡,由她安排。」

  「別的盈利都直接投入經營,這些,你看著來就好,遇到大投資報給我,小事自己決定即可。」

  蘇子籍怔怔出神,感慨不己。

  自己尚算沒有多少鑽營,可這半年就已得二萬兩銀子的收入。

  「是!」路逢雲立刻應下。

  等抬首時,看了看蘇子籍現在的面相,暗想:「主公面相跟昨日比起來,竟又貴了幾分,少年公卿半面青,難道親手割了林玉清的人頭,竟有這樣的效果?」

  不過,這對於幕僚來說自然是好事,這樣的發現,更讓他心潮澎湃,幹勁十足。

  「請主公放心,僅僅一個酒樓算什麼?不出十天,就能讓它重新開張營業,不輸之前。」

  說著,就告辭。

  等人全都走了,蘇子籍也讓丫鬟退下,花廳內就只剩下了蘇子籍與葉不悔。

  「總算走了。」蘇子籍神色鬆弛了,他轉向葉不悔,有些疲倦的笑笑。

  雖是夫妻,但實際上二人的關係,更像是確定了關係的戀人與親人的綜合,和葉不悔獨處,對蘇子籍來說,其實也算是一種難得的放鬆。

  因為他知道,如路逢雲這樣幕僚,比簡渠更忠心,可也是因自己是個有潛力有魄力的人,是自己折服了對方,讓先怕後敬,才有了後來效忠。

  若自己有一日失去了現在的天賦能力,路逢雲怎麼選擇,都未可知。

  但葉不悔父女,卻是真真正正從自己落魄時,從自己還沒有恢復記憶時就給與他幫助。

  與葉不悔的感情,並不濃烈,有時溫吞如水,平靜下,卻更符合蘇子籍對家人的幻想與定義。

  葉不悔,是他願意去保護,以及值得信任的人。

  想著早上的事,蘇子籍不願再提血腥,卻有心給葉不悔找點別的事,免得過了今日,漸漸想起錯過了這次棋賽,再難受起來。

  「不悔,這次棋賽錯過了就錯過了,每年都有一屆,明天再努力就是。」

  「新平公主和周瑤,我感覺人都還可以接受,你可以與她們多多來往,免的沒有事。」

  蘇子籍拉著葉不悔的小手,才才坐在一起說了二句,只聽「唧唧」兩聲,手臂一沉,看上去,原來是小狐狸硬要擠著到中間,一副必須「三口之家誰也不能缺」的姿態。

  蘇子籍看這小狐狸,怎麼看怎麼覺得它在和蠟燭一樣閃光,這簡直就是迫害情侶的單身狐啊!

  葉不悔倒笑著將它抱進懷裡,慢慢撫摸:「夫君,你都不知道,小白早上時,竟被雷給嚇昏了。我看啊,它是到了現在還在怕,在求我們安慰它,既是這樣,今晚就讓它與我們一起睡吧。」

  「唧唧!」聽到這話,小狐狸又叫了兩聲。

  不過,無論是蘇子籍跟葉不悔,都沒聽懂它在叫什麼,見它似乎還挺高興,蘇子籍又見葉不悔也允許了,只能點頭。

  隨著夜深了,臥房,燈也跟著熄滅。

  狐狸早在剛才就被小狐狸表現給驚得目瞪口呆,此刻發現它竟然跟這對夫妻同床共枕,就更鄙視了。

  「這、這也太不要臉了吧,還能這樣?」狐狸人性化單爪捂臉,覺得身為同族,自己簡直沒臉見人了。

  「就算是狐狸,也不能這樣,我們可是青丘的狐狸,不是尋常野狐!」

  「現在沒聲了,難道是睡了?」

  耳朵動了動,總覺得裡面似乎有一股氣息,在吸引它進去,於是就服從著本能直接鑽了進去。

  這一鑽進去,直接就將它驚呆了。

  「這、這是?」

  從外面看,房內黑漆漆,並無異常,而鑽了進去,只見微微的白光,一顆顆金色橄欖垂下,每一顆都散發著讓狐狸垂涎的香味,這是屬於精粹的猶如帝流漿的氣息。

  而被它認為跟蘇子籍夫妻睡了的小狐狸,此時正用兩隻前爪捧著一個橄欖,一口口吃著,滿是幸福。

  看它反應,還有什麼不明白?

  小狐狸剛才磨蹭著要留在這對年輕夫妻身側,明顯是為了吃橄欖!

  狐狸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

  隨後就氣得炸毛。

  「可惡,難怪它不肯回去!」換成是它,能有這樣好處,也不可能願意回去的好不好!

  狐狸的身體比它腦子動的更快,在它這樣想著時,就已一個餓狐撲食撲上去。

  倒把小狐狸嚇了一跳。

  「唧!」小狐狸才驚叫一聲,就發現到來的這個不速之客是個熟「狐」,忙將爪子上剩下半枚橄欖直接塞進嘴裡,堵住了後面的聲音。

  狐狸此時已不客氣也撲了一顆金橄欖上,用爪子捧著吃。

  它長得沒有小狐狸可愛,但大也有大的好處,就現在,皮毛光滑的它,雪色的一隻,用雙爪捧著金橄欖美滋滋吃著,看著竟有些憨態可掬。

  而且,嘴大,吃得就更快。

  隨著一股熱流從喉嚨裡流淌下去,並快速在身體蔓延,對於金橄欖具體效果,狐狸已心裡肯定了。

  「本狐品嚐過一次帝流漿,覺得還不如金橄欖。」

  「這一顆金色橄欖,等於青丘的福地,一次的幼狐灌頂。」

  要知道,青丘靈氣也是極珍貴,每隻幼狐在第一次修煉時,都需要進入青丘福地,汲取一口靈氣,藉著這靈氣為種,方能修煉。

  自然界是很難提供蛻變的靈氣,青丘的每一次灌頂,都非常珍惜,就連狐狸艾瓔也只曾經受過一次。

  現在這啃食的金色橄欖,整顆吃下去,竟有過之而無不及。

  現在在這種地方一下子有這麼多顆,任狐去吃,這是何等奢侈!

  它才狼吞虎嚥地吃完一顆,發現這屋子裡金色橄欖正在慢慢消失,頓時急眼了,忙又一躍,又抓下一顆,快速用爪子捧著吃起來。

  在這種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情況下,去質問同樣快速吃著的小狐狸,是十分不明智,它們都在抓緊時間來吃掉更多的金色橄欖,汲取更多力量。

  直到一顆顆溢著靈氣的金色橄欖在狐狸痛惜的注視下相繼消失,只來得及吃了三顆橄欖的狐狸,像痛失了珍寶一樣,狐狸臉上露出了生無可戀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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