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贗太子 作者:荊柯守 (連載中)

 
mk2258 2019-4-25 21:58:5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26 1783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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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必須死





    桐山觀

    山坡遍植著竹林,青翠欲滴,而殿鼎香客往復穿梭,香火更燒得銅鼎都炙熱,寄託信民祈願,隨升騰煙氣穿過無形阻隔,投入冥冥中神祇的福地。

    這時,一個少女在祠位前軟墊上跪祈,兩眼緊閉,眉鎖著一絲抹不去的愁緒,祝愿父親早日病體安康,良久才起身,將一塊碎銀奉給道人。

    別看這僅僅五兩,已經是難得豐厚贈禮,香火道人心裡有些震驚,連忙稽首,請她在功德薄上留下名字,少女婉拒了,與丫鬟匯合,起身下階,登入牛車返家,只是沒行出多遠,拉車的牛就焦躁不安的尥起了蹶子。

    “嘶——”

    “哎喲,這是怎麼回事?”牛車左右晃動,頓時傳來驚聲,車夫忙拉住韁繩,看著焦躁不安的牛,心裡也犯起了嘀咕。

    這牛素來溫順,為什麼突然變故。

    “小姐,牛剛才有些受驚,現在已無事了。”好在這情況只持續了一會,這牛就慢慢恢復了平靜,車夫才鬆了口氣,對著車內的女眷說著。

    “今日真是處處不順,說好請沈道長占卜一下吉凶,結果沈道長到了時間遲遲不到,似乎有些過於傲慢了!”一個丫鬟立刻說著。

    “說的是,這等無禮,想必也不是高人,回去換個廟宇拜神祈福,小姐,我知道有個梵寺也局靈驗……”

    “休得胡說,這裡是桐山,不得失禮。”小姐輕輕呵斥:“沈道長沒有來,也必是有事。”

    話是這樣說,她還是疑心,恰在這時,一陣風襲來,烏云密布,轉眼由陽光明媚變成了陰天。

    這真是不祥,小姐想到了自己本來是為父祈福,看這天變,不由右眼皮急跳,忍不住開口催促:“你們休得羅嗦,快點回去吧!”

    “是,小姐!”說話聲隨牛車一起漸漸遠去,倏爾一點白芒浮現,隱隱顯出了一個人影,仔細一看,卻是蘇子籍在山中快速行走,不過他身體快速超過數人,卻根本沒有人能覺察。

    “蟠龍湖已經在府城,到桐山觀,牛車要幾天,可有著龍君元神加持,只用了一刻時間。”

    “要不是道觀靈光阻擋,我直接可進去,也不會驚了牛。”

    在此時蘇子籍眼中,眼前一道白光籠罩山坡,似乎是一個半圓的罩子,不過這罩子也阻擋不得,只是一撕,就撕開了縫隙。

    “至於這妖道,哪是故意放人鴿子?分明受了反噬,無法出來了吧?”

    “觀中有不少香客,想必不是在普通房間內施法,若我沒想有想錯,或是在密室之中。”

    “只是這元神加持,卻有著禍端,我到那裡,烏雲就跟到哪裡,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必須立刻查探一番!”蘇子籍只看了幾眼,就能感受到一處異常的靈光,他抬首看了看天色,感受到烏雲中醞釀的雷光,不由變色,身影一轉,迅速沒入其中。

    地下密室

    火把還在燃燒,只是密室內一片狼藉,沈誠跌在祭壇上,顯是昏迷了過去,而十八個人影,卻在衝撞,只是似乎有無形的屏障,撞上去就彈開,只是將整個祭壇周圍,染上一層觸目驚心的血色。

    “哼,這些孽畜!”外面似乎有隱隱的悶雷,車輪碾過橋洞的聲,驚醒了沈誠,才醒來,就嗅著瀰漫的血腥味,知道不好,只掃了一圈,就冷笑出聲。

    “你們這些廢物,活著我不怕,死了,連靈魂都灰灰了,莫非還想造反?”沈誠慢慢坐起,盤起腿,手快速掐了印,將嗓子眼甜腥壓了下去,才冷冷地看向圍著他的十幾個“人”。

    因施法被反噬,受了重傷,原本剛被煉製出來的血屍,瞬間失去了控制。

    這些血屍生前都深恨他,在失去控制的這短短時間內,雖沒有可靈魂,可怨氣的本能卻驅使他們,想要將仇人拆分入肚。

    可惜,它們的願望注定無法實現,沈誠在昏迷前就料到了這可能,用法旗和法陣護住了自己。

    這時,這十八個血屍已與祭壇法陣糾纏許久,可依舊無法靠近,只能用頭不斷撞擊著無形壁壘。

    “放任下去,只怕結界也堅持不了多久,還是盡快將它們重新制住才成。”

    沈誠抬頭看一眼正在頂上盤旋的小旗,它釋出絲絲白光,與祭壇結合,形成了結界,使得血屍不能犯。

    這是自己從曹真人裡得來的法器,可自行護主。但這東西只能用三次,前幾年已是陸續用過兩次,今日用完,這法器就廢了。

    而且還有時效,隨時間推移,結界會漸漸減弱。

    但只剩滿腔怨氣的血屍除非肉身腐爛,不然卻不知疲倦,一次次撞擊,跟它們浪費時間,就是等死。

    “可惡,剛才怎麼回事?”

    “明明是針對蘇子籍的血煞,還用了祖先屍骨定位,為什麼會偏轉,更受到了強烈的反噬?”

    “就算是蘇子籍真的是前朝宗室血脈,也不可能有這樣大的殘餘力量。”

    “畢竟前朝已經是前朝了。”

    沈誠百思不得其解,這時自然不會犯傻,見防線岌岌可危,就不再思考這問題,努力將心神平復。

    此時自己已受了重傷,若要強行製住血屍,必然會雪上加霜,但不這麼做,結果只能更糟。

    心中對害自己落入這等境地的人暗恨不已,還要無視結界外猶如惡鬼的血屍,隨著咒語念誦,不斷快速變化手印,小旗再次懸空而起。

    “穿心寂滅五色旗。”

    沈誠感應到殺機臨身,還以為是血屍原因,毫不猶豫,全身法力激發,下一刻,小旗五色靈機下墜,渲染成雲色。

    叮噹,叮噹,叮噹。

    且有白光揮灑,照入血屍,硬生生將它們的戾氣壓制下去。

    “爾等聽我號令,不得有違!”胸口再次有甜腥湧上,勉強壓住,沈誠眼見著血屍終動作一頓,老實下來,這才鬆了口氣。

    但下一刻,就一口血噴出。

    “唉!到底元氣大傷,失算了!”嘔出的是心頭血,是血中精華,沈誠抹了下嘴,心中暗恨。

    這樣傷勢,想要徹底養好,沒有幾年時間不可能了。

    “這就誤了曹真人的大事。”

    “曹真人為了百姓社稷,徹底斬滅前朝龍氣,一一尋找著前朝餘孽的血脈,寧可血染罪孽,也不退縮。”

    “我雖沒有這境界,但既成了道錄司一員,就食朝廷俸祿,得給朝廷分憂。”更不要說這種事並不難,現在前朝餘孽已經是喪家之犬,最容易痛打落水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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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貴不可言





    “如果讓我知道是誰干預血煞,害的我受傷……”沈誠咬牙切齒,還沒有說完,就听到了一個聲音響起:“你這妖道,竟然也知道憤恨不平麼?”

    “誰?”沈誠聞聲,警惕看過去。

    就見火把光亮中,一道讓沈誠覺得有些眼熟的身影,從虛掩著門中走了進來。

    張老大來時就沒有將門關嚴,這地下又是秘密之地,等閒沒有人來,沈誠也沒有留意門是否關著,眼下見到竟然有人進來,頓時瞇起了眼,殺意一閃而過。

    不知道剛才一幕,此人究竟看到了多少,不過不管看到多少,也不管此人是誰,知道了自己秘密,都必須得死!

    只是,現在自己受了重傷,卻還得使些計謀。

    “你是何人?為何闖我洞府?”藉著火把,發現進來的只是一少年,沈誠暗鬆了口氣的同時,又蹙眉冷冷說著。

    沈誠雖相貌普通,可氣質出眾,更兼身材高大,有一雙明亮雙眸,讓人一看,就容易心生信任。

    這也是沈誠在桐山觀一眾香客中有著不少簇擁的原因,實在是賣相不錯,要不,也不可能由專門幹臟活的旁支,走上前台,與觀主分庭抗禮,更和有著朝廷背景的曹真人搭上了線。

    此時沈誠一蹙眉,正義凜然,若尋常人見了,哪怕看到製住十幾血屍的畫面,怕也要驚疑不定,覺得自己是誤會了好人。

    但來人是蘇子籍。

    蘇子籍本就是為報仇而來,雖不知道桐山觀道人裡,有幾個與自己遭遇有關,但只掃一眼十幾個靜止不動的人中的熟悉面孔——張老大,就知道,自己這次並沒有找錯人。

    更不要說,此時自己魂魄,得了元神之性,靈覺較普通魂魄超出數倍不止,這地下室內血腥味刺鼻,或普通人只能聞到被熏香遮住的味道,可他進來,就忍不住屏住呼吸。

    哪怕自己前來,實際上並不是肉體,也不需要呼吸,但這裡面的味道,實在是惡臭。

    對方惺惺作態,在蘇子籍眼裡,簡直可笑至極。

    偏偏蘇子籍冷笑不語的姿態,讓沈誠越發覺得來人可以哄騙一番,說:“我是桐山觀道士,受過官碟,你說我是妖道,莫不是受了人哄騙?”

    “你莫見我現在這模樣,就以為我在害人,豈不知這些人被妖物附體,我這番行事,是為了救下這些人!”

    “你要不信,上前一看就知。”

    沈誠狀似在解釋來龍去脈,一副無辜,實際上手慢慢掐動法訣,準備一旦這個少年近前,就將其製住。

    蘇子籍看一眼這裝腔作勢的道人,忍不住嗤笑一聲:“妖道,到了此刻,你還想哄騙我?你看看我是誰?”

    沈誠聽這話就是一驚,忍不住再次端詳少年。

    初見時沒有多在意,是因這少年雖相貌不錯,但並無煉丹士氣息,一看就是個凡夫俗子,縱然腳步輕盈,是個練家子,但對沈誠這樣的道人來說,就算是武林高手,也難逃法術。

    可此時再看少年,驚愕發現,少年的面相不對!

    面相雖會隨著人事改變,但有著一個緩慢過程,以年為單位,少年之相,看上去不過是小運之相,最多達到舉人,當一任地方知縣,有些田宅錢財就到極限,可現在一團青氣在孕育,雖淡不可見,卻貴不可言!

    這是王侯之氣,這個少年,竟有這樣格局?

    更不要說,相貌的輪廓有些熟悉。

    “你是……”沈誠緊緊盯著面前少年,最終說出了一個不敢相信的名字:“蘇子籍?”

    仔細一看,其實他與以前的面容沒有改變多少,但這點改變,似乎整個變了個人,才使沈誠一時間沒有認出來。

    “正是!”蘇子籍站在距離靜止不動傀儡十幾步遠,居高臨下看著坐在地上的道人,語氣冷冽:“你這妖道,指使張老大與野道人陷害設計我,可想過有著今日?”

    又冷笑:“你既知我名字,就不要說此事與你無關,我且問你,我與你有何冤何仇,讓你處心積慮地害我?”

    這其實也是蘇子籍明知時間短暫,也沒有立刻動手的原因,他一直不明白,自己連同父親,都只是普通人,既無值得垂涎的家產,更無多少功名,僅僅是秀才之家,在臨化縣內平靜生活,雖說祖墳家宅比周圍鄰居的強些,也不過能多賣幾十兩,怎麼就值得一個道觀的官碟道人這樣記掛?

    張老大雖只是幫會頭目,在臨化縣也是個人物,手下地痞不少,光收一些保護費就可以風光度日,居也聽這個桐山觀道人的指使,費了不少力氣,只為了引自己入套。

    林林總總,這裡沒有隱情的話,實在說不通。

    蘇子籍既找上門來,自然是想徹底搞清楚,他有一種預感,眼前這道人雖極可能就是收買指使張老大的人,但背後必還有著人,不搞清楚這個,解決了這個,還會有別人,防不勝防。

    沈誠初時驚愕,此時已反應過來,哈哈一笑:“小子,你就別想著從我這裡打聽到內情了,知道多了,也不過是做個明白鬼,有何用處?要怪,就怪你沒有投個好胎吧!”

    這話剛落,持咒已成,對著一指,只聽半空中“桀桀”一聲,不知何時,一張張猙獰鬼臉,或怨恨,或咒罵,或絕望,伸手就要壓住,要是成功,就如一塊磐石壓在蘇子籍的身上。

    這是魘鎮之術。

    蘇子籍瞳孔一縮,心中驀升起一股怒火,喝著:“你敢用這種法術,不怕罪孽報應麼?”

    “哼,我辦事為公,一切罪孽自有公門承擔。”

    “去死吧!”

    眼見著魘鎮之術已成功,沈誠喝著,取出劍就要上前刺殺——魘鎮之術,只是魘鎮,不能立刻致命,還是用劍殺的快!

    不過,沈誠才舉步,只聽“轟”一聲,魘鎮突然崩解,鬼臉慘叫後退,後退不及者,立刻灰灰。

    沈誠呆住,心中驚駭,這蘇子籍,不是僅僅只是書生麼?

    雖曾殺過兩人(被沈誠調查),但被殺者不過是普通地痞,就是被殺,也並非不可能之事。

    但眼下,蘇子籍竟然能力抗魘鎮,可偏偏此子身上並無一絲一毫修士氣息,更不是貴人之運反噬,實是奇怪!

    十拿九穩的一環,被蘇子籍輕鬆化解,給沈誠帶來不小的衝擊,沈誠臉色一沉,手一握,小旗落下,就此一揮,厲聲:“列隊,誅!”

    下一刻,十八個靜止不動的血屍,再次動了起來,列成了陣。

    這是沈誠的底牌了。

    持有小旗,不但可以控制這些血屍,甚至沈誠與血屍之間,還能建有一絲聯繫,雖不是化身,但沈誠心念,也能命令血屍。

    隨著命令,血屍很快瞄準了目標,朝蘇子籍圍了上來,怨氣被扭曲,似乎眼前蘇子籍才是陷害它們的死敵,勢必與之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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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天威





    似看出了蘇子籍的遲疑,沈誠突提高了嗓門:“就算它們被我控制,實際還是活人,你殺了他們,就是殺人!”

    “蘇子籍,這可是十幾條人命,裡面有大部分都是無辜良民,你能下手麼?”

    沈誠惡意滿滿的話,不能讓蘇子籍有一點動搖。

    蘇子籍不信沈誠這番話,裡面有多人不認識,但張大措手上至少有多條人命,和無辜沒有一點關係。

    其次就算是沈誠所言,都是無辜,哪又怎麼樣?

    兩軍相爭,士兵聽命上陣,誰會留手?

    沈誠以原來蘇子籍的性情來揣摩,實是可笑。

    尤其這些“人”裡還有張大措這樣掘墓之敵,就是沒有今日的事,有機會,蘇子籍也必手刃此再,現在機會來了,豈能放過?

    見著蘇子籍神色冰冷,沈誠轉了顏色,喝著:“蘇子籍,我原本還想留你活幾日,既你自己上門,就不要想離開,你的命我就收了! ”

    “給我殺!”

    只聽一聲號令,血屍就和猿猴一樣,直撲了上去。

    “可笑!”要論武功,對付這些血屍,可不易,但此時有元神加持,一切都照應在手中。

    只見下一刻,蘇子籍手中多了一抹亮光,這是短刃。

    就算是短刃,可自上向下一斜,只聽“噗”一聲,撲至的張大措悶哼一聲,半個脖子就斷開了一半。

    “嗷!”讓蘇子籍挑眉的是,張大措惡風一閃,直撲而來,半個腔腔露出,也無半點鮮血。

    就似是張大措體內的血,早就已蒸髮乾淨,只剩下殘軀。

    “你還敢說它們是活人?”這雖超出蘇子籍的意料,但並不震驚,只是一閃,就避過了撲擊。

    “死!”又一個血屍撲至,刀光一閃,眨眼間,一條胳膊切下,並且只聽“噗”一聲,刃尖自心臟處,直透到後背。

    這血屍發出含糊的一聲慘叫,可以看出,還是有痛覺,但不管不顧,伸出手就抓,只見指甲閃著寒光,帶著烏黑,一看就知道有劇毒。

    蘇子籍一閃,抽出白刃,已經閃過,就听到一聲輕笑:“莫要白費力氣,除非它們化為灰燼,否則哪怕只剩下一副白骨,也會與你死鬥到底!”

    沈誠說著後退一步,冷笑停止,一股腥甜在嗓子眼湧上,卻被按下,他不敢在蘇子籍面前再露破綻,雖放了狠話,實際上這是在賭。

    血屍雖如他所說,的確哪怕只剩白骨一副,都能繼續作戰,但也需要沈誠用自己法力操控,一旦嘔血昏迷,圍殺蘇子籍的這些血屍,立刻會反戈。

    最重要的是,就因為法力操縱,所以血屍負傷,看似無妨,實際上就會有部分傷害反應到自己身體上。

    感覺到身體內又一痛,沈誠快速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把丹藥塞進口中。

    這些丹藥是補元氣所用,多吃對修行有礙,阻塞氣脈,但眼下關鍵時,實在顧不得許多了,沈誠只想速戰速決,再慢慢養傷。

    在他看來,蘇子籍就算有些詭異,也不過是普通人,在這些不知疼痛血屍圍攻下,遲早力竭身死。

    “雖這次出了意外,大傷元氣,但蘇子籍主動送上門,將他擊殺的話,也算有了收穫了。”

    可就在沈誠這樣想時,戰場突有了變故。

    蘇子籍的刀刃一轉,只覺得在元神加持下,自己所學的蘇式拳術突醍醐灌頂一樣,許多奧秘迅速解開,雖十餘血屍撲擊,硬是來去從容,刀起刀落,就算是血屍,只聽慘叫連聲。

    “怎麼此人武功,就突飛猛進了?”沈誠也連連悶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幾乎是幾分鐘,怎麼一個三四流的武技,就有了一二分高手的韻味?

    “不可能,不可能!”沈誠再也無法維持震定,第一次產生了超出控制的恐懼。

    “去死吧……”他也是堅毅果決之人,突一咬牙,對著舌一咬,“噗”一聲,一口心血就對著小旗一噴。

    十幾個血屍,頓時眸子一亮,冒出了紅光。

    “殺,給我殺!”話還沒有落,場面上刀光一閃,只聽“噗”一聲,膝蓋斷開,雖血屍連連吼叫,但再也無法速行,只能在地上爬行。

    血屍無魂,不知懼怕,自然也不會躲避,還是前赴後繼的撲了上去。

    “噗噗噗”連聲,不消片刻,十餘血屍都摔倒在地,咆哮連連,卻只能用手爬著,殺傷力大減。

    “你……你竟然破了我的血屍!”看到這一幕,沈誠摀住了胸口,蘇子籍竟然轉眼就找出了血屍的弱點?

    不過是打喪實的訣竅,再怎麼不怕打,失去了機動力,危險就等於零了,蘇子籍這時正要說話,突天空一聲悶雷,這悶雷並不大,蘇子籍卻全身一震,打了個寒顫,喉嚨口也一甜。

    “糟了,龍君說過元神之性,一旦暴露就有逆風。”

    “卻不能和此人糾纏了。”

    當下不由分說,直逼上去,頓時殺氣瀰漫。

    “啊……你敢,我是官碟的道士,是朝廷的人!”這殺氣一沖,沈誠立知不妙,全身毛孔炸起,驚叫一聲,就向後退去。

    可就在這時,雙腿一陣疼痛,卻是血屍受的斷腿之反噬,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只聽噗一聲,喉間一涼一冷。

    “蓬”一大片鮮血噴出,眼前世界就已變的血紅。

    怎麼可能,我怎麼會死?

    我還要立功,我還要成為桐山觀的觀主,我還要……雖臉上滿臉不可相信,肉體還是很老實,跌翻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就算身體還在抽搐,但大蓬的鮮血飛濺,只一分鐘不到,沈誠的意識,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快快快!”蘇子籍這時,直接撲到沈誠懷中,一摸就摸出一疊東西,還來不及仔細看,就直奔出了密室。

    一奔出去,只見大半天已經烏雲遮住,雲縫中一亮一亮,不時傳來沉悶的雷聲,天威已迫在眉睫,不遠的竹林、巴蕉、果樹都似乎在瑟瑟發抖。

    “龍君,快帶我回去。”真正感受到了殺機,蘇子籍再不敢有任何遲疑,只是一轉身,人影消失不見。

    接著,一道閃電落下,將道觀內外照得一片慘白,令人膽寒的炸雷,震得密室簌簌發抖,一處碗口粗的樹木,應聲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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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真龍之道





    府城·教授府

    雖已入夜,可李寬還在書房辦事。

    按照朝廷的規矩,鄭繼魏制,立國初,在全國府、縣設官學,縣試僅僅是資格試,縣令匯集縣教諭(正九品)就可進行考試。

    府試涉及正經功名,是知府、府學教授(正八品),還有朝廷派來的學政聯合主持,李寬身是府學教授,任務當然很重。

    批完一份文件,算算日子,離府試還有半個月,一切均安排了,可從容應付,李寬這才松下一口氣。

    一鬆懈,就覺得乏了,才想安睡,突一陣滾雷襲來。

    “雖說春雷陣陣,這樣猛烈也讓人驚疑。”李寬揉了揉眼,推開了窗,就看見黑沉沉天穹,雷聲滾滾,閃電在雲層游動。

    “轟轟轟”就在這時,一道明閃,將書房照得一片白,震得書房簌簌發抖,就算養氣甚深,李寬還是渾身一顫!

    “這是蟠龍湖的方向?”李寬皺眉:“這樣大的雷雨,難得一見。”

    有僕人見他出來,忙上前躬身:“老爺,風大雨寒,當心著涼了!”

    “不要緊。”李寬仰視著雷光,轉身吩咐:“我記得棋賽,就在蟠龍湖上舉行,不少學子都在上面。”

    “等雨一停,你和衙門聯繫,派人去查看,有無出事。”

    “學政大人就要抵達,千萬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出事,免得抹黑本郡文事。”

    “是!”僕人立刻應著。

    此時,一道閃電落下,照亮了整個蟠龍湖,只見本來平靜如鏡的水面,也有著驚濤巨浪,龐大的畫舫在搖擺。

    畫舫上甲板處,“啪”一聲,蘇子籍身體落在上面,卻是硬的趕了回來,就算這樣,反心中生出一股不安。

    “轟”還沒等念頭轉動,一道雷霆直直對著擊下來,才擊下,蘇子籍只覺得自己鎖定不能動彈,毀滅直達神魂最深處,幾乎凍結了思維。

    “我命休矣!”

    蘇子籍這念才一起,突然之間,頂上浮現出一點金光,直直而上,一出頂,就化成一個人影。

    這人影面目看不清楚,卻不是幼龍的模樣了,身著冕服,氣度威嚴。

    “轟”

    受此影響,雷霆立刻偏轉,而人影嘆著:“天威何其速也!”

    似乎也知道根本不能逃脫,也不躲避,只見著“轟”一聲,閃電落下,空中頓時炸起了一團火光。

    不僅僅這樣,雷火還不罷休,雨打芭蕉一樣響成一片,卻是對元神爆出火花一一殲滅。

    等一團雷光閃過,雷光立消,雖還是黑雲連綿,雨點立刻緩了下來,變成了絲絲落下。

    “雷消了,雨越來越小了。”蘇子籍等了片刻,才確定自己並沒有受到牽連,這才鎮靜下來,想起一事,連忙進了船艙。

    “呼……不悔也沒有事。”

    船艙的小床上,她安靜睡著,不僅僅她,似乎整個畫舫都靜悄悄,人人都橫七豎八躺著。

    蘇子籍也沒有叫醒的意思,船艙很暗,於是點了蠟燭,淡光照了船艙,看見桌上有竟然有一卷書,展開一看,卻是才子佳人的小說。

    “這種書果然最對讀書人胃口。”蘇子籍笑了下,這才檢看懷中的東西,這是剛才在沈誠懷中獲得。

    “是書信!”看上去有四封,其中還夾著一張見票就兌的銀票。

    魏朝銀票最高是一百兩,鄭朝取消了百兩,有五兩、十兩、五十兩三種,這是一張十兩的銀票,至於說千兩萬兩級的銀票,歷朝並沒有過,也沒有錢莊能兌現——開玩笑,整個朝廷才多少銀子?

    得了點收穫,蘇子籍心情好了些,就隨意拆開了一封,一目十行快速看完,表情卻凝重了起來。

    又快速拆開別的書信,一封封看過去。

    這些書信是不同地點寄來,筆跡也不是一個,但在信中都談及了一些事,雖由於謹慎,哪怕是寫給自己人的書信,都說得隱晦,或換個不了解內情的人,會看了一頭霧水。

    可作為一個受過迫害的人,蘇子籍立刻敏銳意識到,同時被這個神秘組織盯上且被害的人,並不止自己一個!

    “這些信中,都提及了找到前朝餘孽,難不成我還和前朝有關?”哪怕已將沈忱手刃,可看著這一封封的信,蘇子籍還是忍不住身體發冷。

    “可我姓蘇,和前朝國姓不同,難道是改姓,又或者是前朝臣子?”

    “不管怎麼樣,我要是不曾覺醒記憶,不曾有金手指,現在怕也會成這無聲無息消失的一員,這些人膽大妄為,毫無忌諱,難道真的是奉了當朝之命?”

    “不,要是奉了當朝之命,不必這樣迂迴,配合官府,直接找了理由拿下就可以,何必這樣鬼祟?”

    又細細讀了信,蘇子籍看到了一個詞。

    “煉丹士?”

    因信中提到的這詞,蘇子籍頓時想到剛才的事,冥冥中似乎抓住了些,但下一刻,靈感就又和泥鰍一樣逃去。

    “這世上,不僅有妖怪,還有煉丹士?”

    不得不說,對一個從始至終都生活在普通人環境裡,這些事實在有些遙遠,想找人了解都找不到人。

    蘇子籍有點懷疑野道人也是其中一員,雖野道人畏懼桐山觀,手段不厲害,但應該也是知情。

    “不管了,這些都太遠了,現在之計還是腳踏實地為好!”

    蘇子籍目光垂下,就看見半片紫檀木鈿帶著淡淡青光在視野中漂浮,一行青字在手稿上竄起。

    “四書五經6級(5937/6000)”

    心中有些驚喜,只差一點點就可抵達七級,去府試前,絕對能趕上了。

    “蘇式拳術提升5級(3379/5000),資質+1,資質1314(10)!”

    接下來這項,雖剛才元神附體,早知道自己所學的蘇式拳術醍醐灌頂一樣突飛猛進,但親看見還是驚喜。

    “原本才2級,一下衝破5級,這元神之性,真的是大補。”

    “這還是一點點影響,要是能消化……”蘇子籍想到這裡搖首,消化是不可能消化,百分之百會變成龍君的分身,附體重生了。

    還有提升資質,看數據我的資質竟然比讀書素質還高點,可原本區區一個秀才之子,哪有可能有機會,當下目光垂下,看向最後一項。

    “蟠龍心法1級(587/1000)”

    仔細體會,種種心得浮在心中,這才是自己這次最大的收穫。

    “這是真龍之道?”
mk2258 發表於 2019-5-18 12:07
第四十四章甦醒





    蘇子籍神色古怪起來。

    按照心法,自己要吸取靈氣,粹煉萬妖之性,並且在各種各樣妖性中提煉出本命神通,融會貫通,才算是蛟性,但還有妖氣未淨,要行雲布雨,積累功德,才可晉升真龍。

    可自己是人,哪有什麼妖性,更不要說萬妖之性了,至於行雲布雨,積累功德更提都不用提。

    “或者吸取靈氣,可以一試?”

    蘇子籍看了一眼葉不悔,見她雖還在沉睡,眉還是微蹙,不由暗嘆,當下閉目,按照心法,引起吸取靈氣。

    “……”良久,蘇子籍睜開了眼,臉露苦色。

    “不能說一點效果也沒有,但那一點點靈氣,太過微弱,只怕還不及吃一碗飯的吧?”

    “這樣杯水車薪,又有何用?”

    才尋思著,突聽著遠處“啪”一聲,這聲音非常輕微,但在寂靜的畫舫上,卻清晰可聞。

    “是有人醒了,咦,是胡家那位小姐。”蘇子籍立刻縮了頭回去,這少女很是神秘,還是不招惹為妙,而且,隨著這聲音,葉不悔也睫毛一動,似乎就要甦醒過來了。

    隔著兩間,胡夕顏驚醒了過來,一看,眼前哪有水府,哪有大妖,只有胡十九的小臉靠著自己,在榻上睡的正香。

    “我這是……暈倒了?”胡夕顏忙起身,環顧四周,見又一張小榻上的丫鬟還在酣睡,並未受到任何影響。

    難道剛才一場,只是幻景?

    不,不對!

    胡夕顏想起剛才“看”到的一幕,忙轉身重新看向銅鏡,只見著畫舫上很是奇怪,處處有人睡著,但並沒有少掉任何人,更不是直接躺在地上,而是找了合適的睡覺之處。

    似乎是棋賽結束累了,自己找著地方休息一樣。

    不對,不對,胡夕顏尋思細想:“剛才我明明看見風雷所至,龍宮最後大殿都摧毀大半。”

    “當時我還覺得必無幸理,不想卻在這裡醒來。”

    “難道…… ”她不由摸了摸半片紫檀木鈿,若有所思。

    “現在想來,剛才血煞攻擊,有點微妙啊,似乎原來不是我,打到時微微改了下,難道我是妖,所以被鎖定了。”

    但細想,也想不出具體是什麼原因了。

    更重要的是,她已經起了疑心了。

    龍宮開啟,這肯定不是尋常的事,而在裡面解開了棋局的葉不悔以及蘇子籍,必不尋常。

    葉不悔就罷了,她是女性,不可能是“有緣人”,蘇子籍就太過了疑了,可是偏偏紫檀木鈿沒有任何感應。

    “十九,你醒醒。”胡夕顏想了想推著她。

    “啊,好累,姐姐你怎麼這樣早就醒了?”胡十九被推醒,打個哈欠,似乎很是奇怪的意思。

    “你剛才怎麼睡的,記得了麼?”胡夕顏問。

    “……”胡十九沒有明白姐姐的意思,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不就是棋賽結束,然後大家休息?”

    “……”胡夕顏一驚,她冰雪聰明,立刻想到了,莫非除了棋手,別的人全部覺得這是正常棋賽結束後休息,並無一人疑心?

    這就很讓狐害怕了。

    大規模修改記憶,豈不讓人害怕?

    “小十九,你可聽說過蟠龍湖水府龍君的事?”胡夕顏開口問著,觀察著她的臉色。

    胡十九打了個哈欠,雖是狐族中的小輩,但勝在她入了青丘,吸取到了靈氣,得了種子後,因受寵愛,所以一直在畫舫工作,倒真聽說過不少關於此地龍君的故事。

    “這個我知道!”她哈欠打完,立刻說著,作幼狐,她還是很想顯派一下自己的淵博:“蟠龍湖水府原本有一位龍君,在數百年前可成了蟠龍湖之主,不光是湖中妖族,就是與蟠龍湖連接的水妖,也聽令行事。”

    “有狐說,日後建了妖廷的妖皇就是它,不過我覺得不可能吧!”

    胡十九說著,就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她又想起正德扒雞了,為什麼自己覺得這樣餓,難道睡前沒有吃東西?

    不可能啊,自己什麼事都會忘記,但這不會忘。

    可肚子還在餓!

    姐姐卻沒有註意這點,她只得拉長了聲音說:“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這位龍君就不再出現,當地水族沒了束縛,久久,就這樣分崩離析了。”

    “姐姐,你餓不餓?我們去廚房找找有沒有吃的吧!”

    “龍君、妖廷……”胡夕顏注意到了她的懇求,怔忪片刻,嘆了口氣,其實她知道的也就是這樣多,但是由於親身經歷,她幾乎可以確定,龍君的確是日後,短暫建立妖廷的妖皇。

    不應該是靈氣消退,那是個緩慢的過程。

    而妖皇失踪是短時間的事。

    龍宮開啟,和有緣人有什麼特殊聯繫麼?她百思不得其解,看著胡十九可憐的目光,她突然聽見了點動靜,若有所思的起身:“我也有點餓了,我們一起去廚房看看。”

    外面的人是甦醒了嗎?

    這樣可以探察下,是不是都修改了記憶。

    那些被咬死或被逆風吹拂的人,是不是沒事。

    “好耶!”胡十九立刻翻身下了榻,與她下榻幾乎同步,畫舫本安靜一片,可隨著一聲輕輕呻吟響起,陸續聲音與動靜,讓這座陷入死寂的畫舫重新活了起來。

    畫舫船艙內,躺著十幾個棋手,同樣陷入昏睡的旁人,都陷入到一種集體頭痛的狀態中,眉緊皺。

    蘇子籍見狀,心中已有了猜測,給葉不悔使個眼色,二人走出了船艙,來到了甲板上。

    現在是黎明時光,但還是烏雲陰沉,並且有著絲絲細雨,葉不悔欲言又止,顯然對之前發生的事,也是有些驚疑不定。

    “你還清晰記得往事,但我所料不錯,這些人,怕是記憶會被篡改。”蘇子籍低聲說。

    “那我們……”

    “我們得了機緣,自然不在此列。只是現在還不知道他們被改的記憶是什麼,又或者是不是我想差了,所以不要聲張,靜觀其變,試探下就清楚了。”

    就在二人說話時,船艙內沉睡著的人已陸續醒來。只是一個個,並不是立刻就恢復了清醒。

    “我這是怎麼了?頭這麼痛?哎喲,疼煞我也!”一個棋手摀著頭,皺著眉,面現痛苦。

    “我的頭,哎喲,我的頭……”身側又一個棋手同樣捂著頭呻吟。

    這群人中就有著鄭應慈,但他與別人有一些不同,雖腦袋疼痛,不得不蹙眉,可腦海中有著一幕幕快速閃過。

    雖在疼痛下,記憶中的這些景象正在迅速替換,可自製遠比別人強悍,一時竟能與無形力量較力。

    想要說什麼,喉嚨同樣疼痛,一聲也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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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戾氣





    當疼痛終於消除,鄭應慈也放下手,再次睜開眼時,面上先是迷茫,隨後恢復清醒,環顧左右。

    “這些人在幹什麼,宿醉?”見輸了比賽棋手,個個面色憔悴,面帶著難受,鄭應慈有些看不上。

    無非就是一局棋賽勝負,又不是府試,一副憔悴失意的模樣給誰看?

    可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嘴角竟也扯不起來,擠不出一個笑容。

    這可不是自己!

    雖獲勝的人是個小姑娘,的確挫傷了鄭應慈的心,可人家小姑娘有著真才實學,棋賽一道本就是能者居上,不看年齡,不論身份,難道就因一個小姑娘贏了比賽,進了十六賽,自己就要耿耿於懷?

    “葉姑娘呢?”這樣做著心理建設,鄭應慈聽到有人找起了葉不悔。

    說來奇怪,比賽剛結束,葉姑娘怎麼不在船艙?不僅僅葉姑娘不在,連帶蘇子籍也不在這裡。

    鄭應慈蹙了下眉,按說,這也算不上是什麼事,興許人家剛剛出去呢?

    可就是突然覺得一股悶氣油然而生,彷彿被蘇子籍背叛了一樣,可蘇子籍與自己關係平平,就是認識,也沒有道理因他的妹妹贏了比賽,就恨上啊?

    鄭應慈對自己的這種突然生出的奇怪情緒,很是不解——鄭應慈啊鄭應慈,你的器量就這樣狹窄?

    別人似乎也對蘇子籍與葉不悔有著敵意。

    有人就冷笑:“剛剛進入十六賽,就不見了人影,莫非是去了甲板上吹風?倒是好興致!”

    “哎呀,人家可是要去京城的人,要乘風而上,說不定未來還能在京城贏個名頭回來,自然與過去大不一樣嘍,哪裡還會將我等看在眼裡?”這說話的人,更是帶著十足的酸意,讓鄭應慈聽到了都一皺眉。

    “我看,葉姑娘並不是這樣的人。”鄭應慈心中雖不喜,還是解釋了一句。

    本來鄭應慈大家都認識,都給幾分面子,但這時,這個棋手嗤笑一聲,很不給面子地說:“你看?你很了解人家,這樣替人家說話?莫非,你看上了那個小姑娘?”

    “休要胡說!”鄭應慈頓時沉下了臉。

    “難道我說的不對?”想到鄭應慈與蘇子籍相識,這棋手心中憤恨,憋著一股鬱氣,此時也顧不得鄭應慈的家世不好得罪,一股勁發洩出來:“大家都是衝著去京城賽來,難道被個小姑娘贏了,你就真不介意?真不介意,我倒要向你道一句心胸寬廣了!”

    這年,棋道賽雖不禁女子參賽,可能拔得頭籌的女子是少數。

    單是學棋的女性人數就少了不少,再有別的因素影響,能獲得棋聖封敕的女子,五百年來,才僅僅三個。

    不止這棋手覺得女子贏了丟臉,別的棋手也多面露不忿,這本該是被壓在心底的齷齪,不知為什麼,這些人都壓抑不住,顧不得臉面與風度,直接發洩出來。

    鄭應慈蹙眉,自然看出這些人的狀態似乎有一些不對。

    不過這不是什麼大事,只是看起來情緒過激了一些,與自己此時心情有些相似,僅僅是自己更能控制罷了。

    鄭應慈雖家世不錯,可在這時也不好再多說,免惹了眾怒,只能淡淡說:“棋道賽本是以勝負論英雄,二十不成國手,終身難求,何時要看年齡與性別了?”

    說著,就朝外走去,身後還是一些爭論聲。

    步出船艙,來到甲板,外面雖烏云密布,細雨連綿,但基本上風平浪靜,水光一色,遠處還有別的船隻不遠不近跟著,吹著略帶潮濕味道的湖風,鄭應慈的心情得到了一絲緩解。

    “奇怪,總覺得我忘記了重要的事。”弓起手指,輕輕敲了下太陽穴,鄭應慈覺得這種感覺實在莫名其妙。

    他仔細將今天發生的事捋了一遍,發現的確沒有缺漏。

    棋賽進行到了深夜,結果決出勝利者,十四歲的葉不悔,奪得了第一名。

    “許是輸了比賽,心情低落,被他們的話給影響了。”鄭應慈給自己找了這個理由。

    “鄭兄。”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聲音。

    鄭應慈一轉身,就看到剛才大家沒找到的兩個人——蘇子籍跟葉不悔,就站在他的身後。

    “原來你們在這裡。”鄭應慈一見這二人,剛剛壓下的情緒,又有抬頭徵兆,忙壓下,微笑說著,只是表情還是略不自然。

    蘇子籍望著鄭應慈,也在心裡一嘆。

    在不久前,他還只是一個普通學子,縱有著金手指,也只是幫著自己學習,科舉之路是普通人最好的出路。

    可經過水府棋局一事,事情已脫離了正常軌跡,朝令無法理解的方向飛馳。

    蘇子籍輕嘆一聲,面上不顯,對鄭應慈說:“是啊,船艙內太過憋悶,便出來透透氣。”

    “葉姑娘,剛才沒來得及向你道喜,這次你進入十六賽,可去京城,以後定然前途無量。”鄭應慈點頭而笑,對著葉不悔一拱手,微笑說著,不愧出身良好,光是這氣度就勝過了不少人。

    見他對自己恭喜,葉不悔忙回謝,心中已經恍然,哪怕取得第二名的鄭應慈,也不記得真相了。

    “眼看著就要散場,不如與人道個別?再者還要取去京城的文書。”鄭應慈看看天色,知道這畫舫之旅即將結束,想到別人對蘇子籍與葉不悔的態度,忍不住又勸了一句。

    蘇子籍此時五感已靈敏了許多,方才討論爭吵聲也聽到了一些。

    鄭應慈這樣提了,是一片好意,雖心中有事,可看一眼葉不悔,覺得她既要在棋道一門走下去,就不能太孤僻,起碼風度還是要有。

    “理當這樣。”蘇子籍連連點首。

    葉不悔對此倒無可無不可,她性情更直爽,沒有彎彎繞繞,對這棋道賽,其實也只是對下棋有興趣,交際之事,她不懂,也懶得去應付。

    但有一點優勢,她還是能聽懂好賴,別人對她好,她就能牢記在心,並且在合適的情況下聽從。

    蘇子籍略耳語兩句,葉不悔有些不快,又不是自己的錯,憑什麼自己還得先給他們打招呼,不過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首,轉身進艙。

    這本是小事,蘇子籍也沒有跟去,想到一件事,就問:“鄭兄,你熟悉人,可知本畫舫上,有姓胡的小姐麼?”

    “本畫舫有幾個女眷,不過只有令妹是棋手,姓胡的小姐,卻沒有聽聞。”鄭應慈想了想,應著。

    沒有麼?這很可疑啊,蘇子籍一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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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萬魚來朝





    才說了幾句話,船艙裡就喧鬧起來。

    蘇子籍不由詫異,還沒有進船艙,葉不悔就氣呼呼的出來了。

    “怎麼了?”蘇子籍還沒有問,就听見了棋手的吆喝聲,只聽了幾句,他的臉色冷硬了起來。

    雖然說為了和諧,打招呼很正常,但這並不是受委屈受咒罵的原因。

    只聽聽“唯女子和小人難養矣”這些話,已是好聽了,有的甚至破口大罵,甚至直接攻擊葉不悔沒有閨秀品格。

    這些棋手,素質怎麼這樣差,就算是對她獲得勝利,心懷不忿,不恭喜也罷了,這滿臉扭曲,就要原地爆炸的猙獰,又是怎麼回事?

    相反,不是棋手的人還相對從容,一臉尷尬的攔截——他們也很迷惑,之前不是沒有女棋士,為什麼這次反應這樣大?

    “不悔,我們走!”

    見著畫舫管事一臉尷尬給葉不悔寫好進入十六賽文書,拿著這文書,就可以直接入京城賽,葉不悔忍不住鬆了口氣。

    若不是為了這,她哪裡願意忍著性子,聽那些人說酸話?

    “好,蘇子籍,我們走。”葉不悔也不想停留,立刻應著。

    蘇子籍掃一眼眾人,只對寥寥幾人,包括鄭應慈在內的棋手道別,帶著葉不悔走了出去。

    他們乘坐的船隻,跟別人的船隻一樣,都圍繞在畫舫附近,蘇子籍出去時,就已是朝著遠處船打了手勢,現在立刻就能上船離開。

    臨行時,他還是忍耐不住,回首對鄭應慈說:“這些人,虧還是童生甚至秀才,有一點挫折,就一臉憤恨,要是學正和教諭看見,還敢取他們麼?”

    當官要的是官體,這種態度,是想拉著官府一起死?誰敢任他們當官?去黑幫也不一定要這種。

    丟完這句話,再不停留,上船走人。

    “這個……”說實際,聽了這話,鄭應慈是很尷尬,看了一眼黑著臉,表情猙獰,似乎要咬死蘇子籍跟葉不悔的表情,這實在太奇怪了。

    可理智這樣想,望著蘇子籍跟葉不悔上船,鄭應慈皺眉不語,剛才壓下的奇怪情緒,又再次湧了上來。

    為什麼自己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

    “蘇賢弟……”鄭應慈下意識就跟了上去,有著欲跟上船,把事情弄清楚的衝動,結果被人一把拉住了。

    回頭去看,是結識的一個學子正不解看向自己:“鄭兄,不是說好一會去喝酒麼,你這是?”

    “哦,無事。”

    想到自己已答應了這幾人,要與他們去喝酒,他們家世雖不如自己,也有著出彩之處,鄭家素來願意結交這樣的人,拉攏了,不談可為鄭家所用,也可以成為鄭家的羽翼,鄭應慈再不耐煩,也不能真丟下他們,繼續追蘇子籍問個清楚。

    而就是這一怔神的時間,蘇子籍與葉不悔乘坐的小船,直接離開了十幾米,並且朝著遠處快行。

    再想喚住也有些來不及了。

    彷彿有什麼東西離自己遠去,望著背影,鄭應慈悵然若失。

    不僅僅是這條船,還有一條畫舫直接離開,這是胡夕顏的畫舫,是雙層大船,每層有十個船艙,有獨立的廚子,胡十九喜滋滋的坐著等著上菜,雖現在沒有扒雞,但有肉,這對本狐寶寶就足了。

    天空雖陰沉,細雨連綿,很明顯已經是早晨了,三條河道在這裡交匯,水流卻平靜緩和,風光獨秀,胡星竹不由問著:“小姐,您答應小十九去府城吃正德扒雞,這不好吧?”

    “小十九修為太低,去了府城,怕是有麻煩。”

    “不讓她拋頭露面就行。”胡星竹是三姨的大丫鬟,跟著胡夕顏不但是伺候,也是監督她不要越過紅線,胡夕顏還是要給她一點顏面,這樣回答,說著,用手撫了下髮絲,眸子裡卻一片驚疑,又有點理所當然。

    剛才一眼看去,整個畫舫死氣縈繞,除了一二個,每個棋手都黑氣罩面,死相畢露,受他們的影響,連普通人都染上了凶兆。

    “這就是逆風麼,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胡夕顏根本不敢改變天意,但是別人也就算了,胡十九必須帶走。

    幸虧帶走時,一點波折也沒有,看了自己等人,並不是這次劫數的目標。

    只是又航行了幾百米,胡星竹突然之間驚叫一聲,指著湖面:“小姐,你看,有異相。”

    胡夕顏回首一看,心神不由為之牽引。

    平靜的湖面上,一片金光,前面是一批金色鯉魚,魚鱗金黃一片,魚眼靈動,而在後面,就是各種各樣鯉魚,只是成色就沒有那樣純粹。

    更遠處,是一批批別的魚種,甚至蝦鱉都湊數,整個湖泊看上去,一片魚群,怕有十萬之數。

    湖面波光粼粼,萬魚浮出水面,漣漪圈圈,魚尾擺動,甚是壯觀。

    “這是萬魚來朝。”胡夕顏第一時間就看向水面:“難道……難道是蟠龍湖的龍宮在甦醒?”

    直向沉下數十米,本是淤泥,但穿過一道膜,就可以看見一片廢墟,到處是支離破碎的宮殿,但在這時,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金光浮現。

    這金光沿著一條線迅速流動,漸漸擴散,終於形成了陣圖,而一形成,核心一處廢墟,就漸漸升起了淡淡的水波,似乎一個小小的天幕撐了起來。

    一個巨大的貝殼遊了進去,它的貝殼上滿是痕跡,似乎受過不少傷害,艱難的游到了裡面,它似乎受到了滋潤,一轉眼,化成了一個宮女。

    要是胡夕顏還在,當然能看見,她就是原本遇到的貝女,只是現在她穿著破爛,原本裝飾的玉佩也消失不見,但她全數不顧,進入其中,對著一個石台叩拜,聲音激動:“少主,您醒了。”

    石床上,睡著一隻額上長著小巧玲瓏雙角的幼女,看起來大體上是龍君所用的形態,只是瘦的皮包骨,簡直成了骷髏。

    “餓!”她睜開眼,第一時間就是這個。

    要是在以前,幾百人伺候,吃食更不缺少,現在貝女摸了摸,卻只摸出了一隻包子,羞愧的說:“少主,主上失踪後,龍廷就散了,聽說部分遷移到了遠海,而神祠也沒有了香火。”

    “只有這一隻,不知誰奉上的包子,您先填下肚子吧!”

    小小幼龍也不說話,直接接過,一口就吞了下去,看的貝女眼睛一紅,幾乎哭出聲來。

    堂堂幼龍,竟然落到這個下場,要不是封印解除,只怕再過幾年,就真的要餓死了。

    幼龍吃了包子,掃看四周,面現茫然之色。

    她是父皇封印,沉睡前一刻,還是一座萬千妖怪往來的繁華水府,可現在只是一片廢墟,跟隨的妖怪,只剩貝女一隻了。

    “好冷清。”

    “不過不要緊,師父一定會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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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清冷





    春風微拂,草木搖動。

    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在山道一側慢慢過來,此時正是下午,雖不炎熱,可走久了也會喉嚨髮乾,想喝些水。

    “師父,您看,前面有個攤子,不如我們過去歇歇腳吧。”掂量一下水葫蘆,裡面水還剩了點,可去前面一坐就更好了。

    惠道看一眼徒弟,笑著:“你啊。”

    “師父?”不知師父為何這樣看自己,道童眨眨眼,臉上表情更無辜。

    就知道這孩子不容易開竅,惠道也不再提醒,只說:“過去歇歇腳也好,不過到時,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一切看我的眼色,不可妄動,知道麼?”

    “師父,您這麼說,徒兒有點怕。”道童也不是白痴,聽到師父這樣直白說了,哪還不知道前麵攤子有問題?

    “前面那個攤子,莫不是妖怪所開?”道童朝著前面仔細看,不過是用木頭支起來的草棚,一家三口在忙碌,煮著茶,淡淡茶香瀰漫,混合著一些食物味道,令有些飢渴的腸胃,跟著咕嚕嚕叫了兩聲。

    這場景再質樸不過,可有了師父提醒,一旦腦子有了懷疑,再看時,就容易挑出各種毛病。

    反正道童怎麼看,都覺得這攤子透著詭異。

    “也是,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路人也少得可憐,在這裡開攤子,能有幾個客人?”道童嘀咕:“又沒有客人,能忙些什麼?哎呀,看著這忙碌的程度,該不會是……”

    在磨刀霍霍,拿路人開刀,煮賣人肉?

    想到偷聽的妖怪故事裡,那些妖怪誆騙路人的事,道童小臉都嚇白了。

    惠道面色如常,斜了一眼:“你念叨什麼?有為師在,還怕不能護你周全?”

    對哦!師父可是頂頂厲害,就算有妖怪也不怕,道童立刻就直起了腰桿:“師父說笑了,徒兒才不怕!”

    “喲,兩位仙長,難得貴客,進來一坐?”待走近了,老漢從棚裡出來熱情招呼著,惠道嘆了口氣:“既這樣,就叨擾了。”

    用目光看一眼道童,道童立刻明白,緊跟身後進了小棚。

    “你就坐在為師身側吧。”既來人要裝模作樣,惠道也裝作不知,讓道童直接坐下,左右看了看,問:“不知這裡賣什麼?”

    老漢從肩拉下手巾,走過來輕輕抹了下桌,回說:“自是茶水和一些吃食,仙長帶著孩子趕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怕早就餓了吧?要不要點些吃食和茶水?不是小老自誇,這裡的東西可是獨一份。”

    “當真?”惠道挑眉。

    “當真!”老漢笑瞇瞇回著。

    “既是這樣,就上一些招牌飯食吧。”惠道淡淡說著,而老漢笑瞇瞇應了聲,就過去幫忙。

    道童壓低聲音說:“師父,我們還要在這裡吃呀?”

    “既對方想留客,就這麼走,豈不是辜負了一番心意?”惠道說,片刻,面前就擺上一壺粗茶,四樣菜蔬,一盤牛肉。

    老漢說:“年景不算好,無甚相待,唯有一盤牛肉還過的去,貴客可不要嫌棄啊。”

    “怎麼會?”惠道笑著:“粗茶淡飯就很好,更不要說有牛肉了。”

    說著就筷子夾著就吃,道童大驚:“師父,你還真吃呀?”

    農業社會,耕牛很重要,牛是主要耕作工具,養牛的成本很高,為了增加牛的數目,大魏頒制,除諸侯以上以及軍中,官民一概代步用牛。

    大鄭繼承了此制,這就是為什麼看見都是牛車的原因,以增加牛的數目,就算這樣,未經允許私自宰牛,或判一年徒刑,或罰做3年的苦役。

    有牛肉,怎麼可能?

    “味道不錯,你也吃吧!”惠道說著,道童見著吃了無事,就忍不住,也狼吞虎咽起來,等吃完,暗想:“原來根本沒有事,師父卻在嚇我。”

    只是才吃完,惠道手一揮:“不過,也就是點吃食是是真,說我等貴客,可看您這做法,哪是待客之道?拿這種東西糊弄?”

    老漢見狀哈哈一笑,道童就覺得眼前一花,再揉眼去看,這周圍頃刻間大變,草棚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空地,連桌椅都消失不見。

    低首一看,坐的哪是椅子,分明是一塊塊巨石!

    難怪師父讓自己緊挨著坐,不說面前妖怪是不是會隨時出手害人,就說坐到了別處,豈不是屁股一空,直接出了醜?

    道童這樣想著,再看面前的人,也不是三人,老婦跟漢子已消失不見,只餘下一個看著年紀不大的道人,看穿著,與師父有些相似。

    難道不是妖怪,是同道中人?

    道童可知道師父有真本事,而師父同門,有些專門學法就更了不得了。

    沈誠師叔雖與師父不對,並且總有點使自己毛骨悚然,但是對他的法術,道童還是很羨慕,只是師父卻不肯教,說這是“旁門之術”。

    惠道其實早猜到了人是誰,此時露出本來面目,也毫不意外,只是起身稽首:“原來是尹觀派的劉道兄,這手幻術,以及搬運,實在讓人驚異。”

    “不過道兄身承大派氣數,又在京任職,此番下山,還到了這裡,實是難得,不知有何吩咐?”

    說起來,雖惠道是桐山觀觀主,可淡薄名利,並不怎麼管理俗事,可面前這人是劉諶,是尹觀派的掌教,當然尹觀派也就是大小貓十數只,可影響不小,更是有著官職,前面沒有看破就罷了,看破卻得表達敬意。

    劉諶的突然出現,讓惠道有些無奈,不管是發生了什麼事,反正自己是不想趟這渾水。

    劉諶看了看惠道神色,暗暗感慨,多年不見,惠道的性情竟絲毫沒變,可這樣淡泊,別打攪道爺飛升的結果,只是會使所在道派迅速泯沒消失。

    想當年桐山觀還威風赫赫,可現在呢?

    劉諶擺了擺手,說著:“道兄不必如臨大敵,我並無惡意,此番也不是為你,我是追殺大敵到此,在此守侯。”

    “既是追殺大敵,道兄竟還有空閒,在這裡捉弄與我?”惠道輕笑一聲,明顯不信。

    劉諶笑著:“畢竟多年未見,擺弄一二,不想道兄果不愧是當年懷慧師叔的弟子,任憑我覺得天衣無縫,你一眼就看穿,這天機之術,怕是爐火純青了吧? ”

    就知道劉諶前來,沒有好事,惠道亦輕笑一聲:“道兄術法越發精進,我遠遠不如,剛才不過是凡人之智——誰會在這處開棚店呢?”

    “道兄這樣胸有成竹,想必所作必成,我就提前恭喜了。”惠道明顯不一副並不想蹚渾水的姿態。

    眼見惠道這態度,劉諶暗暗感慨,卻也知道,當年大鄭立國,桐山觀也是扶龍庭,七人戰死,可謂犧牲慘重,可不但沒有多少酬功,還牽連到太子鬥爭中去,結果懷慧還被賜死。

    桐山觀因此立下規矩,以後弟子不許參與扶龍。

    可惜,可惜,實在可惜,劉諶有些遺憾,要是有著此人幫助,再有烙印,必可找出大敵,趁著大敵最虛弱時殺之。

    現在看來是不成了,劉諶隨口說:“說起來,本郡也算是人傑地靈,難怪桐山觀定在此地,時隔幾年,越是人才輩出了。”

    “哦?道兄可是看中了哪個?”惠道其實也有過類似感慨,不想素來談不到一處去的劉諶,在這件事上有了個共識。

    劉諶隨意說:“鄭應慈根基不凡,我順便過來看看,是不是可收在門中。”

    惠道微微挑眉,沒想到劉諶注意到了這人。

    就在劉諶還想說什麼時,突臉色一變,朝著府城所在方向望去,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就連惠道也不例外,朝著注目。

    只見得“眼”中,原本死水一波的蟠龍湖,有一道赤虹衝出。

    “何人壞了蟠龍湖的封印?”劉諶陰沉著臉,連話也不說一句,轉身就走,只是幾步,人影就消失不見。

    “師父?”三人中唯一看不到這景的道童,不解扯了扯師父的袖子。

    惠道望著良久,才輕輕一嘆:“龍宮開啟,煉丹士獵殺妖族就會受到遏制,整個大勢或要更改,這天數,真的是越來越看不清,道不明。”

    “哼,就是這樣,我才越發不想介入,師父臨死時才明悟教訓——首先扶龍廷只可錦上添花,不可雪中送碳,一切官府都會過河拆橋,其次分果果,從來不是功勞,而是實力。”

    “就是這原因,下代,我連密法都不想傳,只授煉氣之道。”

    “泯於眾道,也就沒有人時刻窺探本觀了。”

    想想,惠道就覺得心寒,桐山觀付出那樣多犧牲,立了多少功勞,不但沒有恩賞,還猜忌賜死,這還罷了,自己修行天機,豈不知道,這二十年來,朝廷隱隱監視的氣機?

    就連自己好師弟沈誠,也與朝廷有著一絲聯繫——不是直接聯繫,可隱瞞不了自己。

    經此賜死和這些年監視之事,惠道對朝廷和萬民再無半點感情,他也知道,自己有這覺悟,可下代沒有這切膚之痛,自然會忘記,說不定又投靠朝廷——別說下代了,沈誠就滿懷忠心,這也是朝廷為什麼肆無忌憚的原因——反正下代記不住痛。

    因此,就把那些密術,付之一炬吧,等自己死後,就再也沒有懂了,日後弟子想投靠也無門了。

    想到這裡,惠道目光越是清冷。

    殺其父(師),用其子(徒),想的真美!
mk2258 發表於 2019-5-18 12:11
第四十八章大火





    “聽說綠柳閣最近來了姑娘,琵琶彈得極好,嗓子也和鶯啼一樣,不如一會請她過來?”

    “甚好,只在船上喝酒,實在有些枯燥,有幾位姑娘彈些曲子,雅事一件,才符合我等身份!”

    “是極,是極。”

    “要我說,就算是剛才那個丫頭,哪比得過綠柳閣姑娘?芍藥姑娘的棋藝就勝過這丫頭多矣,不如一會也請芍藥姑娘過來,與我們下幾局?”

    “好主意,興許,還能拔得頭籌也說不定,哈哈!”

    幾個讀書人說到興致,只覺得鬱氣消了些,彷彿佔佔嘴上便宜,輸給一個小姑娘,就不再是丟臉的事。

    有一個童生見鄭應慈仍面帶鬱色,不由得心中不悅,走過來問:“鄭兄,你怎麼看?”

    “啊?”被驚醒了的鄭應慈看向童生,這人臉色就有些不好,又重複了一遍剛才說的事。

    鄭應慈一聽這話,本就鬱悶的心情,就更差了一些。

    這都是些什麼貨色!

    原想結交的蘇子籍,有清風明月之風,可滑不留手,並無依附鄭家的意思,而這幾人雖有些才學,可還沒考到功名,竟就想著這種享樂之事,實在讓鄭應慈有些看不上。

    更讓他覺得丟人,是這幾個人心思齷齪。

    哪怕心胸狹隘也好,用這種事來羞辱贏了棋賽的葉不悔,這哪裡是羞辱她,分明是羞辱自己!

    鄭應慈的神情冷淡了下來,也不虛與委蛇了,直接說:“鄭某還有事,就不去了,幾位兄台自便就是。”

    說著,不去看諸人反應,就走向自己在這畫舫上唯一關係還算不錯的朋友——陳子儀。

    “陳兄,我們回去吧。”既然已是放棄了結交,不如跟著陳子儀分船而下,自尋消遣。

    陳子儀並沒有參與棋賽,也沒有聽到剛才的談話,見他神情鬱鬱,以為是棋賽輸了的事鬱悶,安慰:“賢弟,以你的才學,以後必是要走仕途,棋之一道,只是消遣,你不必太過在意。”

    “我明白。”鄭應慈哪是為了棋賽的事鬱悶,他是覺得自己識人不清,錯把垃圾當成可結交的人,覺得丟臉而已。

    而且,他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又想不起來,這種感覺令人難以釋懷。

    最重要的是,在畫舫,自己就覺得壓抑。

    不過,為了不讓陳子儀擔心,鄭應慈勉強笑笑:“以我棋藝,縱是進了十六賽去京城,也難拔得頭籌,反不如將心思都放在科舉上。”

    見狀,陳子儀放了心。

    二人乘自己的船而去,瞥一眼畫舫上的人望過來的眼神,都帶著惱怒,陳子儀再次嘆一口氣。

    “這次棋賽輸給了一個少女,看來對賢弟打擊還是有些大,平時賢弟可不是這樣會得罪人的性情。”

    “不僅僅是賢弟,就是畫舫上的諸多學子,也都變了臉,看來打擊不清。”這樣想著,陳子儀打算回去,好好開解。

    兩人乘的船,自然比蘇子籍跟葉不悔乘坐的大,雖比不上畫舫,也只是小上一些而已,船上不僅有著幾個船艙,更有家丁數人。

    這本就是鄭家自己的船,雖不直接經商,可鄭家有著一條自己的船,再正常不過,就和牛車一樣,不過是代步工具。

    “話說,贏了棋賽的葉姑娘,是跟著蘇子籍來,蘇子籍不是與你關係不錯?”上船進了船艙,倚窗而坐,陳子儀喝了一口端上來的熱茶問。

    剛才沒問,是周圍都是人,這等事不好當著外人問,現在船上都是自己人,陳子儀就沒這顧慮了。

    鄭應慈表情一僵,在陳子儀的注視下,笑了下:“只是同縣之人,相互認識,說起來,他與方惜關係不錯。”

    更確切地說,與方家的關係不錯。

    想到這裡,鄭應慈找到了無法招攬蘇子籍的原因。

    “這蘇子籍,既搭上了方家,或就覺得,沒必要再依附鄭家。”

    “雖只是寒門學子,聽方惜說,才學不錯?”陳子儀好奇的問著:“不過縣試排名十一,不算很高啊!”

    “公允的說,蘇子籍的文章的確不錯,這名次給的有點低了。”鄭應慈看過蘇子籍的文章,按照規矩,中了童生的捲子都抄錄貼榜,以後秀才、舉人、進士也一樣。

    這樣考官雖可偏顧,但水平太低,還是不能上榜。

    “罷了,不說了。”想到這些,鄭應慈突然之間心生厭煩,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情緒,直接對陳子儀提議:“聽說蟠龍湖畔有一家酒肆極地道,不如我們過去一品?”

    “善!”

    船向岸行去,就在這時,一陣風吹過,迷得眼睛生疼,幾乎睜不開。

    等這風穿窗而過,鄭應慈和陳子儀再次睜開眼,才覺察到天陰得重了,星星雨絲又灑了下來。

    陳子儀不禁失笑:“這幾天天氣一直很怪,又下雨了,不過雨中觀景,也是一番雅事。”

    才說著,突然之間有僕人指著後面,驚駭大喊:“少爺,不好了。”

    “什麼少爺不好了,會說人話麼?”鄭應慈本是心情不快,頓時大怒,要不是他養氣其實不錯,隨手摸著東西就要砸破眼前這顆狗頭!

    “賢弟,是不好了,你看……”陳子儀變了色,指著湖面。

    鄭應慈看過去,頓時讓驚呆了。

    “畫、畫舫著火了!”耳畔一個家丁指著不遠處精美絕倫的畫舫失聲喊。

    就見承載著棋手對京城賽嚮往的畫舫,此時已火光沖天,允許是剛才天陰,不知哪個冒失的傢伙點了蠟燭,結果失火。

    透過火光,能看到畫舫早就亂成一團,更主要的是畫舫為了棋賽,勾結在一塊,這樣火一串,畫舫通體都是好木,在大火下串的極快,頃刻間,就焚得周圍一片紅。

    船上的讀書人,連同船夫,都或慘叫跌落水中,或主動跳下。

    偏偏又一陣風吹過,讓剛剛被壓下些的火,再次猛躥起來,還在救火的人,這時再顧不得別的,紛紛跳入水中,以求自救。

    而離得稍遠一些小船,都受了驚一般,朝遠去劃去,生怕步了畫舫的後塵。

    “救命!救命!”呼救聲此起彼伏。

    這時大火已燒透頂蓬,大樑坍塌落下,將船艙堵死,熊熊烈火,粉碎了一切逃生的希望。
mk2258 發表於 2019-5-18 12:11
第四十九章沈水





    “快去救火!”鄭應慈命令的說。

    聽著這命令,跟著鄭家僕人心裡就是一沉,鄭應慈素來名聲極好,令自己等人過去救火救人很正常,但眼下這情況,靠近不得!

    “不行啊,公子!”見目光都轉過來,一個中年人站了出來,別人都是普通家僕,違抗不了命令,但自己為鄭家服務二十年了,還是有些顏面。

    “田伯,為什麼?”鄭應慈聽了,陰沉著臉問著。

    “公子,就這樣火與風勢,一旦捱過去,別說直接兩船相連,就是沾上點火星,我們的船也要步畫舫後塵。”中年人指的說著,眾人看了過去,只見畫舫燒的極旺,不時有風吹著殘骸,帶著火焰噴出十數米,不由連連點首。

    中年人見鄭應慈臉色不好,知道走的早,離的遠的人就罷了,沒有責任,可偏偏這裡很近,公子不能背負見死不救的名聲,有這名聲,文章再好也沒有用,當下說著:“公子就算要救,也不能救船,可以救跳到水里的人,這裡距岸太遠,別說不會水的人,就是會水的,都很難保證能遊到岸。”

    這話說的有理,陳子儀連忙說著:“賢弟,你有好忠僕啊,這話的確是金玉良言,畫舫火極大,要救人也必須救跳到水里的人。 ”

    有著這話,鄭應慈點了點首,應了:“陳兄你說的對,將船劃快些,繞著畫舫快去救人!”

    “是!”僕人立刻將心落在肚子裡,划船繞著喊話救人,如果遇到人,就伸出了竹篙過去,把人拉上來。

    由於靠的近,看的更清楚,只見畫舫處,突衝出了一個人!

    這人滿身是火,還不甘心去死,拼命掙扎爬到了甲板上,已是奄奄一息,然而見到了畫舫,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拼命伸出手:“救我,救我……”

    但畫舫根本不能靠近,就這一遲疑之間,他的身體燒成火團,慘叫聲尖銳又變低了,面對這慘烈的景象,鄭應慈一閉眼。

    鄭應慈雖好名聲,可以稱得上是厚道,但冷靜了下,現在去靠近熱浪撲面的火船,是斷然不可。

    感覺到熱浪撲面漸漸減輕,船隻正在朝遠去移去,鄭應慈鬆了口氣。

    看到這一幕,實在對他的心,是嚴重考驗。

    “多謝鄭兄援手。”這時,一個落水的書生爬了上來,臉色蒼白,身體還在哆嗦,上來道謝。

    鄭應慈一看,還是認識,是譏諷過葉不悔以及自己的一個童生,也是棋手。

    不過這點小事,當然不算什麼,連忙回揖:“不敢當,不敢當,遇到這種事,任何人都會……”

    “公子,不好了!”又一聲尖喊,鄭應慈暗叫一聲不好,轉身看去,眼前的一切,頓時讓他臉色慘白。

    就見湖面上的風,突然之間轉向,一艘變成火船的畫舫,與主體脫裂,快速朝著自己船所在撞來。

    “快!快避開!”鄭應慈大驚,喝著。

    但在水上,哪是陸地那樣容易轉向?

    更詭異的是,畫舫借風而來,撞得極快,可鄭家這艘船,任憑水手拼命操作,似乎紋絲不動,釘在了湖水一樣。

    更不要說船為了救人,靠的很近,不過十米左右。

    “轟”火船重重撞了上去,不僅僅這樣,撞時,對面燒的極旺的帆木飛起,就重重落下,只聽一聲慘叫,一個家僕被火團壓住。

    火迅速串起來,幾乎一眨眼,原本鄭應慈跟陳子儀站著的地方,就已經被火焰吞噬。

    見勢不妙就朝著船尾跑去的鄭應慈等人,連聲命令家丁救火,自己也沒閒著,用著木盆舀了湖水,朝甲板處的火潑去。

    可是,根本無法擋住火勢的蔓延。

    “公子,快抱著木桶跳下來!”先一步跳下去的家丁大喊:“我等會水,公子快跳,保你無事!”

    鄭應慈不會水,心中忐忑,可隨熱浪逼近,知道再不跳,會死得很慘,而陳子儀會水,更不遲疑,抱了個木桶,就跳了下去。

    “賢弟快跳!”

    聽著呼喊,鄭應慈一咬牙一閉眼,也抱了個木桶,噗通一聲跳下了水。

    本想家丁有人會水,自己跳下去,必有照應,但跳入水中,突覺得身體一冷,隨後,就感覺到一股寒氣從骨頭縫鑽了進去。

    “哎呀!”心中一聲不好,鄭應慈來不及喊一聲,就覺得自己變成石頭,手都抓不住,朝下面直直沉了下去。

    別說是等別人相救,這種情況,分明連稍浮都做不到。

    四月的水有這樣寒?

    心頭浮現出這想法,鄭應慈拼命掙扎,可是腳一痛,竟然抽筋了,頓時心中一寒,滿是悲憤,難道自己竟然要命喪在這蟠龍湖?只因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這何等荒唐的事!

    自己是鄭家精心培養的子弟,還不曾考取舉人,不曾考取進士,不曾入朝為官,不曾為家族謀利,不曾青史留名,就要死在這地方,成湖底的一捧白骨?

    心中的不甘,無法阻止身體往下沉。

    透過模糊的水光,鄭應慈看到有人落水,似乎是朝自己游來,才產生了點希望,就見這人一把奪過了原本自己拿的木桶,拼命向別處遊,根本不伸手。

    是剛才自己救的童生棋手。

    還沒有來得及悲憤,一根燒的很旺的木樑落下,重重打在了這人腦袋上,半個腦袋都凹了下去,沉的比自己還快,嫣紅散了開去。”

    “難道是這個棋手引來的禍端?”在生死關頭,莫名其妙,鄭應慈突然有了這感覺,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痛苦與窒息,讓他幾乎想要立刻失去知覺。但眼前彷彿再次浮現出父母期盼的面容,浮現出蘇子籍,浮現出過去認識的許多人的模樣。

    “不!我不能死在這裡,我要活下去!”原本放棄掙扎的鄭應慈,一股強烈的求生欲升起,再次掙扎了起來,也就在這時,他感覺抽筋緩解了,當下拼命想浮出水面,一把抓住了燒了半截,卻已經被水熄滅的木樑,就死死抓著不放。

    接著,連嗆幾口水的鄭應慈,就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而幾乎同時,離了很遠的小船正在緩行,墨綠湖水蕩漾,遠一點還有一艘畫舫帶著歡歌笑語在湖面上緩緩游弋,能聽到清麗婉轉的唱曲聲,一副盛世遊湖盛宴的樣子。

    蘇子籍不由心曠神怡,又覺得一陣疲倦襲來,轉身一看,葉不悔也打著哈欠,說著:“昨夜沒有睡好,不,沒有睡著,我們補會覺。”

    說著大了點聲:“船老大,弄條魚,中午喊我們起來。”

    “是,公子。”船老大遠遠看見了煙,只是這距離看起來,就淡淡了,因此連驚訝都沒有,只是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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