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贗太子 作者:荊柯守 (連載中)

 
mk2258 2019-4-25 21:58:5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26 178400
mk2258 發表於 2019-5-18 12:13
正文卷第六十章大人的虛偽





    蘇子籍又看了看肉餅跟雞腿,夢裡雖聞不到味道,但這模樣,與自己放到桌上吃食,一模一樣。

    “看來這夢境,果然是以我的記憶為主構建出來。”蘇子籍這樣想,將酒食推向了小龍女:“我請你吃。”

    眼見著小龍君的眼睛亮了起來:“謝謝老師。”

    蘇子籍含著笑從夢中醒來,醒來時,天已出現了肚皮白,天色轉明。

    “昨日做了個清晰的夢,倒是有趣。”起床,蘇子籍伸了伸懶腰,就要洗漱,結果路過放著酒食的桌子時,動作一頓。

    “嗯?雞腿跟肉餅呢?”蘇子籍目光一掃,還是不信,盯向了小狐狸:“小白,多吃夜宵,其實不利健康。”

    “……唧!”小狐狸突然之間蒙了不白之冤,扣了黑鍋,張大了嘴,滿臉不信的樣子,它才焦急的想爭辯,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蘇子籍,你起來麼?”

    這時天濛濛亮,離棋賽還有兩個時辰,葉不悔已起來洗漱完畢,並去敲蘇子籍的門了。

    蘇子籍打著哈欠開了門,望著小姑娘,很是無奈:“葉大小姐,我們船其實就靠在府城,過去只要一刻時間,你這起得有點早啊。”

    葉不悔上下打量,環胸站在那裡,狐疑說:“明明是你起得晚了,往日你不是早早就起來溫書了?”

    “是、是啊。”蘇子籍想到自己昨晚讀書逗寵物,上床比平時晚許多,又作了長長的夢,稍稍有些心虛。

    葉不悔眼神敏銳,立刻就捕捉到:“哈,你一定有事瞞著我!”

    說著就朝著蘇子籍身後踮腳看去:“說,是不是裡面藏了什麼人?”

    這丫頭直覺敏銳啊!

    蘇子籍心中好笑,索性讓開道路讓她進去:“有沒有藏著人,你進去一看便知。”

    “哼!看就看!”葉不悔這時反去了疑心,可蘇子籍既這麼說了,她退開,豈不是反顯得更刻意了?

    本來剛才只是隨口一說,葉不悔後知後覺發現,這口氣跟架勢,有些是在捉“賊”,頓時臉一熱,強撐著進去。

    進了蘇子籍的船艙,一低頭就看到了地上的水碗,忍不住看向蘇子籍:“這碗為何放這裡?”

    “因為我房裡藏了一隻狐狸……精。”蘇子籍半真半假解釋。

    葉不悔眨眨眼,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蘇子籍是在玩笑,而不是在說渾話,頓時繃起了表情,她打量各個能藏著動物地方,問:“狐狸?”

    “對,我養了一隻狐狸在這裡,你且等一等,我叫它出來給你看。”

    “看,這就是小白。”蘇子籍正要抱出躲進角落的小狐狸,沒想到它這時自己走了出來,想到看到它曾在水上踏行,蘇子籍若有所思,這狐狸不一般。

    但葉不悔不知道啊,她原本一副要捉賊的架勢,此時看到身上明顯帶傷的白毛小狐狸,頓時蹲下去,輕輕摸了摸它的腦袋。

    “它的名字叫小白?你給起的名字?”

    “……是。”

    “可我看它似乎並不喜歡!”

    “……是嗎?”

    “蘇子籍,它怎麼受這些傷?你都不給它上藥的麼?”檢查完小狐狸身上傷口,葉不悔又問。

    蘇子籍頂著她看渣渣的眼神,也很無奈,解釋:“這小狐狸很有靈性,似乎並不想讓人治。再者,她昨夜來時,傷得比現在重,今日看著已好了許多,想必自有自己的辦法,你我都是人,還是不要插手它的事。”

    “小狐狸,你疼不疼?”葉不悔不理他,只低聲問著小狐狸。

    結果它竟然對她很親近,還試探著用鼻子碰了碰葉不悔的手指,惹得葉不悔忍不住笑起來,蘇子籍看著,有了一些羨慕。

    “這狐狸對你很親近,對我都戒備得很。”

    “那說明我跟它有緣!”葉不悔立刻就得意起來。

    “對了,它應該是無主吧?你看它這個樣子,多可憐啊!不如我們將她帶回臨化縣?”葉不悔越看越覺得小狐狸靈氣十足,忍不住生出了想要養她的想法。

    蘇子籍頓時有點猶豫了:“這個……還是不了吧。”

    他暗想:“這狐狸來歷不明,雖看著無害,又有著重傷,養個一兩日,也就算了,若是帶回去,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麻煩?”

    不過這事暫時倒不用下結論,見葉不悔立刻就不高興了,他換了個說法:“左右離回去還有一些時間,到時你自己問它是否願意跟著。”

    他的目光落在小狐狸身上,與它明亮的眸子對上。

    “以狐狸的恢復速度,待我科舉結束,想必身上無傷,就算真是妖怪,總該走了吧?”

    小狐狸看他一眼,就垂下了眸子。

    “走吧,我們去複賽。”蘇子籍說著,棋盤複賽只是走個過場,距離也不遠,並且還在府試考場的附近,算是去踩點了。

    “好!”葉不悔擼了下有點躲避的小狐狸,就出了船艙,上了岸,沿著道路走上二百米,就到了城門。

    城內更是繁華,又昨天下個場小雨,格外清新,大街小巷櫛比鱗次,對面不遠就是一家湯餅鋪子,葉不悔咽了一下口水,過去買了二個餅,一人一人,也不怕別人說閒話,大魏大鄭沒有那樣嚴肅,就當街咬著,只是走了幾步,突然之間回首:“蘇子籍,你有心事?”

    “我沒有,別亂說!”蘇子籍連忙搖首,他指著不遠的棋館:“看,到了,專心下棋吧!”

    “一次性通過府棋賽,才能去省賽和京賽。”

    葉不悔滿腹狐疑,總覺得蘇子籍有事隱瞞,只是這時棋館的確到了,她不再說話,哼了一聲。

    “鄭兄、張兄!”門口遇到了鄭應慈和張墨東,蘇子籍連忙打著招呼作了揖,而這時,鄭應慈和張墨東也沒有表現任何異色,還身作禮,張墨東還笑著: “我就估計時光,葉姑娘也快來了。”

    葉不悔嘴一撇,想起了蘇子籍昨天的話,這唯二倖存的人也應該失去記憶,但就別以為會對自己有好感— —可現在一副好友相見的模樣,她硬是沒有看出暗裡的仇怨,哼,總說女人會掩飾,這些大人才真真虛偽!


x24685 發表於 2019-5-21 01:43
第六十一章 太子血脈

  看著葉不悔進去,蘇子籍找了家對面的酒店,又找了臨窗的位置,這時時間還早,於是喊了茶水點心,就看著外面,似乎在賞景。

  葉不悔說的不錯,他的確有心事,不知道為什麼,昨天夜裡入夢後,蘇子籍突然有了一些新想法。

  這想法就是剎那間的靈光一閃,卻打開了新的一扇門。

  蟠龍心法要求的是凝聚萬妖之性,提煉出神通,呼風喚雨,成就真龍。

  妖怪,其實都往往是自然界的某種表現,彙集萬妖,提煉出神通,再經過功德洗白,就自然而然具備了自然界某些規則能力,這原理很清晰,也很強大,完全能走得通。

  因此蘇子籍的原本想法,是想辦法獲得和招攬妖怪,所以才對小狐狸這樣友善,可醒來時,不知道哪來的影響,他突然之間有了點新想法。

  「彙集萬妖成就真龍。」

  「彙集萬人成就真龍。」

  「似乎都沒有毛病,一個是妖道之龍,一個是人道之龍。」

  蘇子籍當然不是想去爭龍,大鄭哪怕版圖比大魏小許多,原本控制的草原部分不得不退出,分裂成方、鮮二部,而西南部尚有林國建立,但這是大魏控制遠超歷代版圖的原因,實際大鄭對於傳統領土的佔領並無缺陷,而且立國才30餘年,現在皇帝是第二代,真是勵精圖治,蒸蒸日上之時。

  這時想造反爭龍,是不是失了智。

  蘇子籍的想法是,人有萬性,可不可以用蟠龍心法,吸取這萬性?

  那成就的,怕是前所未有之龍。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在半隔離的雅座中出來,蘇子籍目光一掃,連忙站了起來,喊著:「這位公子,還請留步。」

  「……」這個青年穿著也並不出奇,只灰色綢袍,看了過來,剛要說話,蘇子籍已作了揖:「這位公子,學生是蘇子籍,當日您在臨化縣,救濟了我五兩銀子,卻是解了我大困難。」

  「學生一直記憶在心,只苦於不知公子尊姓大名,無法還銀,今日一見,實在是三生有幸。」

  說著取出一塊銀子,五兩重,就要還了。

  「我叫方真。」青年微微一笑,一雙眸子黑幽幽,說:「我記得你了,你現在是準備府試?」

  「你能府試,我當時一點贈銀,就用到了善處,我這是為了給自己積點陰德,你還我,豈不是讓我落個空?」

  青年一面說,目光上下打量蘇子籍,蘇子籍一怔,哪有這樣看人,見他不收,就收回了,畢竟這伸手,別人不拿很尷尬,只是說著:「現在還不到中午,公子想必是才用了早點,不如我請公子喝杯清茶,如何?」

  方真笑著:「這感情好,我正覺得有點口渴,你我相遇,緣分不淺,正要以茶代酒。」

  說著就坐了,見他坐了,中年人也入了座,只是並不說話。

  此刻太陽高照,遠處湖波蕩漾柳拂春風,近處來往行人攢擁往來,方真不無感慨:「太平盛世,真正如畫一樣,我年紀不大,算是本朝立國後才生,就算這樣,聽我父親所說,亂世也讓人震怖。」

  蘇子籍敬了杯茶,遂笑:「這就是民心可用了——民心思安,天下太平,民心思亂,天下大亂。」

  方真聽了前半句,還覺得平常,這是老生常談了,可後半句,卻很新鮮,當下就一蹙眉。

  而中年人先不言語,神情有點冷峻,這時接話,目光更是炯炯:「少年郎,這民心思安,天下太平,我倒是聽過,可這民心思亂,天下大亂,我卻不知出自何處,又有何依據?」

  蘇子籍聽了,展顏一笑:「當年桀王,橫徵暴斂,自比日月,而百姓詛咒,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

  「朝廷失德,百姓活不下去,自然就予及汝皆亡,思其大亂,而天意應了民心,才有革命之舉。」

  「所以,歸根到底,是民心思亂,故天下大亂。」

  中年人聽了,心裡不是滋味,漲紅了臉,一時卻想不出駁斥,而方真看了一眼,笑著:「不想今日聽此驚人之言,發前人所未發,實在振耳發聵。」

  「這次想必府試能中了,我還有事,卻不多留了。」

  說著,方真下樓,等下了樓向後面的客房而去,租了整個院子,一進去就清靜,沒有人打攪,中年人就說:「小侯爺,你又何必容讓這個狂生?」

  方真把玩著手中的湘妃扇,顯得儒雅,這時說:「高大人,你又何必一般見識,他畢竟年輕,才十五歲。」

  「而且,這話也未必錯,民心思亂,天下才亂,初聽有些猖狂,細想卻很有些道理。」

  見中年人還有點介意,方真知道這人高堯臣雖年紀不小,卻是讀死書的人,最聽不得這種狂言,笑著:「而且,此人在待查的名單上。」

  中年人一驚,滲出點冷汗,喃喃:「歲數不對吧,還差了二歲。」

  「差了一整歲,所以放在後面。」方真卻合上扇子,只問:「我們以前,查的是合乎歲數和月份的人,十五州都派人去了,本州就是我在主持,一萬七千餘嬰孩,查了一年多,也沒有對得上號。」

  「後來我細想,可能是我們想偏了——你想,你是當年太子的孤臣,受太子委託,帶著太子血脈逃亡,會如實記載生辰麼?」

  「說小不可能,還沒有出生,只能說大了,可大二三歲,對不上號,鄰居也有閒話議論,很難隱瞞過去。」

  「只大了一歲,卻正合適,既隱瞞了實際生辰,又不會讓人起疑。」

  高堯臣聽了這話,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一說,蘇子籍就恰非常可疑了,良久才說著:「當年太子受人陷害,閉門自盡,皇上可沒有明旨廢了太子位號,現在皇上更屢次懷念太子,前年還加贈悼德太子之號,要我說,皇上心意已改,當年太子託孤之臣,應該站出來才是。」

  「噓,這些話在客店少說,免的給人聽去。」方真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有些好笑好氣,難怪學問不小,但始終當不了什麼官,這是讀書讀呆了。

  「當年,不僅僅是太子自盡,而且還有十餘家抄斬,不信也是情理之中。」
x24685 發表於 2019-5-21 01:43
第六十二章 請留步

  「再說,朝廷也不可能大肆宣傳,說要尋回太子血脈。」方真望著窗格子,帶上了一絲冷笑。

  「我就告訴你吧,朝廷就算秘密尋找,也漏了些風聲,就有人敢冒充帝裔,還製造了信物——要不是有秘法可測,真的魚目混珠,難分真偽。」

  「竟有這種人,欺君以此喪心病狂為甚,實是可殺!」高堯臣聽了,氣的手都哆嗦了。

  「自然該殺,不但本人處斬,還滿門抄斬,你讀的邸報,本州破了一個姓孫的汪洋大盜,被滅了門,其實就是冒充帝裔。」

  高堯臣嘶了一聲,難怪,當日還狐疑,孫志行是官紳之家,怎麼按上了汪洋大盜的罪名,還覺得是官人誣陷,不想卻是這事。

  「高大人,你當年一念之差,墮落塵土,現在辦得這事,才可復得舊恩,要萬萬當心才是。」方真輕輕說著。

  「是,是!」雖大小隔了二十年,但高堯臣只得低首聆聽。

  「恭喜!」這時,蘇子籍對著葉不悔揖手,不愧是在水府棋局中贏出的人,這次追加的比賽,更是直接三局勝利,以無可爭議的成績,直接進入了省賽。

  蘇子籍對出來的她道賀。

  葉不悔雖相信自己水平,可這次獲勝,還是讓她心情雀躍。

  「我可是因為你,才免了一應住宿費用,這是沾了你的光。」蘇子籍繼續恭維的說著,毫不意外看見她更是昂首挺胸,可惜的是,越發暴露了她的胸很平,不由暗笑。

  這話就哄得葉不悔越發開心了。

  話說,多上了一局棋,也是有好處,聽聞來晚了找不到客店住,棋賽方大手一揮,在附近老店訂了客房,可以住上半個月,免費。

  不僅僅是葉不悔,這次參與的棋手,受了驚,都一概免單。

  棋賽方是大客戶,出手闊綽,店老闆帶夥計,笑的牙都露出來,連忙搬行李,燒熱水,送毛巾,照顧棋手幾乎是無微不至。

  雖棋手的房舍不大,一小間一小間挨著,但很乾淨,又是單人房,最重要的這免費,還能挑剔什麼呢?

  可惜不久,丫頭就露出了真面目,說著:「你要是感謝我,那今晚讓小狐狸陪我睡!」

  蘇子籍有些為難,這萬一是只公狐狸……

  結果,他剛露出一點想要看一看這狐狸公母想法,就被它的尾巴直接掃到臉上,下一刻,小狐狸就輕盈跳進了葉不悔的懷裡,一臉警惕回看。

  「好吧,不用再看了,這定是只母狐狸,與不悔這隻母老虎倒是臭味相投。」蘇子籍訕訕暗想。

  「據說還有免費的餐點,我去拿了。」葉不悔則得意抱緊了小狐狸,生怕蘇子籍反悔。

  蘇子籍這孤家寡人連連搖搖頭,暗想:「算了,女孩子多是喜歡這毛茸茸,不去與她一般計較。」

  可想是這樣想,口中還說:「你抱著它,小心它搶你的雞腿和肉餅。」

  「什麼雞腿跟肉餅?」葉不悔停了腳步,抱著小狐狸問。

  「昨天我剩了幾個肉餅跟雞腿,就放在桌上,早晨起來,就發現不見了。」蘇子籍說著,目光落在小狐狸身上,目光微閃,似乎懷疑它是偷雞賊。

  「……唧唧唧!」小狐狸著急的叫了起來,這黑鍋它不背。

  「哼,就算它愛吃雞腿和肉餅,又怎麼樣,走,我給你去拿雞腿,小白。」對著懷裡的小狐狸這樣說著,葉不悔轉身出了院子。

  只是才到了走廊處,就聽到身後響起了一個男子聲音:「小姑娘,請留步。」

  葉不悔回頭,就看一個個子很高也很瘦的男子,約四十多歲,相貌清俊,青衫短鬚,此時正站在不遠處望著自己,帶一點審視。

  這人她不認識。

  「您叫我?」出於禮貌,葉不悔開口問:「你也是棋手?」

  這裡被棋賽方包了場,大部分是棋手以及家屬。

  「是啊,我也是棋手,這位小姑娘,老夫很喜歡你這只小狐狸,不知道你可否割愛?我願出五十兩銀子。」

  五十兩!

  這出價不可謂不高,要知道葉不悔家的書肆,一年利潤也未必有五十兩。

  要是懷中的小狐狸是自己的寵物,葉不悔還真有可能心動了,畢竟爹爹的身體不好,有五十兩,能解決不少問題。

  但這只小狐狸是蘇子籍的寵物,葉不悔雖和他爭吵,但哪怕出五百兩、五千兩來買,對葉不悔來說,也決無可能。

  她搖搖頭:「我不賣。」

  在中年男子又要說話前,她柔聲解釋:「這是我朋友的寵物。」

  「原來如此。」中年人點點頭,目光與小狐狸的對視一瞬,原本有些焦慮的神情,此時放鬆了些:「能看得出,你很惜愛,是我唐突了。」

  「老朽姓杜,以後有緣,或能再見。」說著,這人轉身離開。

  「哼,奇怪的人!」這段小插曲,葉不悔沒放在心上,轉眼拿著一隻小籃子回來了,裡面還真有雞腿和肉餅。

  蘇子籍正巧洗了臉,看見小狐狸跳下來,就說:「它身上的傷好了許多,你剛才這樣抱著,別人沒說你?」

  「他們都很喜歡它呢!我對他們說,這是我養的寵物,他們並不反對它住在店裡。」葉不悔說著,將手裡的小竹籃子放到桌上:「給,客店提供三餐,這是我剛去灶上拿的,算是早點。」

  蘇子籍過去扒拉了一下:「今天是肉包?」

  「嗯,蒸了一些肉包,適合趁熱吃。」說著,葉不悔又向外去:「你明天就要考試了,我把你的衣服洗洗。」

  這風風火火的樣子,比前幾日好了不少,看得出,棋賽初勝及小狐狸出現,都讓葉不悔心情有了一些好轉。

  蘇子籍笑笑,捏起一個肉包吃了起來。

  因是免費提供的飯食,味道只能算普通,蘇子籍也不計較這些,幾個包子很快就入了肚。

  「昨夜雞腿與肉餅和一壺酒,雖扣在了狐狸身上,但應該不是它吃了,難道昨夜那夢,不止是夢?」

  「不是夢,我早有預料,可夢裡還能搬運實物?」蘇子籍心中疑惑,想到夢裡教導小龍女一事,若有所思。

  「雖隔著數百年時光立下的約定,但我希望能平穩的履行,不然,我空擔著老師之名,又索取了報酬,沒有付出,總有虧欠。」

  只是,對明天的科舉,更期待了。
x24685 發表於 2019-5-21 01:44
第六十三章 六品

  蘇子籍一覺醒來,見店老闆端著點心進來。

  細瞧時,盤子裡有一塊糕,一隻粽,還有一碗紅糖水煮湯圓,不多,僅僅只有三個,蘇子籍有些詫異,問:「這是誰點的早點?很奇怪啊!」

  「不是誰點,是客棧的規矩。」老闆笑著:「今天是你們讀書人入場考試,每個講究點的客店,都會上這個。」

  蘇子籍心下頓時明白,笑:「原來是高(糕)中(粽)三元(湯圓),這點心,我是不得不吃啊!」

  說著,漱了口,直接幾口吃了,取出一塊碎銀:「給!」

  這塊碎銀不多,一兩左右,老闆頓時笑得眼睛一眯,說:「您這樣講究,必定連中三元!」

  說著,才笑眯眯辭去。

  「蘇子籍,這衣服你試一試,覺得單薄,就多穿幾件。」這時葉不悔進來,捧著幾件乾淨衣裳,並展開其中一件藍色棉製單衣給蘇子籍看。

  蘇子籍接過,發現有破線的地方也被縫補過了,忙道謝。

  葉不悔不居功:「算不得什麼,只是幫你縫補漿洗一下,不到一個時辰就干了,還放在陽光下曬了曬。」

  「四月雖暖了,可只穿著一件單衣,還是冷了,我覺得你可以裡面再套上一件。」

  本朝的科舉,雖不如前朝嚴苛,但考試時的規矩也不少。

  四月的府試,是不允許穿著夾層衣裳,就是單衣,入場時也會仔細檢查。

  「聽說府試的吃食會由官府提供?這樣省了不少麻煩。」葉不悔想了下,「要不,給你要碗豬腦湯?」

  蘇子籍趕緊婉拒:「以形補形,還是算了,我喝不慣。」

  葉不悔也不強迫,見蘇子籍今天沒有立刻捧著書看,就問:「你今日沒有起來立刻讀書?」

  「都要入場了,再看也沒有用,反會緊張。」

  要是太緊張,無益於考試,不在這一刻之功。

  「那我送送你!」葉不悔立刻說,看著她緊張的樣子,蘇子籍忍不住笑,進了走廊,看到有人看過來,又故意走開,蘇子籍忍不住說:「這人與你邀戰過?」

  這丫頭的人氣,現在不算低。

  重賽後,許多人對葉不悔有明顯變化。

  這學子就是其中之一。

  聽到蘇子籍這樣說,葉不悔抱著小狐狸悶悶不樂:「那人棋藝一般,倒是越挫越勇,可我實在是不耐煩與他下棋!」

  想了下,她又說著:「不是我看不起,是他的心思並不專注在棋上,就算僥倖贏了幾局,也走不了多遠,這樣的人,我何苦與他對弈浪費時間?」

  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蘇子籍暗想。

  葉不悔年紀雖小,胸平了點,可其實是美人胎子,雖以世人眼光看,葉父有著重病,家裡只開著一家書肆,嫁妝也不會多,算不上是好妻子人選,但蘇子籍覺得,葉不悔這姑娘很難得。

  雖性子辣,卻為人赤誠善良,不捧高踩低,最重要的是對自己有恩。

  但凡有自己的一口飯,就不能讓葉不悔流落到淒慘境地。

  「你怎麼這樣看我?信不信我打你!」葉不悔走了一會,不見蘇子籍說話,轉頭一看,正見他盯著自己看,目光一對,葉不悔頓時羞惱眯起眼睛來。

  蘇子籍這才醒過神來,無奈說:「你小小年紀,何必這樣脾氣暴躁,就是別人因你長的漂亮多看一眼,也不至於發火,而且隨著你漸漸長開,看你的人會越來越多,難道你還要一個個打過去麼?」

  這是稱讚自己?葉不悔頓時怔了下,隨後摸了摸自己的小臉,很快又瞪了一眼:「油嘴滑舌!」

  「……唧!」就連她懷裡抱著的小狐狸,都向他投給複雜的目光。

  「莫非,她以為我是在調戲她?」見葉不悔哼了一聲,抱著小狐狸跑到前面,蘇子籍摸了摸鼻,猛意識到,她可能誤會了自己。

  這可真是冤枉,自己只是剛醒過神,說話太直而已。

  「算了,還是不要解釋,免得她惱羞成怒,我更加遭殃。」作小母夜叉發飆慣常的受害者,蘇子籍決定自己還是先頂著「油嘴滑舌」的罪名,起碼傷名不傷身。

  蘇子籍摸了摸衣服,無聲笑了。

  「考場就在不遠,人多太擠,你回去吧!」

  「好,蘇子籍,我在這裡等你回來!」站在門口,抱著小狐狸,她一笑。

  蘇子籍看出了她臉上的緊張,本來自己也有一些緊張,可看到她比自己還緊張的模樣,心底就消散了不少,轉身過去。

  畫舫上的葉不悔望著遠去,直到遙遙看到排了隊,她這才鬆了口氣,又有點黯然,摸著狐狸爪子。

  「小白,你說,蘇子籍如果中了秀才,中了舉,會不會就不認我了?」

  小狐狸縮回了爪,自己的爪可不是玩具,白了她一眼。

  府試的考棚在西南隅,沿正道而入有著牌坊,大門附著鐵皮,朱紅漆,釘著黃銅釘,上次縣試沒有士兵,這次披甲之兵巡邏,衣甲相撞,錚然作響。

  這些甲兵面容冰冷,目不苟視,顯是臨時調動駐軍精銳,看的出朝廷對於科舉的重視。

  蘇子籍抵達時,學子陸續進來,都有些緊張,可誰也不敢冒進,排著隊一一進入考場。

  大鄭體制,府試經過了簡化,只需一日就可考完,時間上就顯得緊湊,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排隊檢查入場,蘇子籍將種種心情壓下。

  「明清時要考取秀才,需經歷縣試、府試、院試,這世界的科舉則簡化,去除了院試,時間上也有了改變。」

  「卯正這時,天還這樣黑,按照卯時一刻開始,昨晚就要住到附近才成,現在本朝這個時間,方便了住得遠的學子。」

  「畢竟府城遠比縣城大,挨著這考點的旅店,費用高昂,不是一般學子能承擔得起。」

  就在蘇子籍排隊,思索著這些時,突然發現前面出現了一陣小小騷動。

  但很快騷動就被鎮壓,一個披頭散髮學子被兩個衙役堵住嘴拖走,引得排隊的人紛紛投以驚訝目光,蘇子籍也隱隱猜到這發生了什麼事。

  「果然,無論到什麼時,都免不了心存僥倖的人。」

  要知道,就算對科舉過程進行簡化,不代表著重視程度降低,相反,有過之無不及,凡是科舉作弊被發現,處罰極其嚴苛。

  不過,還沒有入場就被發覺,比作弊被捉強,起碼以後還有著機會。

  一旦入了場作弊被抓,自己遭殃不說,還連累家人。

  蘇子籍搖搖頭,不再多想,繼續跟著隊伍慢慢前挪。

  「臨化縣童生蘇子籍?」終於輪到自己了,將考引遞過去讓人檢驗,衙役捧著花名冊,又驗看案引,看了一眼。

  「咦?」蘇子籍看到了一個人,眸子一縮。

  卻是昨天叫方真的公子身後跟隨的中年人,只是這時一身官服,卻是六品!
x24685 發表於 2019-5-21 01:45
第六十四章 異變

  距離幾米遠還站著幾個明顯不同的人,這些人都穿著官服,腰間挎刀,看樣子起碼有九品官銜,氣質森然,全然不像是來查看科舉,而像是來捉拿要犯。

  他們虎視眈眈盯著每一個上前的學子,被注視著的學子無不臉色微白。

  讓蘇子籍有些眼熟的中年人,正手托一個小小的金屬盤,審視看過來,在與蘇子籍目光對視一瞬間,也怔了下。

  蘇子籍趕緊斂住心神,對著又問自己一遍的衙役回:「正是學生,蘇子籍。」

  衙役點頭,立刻就有兩人上前去摸蘇子籍的髮髻,又簡單搜下身,看一看是否帶著東西進來,這是初查。

  隨著初查完,蘇子籍立刻就被催促往前。

  蘇子籍強忍住去看這幾人的衝動,邁步就進了貢院。

  「怎麼,此人可是有問題?」幾個武官見中年人望著年輕學子的目光,就問著。

  「不是,只是曾有幾面之緣。」中年人高堯臣搖首。

  「果然這次差事沒這樣容易,不知道別的郡的考場怎麼樣?」一人點了點首隨口說著。

  「張大人,天璜貴胄不可能就此埋沒。」中年人用凜冽目光掃視著後面的學子,回首輕聲說著:「宗室盤昨夜顯示有異動,細想只能應在今日府試,不可掉以輕心。」

  「也就是說,很大可能,是在這些學子中,那就繼續吧。」說話的人很明顯僅僅是隨口牢騷,說完就繼續關注。

  蘇子籍並不知自己剛剛才被重點關注過,走進貢院,就看到前面有四個執燈之吏站立。

  他們面朝著入口站立,手裡燈籠清晰可見上面的字,因有著考引,考生自然知道自己是要去哪個考場。

  「丁字場?」蘇子籍看了一眼考引,走向了執著「丁」字的燈籠的執燈吏身前,排起隊來。

  隨著上千名考生依次都分流了,這時天已徹底亮了起來,一個八品官出來,朗聲說了幾句話,衙役就在示意下唱著:「學子入場——!」

  四個執燈吏這時轉身,分別朝四個方向走去,而身後長龍也跟著挪動。

  直到終於走到丁字場,再次被仔細搜身完畢,蘇子籍才鬆了口氣。

  「雖說府試進行了簡化,考試內容想必也少了許多,但光這程序走下來,就著實麻煩。」

  「希望能一次考取吧。」

  坐到了簡易棚裡,兩面都只是簡單隔板,上面有著草棚,下了大雨或著了火,想必這裡的學子都會遭殃。

  「難怪選在了四月考試,在別的月份,這環境對考生來說,會更受罪一些。」

  按考引尋到自己的位子,蘇子籍也不用去研墨,按照本朝的規定,從府試開始,為防止出現不必要的意外,除了考引,考生任何一物都不准帶入,筆墨紙硯都由考場提供,甚至連飯食清水也是這樣。

  幸府試被縮減,只考一日,中午一頓,交了文章就可走,最遲就是天黑了,許點蠟燭一支。

  蘇子籍並不覺得這樣就多輕鬆,其實恰恰相反,府試考個幾日,自然可以慢慢磨著文章,但這樣反需要學子有一定急才。

  要是一時卡住,不能才思泉湧,只能嘆而錯過這次機會。

  「符合新朝的氣象,凡事都需要效率。」蘇子籍忍不住感慨著。

  考生入場,只略等一會,就等來了派發紙張筆墨的衙役。

  蘇子籍摸著一疊白紙,又檢查一下筆墨,這才放了心,這些不是精品,卻中規中矩,任誰也挑不了毛病。

  雖說這些東西有損耗,可以隨時讓人替換,但能不出問題,還是不出問題。

  又過了一會,衙役用牌燈巡行場內,考題貼板巡迴展示,這一點與縣試時一般無二。

  前來參加府試的學子都經歷過縣試,自然很快就進入狀態。

  「直接考的策論?」原本以為會考記誦、辭章、墨義,沒想到這次直接略過,只考了策論。

  蘇子籍先是一怔,心中一喜。

  雖前兩個,因著熟讀五經並不畏懼,但只考策論更佔優勢。

  七級是多少水平,難說,可能不到舉人,但在府試中,有這水準的童生,必然不多。

  而自己在策論已擁有方舉人的經驗,更被方舉人認為,只要運氣,就必能考取。

  「取消記誦、辭章、墨義,是因為它們都是考基本功,而基本功已經在縣試考過了。」

  「並且它們難度雖不高,卻很瑣碎,很耗費時間,要是連著三天考,時間上無所謂,一天的話,就會擠壓考生的時間了。」

  「取消記誦、辭章、墨義,也就天經地義了。」

  「至於這策論,卻與水患有關。」蘇子籍微挑眉,有些意外會是這樣的題目。

  「雖本朝取士,繼承大魏制度,為了選官,治理一方,向來偏重實際,但這只是府試,竟然就以這樣的題目為策論,是高看了童生,還是水患已經急迫?」

  這樣的念頭只一閃而過,蘇子籍提筆,在草稿紙上慢慢寫起來。

  「這題目,寫起來倒沒必要一定求穩,左右不過是治水……不,不僅是這樣。」蘇子籍的筆又立刻放下了。

  「看似只是與水患有關,實際上涉及到方方面面,戶部的銀子,工部的人,這些還只是表面就能知道,必然還會有著別的勢力被牽扯其中,這看似只是治水,很可能是幾方勢力角逐。」

  蘇子籍斟酌再三,還是隨了心意,將自己前世所知一些治水法子,撿了現在能用寫了上去。

  但在語言上又潤色,讓其優美,而不尖銳。

  現在的書法,比起縣試時又強出不少。

  當初所寫的館閣體,還曾被方真點評過不足,現在這份不足已在汲取了不少經驗,以及勤練下彌補了不少。

  雖算不上正中生雅,秀潤華美,也能給人勻圓豐滿之感。

  「這樣既能點題,又不至於鋒芒畢露,反惹來麻煩。」

  等蘇子籍終於寫完草稿時,中午已到,有衙役挨個考棚送飯食與水。

  由於各人的胃腸不一樣,因此食物就是餅,連油葷都沒有一點,水也是白開水,連粗茶也沒有。

  這不是官府吝嗇,實在是怕一旦飯食與水出了問題,這是誰的責任?

  蘇子籍怕污了紙張,忙將桌案上的東西暫時騰了,吃過一頓沒有滋味的飯食,又休息片刻,才認真將草稿上內容,抄寫在了正式捲紙上。

  一字字抄完,吹了吹墨跡,額上就滲出密密的細汗,剛剛一氣呵成文筆耗費了巨大的精力。

  「連我,都有點頭暈,別的學子呢?」

  一掃眼,就見得諸人都臉色蒼白,不敢多看,又檢查了遍,發現沒有問題,且也沒有避諱字被自己遺漏,蘇子籍才算是鬆了口氣。

  這時,已臨近黃昏,陸續有考生拉響了鈴鐺,交捲出去。

  「或者,現在我可以試下了。」蘇子籍見一切都完成,嘴唇微動,似乎在默念自己考卷,伸手在考卷上一點。

  「轟」異變頓生。
x24685 發表於 2019-5-21 11:10
第六十五章 竹簡

  一點微光一閃,眼前一黑,轉眼,似乎處於一個巨大學堂,而十數個高冠博帶的男子端坐上台,下面是一個個身影。

  「這是……考場?」

  蘇子籍看上去,見著每個人雖一副學子的樣子,但表情呆滯,並且身體半透明,看上去只是影子,但密密麻麻,有上千之數。

  唯手中捧的竹簡,反閃著微光,顯的真實。

  才想著,念還未理順,突然之間,上首男子用響木一拍,頓時有十幾人突然鮮活起來,一雙雙眼睛驚疑又陰冷盯著蘇子籍,口中同時唸著。

  「天下之極愚者,不畏古之聖賢,而畏今之愚人,鄉人性頗僻背,於世久矣。」

  「士子遊學,志趣相得,雖貧賤未嘗一日無讀書之樂也!」

  「四子皆載道之文,而不可以充嵩雌闔。」

  才朗朗讀之,竹簡發出光,光影扭曲,居產生了一種巨大的壓力。

  「唔……」蘇子籍被壓得驟然收縮,竟然想退後一步,但才想退,又止住,突靈光一閃,手中已多了一卷竹簡。

  雖是竹簡,但不需要看,就知道這是自己的文章。

  轉念間,諸子已唸完,只見它們竹簡彷彿有了靈性,已浮在空中,只聽「轟轟」數聲,突相互對撞起來。

  只是幾下,竹簡就炸開,只剩二個在空中。

  竹簡一碎,其主人看了一眼,眼中露出懊惱、悲傷、絕望的表情,「彭」的一聲,炸開了,在學堂中消失了。

  蘇子籍心中一動,兔死狐悲的感覺在心中升起。

  「這就是被淘汰的文章?」

  才想著,又是響木一拍,頓時又有十幾人鮮活起來,同樣面帶驚疑盯著蘇子籍,口中唸著文章。

  朗讀聲充斥整個學堂,不過很快,又上演剛才一幕。

  這看似緩慢,實際上很快,轉眼,就輪到了自己。

  「嗯?」蘇子籍感到自己和十幾人,不由自主的朗讀起來,

  「魏人以古文辭氣不類今文,而疑其偽者多矣,抑能偽者是誰,夫著書而名傳天下者,其屈可指數也,言之近道而證命,豈能輕易廢其言焉?」

  下一刻,竹簡衝出去,相互鬥爭,幾乎同時,上台有浩大意志湧出,化成了轟隆的話語。

  「這篇還可以,雖言之尚有疏簡,但整篇文理已析,氣象已凝。」

  「附議,可入二審。」

  這些話的聲音清朗、明快,但透出一股意志,似乎僅僅得到認可,竹簡就霍霍生光。

  「這……難道是考官批閱?之前諸人也應有評價,但自己沒有聽見。」蘇子籍暗想著:「難道只有當事人才能看見?」

  下面似乎快了許多,只見著一批批人朗讀,一批批人消失,轉眼,就只剩上百個人,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的確,自己聽不見考官對別人的評語。」蘇子籍看著木偶戲一樣,上百個人,有十數人站起來朗讀,「轟」的一聲,這次十餘人一半消散。

  「這是二審失敗了。」

  「說的也是,進士三年一考,錄取大概200人,舉人也是三年一考,每省不過是100人左右,秀才府試兩年考一次,每次錄取50人左右。」

  才想著,轉眼又輪到自己朗讀,無需自己張口,就自然朗讀,等到了雲煙散去,場上已經只剩五十左右了。

  「我這是已經中了秀才?」蘇子籍暗想著,眼見著自己竹簡「嗡嗡」而響,不斷上升,彙集到前列,卻只有第四名。

  「我的名次在這裡?七級才第四?」

  「前三,其中一個是鄭應慈?果然此人才學,尚在我之上!」

  這過程蘇子籍倒沒有聽見舞弊,才想著這個,突「嗡」的一聲,一個人闖入,很明顯,考官露出了憤怒,但卻沒有驅逐,只見這人指著自己:「第四?此人重點觀察,且列入第一。」

  考官更是憤怒,爭辯起來,雖與自己有關,但聲音就支離破碎起來,蘇子籍耳朵一豎,隱隱聽見「太子」二個字,不過沒有聽的清楚,只見自己竹簡突「轟」一聲,冒出了白色光焰,一躍而至第一。

  隨著成了第一,眼前一切炸開,眼前就是一黑。

  蘇子籍坐在考棚裡,目光一掃,天有點黑了,周圍有一半考生還在,就見一個差役過來,大概是認為自己還要考,「啪」一下點了蠟燭放下,叮囑:「蠟燭點完,就得離場,不得延誤。」

  這是處於加時狀態了。

  蘇子籍臉色有些發黑,又掃了下考卷,默不出聲的交了卷。

  「子籍!」余律在甲字號考場,早就出來了,等著蘇子籍,見他終於出來,立刻向招手。

  「余兄,你考得怎麼樣?」蘇子籍目光垂下,就看見半片紫檀木鈿虛影跳出,當下按下了,問。

  這裡不是查看紫檀木鈿的時間。

  余律沉吟:「還好,我已盡力了。」

  「我亦是如此。」蘇子籍記得余律也在這次中榜之中。

  二人對視一眼,都笑了。

  「不如一起去酒肆用飯?」余律說著:「之前你一直在畫舫和船上,可是有段時間與你不曾聊上一次了。」

  蘇子籍聞言,有些不好意思:「是我錯了,我請客,在畫舫壓注,五兩翻了五倍,足賺了二十兩,只是去酒肆,還請得起,走。」

  蘇子籍都這般說了,余律不好拒絕,二人進了旁邊酒肆,點了幾樣小菜,並一壺清酒,余律就問:「葉姑娘的棋賽可還順利?」

  蘇子籍點了點首:「順利,我這次算佔了她的光,不僅在畫舫上賺了錢,還被免了伙食和住屬費用,這棋賽舉辦方實在大方。」

  「畢竟是各大商會支持的棋賽,郡裡去省,要是能在京賽奪魁,聽說還有重賞,可在京城買一個小院。」

  「有這樣的優待?」這讓蘇子籍小小吃了一驚。

  余律忍不住感慨:「能成棋聖,連宮中貴人都要尊重,聽說杜棋聖曾經婉拒太后邀請,竟不入宮掛職,下棋能走到這一步,堪稱榮耀了。」

  蘇子籍也忍不住對能婉拒入宮掛職的人感到好奇。

  「這樣的人,或是真清高,也可能有別的原因,不能入宮。」

  「對了,接下來,你是等出榜,還是先回去?」余律又問。

  「等出榜。」蘇子籍說著:「左右不過三天,就能看到結果。」
x24685 發表於 2019-5-21 11:11
第六十六章 考場百態

  天色微暗,府城街巷,許多店舖已掛上了燈籠,一盞盞燈籠亮起,行人比白天還多了些。

  余律跟蘇子籍從酒肆裡出來,就看到燈籠逐漸亮起的景象,感慨:「到底是府城,就是入夜,也比縣城白天熱鬧許多。」

  正說著,就看到幾人騎馬在街上緩緩經過,大鄭繼魏制,為了增多耕牛,因此命天下盡乘牛車,只有軍隊、驛站、貴人等才可用馬。

  因此所到之處,人人迴避。

  蘇子籍目光落在其中一個年輕人的身上,這人現在穿著騎裝,目光沉靜,頓時就想起了早上和剛才的事。

  「剛才不知道是什麼預兆,重點觀察和太子這詞,又說的是什麼?」蘇子籍心中浮現出不安,總覺得自己捲入了大麻煩。

  余律也對這幾人很好奇,問蘇子籍:「這幾位似是在找人,其中一人,我看著有些面善。」

  「你還記得縣城放榜那一日?」蘇子籍提醒:「當時張老大等人,逼我立刻還錢,曾有人借了銀兩,嚇退了他們……」

  「哦!原來是他!」余律立刻記了起來。

  雖然距離那時已有段時間,但這年輕人挺身而出,氣質出眾,自然讓余律印象很深刻。

  早上在龍門時,余律沒敢多看,此時經提醒,想了起來。

  「難怪身上有著威勢,原來是官威。」余律感慨的說著。

  蘇子籍想得更多一些,暗想:「這幾個要找的人,應該是和我年紀差不多,不然不會在那時,著重盯著與我年齡相仿的人看。」

  「幸好我家世清白,祖上都有跡可查,應該不是他們要找的人。」

  雖不知道這些人尋人的目的,但給自己的感覺是大麻煩,嘆口氣,就問著:「余兄,你消息靈通些,可知本朝有幾位太子?」

  「太子?」余律聲音稍低些:「你怎麼感興趣?」

  「不過這也不是太犯忌的事,本朝太祖太子就是今上,今上曾有一位太子,據說曾觸怒皇上,被勒令閉門讀書,後來就病故了。」

  「現在卻沒有太子,只有齊王、蜀王。」

  這些話,余律不想多說,轉了話:「這次來府城,雖住在城裡,可一直忙著溫習功課,哪有時間遊玩?」

  「現在考完了,我們找個地點遊玩,你覺得如何?」

  「沒有太子,只有齊王、蜀王?」蘇子籍若有所思,正要答應,聽不遠處傳來了一個焦急的聲音:「前面,可是蘇子籍?」

  「趙小哥?你怎麼來了府城?」蘇子籍聽著聲音耳熟,回身發現在不遠處,站著個穿著褐色短打的青年,正是趙郎中的次子趙二郎。

  「蘇子籍,可算是找到你了!」趙二郎奉父親之命,跑到府城來尋蘇子籍跟葉不悔,因不知道住在哪裡,就守在貢院門口,等學子考試出來,結果剛才沒看到要找的人,急得團團轉。

  現在撞見蘇子籍,頓時鬆了口氣,立刻對蘇子籍急急說:「葉老闆快不成了,你快帶著葉姑娘回去吧!」

  「葉叔他怎麼了?我們走時,他不是還好好的?可又嘔了血?」蘇子籍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忙問。

  趙二郎擔心蘇子籍誤會自家不盡力,忙解釋:「葉老闆身體早就虛弱不堪,之前是為了安撫住你們,才強撐著,你們一走,當晚就嘔了血,還不許我們去找你們,直到前日昏迷了一夜,天明方掙扎著醒過來。」

  「我爹說,要是沒有意外,也就是這幾日光景了,怕葉姑娘到時錯過最後一面,才催著我急急來找你們回去。」

  蘇子籍一聽,心中難受,卻很感謝趙二郎特意帶了消息過來。

  「這事我知曉了,我立刻去找不悔,你可是乘船來?」

  趙二郎搖頭:「我是跟著相熟商船過來的,我爹讓我順便再買些東西回去,畢竟來一趟府城不容易。」

  這就是不一起回去了。

  蘇子籍再次道謝,目送著趙二郎離開,對余律說:「余兄,明日不能奉陪了,你在府城這裡等出榜,我與不悔回去。」

  「這是應該的事。」余律很體諒,說:「要是訂不到回去的船,就坐我租的船回去。」

  「要是這樣,到時就勞煩你。」蘇子籍點首,二人分手,立刻趕回了旅店。

  「什麼,不悔和二個優勝的人,去參與棋會的活動,又去了蟠龍湖的畫舫?」就算心急,蘇子籍還是有點詫異。

  蟠龍湖的畫舫才出事,怎麼還組織去,不怕忌諱?

  夥計也有點不理解,說:「是的,具體原因,小人就不知道了。」

  蘇子籍回房收拾了下,也沒有多少東西,租了一輛牛車,趕向蟠龍湖畔。

  車伕一聲吆喝,牛車動了,蘇子籍微閉著眼,心中感慨萬千,要說對葉維翰有太深感情,這是矯情。

  可不談原本記憶,就是甦醒後,葉維翰的次次關照,都一一銘記在心。

  本想著以後報答,可現在卻快不行了,這人真的是脆弱。

  嘆息了一聲,這才有時間凝神看著半片紫檀木鈿虛影,此時帶著淡淡青光在視野中漂浮:「發現府試考場百態,宿主已奪魁,可奪取此景,是否?」

  「是。」

  「府試考場百態已獲得,化成種子,是否由蟠龍心法汲取(此舉不可逆)?」

  「是!」

  「蟠龍心法汲取人道之種,獲得神通——文心雕龍!」

  「蟠龍心法2級,586/2000」

  果然突破了,蘇子籍注意去看,卻看見本來蟠龍心法前綴隱隱有龍形,但又模糊不清,現在卻化成一尾白鯉,清晰可見,不僅僅這樣,文心雕龍也有註解,集中在它上,隱隱就有一句。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因此這神通能干涉人的心,不過目前僅僅是能使人親近自己?」

  不是所謂的殺伐神通,但蘇子籍卻倒抽一口涼氣。

  這時牛車一頓,停住了,轎伕喊著到了,蘇子籍下車,給錢打發了轎伕,眼見又下了點濛濛細雨,湖面光線昏沉,水色幽深,而畫舫因出了事,就停泊在岸面,掛著十幾盞燈籠,亮得在岸上就能看到。
x24685 發表於 2019-5-22 13:44
第六十七章 當案首

  蟠龍湖是多條河流彙集,可謂一省水流之中樞,雖入了夜,商船游弋如鯽,川流不息。

  湖岸停靠一些船隻,蘇子籍目光一掃,就找到了一條船,很快就談好了去臨化縣的價錢,就跳上船,讓它先帶自己去畫舫上接人。

  就算有著事故,畫舫還是集會的第一選擇,因每層可擺下十幾桌,生活也舒服,更重要的是一個畫舫就是一個隱秘的世界,給予消費者安全感。

  小船靠上去,爬上船舷,因畫舫上的人是棋賽組織方,基本都認識蘇子籍,一上去,就聽到了消息。

  「葉不悔仍在下棋?」

  「對!」被問到的人臉帶豔羨:「杜棋聖正和葉姑娘下指導棋,可惜我不能目睹此景,哎!」

  「杜棋聖?這樣一個府棋會,竟然來了個棋聖?」蘇子籍很驚訝。

  杜棋聖叫杜成林,善弈棋,是慶武年間的棋聖,他雖對棋道不怎麼在意,對棋賽瞭解也不算多,可還是知道此人在棋手中的地位。

  這樣的人,就是在京賽出現,都會引起轟動,何況只是小小一個府賽?

  本府棋手何德何能,能引得這樣的人物下指導棋?

  「不過可惜,不管是因什麼而來,能與棋聖下棋,對棋手來說,都是榮譽,不悔怕要錯失這個機緣。」

  蘇子籍為葉不悔感到可惜,但眼下葉叔病危,葉不悔如果不立刻回去,真可能見不到最後一面,這會是更大的遺憾。

  蘇子籍腳步匆匆,在廊道里通過,他希望過去時,指導棋已下完,這樣的話,既不耽誤立刻回去,也不會讓葉不悔留下遺憾。

  可人到了艙廳,幾十個棋手或讀書人,眾星捧月一樣集擁,還有俏麗的侍女,一色羅襦繡裙,看上去是精選過。

  蘇子籍向裡面看時,只見中間一副棋,指導棋才剛剛下到一半,正是精彩處。

  幾個人站在周圍,其中有著棋賽一方的人,都痴迷看著一男一女兩人對弈。

  男子四十多歲,很高很瘦,相貌清俊,青衫短鬚,樣子有點眼熟,似乎是旅店看見過。

  少女端坐,屏氣凝神,還算鎮靜,可從額冒出的汗珠就能看得出,她此時已處於下風。

  但能跟棋聖下這麼久,還能勉強保持自己的局面,雖指導棋本身就是引導對手,但也證明少女的天賦好,實力也不弱。

  觀棋者不少都將自己與少女換了位置來揣測,發現自己坐在少女的位置,怕是在前幾步,就已入了歧途。

  不愧是棋聖!

  不愧是這次比賽的勝出者!

  「這位公子,前面在對弈,您不能再往前走了。」見蘇子籍擠出人群向中間而去,有人客氣相攔。

  「抱歉,棋手是我認識的人。」見攔住自己的人是隨從,並不是在畫舫上見過的,蘇子籍猜測應棋聖帶來的人,歉意解釋,略抬高點聲音。

  「她的父親重病,有人帶信過來,讓我們速速回去……」

  這話,不僅讓攔的人聽到,正在下棋的二人都聽到,並望過來。

  「蘇子籍,我父親他出事了?」葉不悔正苦思冥想,聽了這話,手裡棋子啪嗒一下落在棋盤上,站了起來,正下到一半的指導棋頓時掉散。

  葉不悔此時哪還顧得上下棋?

  「哎!」對面坐著的杜成林忍不住嘆了口氣。

  「棋不成局,緣分如此,小姑娘,你父親既有了重病,你速速回去吧,只希望到時在京賽,還能看到你。」

  葉不悔臉色蒼白,勉強一笑福禮,感謝指導,緊隨著蘇子籍就奔了出去。

  「收拾東西已收拾,你看有沒有遺漏,船就在外面等著,我們連夜趕回去。」蘇子籍看出她心亂如麻,勸著:「等上了船,我再慢慢與你說。」

  「嗯!」知道路上再追問也來得及,抓緊時間收拾行李要緊,葉不悔也不墨跡,立刻就去了船艙,十分利索檢查著行李,不到一盞茶時間,就沉聲說:「沒有錯,讓船家開船吧!」

  「唧!」身後突然傳來小狐狸的叫聲,不知道跑去哪裡的小狐狸,這時竟然追了上來。

  葉不悔回頭看了一眼它,猶豫看向蘇子籍。

  蘇子籍嘆著:「既它願意跟著,就帶上吧。」

  葉不悔彎腰,小狐狸頗有靈性直接跳進了她的懷裡,二人就吩咐開船。

  這船只有一個半遮掩的船艙,勉強遮風擋雨,與來時住的余家的船相比,差了不知多少。

  但眼下能有船願意連夜載著回去,已是不容易,哪裡還有挑揀餘地?

  「開船了。」船家喊著,隨著船動了,蘇子籍默然坐了,打量葉不悔。

  葉不悔這時,身子微微顫抖,抱著小狐狸緊緊,似乎在汲取著溫暖,蘇子籍不禁嘆了口氣,緩緩說:「別怕,葉叔的病,一定不會要緊,好好養養身子就會好。」

  葉不悔身上一顫,抬起首來,剎那間,蘇子籍看見了她嘴唇顫抖,臉色異常蒼白,眼中又帶著絲希望,這神態讓蘇子籍安慰的話,再也說不出。

  子欲養而親不在,樹欲靜而風不止,人生就是這樣難。

  府城·驛站

  幾個親兵在又窄又矮的驛站巡查,馬刺佩刀叮噹響,顯得殺氣騰騰。

  方真正看著文件,微微蹙眉。

  「小侯爺,本省內參與府試,又在這年紀段內的童生,都在這裡了,總共十一人。」高堯臣低聲稟告:「還有,你特別關注的蘇子籍,昨天夜裡就乘船出城回家了。」

  「哦,這樣快,他不等出榜,當天就走?」方真掃過了名單,第一赫然就是蘇子籍,有點狐疑:「這是想躲開?」

  「也不是不可能,小侯爺,是否攔截?」高堯臣立刻問。

  「不急於一時。」方真想了下,說著:「科舉的消息,現在還沒有出來麼?」

  「已經派人持了王命令牌入了考院,有消息的話,會立刻傳過來。」考場是朝廷重地,只有持這個才能進出。

  才說著,一人奔了過來,一入門就單膝跪地稟告:「考院消息,二審已過,蘇子籍初步定在第四。」

  「好好好!」方真滿面含笑,用扇子點了點:「比我想像的要好,如果沒有中秀才,我也很難操作。」

  「既中了,還是第四,你立刻傳我命令——就讓此人當案首。」
x24685 發表於 2019-5-22 13:45
第六十八章 庶子必須死

  「小侯爺,這有些不妥吧,這是國家掄才大典,隨意插手的話……」高堯臣有點遲疑,這個罪可大可小,大處的話,就算是小侯爺也承擔不起。

  「……按照我說的辦。」方真看了一眼,他才沒有那樣不智,摺子已送上去了,所以當案首,卻與血脈鑑定有關,豈是鹵莽,當下淡淡一笑:「那個叫曹易顏的道官,也給我查一下底,看他是誰的人,跟緊了他,或也能得到些線索。」

  「曹易顏行蹤詭秘,自在城門口出現,就再也尋不到,也不知道去了哪裡。」高堯臣猶豫:「要查他,怕不僅僅要道錄司配合,還得讓煉丹士出手。」

  「煉丹士?」方真沉吟片刻,冷笑:「那就算了,那群煉丹士個個清高得很,能不用,就不用。」

  「我不信,官府離了他們,就找不到太子血脈了。」方真笑了笑,見高堯臣要出去幹活,又說:「這十一人的名單,不會有人洩露吧?」

  高堯臣笑:「這關係太子血脈,我們能參與,就是莫大的信任,豈敢見利忘義,以身家性命兒戲?」

  「我知道你不會,不過讓你警惕下。」方真下意識合上扇子:「這事,可有人不想我們順利。」

  高堯臣不由打了個寒戰,知道說的是齊王、蜀王,不敢應聲,退了出去。

  而正被議論著的曹易顏,此時出現在蟠龍河岸,此時快五月了,天氣轉熱,曹易顏沿街而行,轉到了一家酒店,門面前有一株大柳樹,有著繩子的痕跡,這是有船停泊時所用。

  曹易顏手指輕輕掐算,又聞了聞,臉上露出冷笑。

  「哼,妖狐,本來我也很驚訝,你竟然一下沒有氣息,任憑我搜索也沒有痕跡,可隱藏得好,還是被我找到了。」

  「有一就有二,呵,妖孽,我看你是否次次能逃,哼,壞了我的圖謀,只宰殺一隻狐狸,如何解我心中之恨?」

  「定要將你們全部抓住,一一剝皮,方能讓我心安!」曹易顏才發狠,對面就有一人過來,穿一身漿洗得雪白的布衣,手執扇,一抬頭,正與曹易顏四目相對,微微頜首。

  曹易顏一怔,就跟了上去,卻由側門進了西廂,進了一間客房,空間不大,一張木榻佔了半間,這人進了屋,就說著:「左碧虛郎,王爺有令,將這名單上的十一人,解決掉。」

  說著,丟了張紙條。

  曹易顏接了看去,紙條上字跡很潦草,但還能看清,當下問著:「都是童生,要怎麼解決?是殺還是……」

  「不能殺。」布衣立刻搖首:「會給王爺惹上麻煩。」

  許多人總覺得王爺殺人肆無忌憚,卻不想如果這樣,政敵和別的王爺簡直笑掉了大牙——這簡直是提供攻擊的藉口。

  布衣說著:「無論是當官,還是什麼,只要破了相,就不能有成就。」

  「你找些地痞,或鬥毆,或意外,摔拐了腿,劃破了臉就行,他們不是軍中校尉,有這個傷痕,就一輩子出不了頭——其實就算是軍中校尉,也出不了頭,現在不是戰時了。」

  曹易顏聆聽,默默頜首稱是,的確,傷在身上還罷了,要是在臉,或者瘸子,就算是戰時也升不了官了。

  自古可有瘸子將軍?

  更不要說文官了。

  「這種意外,就算是查辦了,也不過一二年流刑罷了,事既小,又斷了後患,實在是高明,我這就去辦。」左碧虛郎這八品官,是王爺給的,曹易顏領了這職,就是王爺的門人,不得不盡心辦事,不過心裡有點發寒。

  這辦法太陰狠有效了,要是那些主母學會了,瘸了腿或破了相的庶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一輩子潦倒了。

  「只是,下官才追到狐妖……」

  「狐妖只是小事,這才是大局,你應該清楚。」布衣冷冷的說著。

  「……下官明白。」等辭了出去,曹易顏向前看時,已是暮色,血紅的晚霞漸漸變成鐵灰色。

  狐狸的事很重要,他對狐狸隱藏的東西很有興趣,只是這事雖瑣碎也同樣重要,現在還不能怠慢齊王,更不能與齊王撕破了臉皮。

  「皇家爭龍,還真是一模一樣,半點隱患也要切除。」曹易顏垂下眼瞼,突然之間連連咳嗽,嗓子一甜,咯出血了,頓時臉色變的蒼白。

  反噬真是可怖,久久不癒,曹易顏越發有興趣了。

  府城·別院

  「杜先生,夕顏可是回來了?」

  杜成林出了畫舫,才回到自己臨時住所,剛坐下,隨一陣香風,一位少婦已裙襬微動,推門進來。

  此時臨化縣胡家的人還活著,定能認出,這少婦不是別人,正是消失在「天火」中的胡家二房夫人。

  她仍烏髮滿頭,容姿出眾,但修長玉手卻裹著藥,身上更在香氣中,隱藏著一股藥味。

  「慚愧!」杜成林嘆著:「愚兄雖到了畫舫,卻沒能幫上三妹這個忙。」

  「難道夕顏不在畫舫上?」美婦人臉色難看,身體搖搖欲墜:「不可能啊,我占卜之術不該出錯,尤其測算夕顏行跡,作本族,更不該出錯才對。」

  「三妹誤會了。」杜成林忙解釋:「我的確見過了夕顏,並且不止一次,在旅店就有見過,可夕顏並不願跟我走,我只能作罷。」

  「你可看出她為了何事?」胡三姨眉微蹙。

  杜成林搖搖頭:「她當時是以狐型躺在一個少女懷中,我只來得及與她交流一瞬,隨後她不再回應。」

  「狐型?難道是受傷過重,削了道行?」

  胡三姨聽了暗暗沉思:「可這樣的話,她不是應該速速回歸青丘,以求恢復,為什麼卻不肯回來?」

  夕顏向來懂事,分路而行也是她的提議,既見了杜成林,就該知道,這是回來的最好機會。

  為何她寧願待在一個人類少女身邊側不回?難道是少女身上有著什麼秘密?

  胡三姨眼一轉,立刻就想到了這點。

  難道是有緣人?

  不,不可能,當年誓言明確是指狐為妻,不是指狐為婚,這有緣人斷不可能是女性。

  「夕顏被人所救,或是打算報恩後再回,又或是有著別的打算,我看少女性情單純、善良,在她身邊,倒是無需擔心。」杜成林見著胡三姨沉思,溫語說著。

  杜成林是棋聖,怎會在府試裡下指導棋?

  只是受了委託,就近觀察而已,現在半盤棋下過來,愛才之心讓杜成林對葉不悔有些好感。

  「哼,這樣沒有規矩,就算有事,也要告訴一聲,要不是我在養傷,非要親自去帶她回來不可!」面上帶著三分惱怒,胡三姨眼一轉,恨恨的說著。
x24685 發表於 2019-5-23 10:55
第六十九章 玉珮

  此時小狐狸正舒服的縮在葉不悔的懷裡,望著奔流不息的河水,偶爾望向葉不悔跟蘇子籍。

  「唧唧!」小狐狸有機會跟杜成林離開,仍選擇留在葉不悔身邊,因她察覺到了一絲天機。

  跟著這二人,能讓胡家找到的有緣人。

  雖這天機只出現一瞬,小狐狸卻不願意放過。

  這副沉思著的模樣,換在平時,或會讓葉不悔跟蘇子籍關注,但此時二人的心中都記掛著葉叔,自然不去理會小狐狸。

  「到了。」當臨化縣碼頭肉眼可見時,一直趕路的二人鬆了口氣,給了船家銀子,蘇子籍立刻雇了一輛馬車,二人一狐直奔趙家醫館。

  去了醫館,卻撲了個空,葉不悔頓時全身顫抖起來。

  「葉姑娘,師父送你爹回了書肆。」趙郎中一個學徒說著。

  葉不悔轉身就走,這時天有點晦暗,細雨濛濛,強抑著不安直奔而去,路途並不遠,院裡已經有人在預備衣箱,提水去燒,還有醫生在辯著方子。

  「爹!」看見這一幕,葉不悔推開門,才一沖進去,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藥味,以及裡面隱含的血腥。

  她才奔入裡間,看到趙郎中正嘆著氣給葉維翰擦拭嘴角,地上赫一大灘殷紅,而葉維翰仰躺在榻上,臉色黃蠟,閉著眼一動不動。

  「爹,女兒回來了!」見到這一幕,葉不悔眼淚滴落,心中生出無限悔恨。

  她之前不曾離開,是不是爹就不會變成這樣?

  被扶起的葉維翰,顫巍巍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臉上奇蹟一樣泛了血色:「不悔,別哭,我還死不了,來,到爹這裡來。」

  「子籍,你也過來,我有事與你們說。」葉維翰又跟蘇子籍說。

  「葉叔,我扶著您吧!」蘇子籍忙過去,替換了趙郎中。

  「趙郎中,這段時間麻煩你了,咳咳……」葉維翰咳嗽,對趙郎中道謝。

  「葉維翰,你的病,要好好養著,既葉姑娘回來了,你與他們好好說話,我先回去,有事再尋我。」知道葉維翰藥石無靈,這可能要託付後事,趙郎中嘆了口氣,叮囑了幾句,就避嫌出去。

  等屋內只剩下自己人,葉維翰將目光重新落回到二人身上。

  看著這年齡相仿的少年少女,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捨,還是開口說:「不悔,再過兩日,你就要滿十五歲了。」

  「爹!」隱隱猜到葉維翰要說什麼,葉不悔叫了一聲。

  葉維翰沒再對她說話,看向了蘇子籍:「子籍……」

  「葉叔?」蘇子籍見葉維翰望著自己,欲言又止,忙說:「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無論恢復記憶前,還是恢復記憶後,父女都把自己當成了親人,面對面色枯黃明顯命不久矣的葉維翰,蘇子籍心裡也很不好受。

  葉維翰看向蘇子籍,黯淡下來的眼睛再次亮了起來,終於有力氣將後面的話說出來。

  「子籍,我最放心不下就是不悔……」葉維翰嘆著:「原本以為,我還能再熬上幾年,看著她成親,可現在我已是命不久矣,怕等不到那一天。」

  「爹!」葉不悔淚流滿面,撲在面前,哭了起來:「你不要這麼說,你不會有事的,你會好起來的!」

  「傻孩子,我的身體怎麼樣,自己知道。」輕輕撫摸著女兒秀髮,葉維翰看向蘇子籍,吃力的說著:「幫我,把袖子裡的契書拿來。」

  蘇子籍陡地寒毛一炸,緊張得沁出細汗,在葉維翰袖子裡小心翼翼取出一封信,取出一看,只瞥了一眼就一目瞭然,不由手一抖。

  「子籍,當年我和汝父有約,現在不悔已十五歲,我不求看到她真正成親,希望能在死前看到她定親……」

  「……」

  自己竟然和葉不悔有婚約,蘇子籍木然,再展開看,這是再熟悉不過的筆體,的確是父親手筆,沒有一筆有矯飾,不是假造!

  蘇子籍頓時心亂如麻,良久,才醒悟過來:「葉叔,您的意思我懂了,放心吧,我會照顧不悔。」

  葉不悔這時抬起頭,看看蘇子籍,又看看父親,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爹,我只想陪在你身邊,你不要死!」

  「不悔,聽話。」蘇子籍眼見著葉維翰艱難想說話,既已決定,就不再遲疑,直接將葉不悔拉到自己身側,示意她跪下來。

  蘇子籍也跟著跪下,對著床上的葉維翰說:「葉叔,我在您面前發誓,以後定會好好待不悔,絕不負她。」

  「好,好,好!」葉維翰立刻看向自己的女兒。

  葉不悔心中難受,可看到爹爹期待看著,她也哽咽地說:「爹,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好好跟……跟蘇子籍過日子……」

  「你們在我面前說了這話,我就放心了,不悔也算有了新家人……」葉維翰將兩個人的手放在了一起,欣慰說。

  「還有,這個……」他顫顫巍巍地從懷裡掏出一塊玉珮,低頭看了一眼,露出苦笑:「這是不悔的傳家之物……」

  蘇子籍離得近,只掃了一眼,就怔在那裡。

  「這玉珮,竟然繪龍?」

  「哪怕是本朝,有著龍紋之物,也並非官紳能有,不僅不能佩戴,更不能私下鑄造,這是大罪!」

  「看這玉珮的潤澤,已有些年頭了,難道說葉叔的身份,不止是書肆老闆?」

  從沒想過開一家書肆的葉叔,竟然還可能有與龍沾邊的來歷,蘇子籍心神頓時劇蕩。

  雖然對這玉珮來歷存疑,但既剛才已答應了婚約,蘇子籍壓下心中的驚疑,勸著說:「葉叔,你剛才也說,想看到不悔成親一天,既是如此,就更應該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彷彿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原本臉色難看的葉維翰,這時看起來好了不少,葉不悔看了,忙說:「爹,我現在去叫趙郎中回來!」

  說著,就要出去。

  蘇子籍懷疑葉維翰是迴光返照,攔下葉不悔,說:「還是先給葉叔熬些粥,我看快到中午,葉叔可餓不得。」

  葉不悔關心則亂,早就六神無主,聽到蘇子籍這樣說,頓時心裡有了主心骨,點頭:「也好,我這就給爹去熬粥!」

  就奔到隔壁的灶上。

  「那是……什麼?」葉維翰倚靠在床上,見一抹白影追著葉不悔過去,忍不住咳嗽了一聲問。

  「是狐狸。」蘇子籍故作輕鬆說著府城的趣事。

  「……不悔在畫舫上,可一戰成名,連棋聖都跟她下指導棋,以後去了京城,怕有可能在京賽上奪魁。」

  「好,這是好事。」葉維翰聽著,勉強笑了笑。

  「對了,這玉珮……」想到手上拿著的玉珮,葉維翰又撐著繼續說:「今日,你與不悔定下婚約,這玉珮合交給你保管。」

  說著,不容蘇子籍反對,就將玉珮牢牢地塞進蘇子籍的手心,用手按住。

  「切記,不可輕易示於人前。」

  「葉叔,這玉珮,可有來歷?」蘇子籍到底沒忍住,問了出來。

  就在這時,關著的門被一腳踹開。

  「本來僅僅只奉公子之命,予你薄懲,不想卻看見了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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