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韓四當官 作者:卓牧閑 (連載中)

 
V123210 2019-6-9 17:04: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0 20747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9 21:45
韓四當官 第一百章 重慶會館

    費二爺給了兩間房,韓秀峰卻不敢把這兩間房全佔了。

    因為整個會館攏共就六間房,要是過幾天來四五個舉人,一直借住在西廂房的錢老爺就得搬。出門在外誰也不容易,連杜三都不願意做這種事。

    四個人擠一間房,潘二見房裡只有兩張床,很識相地去街上買乾草回來打地鋪,順便買來一百斤石炭、一堆鍋碗瓢勺和幾十斤米面,以便生火做飯。

    在巴縣燒火全用乾柴,在走馬老家不光有乾柴還有稻草。之前誰也沒燒過石炭,幾個人在院子裡忙活了半天也沒能把爐子生著,好在費二爺從外面回來了,站在邊上指點了一番,潘二和大頭才學會咋生火。

    有求於人,韓秀峰慇勤地說:「費二爺,等會兒一起宵夜,我讓他們去街上買點酒菜。」

    費二爺在京城二十多年,不曉得見過多少來會試的舉子和來京補缺的候補官員。舉子們一到京城就急著去省館印結具保,急著去拜訪房師座師,有的辦完這兩件事便閉門苦讀,為「春闈」做最後準備,有的嫌這裡太破舊,花銀子去貢院附近租房。而那些個候補官員一到京城便走親訪友,四處找門路,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像韓秀峰和杜三這樣居然真買鍋碗瓢勺回來做飯的窮酸他是頭一次見。

    「自給兒做?」費二爺忍俊不禁地問。

    「自給兒做,」韓秀峰不覺得這有多丟人,指著正在打井水淘米的大頭道:「不怕您老笑話,我們這一路上就沒吃過幾頓好飯,尤其進入江蘇、山東之後,當地人不管做啥飯菜都不放海椒,估計京城也一樣,真吃不慣,不如自給兒做。」

    「是啊,沒海椒這飯真吃不下!」一提到海椒杜三就饞的要流口水。

    費二爺雖久居京城但一樣是四川人,聽他倆這一說不由想起家鄉飯菜的味道,笑道:「自給兒做也好,我就不跟你們客氣了。」

    「謝二爺賞光。」

    「要不這樣,你們先做,做好端到堂屋去吃,碗筷不夠去我屋裡拿。」

    「好的,外面冷,您老先進屋烤火。」

    「少爺,杜老爺,你們陪二爺進去喝茶,這兒有我和大頭呢。」

    「也好,你們先忙。」

    ……

    費二爺雖是會館首事,事實上會館也就他一個人,以前來的那些個舉人和候補官員從未如此以禮相待過他,有的甚至把他老人家當下人使喚。

    韓秀峰等人一口一個「二爺」,費老爺子忽然覺得這幫後生挺好,走進堂屋一邊給韓秀峰和杜三沏茶,一邊笑道:「京城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你們進京補缺的消息,在京外官的四川同鄉們最多兩三天就全曉得了,到時候有的會差家人請你們去他們府上吃酒,有的會來會館跟你們敘鄉誼,有的會幫你們找門路,有的甚至會跟你們借錢。到時候該如何應對,你們心裡要有個數。」

    「二爺,他們是不是不靠譜?」杜三忍不住問。

    費二爺把水壺擱到一邊,坐下嘆道:「京官不好做,眼看就要過年了,這年關不好過。這兩天還好,再過幾天你們就曉得了。」

    「曉得啥?」杜三追問道。

    「過幾天那些個清苦的京官,堂上的事一了,就會跑省館去等來趕考的舉子,有的甚至會跑府館縣館來,變著法打秋風,打不著秋風也能混張嘴。」

    韓秀峰早曉得那些小京官的日子不好過,但怎麼也沒想到小京官們會窮成這樣,好奇地問:「二爺,住西廂房的錢老爺官居幾品,在哪個衙門高就?」

    「錢老爺是南川人,道光二十七年丁未科三甲一百五十六名,雖說是賜同進士出身,但跟一甲二甲還是不同的。不光沒館選上翰林,在禮部學習了三年又沒能謀上個好缺,現而今是禮部員外郎,兼充和聲署署丞。」

    韓秀峰不解地問:「二爺,和聲署是做啥的?」

    費二爺苦笑道:「掌殿廷朝會、燕饗諸樂。」

    杜三禁不住笑道:「原來是管奏樂的,他這個官還真沒啥做頭!」

    「是啊,人家是清貴,他是清苦,靠那點官俸、養廉銀和印結錢連自給兒都養不活,還要兼顧人情往來,每年還得給老家寄點銀子,只能丁吃卯糧、四處借貸。」

    「二爺,您老呢,您來是咋來京城的?」

    費二爺沒想到韓秀峰會問出這個問題,一時間竟愣住了。

    韓秀峰看出他似乎有難言之隱,連忙道:「二爺,我就是隨口一問,您老別放在心上。」

    「其實也沒啥,」費二爺喝了一小口水,苦笑道:「你是巴縣人,我們老家離得不遠,我老家璧山,道光二十三年中的舉,道光二十四年來京城會試,落第之後就沒再回去,總想再搏一把,結果屢試不中,大挑也沒挑上,就這麼回去無顏見家鄉父老,同鄉同年們見我可憐,就讓我守著這會館。」

    真沒看出來,他竟然也是個舉人老爺。

    韓秀峰不敢怠慢,連忙起身行禮。

    杜三跟著作了一揖,又忍不住問:「二爺,您老打不打算再搏一把?」

    「這是自然,」費二爺回頭看看堆在牆角裡的書,喃喃地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老朽無論如何也得再搏一把!」

    「要是明年的恩科還不中呢?」杜三沒心沒肺地問。

    費二爺並沒有生氣,放下茶碗笑道:「要是再不中就葉落歸根,回璧山老家,我可不想客死他鄉。」

    杜三又傻傻地問:「您老要是走了,這會館咋辦?」

    「走前自然要跟我們重慶府的幾位在京官員說,請他們找個人來照看。」想到韓秀峰的那個缺不曉得要到猴年馬月才能補上,費二爺眼前一亮,笑看著韓秀峰道:「小子,你要是鐵了心留在京城補缺,等我走了之後你可以接替我照看會館,不但不用掏館費,一年還有十五兩銀子。」

    「二爺,您老別開玩笑了,我……我初來乍到,我……」

    「初來乍到又咋了,又不是讓你做啥大事,只是留在這兒照看這院子。等補上缺跟在京為官的幾位同鄉說一聲,他們不會耽誤你前程,自然會找人來接替。」費二爺笑了笑,又指著韓秀峰下午給的書信:「有顧老爺作保,在京的那幾位一定會同意的。」

    有地方住,不但不用花錢還有錢賺,一年十五兩雖不多但總比沒有好。

    韓秀峰欣喜若狂,想想又好奇地問:「二爺,顧老爺的面子這麼大,他老人家都已經卸任回鄉好幾年了。」

    費二爺敲敲桌子,意味深長地說:「小子,別看我們這會館不大甚至有些寒酸,但這是京城,寸土寸金,想置辦這院子實屬不易。從前明到道光二十四年,多少在京為官的同鄉想做都沒做成,直到顧老爺牽頭倡立才置辦下這院子,才有了如今這重慶會館!」
V123210 發表於 2019-8-3 17:50
韓四當官 第一百零一章 巡檢也有肥缺

    大頭打小跟八爺相依為命,不光會做飯,並且做的飯菜味道還不錯。

    潘二之前雖沒出過遠門,但到了京城比杜三都精明,上街買了點東西就結識了好幾個街坊鄰居,就打聽到了京城柴米油鹽醬醋茶的行情。他們二人忙活了一下午,就這麼張羅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宵夜。

    聽著鄉音,吃著又辣又香的家鄉菜,費二爺感慨萬千,一碗酒下肚竟抬頭道:「志行,舉子們一到就是一堆事。他們要考進士拉翰林,爺爺我一樣要搏一把,沒那個功夫伺候他們!」

    「這是自然,您老不能因為他們耽誤自給兒的前程。」韓秀峰迴頭看看蹲在牆角裡吃飯的潘二和大頭,放下筷子笑道:「二爺,我辦好印結就去吏部投供,投完供就沒啥事了,我這兩個兄弟一樣沒啥事,館裡以後有啥事您老儘管吩咐。」

    「那也煩心,」費二爺沉吟道:「這樣,明天一早我們先送杜三去兵部,杜三的事辦完一道去省館給你辦印結,順便把你介紹給省館的首事,然後再一道去拜見吉老爺,跟吉老爺說一下由你接替我照看會館的事,只要他點頭,會館的事就可以交給你,我以後就不用再管了。」

    「二爺,用不著這麼急吧!」

    「你不急我急,不管能不能中總得再考一次,既然要考就不能沒點準備。」

    「行,我聽您老的。」

    韓四剛到京城就將搖身一變為重慶會館的首事,潘二樂得心花怒放,暗想天底下居然有這好事。大頭同樣高興,端著碗一個勁兒傻笑。

    ……

    這頓宵夜吃得賓主盡歡,也吃到很晚。

    想著西廂房還借住了一個禮部的員外郎,韓秀峰還特意留了點酒菜,結果等到費二爺都喝醉了員外郎也沒回來,直到第二天早上問費二爺才曉得這幾天總有人上門討債,員外郎可能是不敢回來。

    吃完早飯,讓潘二和大頭留下看家,他和杜三跟著費二爺去兵部。

    費二爺走一路介紹一路在京城要注意的大小事項,韓秀峰不敢不當回事,頻頻點頭,默默記在心裡。

    趕到兵部,給守門的胥吏塞了個門包,在門口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衙門裡出來一個筆帖式。

    「我說誰呢,原來是費二,什麼風把你這老東西給吹來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想求你幫個忙。」

    「什麼忙?」筆帖式好奇地打量起韓秀峰和杜三。

    費二爺把他拉到一邊,指著杜三道:「這小子是重慶鎮台保舉來補缺的千總,武舉出身,在重慶鎮隨營差操已滿三年。巴六爺,勞煩你幫幫忙,看能不能幫他補個好缺。」

    巴六看看杜三,回頭道:「費二,你又不是頭一天來京城,衙門的規矩應該懂。」

    「綠營到底有沒有油水,別人不曉得,你巴六爺再清楚不過。況且這小子只是記名千總,別說撈不著油水,甚至連餉銀都沒有,你讓他拿啥孝敬你?」費二爺把剩下的門包往巴六爺手裡一塞,意味深長地說:「六爺,你也不是頭一天認得我,咱倆結識這麼多年,你見過我幫誰找過門路?」

    想到費二爺讀書都快讀傻了,五十多歲的人還想著中進士拉翰林,巴六禁不住調侃道:「今天不就是嗎,話說你這老東西怎麼突然開竅了!」

    「開什麼竅,我是不得已而為之。」

    「怎麼個不得已?」

    「我不是一直幫照看重慶會館麼,這小子是從重慶鎮來的,身無分文,不光白住還要白吃。我連自給兒都管不了,哪管得了他?身為會館首事又不能趕他走,更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餓死在我那兒,你幫幫忙,行行好,想個法兒幫他把缺補上,讓他早點滾蛋!」

    兵部不比吏部,將軍、提督、總兵那些個大員委任是由軍機處題奏皇上委任,副將、游擊、都司、守備、千總等武官大多是總督、巡撫題選,督撫們決定了再呈文兵部報備。總之,來兵部補缺的全是窮鬼。

    巴六相信費二爺話,更信費二爺的人品,無奈地說:「好吧,誰讓我欠你個人情呢。」

    「謝了。」

    「空口說白話,不如別說。」巴六拍拍費二爺的胳膊,旋即回頭跟杜三說:「既然有重慶鎮台的保舉,你這個缺不難補,公文和勘合全帶了吧?」

    「全帶著呢,全在身上。」

    「帶著就行,跟我進去吧。」

    「嗻!」

    ……

    看著杜三就這麼跟著巴六走進了兵部,韓秀峰真有些羨慕。

    費二爺拉拉他袖子,跟要飯花子似的找了個背風處蹲下,遙望著兵部大堂淡淡地說:「志行,別看杜三這缺好補,但也沒啥好羨慕的。這些年天下不太平,外有洋人,內有廣西賊匪竄擾,他又沒銀子打點,八成補不上啥好缺,搞不好真會被外放去廣西平亂。」

    韓秀峰點點頭:「這倒是,是沒啥好羨慕的。」

    費二爺輕嘆口氣,又說道:「我想了想,你這個缺真不大好補,要是捐個七品、六品,就算一時半會兒補不上缺,使點銀子走走門路,還能先分發到部院學習三年。雖然學習沒有俸祿也沒養廉銀,但不管咋說也算半個京官,不光每月能從印結局領幾兩印結錢,等有缺空出來也比別人好補。」

    「二爺,我不是不想捐個大點的官,我是捐不起。」

    「所以這事就難辦了,捐巡檢只能補巡檢,相比縣丞、主薄,巡檢的缺是不少,可一大半是土巡檢,別說沒那麼多銀子,就算有銀子你也補不上土巡檢的缺。」

    「二爺,土巡檢啥意思?」

    「土巡檢不光雲貴有,我們四川也有,我記得好像有牟托、水草坪、竹木坎等好幾個巡檢司,但這些巡檢是土官,是父死子襲的世職。土官由土人承襲,滿員漢官均不得充任。」

    韓秀峰之前只曉得巡檢的缺比較多,咋也沒想到其中一大半是土官,不禁苦著臉問:「二爺,照您老這麼說我這缺沒三五年真補不上?」

    「也不一定,這得看運氣,」費二爺不想再潑他的冷水,回頭笑道:「如果運氣好三五個月就能補上,運氣再好點甚至能補上個肥缺。」

    「您老別開玩笑了,巡檢芝麻大點的官,咋也算不上肥缺。」

    「你曉得啥,不光地方上設巡檢司,河道和鹽道一樣設有巡檢司。據我所知,淮徐河道就有七個河道巡檢,淮揚河道有巡檢八人,山東河道、彰衛河道、天津河道、清河河道全設有巡檢。」費二爺笑了笑,接著道:「河道巡檢管疏濬堤防,也就是管河務河工,你說這是不是肥缺?鹽政巡檢更了不得,查緝私鹽,查巡鹽場,要是運氣好能做上鹽政巡檢,能去兩淮上任,就算給你個七品知縣也別換!」
V123210 發表於 2019-8-3 17:51
韓四當官 第一百零二章 有人好辦事

    衙門有人好辦事,韓秀峰和費二爺在外面等了不到半個時辰,杜三咧嘴大嘴笑嘻嘻地出來了。

    「大哥,咋說?」韓秀峰起身問。

    杜三回頭看看身後,眉飛色舞地說:「托二爺的福,不光把補缺的公文底上去了,還見著武選司的一個堂官,他問了幾句話,讓我臘月十五過來聽信。」

    「武選司好像就是掌考武官品級和選補升調的,今兒是臘月初九,他讓你臘月十五來,這麼說再過六天就曉得能不能補上。」

    「出來時巴六爺說要是這個月補不上,就要等到下下個月。因為眼看就過年了,過年兵部大堂一樣要封印,一封就是二十天。」

    「下下個月就下下個月,要是這個月補上,你就得趕著去上任,連這個年都過不好。」

    「是啊,反正是早晚的事。」

    費二爺活動了下腿腳,一邊帶著二人往回走,一邊用篤定地語氣說:「小子,別想著在京城過年,回去收拾收拾東西,好好準備準備,再過六七天就得走馬上任了。」

    「二爺,您老咋曉得的?」杜三好奇地問。

    費二爺回頭看看空空蕩蕩的兵部門口,笑道:「明天志行去吏部投供,你一起去吏部大堂門口瞧瞧就曉得了。」

    「大堂門口咋了?」杜三不解地問。

    「沒人啊!」費二爺把手攏在袖子,邊走邊解釋道:「要是擱以前,兵部大堂門口沒有十個也會有八個等著補缺的官。你再看看今天,門口一個人也沒有,這說明廣西戰事緊,只要來補缺的全有差事。」

    杜三驚詫地問:「要把我外放去廣西平亂?」

    費二爺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回頭問:「志行,你們來時運河的水大不大?」

    韓秀峰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我們來時聽船家說幾個月前黃河豐北大決口,連沛縣城都被淹了。河水一路往東,躥入運河,所以今年運河那一段的水位比往年高七八尺。」

    「何止淹了一個沛縣城。」費二爺長嘆口氣,凝重地說:「我們的一個同鄉王老爺在工部當差,對此最清楚不過,他說南河總督奏報,八月二十日寅時黃河從豐北衝決堤壩,寬至一百八十五丈,水深三四丈不等,黃水奔騰咆哮,聲如雷鳴,向北奔竄,三四十里外濤聲可聞。」

    「有沒有死人?」韓秀峰下意識問。

    「不是有沒有死人,而是不曉得死了多少人!」費二爺頓了頓,接著到:「依河興市的蟠龍集首當其衝,蟠龍集有三十二座衙門,八十一道街,長年車水馬龍,商賈雲集,生意興隆,素有『南有金陵城,北有蟠龍集』之譽。

    決口時,黃水自天而降,排浪如山,波濤洶湧,橫衝直撞。蟠龍集在黃流激浪的盤漩衝擊下,越漩越陷,越刷越深,瞬間被吞沒,深深埋於水下。現而今已變成南北寬五里、東西長十二里、水面近五六萬畝的蟠龍湖!」

    杜三不關心黃河有沒有決口,急切地問:「二爺,這跟我能不能補上缺,會不會被外放去廣西平亂又有啥關係?」

    「有,而且關係大著呢。」費二爺回頭看著他,解釋道:「寒冬臘月,河水封凍,正是堵築決口最佳時機。如果不及時堵築,再過八九十天又有桃汛,勢難再緩。王老爺說兩江總督和南河總督先後請旨撥銀四百五十萬兩用作堵築決口,但直至今日也沒撥。」

    「為啥不撥?」韓秀峰低聲問。

    「一是戶部沒那麼多庫銀,聽王老爺說好像只有兩百六十萬;再就是廣西賊匪竄擾,現在大兵雲集,所需兵餉,尤關緊要,朝廷決定『移緩就急』,暫停辦理堵築決口事宜。」

    「朝廷的錢全用在廣西平亂上?」

    「錢都用去平亂了,何況人!」

    杜三終於明白費二爺為何如此篤定,楞了好一會兒才愁眉苦臉地說:「二爺,您老能不能再幫我跟巴六爺說說,看能不能別把我外放去廣西。」

    「把你外放去哪兒,巴六說了不算。」

    「那誰能說了算?」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看現而今誰去說也沒用,怪只能怪你生不逢時。」費二爺不想再嚇唬他,隨即話鋒一轉:「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對你而言這或許是個建功立業的機會。再說這些只是猜測,說不定會把你放其它地方去呢。」

    「我……我可不想建這個功立那個業,我……」

    「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你福星高照,不會有事的。」韓秀峰連忙勸慰道。

    「這倒是,我杜三運氣多好,在營裡個個說我是福將。」

    「這就是了,走,我們先去省館見識見識。」

    ……

    四川會館位於宣武門外的上斜街,路面較寬,西高東低,因沿著不直的南護城河而得名為「上下斜街」,這在北京城如棋盤式規整的街道中是非常少見的。

    上斜街約二里長,北側是護城河沿,街南側有好幾個會館,由東往西依次是中州會館、吳興會館、太原會館、四川會館,再往西是番禺會館和東莞會館。

    這麼多會館中,中州會館規模最可觀,北至上斜街,南至達智橋,其建築也十分講究。大門上面懸掛著嵩雲草堂匾額,從門口能看到裡面有遊廊直通大堂,據費二爺說館內不光有供奉岳飛像的精忠祠,還有鄉賢祠和戲台。

    四川會館雖是省館卻略顯寒酸,竟只有前後兩進共十幾間房。韓秀峰和杜三跟著費二爺穿過前堂,找到正忙著使喚僕役們打掃庭院的館長。

    「二爺,這兩位是……」

    「張館長,這位是從巴縣來投供的韓巡檢,這位是從重慶鎮來補缺的杜千總。杜千總有鎮台保舉,無需印結具保,韓巡檢還得勞煩你幫忙辦個印結。」

    張館長這些天淨忙著為接待來京會試的舉人老爺做準備,聽說韓秀峰和杜三都不是來趕考的舉人多少有些失望,但還是微笑著招呼道:「我以為是來會試的舉子呢,走走走,外面冷,我們進屋說。」

    「謝張館長。」韓秀峰拱手行禮。

    「都是同鄉,無需多禮。」張館長回了個禮,把三人迎接花廳,一邊示意僕人上茶,一邊笑道:「韓巡檢,會館有規約,印結局同樣如此。想請在京為官的同鄉具保,要交多少印結費,想必二爺已經跟你說過。」

    「二爺說了,像我這樣的應交二十兩。」

    「曉得就好,戶部的執照和相應文書帶了沒?」

    「帶了,全在這兒,您看看。」韓秀峰連忙從懷裡取出銀票和相應的公文。

    張館長把銀票放到一邊,拿起公文和戶部執照仔仔細細看了看,隨即抬頭問:「韓巡檢,有沒有同鄉京官具保,能不能投供是一回事,這缺能不能補上則是另一回事。我想你一定是有備而來,對咋補這個缺是不是早有打算?」

    費二爺在路上說得很清楚,到處走門路不如只找一個人,而眼前這位四川老鄉雖只是個秀才,只在衙門做過幾年師爺,但路子卻非常之廣,為人也靠譜,不然在京的四川官員也不會讓他當館長,更不會讓他掌管印結局。

    韓秀峰不想花冤枉錢,更不想顯得太小氣,又從懷裡掏出一張三百兩的銀票,隨即從杜三手裡接過一個古樸的檀木匣子,打開取出一方硯台,拱手道:「說起來慚愧,晚生家境貧寒,為了來京城投供,把家裡能變賣的全變賣了,只有三百兩和這方祖傳的硯台。」

    「張館長,志行是顧老爺推薦來的,顧老爺還特意給我寫了一封信。我呢,年事已高,要是來年『春闈』再名落孫山,就收拾行李回璧山老家。我走之後會館不能沒人照看,正打算等會兒去找吉老爺,跟吉老爺商議商議,看能否把讓志行接替我照看會館。」

    「二爺,你這又是何苦呢,就算來年高中又能咋樣。」

    「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考考總是不甘心。」費二爺輕嘆口氣,指指硯台道:「張館長,還是先說正事吧。」

    「行,我先瞧瞧這硯台。」張館長拿起硯台仔仔細細端詳起來,端詳完用指頭敲敲,敲完又呵了幾口氣,然後把硯台輕輕放回硯匣,抬頭道:「韓巡檢,你既是顧老爺推薦來的,接下來還要幫著照看重慶會館,那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這方祖傳的硯台太貴重。銀票留下,硯台拿回去吧。」

    韓秀峰寧可拿銀票也不願意拿硯台,連忙道:「張館長,我曉得這缺不好補,只有三百兩我擔心不夠。」

    「三百兩少雖少了點,但也能辦點事。而這方硯台不光值幾百兩,還是你的傳家寶,拿去捐缺太可惜。」

    「寶劍贈英雄,寶硯贈名士,晚生連功名都考不上,留著它又有何用!」

    「你決心已定?」

    「只要能補上缺!」

    張館長回頭看看費二爺,沉吟道:「楊大人打算明兒個去賢良寺拜見回京面聖的兩江總督,正為送點啥發愁。要不我晚上去趟楊大人府上,請楊大人瞧瞧這方硯台合不合適。要是合適,志行這個缺一定補上,只是早晚的事。」

    韓秀峰不曉得他說的是哪個楊大人,只曉得能去拜見兩江總督的一定是大官,連忙起身道:「謝張館長提攜。」

    「自給兒人,無需客氣。」

    張館長收起銀票和硯台,起身喊人來拿公文和執照去辦印結。讓韓秀峰倍感意外的是,只要給足銀子連吏部都不用自給兒去,省館會差人幫著把投供的一應事宜全辦妥。
V123210 發表於 2019-8-3 17:54
韓四當官 第一百零三章 又添新債

    從四川會館出來,在赫赫有名的林則徐林大人住過的院子對面吃了一碗北京城的鹵煮,三人又馬不停蹄趕到位於北半截胡同的吉老爺家。

    吉老爺老家江津,官居翰林院檢討,品級雖不高,但前途無量,重慶府在京城的五位官員無論大小事一切唯他馬首是瞻。不過翰林是清貴的官,能看得出他家的日子過得很清苦,他自給兒都過不下去,對會館自然不會很上心,費二爺一說他便點頭同意了。

    韓秀峰見他興致不是很高,留下二兩銀子跟費二爺一起打道回府。

    回來的路上,費二爺解釋道:「志行,吉老爺不是瞧不起你,而是仕途不順,心情不好。在翰林院苦熬了這些年,本以為輪也輪到他去主持一次鄉試,做一次主考官,結果事到臨頭這差使又被人給搶去了。」

    「我說他怎麼沒精打采的。」

    「做不成主考也就算了,上個月一個軍機章京回鄉丁憂,空出一個缺,他又沒能謀上。眼看就要過年,開銷少不了,你說他發不發愁。」

    韓秀峰不解地問:「二爺,吉老爺過得如此清苦,他為啥不想想辦法,謀個外官做做。他要麼不外放,外放就是遇缺即補的『老虎班』,去地方上做個縣太爺多好!」

    「外放,去做知縣?」費二爺像看白痴似的看著他。

    「嗯,做縣太爺不好嗎?」

    「他跟你我不一樣,他是翰林老爺。對你我來說能做上縣太爺簡直祖墳冒青煙,對吉老爺而言做縣太爺都沒臉抬頭見人。」

    「可這麼苦熬下去也不是事!」

    「人各有志,我們著急有啥用。」費二爺輕嘆口氣,接著道:「吉老爺苦雖苦了點,但至少有個盼頭。在京的另外四位這個官做得真沒啥意思,早知如此,不如呆在老家置幾畝地,享享天倫之樂。」

    杜三好奇地問:「二爺,錢老爺我曉得,另外三位在哪些衙門當差,他們官居幾品?」

    「一個跟我一樣是落第舉人,只是大挑時運氣好被挑上了,被分發到戶部,現在戶部福建司行走。學習行走,沒有官俸,而等著補缺的員外郎竟有二十四個,就算戶部一年能空一個缺,他也要等上二十四年。好在戶部有錢,每月都有十幾兩飯銀。」

    費二爺頓了頓,接著道:「再就是上午跟你們提過的王老爺,道光二十五年恩科進士,沒能館選上翰林,被分發到工部學習行走,一樣等著補缺,一樣沒官俸,不光沒官俸甚至連飯銀也沒有。好在戶部堂官體恤他們,讓他們輪著出去辦個差,不然這日子真不曉得咋過。」

    「還有兩位呢?」韓秀峰追問道。

    「一位是道光二十一年的恩科進士,在翰林院做了三年庶吉士,散館時被分發到刑部行走,熬了五年好不容易熬出頭,他爹死了要回長壽老家丁憂。三年丁憂期滿回京,又被分發去刑部,一直學習行走到今天。」費二爺回頭看看身後,接著道:「還有一位跟你一樣捐納出身,花了點銀子被分發到兵部行走,開始還常來會館,後來就不見了,可能早回了涪州老家。」

    韓秀峰沉吟道:「這麼說他們都不想管會館的事。」

    「都沒錢,咋管?」費二爺側身讓過一群追逐打鬧的小孩,無奈地說:「我之所以這麼大年紀都沒回鄉,一是不甘心,二是放不下會館。要是會館就這麼荒廢掉,回去之後我都不曉得該怎麼跟顧老爺交代。」

    「說到底,我們重慶府在朝中沒人!」韓秀峰低聲道。

    「是啊,吉老爺要是能進軍機處多好。」費二爺深以為然。

    杜三禁不住問:「二爺,我們咋就朝中沒人了,省館的張館長不是說認得一個楊大人嗎?」

    「楊大人不是我們重慶府人,甚至不是四川人。張館長認得楊大人,是因為曾給楊大人做過幾年西席。楊大人後來官越做越大,現而今已官居吏部侍郎。」

    「吏部侍郎!」韓秀峰驚呼道。

    費二爺笑道:「是啊,不然張館長能給你打那個保票。話說你那方祖傳的硯台真是件寶貝,連我看著都眼紅,可惜我買不起。」

    沒想到從賊窩裡翻出來的東西居然能派上大用,韓秀峰樂得心花怒放,暗想過兩天閒下來一定要帶潘二去琉璃廠逛逛,看能不能再淘幾件寶貝。

    正胡思亂想,重慶會館到了。

    杜三喊了一聲,潘二急忙出來開門。

    走進院子一看,他和大頭竟把院裡打掃的乾乾淨淨,還拉上了幾根繩子,把從老家帶來的被縟全晾在繩子上曬。

    費二爺滿意的點點頭,隨即轉身道:「志行,從今兒個開始,你就是重慶會館首事。走,我們進去辦一下交接。」

    「二爺,就這麼個院子,有啥好交接的?」韓秀峰忍俊不禁地問。

    「當然要交接,做事要有始有終,賬目要分明。」費二爺走進堂屋,從牆角裡翻出一個髒兮兮的賬本,放到桌上一臉不好意思地說:「我這些年只曉得讀聖賢書,不懂得經營,把好好的一個會館弄成這樣,想想真愧對顧老爺。」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這麼個破破爛爛的院子您老咋經營。」

    「不說這些了,你先看看賬本。」

    ……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顧老爺倡建會館時不光在京的重慶籍官員全出了銀子,連好幾個重慶籍外官都出了幾十乃至幾百兩不等,買下這個院子後還剩八百多兩,費二爺應該沒貪,接手之後依照會館規約把八百多兩放到一個錢莊裡生利。

    結果才過了一年,原來的房主跑來找補,就這麼先後找補了三次,先後補了六百多兩,原來的房主才簽了「嘆氣契約」,這院子才真正屬於重慶會館。

    不過這是顧老爺等重慶府籍官員早預料到的,會館想維持下去得靠經營。

    照理說不是每年都有會試,也不是每年都開恩科,沒有舉人進京會試的時候應該跟其它會館一樣租幾間房出去,收點租金用來維持。而從賬本上看,過去十來年就出租過三次,並且沒只租了一兩間房,其它時間全空著。

    而作為會館首事,費二爺可按規約每年領十五兩銀子。當年結餘的一百多兩和後來管進京趕考的舉子收取的一百多兩館費,有五十多兩被先後用來修繕,剩下的早被費二爺領完了,仔細算算會館好像還欠他老人家四十五兩!

    韓秀峰撓撓頭,苦著臉問:「二爺,您老把賬目交給我,我是不是要把會館欠您老的四十五兩給補上?」

    「這是自然,我身無長物,你要是不把這銀子給補上,來年我連回鄉的盤纏也沒有。我好歹也是個舉人,總不能就這麼客死他鄉吧。」

    韓秀峰可不想掏這個銀子,忍不住問:「二爺,咱們這會館只出不進不是個辦法,這麼下去維持不了幾天,要不把這院子賣了吧!」

    「不能賣,別說我們做不了這個主,連吉老爺也不敢說這話。」

    「二爺,這個首事我做不了,您老還是另請高明吧。」

    「你都已經答應了,當著吉老爺面答應的!顧老爺在信裡誇你為人耿直敞亮,咋能言而無信。」

    舊債沒還,又添新債!

    韓秀峰咋也沒想到會弄成這樣,又不忍眼前這位老爺子客死他鄉,合上賬本道:「二爺,要不這樣,您老不是要搏一把嗎,又不急著走,這四十五兩我先欠著,等您老確定要走時我再想方設法給您老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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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四當官 第一百零四章 會館首事(一)

    費二爺把賬本和一本登記簿交給韓秀峰,喊潘二進來幫著收拾東廂房裡的東西,連同堆在堂屋裡書一起搬到陽光最好的西邊第三間房。他老人家就這麼從重慶會館的首事,搖身一變為進京會試的舉子,甚至煞有介事地說要按會館規約交二兩銀子的館費,讓從會館欠他的四十五兩里扣。

    韓秀峰被搞得啼笑皆非,只能硬著頭皮當這個二房東,只能稀里糊塗背上四十三兩的債。

    潘二也很鬱悶,跑回來嘀咕道:「四哥,早曉得會這樣,打死也不能答應他做啥子首事!」

    「生米已經被他老人家煮成了熟飯,現在說這些沒用。」韓秀峰翻開登記簿,示意他磨墨。

    「寫啥?」潘二好奇地問。

    「我們都不是京籍,全是從外地來的。二爺說官府會按月點卯,酌量分定日期,逐一查照循環號簿,詳細詰問,不許容留來歷不明之人。所以我們要把姓名、籍貫、來京事由登記造冊,然後去找甲長,請甲長錄入循環號冊。」

    「四哥,你認得甲長?」

    「我跟你一樣初來乍到,哪認得這兒的甲長,先登記上,登記好去找街坊鄰居打聽打聽。」

    「這事交給我吧,我認得對門的黃大哥。」

    「行,先登記。」

    韓秀峰認認真真填好登記簿,讓潘二帶上五百文錢去找甲長,又去自個兒屋裡取出幾張從老家帶來的信箋,回到堂屋給遠在巴縣的老丈人寫信。

    婿志行跪稟

    岳父大人萬福金安,並向全家老小問好,志行於臘月初八抵京,持顧老爺書信下榻重慶會館……

    寫好一份,正為琴兒不識字就算專門給她寫一封家書她也不曉得啥意思遺憾,外面傳來叫門聲。緊接著,一個身穿五品文官補服、頭戴暖帽的官老爺跟著大頭走了進來。

    「少爺,這位老爺問我是從哪來的……」

    大頭話音剛落,剛進來的官老爺就緊盯著韓秀峰問:「你又是何人?」

    聽口音就曉得是老鄉,韓秀峰起身拱手道:「您是錢老爺吧,晚生韓秀峰,字志行,剛從巴縣老家來的。費二爺年紀大了,又要為來年的春闈做準備,一心苦讀聖賢書,便讓晚生接替他照看會館。」

    「你曉得我?」

    「費二爺提過您。」

    「你剛來就讓你照看會館,這麼大事我咋不曉得!」

    「費二爺想著跟您商量的,結果等了一晚也沒等到您。他老人家心急如焚,今兒一早帶晚生去省館辦完印結,就帶晚生去吉老爺府上稟報……」

    吉老爺都沒反對,錢俊臣自然不好再說啥,低頭看了一眼桌上墨跡未乾的家書,好奇地問:「志行老弟,這麼說你也是來會試的?」

    「讓錢老爺見笑了,志行是冷籍,考不了功名,只能捐了個九品巡檢,這次是來投供的。沒想到費二爺一見著顧老爺的書信,就執意讓志行接替他照看會館。」

    「哪個顧老爺?」錢俊臣下意識問。

    韓秀峰抬頭看看張貼在牆上的會館規約:「當年倡建這個會館,現已從江西道卸任回鄉的顧老爺。」

    「我說博文兄和二爺咋放心把會館交給你,原來是顧老爺的人。」錢俊臣一屁股坐到方桌前,笑看著韓秀峰道:「志行老弟,你既然是來投供的,那做這個有名無實的會館首事只是權宜之計。」

    「這是自然,等缺一補上就得走馬上任。」

    「補缺的事有沒有眉目?」

    「早上去省館辦印結時託了張館長,到底有沒有眉目我也不曉得,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現而今只能等。」

    「張館長的門路倒蠻廣,只是他那麼忙,不一定能把你的事放心上。」

    費二爺提醒過,眼前這位債台高築,韓秀峰可不想被他繞進去,裝作一副漫不經心地樣子說:「讓錢老爺費心了,我捐這個九品巡檢沒花多少銀子,能補上自然好,補不上也沒啥。這次來京城,一是碰碰運氣,二是見見世面,讀萬卷書不如走萬里路,錢老爺您說是不是?」

    錢俊臣心想九品巡檢,芝麻大點的官,別說不一定能補上,就算補上這個官做著也沒啥意思,也就沒再動幫韓秀峰想辦法找門路的心思,而是話鋒一轉:「志行老弟,哥哥我遇到點事,急著用錢,你能不能借兩百兩給我周轉幾天。」

    一見面就借錢,一借還是兩百兩!

    別說費二爺早提醒過,就算沒提醒韓秀峰也不會借,下意識撓撓脖子:「錢老爺,我要是有兩百兩,早拿去托張館長幫我補缺了。不怕您笑話,也正因為沒錢,我才答應費二爺幫著照看會館,才做這個吃力不討好的首事的。」

    債主中午都找到了衙門,錢俊臣是被逼得沒辦法了,追問道:「志行老弟,沒有兩百兩那你身上有多少?」

    「剩下幾兩飯錢,要是把那幾兩借給您,我今後吃啥喝啥?」

    「你是不相信哥哥!」

    「哪兒能呢,我是有心無力,愛莫能助。」韓秀峰不想跟他浪費口舌,乾脆翻開賬本,一臉為難地說:「錢老爺,就算您今兒個不回來,我這幾天也要去找您。按規約您借住在這兒要交二兩館費,可從賬上看你已經住三年了都沒交館費。」

    「不可能,我記得交了!」

    「可是賬上沒有,要不我去問問二爺。」

    錢俊臣咋也沒想到韓秀峰居然拿著雞毛當令箭,剛接替費二爺照看會館就管他收館費,立馬站起身,陰沉著臉說:「費二老糊塗了,一定是忘了記賬。」

    「錢老爺,二爺年紀是大了但不糊塗,您看看這賬目,一筆是一筆,分明著呢。」

    想到費二個老不死的好像在院子裡,錢俊臣不敢再狡辯,悻悻地說:「那就是我忘了,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館費回頭再說。」

    「錢老爺,別急著走,喝口茶唄。」

    「不喝了,」想到債主很可能又會登門,錢俊臣走到門口又回頭道:「這幾天我要在衙門裡當值,跑來跑去不方便,我把行李收拾一下,搬到衙門附近去住。要是有人來找,就說我搬走了。」

    「今天就搬?」韓秀峰起身問。

    「今就搬,這會兒就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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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四當官 第一百零五章 會館首事(二)

    錢俊臣說搬就搬,不過他在京為官這些年也沒啥家當,就一床被縟和幾身換洗衣裳。他搬走就能騰出一間房,韓秀峰沒有攔也沒再提館費的事。

    結果剛把他送到門口,就見一個反穿著貂皮馬褂的二十多歲男子,帶著兩個潑皮模樣的大漢迎面而來。

    「錢老爺,您可真難找啊,您這是打算去哪兒?」

    「六爺,您咋親自來了,您的銀子我……我一時半會兒真湊不出,能不能再寬限幾日,我一定想法兒湊上。」錢俊臣苦著臉哀求道。

    年輕的六爺探頭看了看韓秀峰,摸出個鼻煙壺嗅了嗅,然後揉著鼻子道:「又求爺寬限,爺寬限過你多少回了?一次又一次,總是言而無信,你讓爺怎麼信你!」

    「六爺,我……我是真沒那麼多銀子,真沒辦法。」

    「沒辦法就可以不還?」

    「一時半會兒真還不上。」

    「曉得還不上你還敢借!」年輕的六爺臉色一正,冷冷地說:「爺沒功夫再跟你捉迷藏,眼看就要過年,沒銀子這年怎麼過,這債不能再拖了。不管你想什麼法兒,去偷也好去搶也罷,這銀子今兒個必須還上!」

    一個大漢走上來,搶過錢俊臣肩上的包,旋即看著他笑道:「錢老爺,您這身官服值幾十兩。」

    「你們這是干嘛,把包還我……」

    「急什麼急,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欠債不還你還有理了,要不要我家少爺陪你走一趟順天府?」

    臉上有痣的大漢竟動手扒他的官服,另一個大漢打開布包,把被縟和衣裳扔了一地,就這麼蹲在地上翻找裡面有沒有值錢的東西。

    潘二正好回來,被眼前的一切嚇了一跳,急忙順著牆根走到韓秀峰身後。杜三也被驚動了,從屋裡跑出來看到底咋回事。

    錢俊臣一介文官哪是大漢的對手,身上的官服轉眼間就被扒了,抱著雙臂哭喪著哀求道:「六爺,您把我官服扒走,我咋去衙門當值?您行行好,再寬限我幾日。」

    「寬限你幾日,再寬限就找不著你人了!」

    年輕的六爺話音剛落,蹲在地上的大漢突然站起身,舉著一玉鐲喊道:「少爺,這兒有個鐲子。」

    「我瞧瞧。」六爺接過鐲子,舉到太陽下看了看,又用手指彈彈聽聲,旋即往懷裡一揣:「姓錢的,這鐲子值兩把銀子,就當先收點利息。」

    「怎麼能只值兩把銀子!」錢俊臣急了,跑上去道:「六爺,這鐲子是我娘留給我內人的,是我錢家的傳家寶。這些年我不管遇到啥難事都不捨得拿去當,您行行好,把它還給我……」

    「想要鐲子,拿銀子來,把債還了就給你。」六爺回頭看看另一個大漢手裡的官服官帽,又輕描淡寫地說:「官服作價十兩,算上鐲子,你還欠爺一百二十九兩!」

    潘二眼尖,湊韓秀峰耳邊道:「四哥,那鐲子是好玉,就算在走馬也能當四五十兩。」

    韓秀峰揉著臉,不動聲色說:「你可得看準了。」

    「看岔了算我的。」

    「曉得了。」

    見韓秀峰二人竊竊私語,年輕的六爺走上來笑道:「這位兄弟看著面生,敢問怎麼稱呼?」

    「鄙人姓韓,剛到京城沒幾天。」

    「難怪前幾次來沒見過,原來是剛來的,韓兄是來趕考的吧?」

    「讓六爺見笑了,我哪有那學問,我是來接替費二爺照看會館的。」

    「接替那個老傢伙照看會館,這麼說韓兄是重慶會館的新首事!」

    「正是。」韓秀峰笑了笑,又拱手作了一揖。

    年輕的六爺回頭看看錢俊臣,似笑非笑地說:「韓兄,聽口音您一定是從四川來的,跟錢老爺一定是同鄉,現在又是重慶會館的首事,錢老爺遇到難處,您可不能不聞不問,不然傳出去會讓人笑話的。」

    錢俊臣反應過來,連忙道:「韓老弟,我曉得你有銀子,求求你看在同鄉的份上,幫哥哥先墊上。」

    「錢老爺,您先把這個披上,千萬別凍著。」韓秀峰既沒答應也沒拒絕,而是俯身撿起棉被遞給錢俊臣,隨即回頭問:「六爺,錢老爺欠您多少銀子?」

    「連本帶利一百四十兩。」

    「韓秀峰一邊招呼他進院子,一邊笑道:「我以為錢老爺欠您多少銀子呢,攏共一百四十兩,至於弄得這麼難看麼。」

    「我也不想,但錢老爺總不還我能有什麼辦法。」年輕的六爺冷冷地說。

    「六爺,錢老爺官居和聲署署丞,有官俸、有飯銀,每月還能從印結局領十幾兩印結錢,您要是能寬限幾個月,欠您的這一百四十兩對錢老爺而言真算不上事。」

    「可據我所知,錢老爺不光借了我的銀子。」

    「就算借過別人的也沒啥關係,事有輕重緩急,可以讓錢老爺先緊著您還。」

    「是啊六爺,過幾天一領到官俸我就給您送去,領多少還多少,剩下的下個月,下下個月還,直到還清為止。」錢俊臣裹著被子急切地說。

    「錢老爺,您上次也是這麼說的,結果等到今天也沒見您還,再不追緊點,恐怕都找不著您人!」六爺跨過門檻,走進堂屋,大大咧咧坐到八仙桌邊。

    韓秀峰一邊倒茶一邊笑道:「六爺真會開玩笑,錢老爺是借了您銀子,但也不至於因為想賴您這點銀子連官都不做。他十年寒窗苦圖個啥,不就是為了做官嘛。」

    「韓兄,事到如今說這些沒用,爺沒工夫跟他捉迷藏。」

    「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錢老爺確實周轉不過來,您就算逼再緊也沒用,不如再寬限寬限。」

    「沒得寬限,今兒個要是見不著銀子,那就一道去順天府。」

    對付債主,韓秀峰遠比錢俊臣在行,坐下笑道:「見官容易,只是去見官又有啥用?不但錢老爺一樣拿不出銀子,而且這事要是傳出去,搞得盡人皆知,估計今後沒人再敢管您借銀子。」

    年輕的六爺就是靠給京官放貸過日子的,豈能不曉得這個道理,正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韓秀峰接著道:「六爺,這麼冷的天不能讓您白跑一趟,要不這樣,您把官服和鐲子還給錢老爺,我先幫錢老爺墊四十兩,剩下的一百兩讓錢老爺慢慢還。」

    年輕的六爺沒潘二那從小在當鋪櫃上練出的眼力,不知道玉鐲值錢,覺得這可能是眼前最好的辦法,掏出玉鐲笑道:「先還四十兩也未嘗不可,只是剩下的一百兩怎麼還,這利息又怎麼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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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四當官 第一百零六章 會館首事(三)


    年輕的六爺漫天要價,提出月息三分。

    韓秀峰幫錢俊臣據理力爭,敲著桌子道:「六爺,大清律對於錢債早有明文,無論官民,負欠私債,違約不還者,要按所欠錢數、違約期限遞加笞杖。但對於豪勢之人不經官司,強奪他人產業,也要杖八十。如奪人妻女,則要杖一百。如有奸佔惡跡,那更不得了!」

    「韓老弟,您這是嚇唬我?」六爺不高興了,放下茶碗道:「再說爺強奪他產業了嗎?奪他妻女了嗎?」

    「我不是嚇唬您,您也沒強奪錢老爺的產業,更沒有奪錢老爺的妻女,我是說收三分的月息,就是把錢老爺往絕路上逼!錢老爺不管咋說也是從六品的朝廷命官,要是因為還不上您的債出點啥事,您也討不著好是不是?」

    年輕的六爺不想把錢俊臣給逼上絕路,沉吟道:「月息兩分,不能再少!」

    錢俊臣是得過且過,光想著先過眼前這一關,見債主鬆了口竟悄悄拉韓秀峰的袖子,想見好就收,韓秀峰卻像不曉得一般搖搖頭:「六爺,依我之見年息兩分差不多。您想想,錢老爺就那麼點官俸和飯銀,並且就像您說的有其它外債。您行行好,退一步,他想想辦法至少能勉強把欠您的銀子還上。您如果非要收兩分的月息,這利滾利滾下去,讓他咋還,到最後誰也討不著好。」

    錢俊臣到底有沒有錢,六爺最清楚不過,想到獅子大開口容易,但搞到最後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只能悻悻地說:「年息兩分就年息兩分,不過你得給他作保。」

    「六爺,我倒是願意給錢老爺作保,但我不是專程來京城照看這會館的,而是來補缺的。誰也不曉得這個缺什麼時候能補上,要是很快就補上了,一補上就得走馬上任,到時候您去哪兒找我?」

    韓秀峰不想再跟他磨嘴皮子,回頭看看錢俊臣,接著道:「六爺,該說的我都說了,該做的能做的我也全做了,到底行不行您給句話。行,我就給您和錢老爺做個中人,幫你們重立借據。不行,您想咋辦就咋辦。要說同鄉,京城的四川同鄉多了,他們都不管我一個初來乍到的九品巡檢憑啥管!」

    「行,不用你作保,立字據吧!」

    ……

    堂屋裡生了爐子,潘二那會兒幫著磨的墨還能用,韓秀峰當著眾人面重立了一份字據,把原來的那張要來扔爐子裡燒了,旋即讓潘二取來四十兩銀票,當著錢俊臣面交給年輕的六爺。

    沒白跑一趟,年輕的六爺拿上銀票和重立的借據打道回府。

    錢俊臣千恩萬謝,要不是有潘二和杜三在,恐怕要給韓秀峰磕頭。

    「錢老爺,別這樣。」韓秀峰招呼他坐下,指指桌上的玉鐲,直言不諱地說:「錢老爺,剛才那四十兩不是在下給您墊的,而是長生幫您墊的。欠六爺的銀子,您要還。欠長生的這四十兩,您一樣得想法兒還上。」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錢俊臣急忙轉身給潘二拱手作揖。

    「錢老爺,我們是同鄉,就不用立啥字據了,這鐲子讓長生先收著,您啥時把銀子還給長生,長生啥時把鐲子還給你。」

    錢俊臣一直沒把鐲子拿去當,不是因為曉得這玉鐲有多值錢,而是因為這玉鐲真是祖傳的,覺得拿去當卻沒銀子贖回來會對不起列祖列宗,可現在已走投無路,只能答應道:「這是自然,這是應該的。」

    潘二豈能錯過這個機會,冷不丁說:「錢老爺,我家少爺不寬裕,我一樣沒多少銀子。而我們在京城是坐吃山空,要是沒錢這日子真過不下去,所以您得給我個期限,我呢也不跟您算利息。」

    「兩個月咋樣?」

    「只能一個月,京城不管買啥都比老家貴,不管做啥都得花錢,我們身上的銀錢只夠花一個月。」

    錢俊臣還能說啥,只能咬牙道:「一個月就一個月!」

    潘二收起玉鐲,一臉無奈地說:「錢老爺,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如果到時您還不上,我只能把鐲子拿去賣,能賣多少是多少,賣多了不會給您退,賣少了我自認倒霉。」

    「行,就這麼定。」

    「好,這事就這樣了,」韓秀峰笑了笑,轉身問:「錢老爺,接下來您有啥打算,今天還搬不搬?」

    不用再躲債主,並且搬出去一時半會也找不著地方住,錢俊臣不假思索地說:「不搬了,就住這兒。」

    「好,我讓大頭幫您收拾收拾。」

    剛剛發生的一切,費二爺在西屋聽得清清楚楚。

    他怎麼也沒想到韓秀峰會幫錢俊臣出頭,而且真幫錢俊臣解了燃眉之急,不禁翻出顧老爺的信又看了一遍。

    正感慨顧老爺所言非虛,就聽見韓秀峰在外面問:「二爺,您老等會兒是跟我們一起宵夜,還是出去吃?」

    費二爺放下書信,拉開門走到院子:「跟你們一起吃,從今兒個開始跟你們搭伙。你放心,我不會白吃白喝,飯錢從會館欠我的銀子裡扣。」

    「那我讓大頭多做點,」韓秀峰笑了笑,又回頭問:「錢老爺,您晚上在哪兒吃?」

    正忙著鋪被縟的錢俊臣連忙跑出來道:「我跟二爺一樣,飯錢……飯錢先掛賬,回頭一道算。」

    「一道算,你拿啥跟志行算?」費二爺絲毫不給他面子。

    錢俊臣悻悻地說:「志行老弟,我就吃一頓宵夜,白天去衙門當值,捎午在衙門吃。」

    費二爺上過他的當,借給他五十兩銀子,他直到今天也沒還,心想那五十兩是打水漂了,禁不住嘀咕道:「眼看就過年了,再過幾天衙門封印,大老爺們休沐,你去衙門有得吃嗎?」

    「我們和聲署又不是順天府,逢年過節最忙了。」

    「這倒是,大過年得喜慶,沒你們熱鬧不起來。」

    「二爺,錢老爺,這些都是小事,外面冷,我們進去坐,我還有點事想請教二位。」

    「啥事?」

    韓秀峰掀開簾子把二人請進堂屋,一邊招呼他們坐,一邊好奇地問:「二爺,像我們這樣的會館京城應該不少,您老曉不曉得人家是怎麼經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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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四當官 第一百零七章 會館首事(四)


    「志行,你是問像我們這樣的府館?」

    「嗯。」

    費二爺豈能不曉得韓秀峰為啥問這些,苦笑著說:「京城是有不少府館縣館,不過大多是江浙、湖廣、安徽、山西的,人家要麼朝中有人,要麼在京官員多,不光有試館,還有鋪面,在城外甚至有義館。我們朝中沒人,在京官員又只有這幾個,跟人家沒法兒比。」

    「行館呢,我們重慶在京城有沒有行幫,有沒有行館?」

    「更沒有,」費二爺接過潘二端來的茶,無奈地說:「雖說我們四川乃天府之國,財賦佔大清十分之一,被朝廷譽為不涸之財源。卻向來少巨富,幾乎沒聽說哪個州縣有富商大賈。省內商戶倒是活躍,不過大多是客籍,錢全被江浙、湖廣、山陝商人賺走了,更別說在京城了。」

    「唉……我們四川人是不大會做生意。」想到巴縣快成八省行幫的天下,韓秀峰失望的點點頭。

    錢俊臣抬頭道:「我們四川的商賈是不多,但也不是沒有。」

    韓秀峰下意識問:「錢老爺,我們四川有沒有在京城的商家?」

    「志行,能不能別再這麼喊,且不說你也是官身,就我現在這樣算啥子老爺。你要是瞧得起我錢俊臣,我們就以兄弟相稱。」

    「行,以後就稱呼錢兄。」

    「好,我們說正事,」錢俊臣抬頭看看杜三,竟搖頭晃腦地說:「瀘州等地釀有小酒大酒,自春至秋,酤成即鬻,謂之小酒;臘釀蒸鬻,候夏而出,謂之大酒!詩人墨客留有贊酒詩文,黃庭堅曰:江安食不足,江陽酒有餘。楊慎曰:江陽酒熟花似錦,別後何人共醉狂,又曰:瀘州龍泉水,流出一池月。把杯抒情懷,橫舟自成趣。」

    出口成章,果然有學問,可惜中了進士也做上了官卻沒賺到錢。

    韓秀峰暗嘆口氣,追問道:「錢兄,你是說有四川同鄉在京城賣瀘州的酒?」

    「正是,」錢俊臣喝了一小口茶,眉飛色舞地說:「去年春節省館團拜,喝的便是瀘州『溫永盛』的老窖。二爺,那天你也去了,你也喝過。」

    「想起來了,是有這回事,好像還有個啥典故。」費二爺沉吟道。

    「這我記得,」錢俊臣對去年團拜時喝過的美酒唸唸不忘,竟如數家珍地說:「這瀘州老窖原來不是『溫永盛』的,最早是順治朝的一個舒姓武舉,在陝西略陽帶兵時發現當地的酒好喝,便多方探求釀酒訣竅。後來解甲還鄉,把當地的萬年酒母、曲藥、泥樣全用竹簍裝上,聘請當地釀酒師傅,一起回瀘州老家,在瀘州城南選了一塊泥質適合做酒窖的地方,恰好附近有一口『龍泉井』,井水清洌而甘甜,與窖泥相得益彰,於是開設酒坊,試制麴酒,這便是瀘州的第一個釀酒作坊——舒聚源!」

    提到武舉,杜三來了興趣,禁不住問:「後來呢?」

    「在舒家子弟苦心經營下,『舒聚源』之名開始在我們四川乃至雲貴傳開。可惜到雍正朝時,舒家第八代當家的子弟敗家,竟把窖池賣給瀘州另個一釀酒世家——溫家,『舒聚源』就此更名為『溫永盛』。溫家歷代子孫秘方研製,苦心經營,『溫永盛』老窖也從此名揚天下。」

    韓秀峰能喝點酒但不饞酒,打聽這些更不是想找酒喝,緊盯著他問:「錢兄,這麼說『溫永盛』在京城有分號?」

    「分號倒是沒有,我們去年能喝上『溫永盛』的老窖,是因為溫家有個子弟想在京城打開銷路,不曉得走了誰的門路,竟把他家的酒送到了我們四川會館的團拜宴上。」

    「曉得他住哪兒嗎?」韓秀峰追問道。

    「這就不曉得了,不過也不難打聽,京城沒有瀘州會館,但有瀘縣會館,想曉得他還在不在京城,明天去瀘縣會館一問便知。」

    「錢兄,除了瀘州溫家,你還曉得有誰在京城做生意的?」

    「有一個做桐油生意的商賈,成都府人氏,姓啥叫啥我忘了,不過我曉得他住哪兒。」

    費二爺忍不住問:「你咋曉得的,是不是找人家借過錢?」

    錢俊臣不高興了,竟拍案而起:「二爺,我錢俊臣不管咋說也是讀書人,還是賜同進士出身。廉者不受嗟來之食,就算餓死也不至於去跟一個商賈低頭,去做這有辱斯文之事!」

    「那你還跟伊六借錢。」

    「伊勒根又不是商賈,他爹在內務府當過差,他哥是禮部的筆帖式,他自給兒也捐個七品頂戴,跟他借錢不丟人。」

    杜三心想你都這樣了還瞧不起商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韓秀峰想的卻是怎麼才能把欠費二爺的四十多兩銀子賺回來,順帶著再賺點生活費,又好奇地問:「二爺,團拜是咋回事?」

    「每年春節,各省會館都要設宴,在京大小官員都會參加,平時不能帶家眷,團拜那天可以。不但能共敘鄉誼,不但有酒席吃,還有戲看。一年到頭,數團拜那天最熱鬧。」費二爺頓了頓,又笑道:「去年團拜時錢老爺詩興大發,還作了一首詩,贏了個滿堂彩。」

    「是嗎?」韓秀峰笑問道。

    這是錢俊臣最得意的一件事,竟一臉陶醉地吟道:「塵封鎖鑰應手開,百年哀惋暗傷懷。兩朝會館興與廢,四海鄉朋去復來。智辟城南悲喜路,慧開京畿浮沉載。掩捲回眸樓高處,當年桑梓為誰栽!」

    韓秀峰不會吟詩作對但不意味著不懂欣賞,拱手道:「好詩!錢兄大才,真是一首好詩!」

    「讓老弟見笑了,那天是多喝了幾杯,有感而發。」

    「好詩好詩,錢兄,今年我們重慶會館也要設宴團拜,屆時請你再作一首,作完我為你勒石立碑。」

    不等錢俊臣開口,費二爺就驚詫地問:「我們這破落會館也團拜,志行,你不是在說笑吧?」

    「二爺,我不是在說笑。」韓秀峰摸著下巴,笑看著眾人道:「過年,一定要熱熱鬧鬧,我不光要請二位,不光要請吉老爺、王老爺,還要請在京做生意的四川同鄉。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這事得勞煩您二位幫著打聽,打聽到之後我再一一登門發請帖。」

    「志行,你打算請商賈!」費二爺一臉不可思議。

    「不管咋說都是同鄉,請他們過來共敘鄉誼多好。」韓秀峰看著斑駁的牆壁,凝重地說:「我們不會白請,他們更不會兩手空空過來,如果能請到十幾二十個在京城做生意的四川同鄉,不但二位不用再擔心館費飯錢,說不定還能籌點銀子把這院子翻修一下。」

    費二爺喃喃地說:「真要是請他們,他們說不定還真願意出錢,只是這麼做有辱斯文,這麼做不合適。」

    「二爺,我們這兒好歹也是府館,可您瞧瞧破成啥樣,再不籌銀翻修就要塌了。您老是第一任首事,我是第二任,要是會館就這麼在我們手裡荒廢掉,對得起倡建會館的那些前輩嗎?」

    韓秀峰抬頭看看張貼在牆上的規約,接著道:「事急從權,顧不上那麼多了。設宴的事我來張羅,錢兄,勞煩您這幾天幫我去打聽有多少在京從商的四川同鄉,打聽他們都做啥生意,打聽他們都住在啥地方。二爺,吉老爺那邊只能靠您老了,無論如何也得把他請來,他不來這事辦不成。」

    翰林是文曲星下凡,誰不願意跟翰林老爺一起吃飯。

    費二爺豈能不曉得韓秀峰打的什麼算盤,苦著臉道:「志行,我曉得你是為了會館,我都這麼大歲數了也不怕丟不丟人,但吉老爺跟你我不一樣,你想想,他身份那麼尊貴怎麼可能跟一幫商賈坐一起稱兄道弟、把酒言歡。」

    「二爺,別人我不曉得,您老我是曉得的,您一定有辦法說服吉老爺。」

    「好吧,我試試,他要是不來我也沒辦法。」

    「行,先試著問問。」韓秀峰笑了笑,又回頭問:「錢老爺,您這邊沒問題吧?」

    錢俊臣想了想,欲言又止地說:「志行,愚兄的處境你是曉得的,我可以幫你去打聽,團拜那天我也可以幫你招呼那些個商賈,我就想跟你商量個事。」

    「啥事,但說無妨。」

    「要是能籌到銀子,能不能先借四百兩給我。等有了錢我就還上,等我還上之後你再翻修會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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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四當官 第一百零八章 重桑梓敦鄉誼


    會館本就是給進京趕考的重慶府籍舉子和進京補缺的重慶府籍候補官員提供住宿,給在京的重慶府籍官員聯絡感情、舉辦團拜、解除危難的地方。

    會館要是能籌到銀錢那也是重慶士林的銀錢,誰要是敢明目張膽貪這錢,會被重慶士林所不容!

    韓秀峰不想有家不能回,更不想讓遠在巴縣老家的親人被顧老爺等士紳戳脊樑骨,不會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貪,只想借這個機會混點在京城的生活費,所以既沒答應錢俊臣借錢的請求,也沒一口回絕,而是藉口團拜籌銀的事八字還沒一撇敷衍了過去。錢俊臣卻看到了希望,連宵夜都顧不上吃就跑出打聽。

    他前腳剛走,費二爺就把韓秀峰拉到西屋,關上門道:「志行,吉老爺那邊我可以幫你去說,但不能就這麼去!」

    「二爺,您老到底想說啥?」韓秀峰坐下問。

    「吉老爺的年俸和祿米加起來也就一百多兩,小戶人家一年有二三十兩這日子也能過下去,可對吉老爺而言一百多兩卻是入不敷出。全家的衣食住行,場面上的人情往來,奴僕的犒賞,全眼巴巴指望著那點俸祿。」

    費二爺輕嘆口氣,接著道:「尤其與同僚的人情往來,且不說婚喪嫁娶、紅白喜事,就風雅同好們隔三差五舉行的文酒之會就讓他不堪重負。花朝節、上巳節、端午節、重陽節、蘇軾生辰、歐陽修生辰、不定期的夏日消夏集、冬日的消寒會,還有送別的祖筵離亭、偶爾的出遊遣興,每次聚會都要縱酒賦詩,這文酒風流背後都是沉甸甸的開支!」

    韓秀峰下意識問:「二爺,您老是說吉老爺手頭緊?」

    「何止緊,他為維持下去,只能靠典當、借貸,借的錢比錢俊臣還多。」費二爺一邊收拾舊書桌上的書,一邊苦笑道:「每到年關便是還舊債、借新債的時候。他常常寫詩抒懷,曰:隨手千金都散盡,又書新券買明年。又曰:退筆如飛刪舊債,明年書券又重新。」

    韓秀峰喃喃地說:「我曉得他過得清苦,沒想到會如此窘迫。」

    「他年年借債度日,早已債務纏身!」費二爺長嘆口氣,無奈地說:「從館選上翰林到現在,他已經搬過兩次家。原來住在官菜園,後來官菜園房租升高,他無力承擔,只能搬到北半截胡同。」

    「二爺,我曉得您老的意思了,您老可以跟吉老爺說,要是這次團拜能籌到銀子,就請他作一篇《募建重慶會館引》,勒石立碑,以謝顧老爺等前輩。」韓秀峰頓了頓,又說道:「您老放心,這潤筆錢自然是不會少的。」

    費二爺笑道:「有你這話我就好跟他開口了。」

    「勞煩您老了,這麼冷的天還得讓您老跑一趟。」

    「應該的,說起來慚愧,我照看會館這些年竟一事無成。」費二爺拿起顧老爺的書信,感嘆道:「志行,顧老爺所言非虛,你果然耿直敞亮,果然重桑梓敦鄉誼!」

    「您老千萬別這麼說,要不是有顧老爺提攜也沒我韓志行的今天,況且今後還需您老和吉老爺等前輩同鄉提攜。」

    「好好好,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

    吃完宵夜,費二爺打著燈籠去找吉老爺。

    外面飄起小雪,他那麼大年紀韓秀峰不放心,讓大頭陪著他去。

    杜三官不大譜兒不小,吃完宵夜便洗腳上床睡覺,潘二和韓秀峰一起收拾好碗筷,回到堂屋點起蠟燭算賬。

    「四哥,這京城的東西比我們巴縣貴得不是一點兩點,買一升糙米竟要二十六文,一斤面也得二十文,一個人一個月少說也得吃二十斤糧,光吃糧一個人一個月就要六百文!」

    潘二把今天的花銷記進賬本,又抬頭道:「豆油一斤要八十文,花生油更貴。魚四十八文一斤,豬肉一斤要五十五文,雞蛋論個兒兩文一個,論斤也要四五十文。便宜的好像只有白菜,十文能買一堆……」

    「京城居,大不易!」韓秀峰輕嘆道。

    潘二回頭看看身後,合上賬本問:「四哥,你下午跟二爺和錢老爺說過年我們也設宴團拜,要請多少人,要花多少錢,這花出去的錢能賺回來嗎?」

    韓秀峰心想原來他擔心的是這個,難怪吃宵夜時欲言又止,不禁笑問道:「潘兄,你家是開當鋪的,要是有好幾個官老爺請你爹去吃酒,其中還有翰林老爺,你爹會不會去?」

    潘二不假思索地說:「要是有翰林老爺請吃酒,我爹不曉得會有多高興,一定會去。」

    「這就是了,我們這次不光請吉老爺、王老爺他們,也請在京城做買賣的同鄉。他們平時想巴結官老爺都巴結不上,我親自登門送請帖,他們一定會跟你爹一樣會覺得有面子,一定會來的。」

    韓秀峰笑了笑,接著道:「不過這酒不是白吃的,想跟吉老爺他們把酒言歡,一家至少得出一百兩。想求官老爺寫幅字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得加錢。吉老爺是翰林,一幅字怎麼也得一百兩,王老爺、錢老爺的字一幅也得五十兩。」

    「舉人老爺的字呢?」潘二禁不住笑道。

    「費二爺的字二十五兩,省館總攬印結具保,我們也不能白照看這會館,趁過年幫我們重慶府的老爺們賣幾幅字,幫老爺們賺點潤筆錢。」

    「這錢賺來還不是要給他們!」

    「在會館寫的字就歸會館,賺到錢也是會館的,這是規矩,老爺們不好意思要,但我們也不能一點也不給。」

    「怎麼給,給多少?」潘二急切地問。

    韓秀峰沉吟道:「要是真能籌到幾百兩,多多少少借點給錢老爺,吉老爺和王老爺那邊要給點潤筆費,反正要留下一半修繕會館。」

    潘二何等精明,豈能不曉得韓秀峰打得啥算盤,嘿嘿笑道:「對對對,會館這麼破是該修修了。房頂要修,牆要刷,桌椅板凳也要添置,裡裡外外全要修一遍!」
V123210 發表於 2019-8-3 17:59
韓四當官 第一百零九章 重桑梓敦鄉誼(二)


    翰林院檢討吉雲飛生活困頓,這些天過得心神不寧,一有風吹草動便以為是債主登門,連詩情也大為衰減。寫下一句「忍饑辭債主,烹雪祭錢神」便寫不下去了,擱下筆獨自坐在爐邊發呆。

    有人深夜來訪,吉雲飛嚇一跳,以為又是債主。直到老僕把費二爺領進書房,他才鬆下口氣。

    「初名兄(費二爺的字),你咋又來了?」

    「博文,我去而復返,是想跟你商量個事。」費二爺看看桌上那半截詩,坐下道:「下午不是讓剛來京城的韓四接替我照看會館嗎,沒想到顧老爺所言非虛,這韓四做事果然四平八穩,為人果然耿直敞亮,且重桑梓敦鄉誼……」

    費二爺把下午發生的事一五一十慢慢道來。

    吉雲飛倍感意外,緊盯著費二爺問:「他想設宴邀請在京商人,想以此籌銀修繕會館!」

    「他曉得大傢伙這日子過得困頓,也想借此籌點銀錢……」費二爺說完潤筆錢的事,生怕吉雲飛不答應,又指指桌上的半截詩:「博文,今年不同往年,西南用兵,戶部無銀。我看朝廷是不會下旨賞借半俸,供京官度年之用的。而你與我又不同,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你拖家帶口,不能讓夫人和幾個娃跟著餓肚子!」

    「初名兄,我豈能不曉得你的良苦用心,但這事非同小可,與一幫販夫走卒把稱兄道弟、把酒言歡,要是傳出去,讓我怎麼在同僚跟前抬頭?」

    「這又不用你出面,一切由韓四去張羅。」

    「可是……」

    「別可是了,」費二爺緊盯著他雙眼,語重心長地說:「省館團拜也會請幾個商賈,我們府館團拜請幾個商賈又有何妨。再說團拜那晚又沒外人,就我們幾個重慶人和幾個在京做買賣的四川同鄉。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曉得?」

    「省館團拜是會請幾個商賈,不過全是捐了頂戴的!」

    「捐了個官他們就不是商賈了?何況這不是為你我私利,而是為籌銀修繕會館,就算傳出去別人也不會笑話的。」

    吉雲飛心想為修繕會館籌銀這倒是個好藉口,再想到這年關確實不好過,順水推舟地說:「既然韓四願意出面張羅,會館又的確要籌銀翻修,那就讓他去張羅吧。」

    「團拜那天你一定要賞光!」

    「行,定下日子跟我說一聲,那天我去便是。」

    ……

    好消息一個接著一個。

    費二爺說吉老爺答應來會館參加團拜,錢俊臣更厲害,不但打聽到去年給省館送酒的瀘州溫家子弟仍在京城,還人託人打聽到另外七個在京做買賣的四川同鄉。據說買賣做得都不小,都是腰纏萬貫的主兒!

    韓秀峰樂得心花怒放,也忙得不亦樂乎。

    先是買了些糕點,跟著自來熟的潘二,以重慶會館首事身份拜訪街坊鄰居,順便提前跟街坊鄰居借桌椅板凳和鍋碗瓢勺,不然團拜那天沒法兒招待貴客。

    辦完這件事便讓潘二帶著大頭上街轉轉,讓他們先貨比三家,看哪邊的雞鴨魚肉便宜,等團拜前一天再帶銀錢去採買。他自個兒則同費二爺再次趕到省館,找張館長打聽補缺的事。

    這才過去兩天,上下斜街上不僅賣各類年貨的商販越來越多,不光年味兒越來越濃,連街上的人也比前天來時多了,而且一聽那天南海北的口音就曉得是從各地來京城趕考的舉子和舉子的家人。

    江浙、湖廣、安徽和山西等省館雖稱「試館」,但進京會試的舉子並不住在省館,而是住相應的府館、縣館。省館只是舉行團拜、辦理印結、聯絡鄉誼、婚喪嫁娶宴請的地方。

    四川在京城沒幾個府館,縣館更少,所以來自成都、保寧、順慶、敘州、夔州、龍安、寧遠、雅州、嘉定、潼川、綏定等府廳的舉子大多住在省館,一時間人滿為患,許多窮困潦倒的京官又蜂擁跑來打秋風,把張館長忙得焦頭爛額。

    韓秀峰和費二爺在辦理印結的花廳裡等了近半個時辰,張館長才滿頭大汗地走了進來,一進來就苦笑道:「初名兄,志行老弟,讓你們久等了。他們這些個舉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趕一塊兒來,瞧把我給忙的,幸虧兩三個月前就開始做準備,不然我恐怕要忙得連飯也吃不上。」

    費二爺起身笑道:「他們千里迢迢進京,這一路上不能沒個照應。個個約幫,一起出發,自然一起到。」

    「這倒是,對了,你們重慶府的舉子到了沒有?」

    「還沒有,一個也沒到。」

    張館長招呼二人坐下,好奇地問:「曉得這次來幾個嗎?」

    「三五個應該有吧,具體來幾個我真不曉得。」

    「三五個就算了,要是只來一兩個,就給我騰出幾間房,我這邊實在住不下,為了給他們騰房,早上又勸走一個候補道台和一個候補知府。好在有約在先,他們也不好說啥。」

    韓秀峰連忙道:「張館長,重慶府到底會來幾個舉子,我們這會兒心裡也沒數,而且我們府館您是曉得的,攏共就那幾間房……」

    「我曉得,我就是隨口一說。」張館長一邊招呼他們喝茶,一邊笑道:「志行,你那方硯台我昨晚給楊大人送去了,楊大人說正合適,打算明兒一早去賢良寺拜訪兩江總督。」

    「合適就好,合適就好!」韓秀峰禁不住笑了。

    張館長點點頭,接著道:「補缺的事我也幫你跟楊大人提了,楊大人也應承了。不過這事急不來,轉班、補班、改班、調班、升班……不管啥缺都有班次,規矩森嚴,全有章可循,現而今只能先幫你排個班,等年後再想法兒幫你往前頭排。」

    「讓張館長費心了,我不急,我可以等。」

    「張館長,班次是排上了,到底補啥缺楊大人有沒有說?」曉得韓秀峰不太好開口,費二爺幫著問道。

    張館長輕嘆口氣,無奈地說:「初名兄,別人不曉得你是曉得的,巡檢這個缺數鹽道、河道巡檢最肥。鹽政巡檢雖說歸戶部題選,河道巡檢雖說歸工部題選,然後移文吏部報備,但事實上連戶部和工部也不太好去爭,而是兩淮鹽政和河道總督們說了算。」

    「這麼說鹽道巡檢和河道巡檢沒希望?」

    「沒有,不過你們放心,有楊大人在,志行早晚能補上個好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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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