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言情] 王爺只想種田 作者:空山瀾月(已完成)

 
BabOdin 2019-6-27 19:49:3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2 41487


【小說書名】:王爺只想種田

【作者概要】:空山瀾月,女,晉江作家。

【小說類型】:言情 > 古今言情

【內容簡介】:

  從末世穿到古代,成爲一個有田有地有糧食的農家子,秦煊很高興,這回他不用挨餓了。

  結果還沒開心多久,他爹成了皇帝,秦煊成爲王爺。

  他表示:「我只想種田,有糧食才有安全感。」

  世人皆言三王爺生性暴戾、喜怒無常、蠻橫無理、嗜血無情、殺人不眨眼,一雙鐵拳不知揍過多少帝都公子哥。

  對此三王妃很無奈:「都說了多少次,郊區縱馬不要踩到王爺的莊稼地,你們非是不聽呢!」

  男主:沒有修羅場也要自己製造修羅場末世男。

  女主:在繼母手底下討生活的小可憐世家閨秀。

  一句話簡介:王爺只想種地,奈何實力不允許呀!
  
【其他作品】:《穿成反派的命定情人[穿書]》、《竹馬不可能暗戀我(重生)》、《渣男贖罪系統(快穿)》、《霸道公主的落跑駙馬》、《初入江湖》、《捕捉這隻小萌萌![重生]》、《假正經劍客寵夫日常》、《小喪屍,我們走!》、《穿越之女質子》、《金主的晚年被我承包了》、《穿越之求仁得仁》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9-6-29 22:17 編輯

分享的小說是追蹤的讀者分享好看的~
有些看過 有些還沒看過
但分享的有保障所以也分享大家 :)

已有(102)人回文

切換到指定樓層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7 19:50
第 1 章

  坪溪山下,掩映在綠樹間的民捨冒出一縷縷炊烟,遠處山脚的一大片水田黃澄澄的都是谷穗。

  這時候天沒全黑,豐收時節,天沒全黑前,多的是三五成群的農人在稻田裡收割稻穀。

  「吃飯了——」一戶農家傳出女子悠長清脆的呼喚聲,兩個在院子裡玩耍的一個少年與一個孩童聽到聲音立即放下手裡的玩意兒往厨房跑去。

  跨進厨房門檻時,跑在前面的小孩兒不知怎的,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跤,身後的少年一臉緊張地將小孩兒接住。

  可他自己也踩到了那滑膩處,兩人仰倒摔成一團,那小孩兒被少年抱著,有那少年當墊子緩衝倒還沒事,少年這一摔却昏迷不醒。

  厨房裡的婦人聽到聲響以爲是兩個兒子在玩鬧,便笑駡道:「大柱小柱你們兩個渾小子,別鬧了,快些進來,娘今日燉了肉呢,誰來晚可就吃不著了!」

  誰知,門口傳來小兒子『哇』的一聲大哭。

  婦人心頭一跳,急忙放下鍋鏟跑出去。

  看到她,小兒子才算找到主心骨,大哭著道:「娘——嗚嗚嗚嗚嗝,你快看嗝看三哥,他剛才抱著我摔在地上,然後、然後就不動彈了,嗚嗚嗚嗚嗚——我叫他,他也沒反應……」

  婦人一下子也慌了神,但丈夫時常不在家,她裡裡外外操持,經的事也不少。

  慌了沒幾秒便很快反應過來:「小柱,你快些跑去村頭請梁大夫來!路上見著人,便請他們幫忙去跟你外祖家說一聲家裡出事兒了!」

  「好!」小孩起身拔腿就跑,跑出去沒多遠,他這慌慌張張眼圈通紅的樣子被鄰居撞見了,便被攔住詢問。

  小柱一抬眼,見到攔住自己的是隔壁家嬸子,這嬸子經常跟他娘一塊兒做針綫,還常給他果子吃,小柱便將事情告知嬸子,請她幫忙。

  這嬸子一聽急忙叫上自己家的漢子,套上牛車往溪尾村趕去。

  秦煊迷迷糊糊地感覺有人在拿東西戳自己的嘴,他心想著,難道有聖母心泛濫的人在給我喂東西吃?不對,末世裡,哪有什麽好心人,不會在給我喂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吧?不過,我都快餓死了,隨便什麽東西吧,只要能入口,就吃它!

  嗯?這味道……苦中帶甜,到底是什麽東西?秦煊努力地想掙開眼睛,但那眼皮好似有千斤重,任他如何努力,依舊睜不開。

  「娘你快看!吃了吃了!」小柱趴在窗前緊張地盯著三哥:「三哥願意吃藥!他眼睛還在動!太好了,三哥不會死了!」

  小柱摸了摸自己藏在口袋裡的碎瓦片,他原想著,三哥是爲救自己而昏迷不醒,若是這回三哥真醒不過來了,他便學那戲裡的好漢,用那破瓦片引頸自刎,一命償一命。

  現在三哥活過來了,他也不用死,小柱真是狠狠地鬆了一口氣,他藏起來的飴糖還沒吃完呢。

  如今三哥昏迷不醒,他也沒心情吃,若是死得這麽早,可就白瞎了自己攢這麽久,沒捨得吃的飴糖了。

  後半夜,秦煊終於鬥贏自己的千斤重眼皮,入目的是一片漆黑,入耳的是一陣小呼嚕聲。

  有人!他借著月光警惕地側頭看向小呼嚕聲傳過來的方向,只見那處有一團小小的拱起,那拱起處還一起一伏,很有規律,仿若人在熟睡中的呼吸頻率。

  以秦煊末世行走十幾年的經驗判斷,那拱起之物,應該是——一個熟睡的小孩兒?

  自己的住處怎麽會有小孩子?在末世十幾年後,人類的出生率下降,小孩子珍貴得猶如末世前華國的大熊猫。

  一旦有人懷孕,懷孕的女人就會被基地高層接走小心保護,這個小孩……

  就在秦煊思索之際,半夜內急的小柱從床上坐起來,整個人迷迷瞪瞪的,習慣性地推了推身邊的人:「三哥,我尿急,你跟我去茅房吧?」

  被他推了推的秦煊:「……」三哥?是在叫我?

  秦煊自小便是孤兒,聽收養他教了他一身本事的師父說,當年他突然出現在山門前。

  而師門的山門前是一片懸崖峭壁,他出現在山門前時臍帶都還未扎起來呢。

  所以,他哪兒來的弟弟?

  「三哥?」

  「噓——」在他們房間打地鋪的王淑琴點起油燈,小柱才想起三哥還病著呢。

  他趕緊捂住嘴讓母親抱自己下床,王淑琴本想讓小兒子跟他外祖母去隔壁睡,可他覺得是自己害了三哥,非要一直陪著他三哥。

  而此時的秦煊額頭滿是冷汗,他剛才居然沒有發現房間裡另一個人的存在,大意了!

  「娘,三哥好像醒了!」被抱著從秦煊身上過去的小柱不經意間一看,發現自己三哥眼睛睜得老大!

  王淑琴急忙放下小兒子,端著油燈看向躺在床上的三兒子:「大柱?真醒了!太好了,梁大夫的醫術果然高明!你渴不渴?餓不餓?娘給你拿一碗粥吃好不好?」

  娘????粥!!!!!不管了,有粥就是娘!

  原本還想著慢慢觀察這兩個人,搞清楚他們爲什麽叫自己大柱的秦煊,聽到這個字立馬將什麽暗中觀察全都拋到腦後:「渴!餓!好!」

  「好好好,能吃得下東西就好,娘這就給你端粥來,這粥一直在鍋裡給你溫著呢,就擔心你半夜醒了肚子餓……」王淑琴絮絮叨叨地說著,轉身給秦煊盛粥。

  盛好粥,王淑琴坐到床沿用哄三歲小孩兒的語氣說:「來,娘喂你,張嘴啊——」

  「我,我自己來。」看著王淑琴眼中的喜悅與疼愛,從未享受過母親關懷的秦煊,心中涌起一股异樣的情緒。

  他拿過碗勺,直接用勺子劃拉著粥就往自己嘴裡倒,這粥入口微燙,溫度正正好,一碗入腹,暖心暖胃。

  秦煊在王淑琴目瞪口呆的眼神下,舔了舔嘴唇,厚顔無耻地把碗遞過去:「還想吃。」

  一瓦罐的肉粥被秦煊吃下去一半,最後若不是王淑琴擔心他撑壞不給吃了,秦煊能一頓幹掉這一瓦罐肉粥。

  上輩子,在末世吃多了那些末世前連猪食都不如的食物,這一罐肉粥在秦煊看來簡直是人間美味!

  吃過粥,他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才重新睡下,腦袋泛著鈍鈍的痛,他在吃粥的時候觀察過,現在這具身體不是自己在末世時的身體。

  秦煊便猜想,自己應該是在末世中餓死,然後借屍還魂了。

  然而在再一次睡著,接收到原身的記憶時,秦煊發現,自己之前的猜測是錯誤的。

  原身大名也叫秦煊,在原身的記憶裡,他能看到,如今的原身跟自己少年時期長得一模一樣。

  但原身似乎有些痴傻,在原身的記憶中,他看到時常有人當面說原身是傻子,或叫他傻柱,而原身只知道傻笑。

  一個游歷山河的算命老先生曾路經坪溪村,王淑琴好心搬出凳子讓他在門口大樹下乘凉歇脚,還給他水和一些食物。

  那算命老先生便跟她說,她那三兒子生魂不齊才會痴痴傻傻,待生魂歸爲,便會恢復正常。

  而曾經,秦煊的師父收養秦煊後,見他食量過大,那胃就像個無底洞,也曾請一老友給秦煊算過,師父那老友也說他生魂不定,才會食之不飽。

  如今想來,他現如今這奇遇,應當是命中注定。

  所以,這個六歲的小屁孩兒還真是自己的弟弟……

  秦煊看著一大早就抱著一小罐紅糖來饞他的小柱,這小傢伙把那小糖罐子放在他床頭後,又跑去拿了一個小罐子,這會兒正在分糖。

  「三哥,這次你救了弟弟,對弟弟有恩,這些糖便多分你一些。」六歲的小屁孩兒裝著大人老成的模樣對秦煊如是說。

  「幸好你醒過來了,不然弟弟就要隨你一起去了,咱們可拜過把子的,你還記得不?就戲裡那個拜把子,」小柱學著戲文裡不知道是關羽還是張飛的模樣,語氣激情軒昂:「哥哥!我們兄弟二人,不求同年同學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用這個?」秦煊舉了舉剛才小柱拿給自己看的長條形破瓦片。

  小柱對那破瓦片還挺得意:「這可是我在碎瓦堆裡找好久才找到的碎瓦,用老長時間才磨成的大寶劍,厲害吧?」

  秦煊竪起大拇指:「厲害!」

  王淑琴端著藥碗進來恰好聽到他們的話,隨即毫不留情地沒收了小柱的大寶劍:「成天瞎想,今後不准再做這個東西!」

  小柱頓時從手握大寶劍的英雄變成蔫頭耷腦的小可憐:「哦……知道了,娘。」

  「來,大柱,把藥吃了吧。」

  烏漆抹黑的藥汁看一眼甚至能感覺眼睛跟著泛苦味,秦煊都能想像到這玩意兒放進自己嘴裡的感覺,自他醒來後吃了好幾頓正經飯,俗話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嘴巴現在處於奢侈階段,恐怕接受不了這麽可怕的食物。

  兒子苦著臉皺著眉,王淑琴那還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娘給你加了甘草和飴糖,不苦的。」

  「苦……」秦煊看著小柱手裡的飴糖,半晌蹦出一個字,小柱小朋友十分上道地表示:「我再給三哥一顆飴糖,三哥你一口氣喝完藥,再把飴糖塞嘴裡,就不覺得苦了。」

  「好。」又騙到一顆糖,秦煊立馬答應了,一手拿著糖一手捧著碗,深吸一口氣,把藥倒進嘴裡,咽下,塞糖,一氣呵成。

  吃完藥沒一會兒,藥效起作用,他開始昏昏欲睡,看到他犯困,小柱便道:「三哥你睡吧,我出去玩一會兒就回來陪你,好不好?」

  秦煊點頭:「好,哎喲……」

  「咋了咋了?」小柱見他『哎喲』又著急起來,想出去喊娘,秦煊眼疾手快拽住他:「沒事沒事,就是腦袋還有點兒疼、有點兒暈乎。」

  小柱立馬爲他三哥心疼了,摸摸三哥的腦袋,用他娘哄他的語氣和方法哄他三哥:「不怕不怕,大夫都說了,吃過藥就能好,乖啊,我再給你一顆飴糖,你睡醒就吃,吃完就能好啦!」

  「好!」糖這玩意兒多多益善,天知道他有多久沒吃到糖了,秦煊飛快將糖罐子舉到小柱面前,單純的小柱特地從自己那糖罐子裡找出一顆最大的放進秦煊那個罐子。

  「小柱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7 19:50
第 2 章

  魂魄合體後,秦煊很快能下床了,整個人生龍活虎,看起來比病前更健康。

  小柱是家裡最高興的一個,一大早吃過早飯就拽著他跑出去玩。

  厢房裡,王淑琴正跟自己母親陳紅鳳說話:「娘,我總感覺大柱變得不一樣了。」

  正所謂知子莫若母,兒子一點小小的變化,比如看人的眼神跟以前不一樣了,作爲母親的王淑琴都能感覺得到。

  「哪兒不一樣了?」其實陳紅鳳也在心裡嘀咕,三外孫今早見他還懂問晨安,以往可只知道叫一聲外祖母,人看起來也比以往機靈許多,少了以前的呆滯。

  就算女兒不說,陳紅鳳也打算跟她說說的。

  「那眼神兒比以往都靈動了!以往我都是讓小柱帶他出去玩的時候看好他,今早你知道他對我說甚?他說,出門他會護好弟弟,娘你說……是不是當年那老道長說的什麽,生魂歸位?」

  陳紅鳳停下手中的針,仔細一琢磨,覺得還真是:「那老道長真是神了!只可惜他雲游四海,不在道觀停駐,不然咱們還能多給些香油錢。」

  「若是有緣再遇上,定要好好感謝他!」王淑琴此時滿心都是喜悅,當年她懷著大柱時,替跟人起爭執的丈夫擋了一悶棍,當即便早産。

  孩子出生後不會哭,她那婆婆以爲孩子不行了,便背著她把剛出生的孩子拿出去扔。

  大雪的天,孩子臍帶都沒用細繩扎好,後來還是孩子的大舅跑去把孩子帶回來的,聽說找到孩子時,那臍帶都沒了,幸好孩子命硬。

  每次王淑琴一想起這事兒就心驚慶幸,山中野獸那麽多,幸好被野獸咬掉的是臍帶而不是孩子的一條胳膊腿。

  「娘!我們回來啦!」小柱從院子裡跑進來,一身的泥就要往王淑琴身上撲,王淑琴趕緊伸手攔住他:「瞧瞧你這一身,這是去泥田裡打滾了?趕進去洗洗。」

  王淑琴話音剛落,外面便傳來秦煊的聲音:「四弟快來,咱們去後院溪邊洗澡。」

  「來啦!」小柱顛顛兒地又找他三哥去了。

  王淑琴放下針綫,剛想說讓小溪有些地方水深,兩個孩子去不安全,但想想自己三兒如今不傻了,應該能護住弟弟便沒說。

  在屋裡又做了會兒針綫,實在放心不下,便跟母親說一聲找兩個渾小子去了。

  小溪邊,只見一個少年舉著用刀削得一頭尖尖的竹片屏息專注地看著水面,在他不遠處,一個孩童蹲在草叢後也屏著氣,好似生怕自己的呼吸聲驚擾了水中的魚。

  『噗』的一聲,少年手中的竹子插入水中,那水面翻起一陣水花,孩童見狀便知這是插到魚了:「三哥真厲害!」

  王淑琴走到小溪邊時,聽到的便是小兒子在歡呼。

  再一看,三兒子手裡正拿著一條臨時搓的草繩綁住魚嘴,臉上是興奮的笑,抬臉看到王淑琴,他笑得更燦爛了:「咱們今晚吃魚吧?」

  「好,這魚不錯,今晚給你們燒魚吃。」王淑琴從兒子手裡拎過那魚,看著秦煊的眼神中滿是關愛:「快洗洗回家,當心著凉。」

  「我跟弟弟洗好就回去。」秦煊在水裡邊撲騰邊跟她說話,說話行動間,儘量讓自己顯得像個十八歲的少年,而不是一個在末世年近三十的老男人……

  然而秦煊不知道,在母親眼中,自己的孩子無論表現得多老成,都是孩子,她永遠會記得孩子幼年時的模樣。

  無論秦煊如今的變化有多大,一個愛孩子的母親總會自己幫孩子找到轉變的藉口,然後說服自己去接受。

  晚飯吃得很滿足,秦煊魂魄融合後再也沒有那種怎麽吃也吃不飽的感覺,只是對食物依舊有別樣的執著,所以每次都要把王淑琴煮的飯吃光心裡才痛快。

  他從厨房出來,看到柴房裡劈好的柴火所剩不多,便拿著斧子柴刀在前院砍柴。

  小柱吃著秦煊給他做的炸小魚,悄悄蹭到王淑琴身邊:「娘,你覺不覺得,我三哥他跟以前不一樣了?」

  王淑琴這會兒沒活幹,也有興致逗兒子玩兒,她也凑到小柱耳邊,擺開說悄悄話的架勢說:「可不,我跟你說,你三哥可不傻了!」

  小柱跳脚反駁他娘:「我三哥以前也不傻,都是那些人胡說!」他三哥最好了,以前好,現在也好!

  「對對對,你三哥不傻,現在只是變得比以前聰明了。」

  「太好了!今後誰要再欺負我再說我三哥傻,我就讓三哥幫我揍他!三哥現在可厲害,他……」小柱說到一半急忙住嘴,他今天答應過三哥不把他們下田割稻子抓泥鰍的事兒告訴娘。

  然而王淑琴哪能不知道他們今天都幹了什麽,那前院裡一桶的泥鰍,今天幫工割稻子的人回來都告訴她,她家大柱今天下地幫忙幹活兒了,大柱幹活還特別麻利。

  這讓王淑琴特別爲兒子感到驕傲,丈夫、大兒子、二兒子都不在又如何?她娘家給力,如今她的三兒子也能幹活兒了!

  秦煊五感十分靈敏,劈柴時,也能不經意聽到那邊的悄悄話,聽到他們的對話,他露出笑容。

  他已經完全弄清楚自己現在的狀况,這是個朝代跟華國古代相似,却是個不存在的朝代。

  此時正處朝代更迭之際。

  自己的父親是個舉人,如今正跟大哥二哥外出奔前程,秦煊暫時還不知道他們奔的是什麽前程。

  家中只剩下母親、小柱和他,好在母親娘家離他們村近,娘家哥哥也就是他大舅還是個進士,作爲前朝最後一届進士,大舅未得授官,前朝便被推翻。

  如今新朝未立,又逢各軍奪權戰亂,他們這兒暫時未被戰火侵擾,大舅只能回鄉避禍,有他在,他們家的日子便過得比普通村民要好得多。

  打聽到外面正處於戰亂,秦煊有些擔心戰火會蔓延至坪溪村所在的坪南縣,在末世中,他幷非异能者,但他師父乃現代隱士,善古武術,從他小時便教他本事。

  只不過,秦煊砍完柴,邊將柴火歸置到柴房裡,邊看自己那胳膊,這細嫩的小胳膊沒一丁點肌肉。

  若不是這具身體繼承了他在末世一半的內力,這會兒沒准連斧頭都揮不動。

  看來他需要儘快將從前的功夫練起來才是。

  收拾好,秦煊帶著弟弟秦翰也就是小柱去洗漱,兄弟倆一個房間。

  躺在床上,大柱開始給小柱講故事:「你知道我以前爲何像個傻子一樣不?」

  小柱說:「哥你不是傻子。」

  秦煊一楞,而後在黑暗中笑了笑,心裡有點暖:「好,我不是傻子,只是有點像,對吧?」

  「對,你以前爲什麽像傻子呢?」小柱也很好奇,像個正常人多好。

  「那是因爲我一直在做惡夢,我跟你說,這噩夢賊可怕,夢裡好多人都變成了吃人的怪物,逮著人就咬!不小心被它們抓到咬到也會變成吃人的怪物……」秦煊用恐怖片旁白式的聲音嚇唬小朋友:「那些怪物,眼睛空洞洞的,咬人的時候哢嚓哢嚓哢嚓……」

  小柱聽著聽著便往哥哥懷裡擠,很顯然是害怕了。

  「小柱別怕,你肯定猜不到,我是怎麽從夢裡回來的。」

  「你怎麽回來的?」

  「有個老神仙,他教了我一身本事,我打死好多怪物,就能回來了。」其實是餓死的,那死法在秦煊看來太丟人,他還是沒好意思用在自己的故事裡……

  「小柱,你要不要學?三哥教你,不然萬一你也做那個噩夢,沒找到老神仙,也不會打怪物,那你就回不來了。」爲了拐小朋友一起習武,秦煊也是煞費苦心。

  這天晚上,小柱尿床了,他夢到自己遇到會吃人的怪物,但是又還沒跟三哥學打怪。

  他想去找老神仙,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尿急也找不到,然後他就醒了,看著黑漆漆連月光都沒有的屋子,連伸手叫三哥起床跟自己去茅房都不敢。

  生怕突然竄出一個吃人的怪物咬他的手,讓他也變成吃人的怪物,然後他憋著憋著就又睡著了,早上起床感覺褲子很濕……

  「小柱呢?」王淑琴看到只有三兒子出來吃早飯,便問了一聲。

  「不知道,我剛才叫他,他也不起。」秦煊在心裡嘆氣,看來昨晚的睡前動員還不够。

  王淑琴放下自己的碗:「我去瞧瞧,可別是病了。」

  「小柱?小柱?」王淑琴走到床邊,看了看小兒子,發現這小子眼睛雖緊閉著,但那眼珠子在眼皮底下直轉。

  她便知道小兒子這是在裝睡。

  王淑琴伸手將被子一掀,小柱條件反射捂住自己襠部大喊:「我沒尿褲子!」

  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王淑琴憋著笑,哄道:「就是就是,咱小柱都六歲了,怎會尿褲子,定是晚上喝水打翻了水杯,不小心潑到褲子上了,快起來,娘給你換條褲子,穿著濕褲子容易著凉。」

  小柱磨磨唧唧地脫下褲子,王淑琴一本正經地給他拿出一條乾淨的換上,順便不動聲色地問:「小柱,昨晚爲什麽打翻了水杯,弄濕褲子呀?」

  小柱紅著臉支支吾吾地把昨晚三哥給他講的事情說了一遍,又說自己是被那吃人的怪物嚇著才打翻杯子、弄濕褲子才不是尿褲子。

  秦煊適時出現在房間門口,憋著笑道:「小柱,你快些,不然今天我可不教你了,萬一你今晚上再夢到怪物可怎麽辦?」

  聞言,小柱也顧不上害臊了,忙道:「三哥你等我,我馬上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7 19:51
第 3 章

  秦煊帶著小柱,每日晨練,應小柱的要求,晚上吃過飯、消完食,還要晚練。

  一個多月後,小柱告訴他三哥:「三哥,我在夢裡已能一連打死好多吃人怪了,我昨晚打死那——————麽多個,打完就跟戲裡的武林高手一樣,臉不紅氣不喘,晚上還敢叫醒你跟我去茅房了,我厲害吧?」

  秦煊順著小柱的話誇他:「小柱真厲害,我學好多年才能達到這種境界呢,但是你要記得,打贏怪物不能太驕傲,高手都很謙遜的。」

  自從小柱尿床後,就用兩顆飴糖賄賂秦煊,讓秦煊每晚上叫自己起來上茅房,昨晚小柱到是沒叫他,看來已經敢自己起夜了。

  不過這似乎不利於小柱繼續學習的積極性,秦煊便想著要不要再來一次『睡前練武動員臥談會』。

  誰知小柱睡了個午覺後便跟他說:「夢裡又出現了另外的怪物,這種怪物不吃人,但會偷自己的飴糖,難逮得很。」

  秦煊又放心了,看來小孩子的想像力真是無限好。

  小柱說完頓了頓,又繼續說:「那偷飴糖的怪物還會變成三哥你的模樣來騙我,實在可惡!幸好我瞭解三哥,三哥才不會偷我的飴糖呢!呔!怪物哪裡跑!」

  他說完逮怪物的興致一起來,便撿起一根小木棍對著院子裡的樹,模擬起逮怪物來。

  秦煊:「……」怎麽感覺良心有點痛?

  因爲剛醒時嘴饞騙弟弟糖而良心有點痛的秦煊,下午從後院的桃林裡找了跟不大不小的桃樹枝,坐在院子裡給小柱做了一把小木劍。

  王淑琴見他那小木劍做得好,上面還有花紋,便用做衣服剩下的碎布給縫了個布質的劍鞘。

  小柱回來看到這禮物高興得不得了,也不成日裡惦記飴糖了:「謝謝三哥!三哥你對我真好!」

  秦煊心虛地笑了笑:「我如今就你這麽一個弟弟,不對你好對誰好?」

  王淑琴在一邊看著他們兄弟倆,笑得分外慈和:「隻你三哥好?娘不好?」

  「娘也好,這劍鞘真好看,別人都沒有!我要拿去給虎子哥看看,讓他上次不給我玩兒他的小陀螺,我也不給他玩我的小木劍!」小柱吱哇亂叫著又跑出去了。

  秦煊便去澡房洗頭洗澡,這一頭長髮不好幹,他可不能等腦袋沒留幾根毛的小柱。

  洗完頭,秦煊躺在院子的竹椅上晾頭髮,王淑琴見狀便拿出一條乾淨的布巾給他擦頭髮,好讓頭髮好幹一些。

  秦煊便趁機跟她閒聊起來。

  「娘,咱家稻子收得差不多了吧?」他這幾天有空就喜歡往自家田地裡溜達,那綿延的稻田,堆成堆的稻子,真是讓人越看越歡喜,越看內心越踏實。

  王淑琴也知道兒子最近會關心家中生計了,心中高興,便打算慢慢教他,待他上手後,家中那些田地鋪子都交給他來打理。

  自己一個婦道人家原就該在後院待著,打理家務,外面那些抛頭露面的活兒她這些年做得頗不是滋味兒:「差不多了,若是在普通人家,谷子收上來曬乾後裡正還會帶人稱重,算計誰家要交多少稅,再按日子送糧到縣中交稅,不過咱們家不是普通人家,你爹是舉人,不用交稅,若不是遭逢亂世,咱們家日子過得還要更好些。」

  她剛嫁給秦煊的父親秦伯璋時,秦家雖算不上大富大貴,却也有丫鬟婆子伺候,如今他們需要低調,便將丫鬟婆子俱都遣散了。

  「娘,爹和哥哥們都去哪兒了?」秦煊終於有機會問出自己一直疑惑的事情,既然是亂世,前朝皇室被推翻,新朝未立,爲何他們這處却未遭戰亂?

  秦煊觀察過這個地方,這裡普遍種植水稻,只不過一年只可種植一季,種植水稻的田地放眼望去是一片平原,山地丘陵不多,應當處於中部地區。

  中部地區距離戰場一般不算遠,就算沒有戰亂,應該也會有流民,除非有人擁兵護著這一片地區,或者乾脆這裡便是擁兵之人的補給大後方。

  「你爹和你的兩個哥哥都打仗去了。」想起丈夫和另外兩個兒子,王淑琴即自豪又憂心,戰亂中搏富貴,豈是那般容易?

  她每日求神拜佛,不求他們封侯拜相,只求他們平安歸來、膝下陪著她的兩子能康健長壽。

  「原來如此……」這個答案在秦煊的意料之中,他上輩子看過不少史書,雖然在這不知名朝代都用不上,但那史書說的道理都互通。

  自古亂世出英雄,有雄心壯志的人,又恰逢亂世,定然要去拼搏一番,此時聽著王淑琴絮絮叨叨說起他的父親和兩位兄長,秦煊心裡其實是十分敬佩他們的。

  他相當於活了兩世,兩世却只有一雙父母,在溫婉賢淑的母親口中,父親能文能武,兩位兄長有勇有謀,他們家便是一個和睦友愛的家庭。

  秦煊在現代沒感受到的傳統家庭的溫暖,僅僅從王淑琴與小柱身上,他便能完全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那是跟孤身一人瀟灑自在很不一樣的感覺,却不會讓他感到不自在,仿佛一隻流浪候鳥,終於找到歸屬。

  在王淑琴輕柔的擦拭中,秦煊放鬆了自己的背脊,不知不覺靠在竹椅上睡著了。

  王淑琴說完一句話,看兒子半晌沒動靜,身子往前凑,看到他睡著,無奈搖搖頭,起身放下布巾去自己房間裡拿出一把蒲扇和一個小銅爐。

  夏夜蚊蟲多,小銅爐裡放入驅蚊香。

  她將放到秦煊脚下,又坐回原本的位置,一手執起兒子的頭髮,一手用蒲扇輕輕給他扇著風。

  心中思緒飄遠,大柱虛歲十八了,人看著十分聰穎,若是放在以往,定是要讓他尋個老師好好學習,或者去他外祖家跟著大舅學,婚事也該尋起來。

  若是不喜文,還能請個拳脚師父來教武,小柱六歲,也該開蒙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她都寫在信中讓人送去給自己丈夫,也不知丈夫此時可否能收到自己的信?

  晚上小柱回來,哥倆在被窩裡正準備睡覺,小柱跟秦煊說起自己小男子漢的苦惱:「三哥,我今天帶著這劍出去,虎子哥說這不是正經的劍。」

  「爲何?」小屁孩還能看出小木劍正不正經?

  「他說,劍的尾巴都是尖的,我的是鈍的,看著跟正經劍不一樣。」小柱險些還因爲這個問題跟虎子打起來。

  「他一個小孩子懂什麽?這也是正經劍,不過這個跟普通小木劍不一樣,這個是真正的大寶劍,劍尖鈍的劍,乃菜刀與寶劍的合體劍,不僅能砍人還能做飯,威力更巨大,一劍更勝兩劍!」

  小柱聽完他三哥牛逼的解釋後,便很愉快地接受了,睡前還想著明天要去笑話虎子哥沒見識!

  在坪溪村所屬的州府,府衙後堂,一身材高大,眉目硬挺的中年男子正看著一封信。

  看他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坐在一旁的兩個與中年男人有六七分相似的青年男子對視一眼,大些的青年男子道:「爹,娘在信裡說了什麽好消息?」

  中年男子抬起頭看一身戎裝的長子:「你怎知是好消息?」

  「能讓爹不自覺展顔的定是好消息,難道是大舅又替咱們籌到糧草了?」秦裕能想到,能讓父親露出笑容的最好的消息便是這個。

  「不是,是你三弟。」

  「三弟?」秦裕秦飛兄弟倆都是一楞,那傻乎乎的三弟能有什麽好消息?難道是傻子終於娶到媳婦兒了?

  「你們母親在信裡說,大柱的病好了,如今已不痴不傻,還能替她幹活兒,照顧小柱。」秦伯璋很是欣慰。

  他一直對三兒子懷有愧疚,如今他能變好,那是最好不過的,不然有一個痴傻的兒子,極有可能會成爲前朝餘孽攻擊他的理由。

  「我這就去書一封給你們大舅,讓他替我好生教導大柱,至於給你們母親的信,大牛二牛你們一起商量著寫吧,寫完再給爲父看。」秦伯璋說完便起身離開。

  被秦伯璋稱爲大牛二牛的秦裕秦飛,看了看對方,均未說話,而是同樣轉身離開,他們以往的做法便是一人寫一封,合起來由寫字好看的秦飛謄抄一遍,再交給父親。

  秦伯璋讓他們兄弟倆一起商量著寫家書是覺得他們是親兄弟,應當兄友弟恭,感情深厚。

  他却不知,這兄弟倆早在他們秦伯璋手握重權時,有了各自的小心思。

  而真正感情深厚的兄弟倆,此時正在自家糧倉中算計著他們家有多少糧食,那架勢,像極了落入糧倉中一大一小的耗子精。

  「這麽大一個糧倉,還裝得滿滿當當,够咱們吃一輩子了吧!」小柱人小,這麽大個糧倉對他來說一眼看不到頂似的,那糧食亦是極多極多,一輩子都吃不完了。

  秦煊搖頭,教育自己的小兄弟:「不可能吃一輩子,我有沒有告訴過你,當年我在做噩夢時,朝廷想招攬我,結果我三個月就吃空了他們給我的某處糧倉?」

  小柱仔細想了想:「你沒說過,三哥你學會吹牛了?」

  「才不是吹牛!等你長大你就知道了。」秦煊用萬能句子忽悠小孩兒。

  「我早就長大了!」小柱覺得自己現在是大孩子,隔壁還在吃奶的才是小孩子。

  「不,你沒有,你得長得跟我一樣高才能算長大,明白麽?」

  「啊?」小柱氣餒了:「那我得長多久啊?」

  「你多吃飯多練武,會很快長高的。」秦煊算了算自己現在的身高,他剛穿過來時的身高是一米七五。

  現在的身高大概是一米七八,上輩子他這個年紀時已經長到一米八二,所以說多吃多鍛煉是有用的,這麽一算,他好像這麽說也不算在忽悠小孩子。

  這個世界的自己還算長得慢了,幸好他還有長高的機會,只要堅持鍛煉,今後應該能長到上輩子的身高。

  有了三哥的激勵,小柱又升起滿滿的鬥志:「我今晚多吃兩塊肉,肯定就能長高了。」

  兄弟倆看完糧倉,出來時王淑琴已做好飯,吃過飯,小柱又拿著他那小木劍跑出去找小夥伴玩耍。

  如今村裡的小孩人手一把小木劍。

  秦煊忽悠小柱的大寶劍論,被小柱到處宣傳,現在村裡小孩鬧著家長做小木劍都要求照著小柱那一把大寶劍來做。

  原本還擔心孩子玩耍時不小心戳到眼睛的家長看到小柱的大寶劍後都欣然應允。

  夏收已過,轉眼便入秋了。

  中秋前一日,秦煊正在大舅王清之家裡練字。

  最後一筆落下,王清之正待拿起外甥的子來看,忽然有人站在書房門口將王清之叫走。

  「明日便是中秋,待會兒你通讀一篇文章後便可回家,回去前去你外祖母哪兒一趟。」

  秦煊起身以正經古代學生的態度,恭恭敬敬地道:「是,舅舅且去吧,不必擔心我。」

  王清之點點頭快步離開書房。

  秦煊看過他布置的文章後,又去了外祖母處,老人家給他吃了好些糕點,又拿出一匣子月餅,讓他拿回去。

  中秋佳節,人團圓,在這樣特殊的日子,王淑琴看著桌上的月餅,愈發思念在外的丈夫與兒子。

  聽到母親的嘆息聲,秦煊知道她又想念父親和哥哥們了,他正想去安慰母親,院門却被人敲響。

  「我去開。」秦煊起身走出去開門。

  原以爲是隔壁的鄰居來借什麽東西,沒想到開門後見到的是一個陌生女子的面孔,一見到他便問:「不知您是?」

  秦煊皺眉:「你敲我家的門,到反過來問我是誰?這話該我問你吧?」

  聽到秦煊的話,那女子便從他的年齡猜到他的身份:「是奴婢唐突了,想必您便是三皇子,奴婢見過三皇子!」

  她身後一群人跟著她跪下,齊聲道:「見過三皇子!」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7 19:51
第 4 章

  王淑琴在堂屋,隱隱聽到一個熟悉而又許久未曾聽到的聲音,她思索良久,終究沒能想起。

  直到秦煊帶著兩個人進來,她才恍然大悟:「你……你是仙巧?」

  「奴婢見過夫人……不,如今應稱您爲皇后娘娘了!」盧仙巧雙目滿含熱泪,看樣子是既激動又歡喜。

  從前院走到堂屋這一路,剛才被一群人齊齊下跪那架勢弄得有點懵的秦煊,此時也將事情捋清楚。

  皇子、皇后娘娘,這種稱呼在古代誰都不敢按在一農家子和一農婦身上。

  雖然他們家也不是什麽正經農戶,但爲了隱藏身份儘量低調,對外確實只是一副富農做派。

  至少在秦煊看來他們家是農戶人家沒錯。

  能用上那種稱呼,很大可能是他父親跟兩個哥哥在外面真奔到大前程,搞成了大事。

  「這,這是怎麽回事?」王淑琴被盧仙巧的稱呼嚇了一大跳:「這稱謂可不能亂叫的!」

  盧仙巧拿出手絹拭去眼角沁出的泪,解釋道:「咱們家老爺,也就是當今皇帝陛下將於三個月後登基,此番便是讓奴婢前來將您與兩位皇子接到帝都去呢。」

  「此話當真?」王淑琴緊緊抓住盧仙巧的手,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丈夫在外具體所做之事她不甚清楚,但也大概知曉左不過是輔佐賢能,誰知,他竟做出那般成就!

  盧仙巧看了自己被握著的手一眼,眉頭微皺輕輕掙扎了一下,沒掙扎開,忙道:「若是您不信,可叫羅峰將軍進來與您細說。」

  「羅峰也回來了?好好好,快叫他進來!」

  這羅峰是當年秦伯璋的同窗,只可惜此人喜愛舞槍弄棒,無心學文,最後隻考了個童生便專心習武去了。

  此時他正跟秦煊在偏廳說話,盧仙巧過來請他們,他們便移步到廳堂。

  羅峰一過去,王淑琴便迫不及待地給他上茶看座,秦煊與王淑琴坐在上位,而羅峰與盧仙巧坐在他們下首。

  方才秦煊在偏廳時該問的都問過了,如今羅峰不過是再跟王淑琴說一次,他的父親秦伯璋真成了皇帝,而他們家也一舉躍上枝頭成龍成鳳。

  可秦煊很意外的,內心幷沒有太大的波動,要說意外,確實有點,可高興,似乎沒有,他很喜歡如今的田園生活。

  每日早晨跟小柱一起練武後,便去外祖家跟大舅學文習字,中午回家幫助母親打理家中田産生計,再帶著小柱去自家田地裡走走看看。

  夏收已過,秦煊正琢磨著他們這兒是不是能種上一茬冬小麥。

  以前沒人種過,但他記得這邊冬天也會下雪,氣候和土壤好像挺合適,他可以選擇一塊地嘗試一次,就算失敗也沒什麽,若是能成功,今後便能多得一季糧食。

  今早下過一場秋雨,他剛跟小柱說大舅給自己放了兩天假,明日便可帶小柱去坪山看看能不能採一些蘑菇或者山笋回家吃個新鮮。

  現在看這架勢,明日恐怕要讓小柱失望了。

  思考間,秦煊的目光無意瞥到笑容滿面的盧仙巧身上,這丫鬟坐在王淑琴下首,她的姿態却讓秦煊感覺一陣不適。

  秦煊將這丫鬟的姿態與羅峰進行對比,很快發現讓自己不適之處,羅峰與王淑琴說話時,總是恭恭敬敬,身體和臉都轉向王淑琴。

  而那盧仙巧坐姿太過隨意,看著王淑琴時偶爾不經意還會眼角瞥。

  仿佛不是在以一個婢女的身份在跟主母說話,而是一一個官眷的身份在跟比她低一級的官眷閒談。

  且她那穿衣打扮頭上滿是珠翠的樣子,反倒比王淑琴還像一家夫人。

  即使秦煊剛穿過來不久,也知道,這種檔次的綢緞與珠翠應該不是一個丫鬟能穿的。

  他看向母親,對方還處於興奮狀態,絲毫沒察覺到這個丫鬟的不妥之處。

  王淑琴好不容易壓制住自己心底的興奮,便開始張羅著給來接他們的人準備飯食。

  秦家的院子在村裡算大院,可依舊住不下那麽多人,好在需要住在房間裡的只有幾個跟隨盧仙巧一同來的婢女和羅峰。

  前來護送的將士可在外面的空地扎營。

  小柱在外面瘋玩了一上午,中午踩著飯點兒回家,看到自家外面多出好多帳篷,他嚇了一跳,還以爲自己走錯地方。

  左看右看,那院子確實是自己家,但他不敢靠近,站在遠處的小土坡上衝著自己家裡喊:「三哥——三哥——」

  秦煊在他身後出現:「在這兒呢。」

  「嚇!」小柱被突然出現的秦煊嚇得蹦起來:「你怎麽出現在我身後?」

  「剛才出去找你,沒找到,虎子說你回家了,我才拐小道回來,走吧,回家。」秦煊扛起小柱穿過帳篷往院子裡走。

  小柱趴在他肩上,凑在他耳邊悄聲問:「三哥,這些都是什麽人?逃難的嗎?怎麽在咱家門口住下了?」

  「這些都是爹派來接咱們的人。」

  「接咱們去哪兒?」

  「帝都。」

  「接咱們去帝都玩兒嗎?帝都好玩兒嗎?去了那裡之後,咱們還能回來嗎?要是去久了,我就來不及參加咱們村的武林大會了。」小小的孩子聽到父親要來接自己,高興過後又冒出屬￿兒童的煩惱。

  秦煊沉默半晌,才繼續道:「三哥也不知道呢。」

  兄弟二人齊齊嘆氣:「唉……」

  入夜,秦煊罕見地翻來覆去無法入眠,他穿到比末世安穩至少一百倍的古代後,很久沒出現這種情况了。

  而在末世,他睡不著一般不是因爲生理性失眠,而是由於外界存在危險。

  在那一群人齊齊向他下跪行禮時,秦煊便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睡不著,他乾脆不睡了。

  秦煊輕輕掀開被子,輕手輕脚地下床,走到門邊正想打開門走出去,不知怎的心念一轉,又放弃這個想法,轉而來到窗邊一躍而出。

  也許是從小跟著師父在山間野林長大,他每次心煩意亂時總喜歡去山上待一會兒。

  在山上亂竄了一陣,將近子時,秦煊在從外面回來。

  在聽過母親窗邊時,他小心再小心却還是被母親發現了。

  那原本該緊閉著的窗戶被打開一側,王淑琴已燃起油燈:「大柱,這麽晚怎麽跑出去了?」

  「娘?」秦煊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這個習慣。

  好在王淑琴也沒有非要他回答,只以爲他太過興奮,早在秦煊出去時她便醒了,若是他再不回來,王淑琴恐怕就要叫其他人出去尋他。

  她知道兒子身手好,比他那兩個打過仗的哥哥還要好,還在夢裡遇見過老神仙,可她這心裡依舊忍不住要擔心。

  見到兒子安全回來,王淑琴很是鬆了一口氣:「瞧瞧你這衣裳,將外衣脫下來給娘,娘給你補補,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好。」秦煊鬆了一口氣,幸好母親沒有繼續問下去。

  第二日,大舅王清之與外祖母陳紅鳳便一同上門,商量前往帝都之事。

  大舅作爲進士,如今還是國舅,自然也要去帝都,只是皇帝不知爲何,給兩家定下的啓程時間不同。

  外祖家的産業比秦家要多,家中還有管事和下人,大舅需要花費些時間處理這邊的家産和皇帝私下交代給他處理的事。

  而秦家這邊的財産沒多少,王淑琴只需要將這邊的産業都交由大舅幫忙處理便可。

  將秦家的田産鋪子都交給大舅後,秦家人便收拾好行李,在皇帝定下的日子啓程上路。

  在古代,秋天與春天,恐怕是最適合趕路的季節了,夏天太熱,坐在車馬裡容易將人悶壞,冬天太冷,及時馬車前有車門擋著也擋不住那刺骨的冷。

  在啓程的前一天,知道小柱要離開村子,他在村裡的小夥伴還特地將他們村的武林大會提前。

  小柱雄赳赳氣昂昂地去參加比試,回來後就告訴秦煊,憑著自己習武多月的功底,他成功當上了他們村的武林盟主。

  馬車晃晃悠悠地前進,秦煊坐在馬車裡昏昏欲睡。

  「三哥三哥三哥……」

  秦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武林盟主大人,叫我做甚?」

  「三哥,你再給我做一把劍好不好?」剛當上武林盟主的小柱還處於新盟主上任的興奮中,然而他的武林小弟們都不在,他只能跟他三哥嘚瑟,幷提出武林盟主的合理要求。

  坐了近一個月的馬車,秦煊坐得整個人都懶懶的,一點都不想動:「你不是有一把了?小孩子可不能喜新厭舊。」

  「我才不是喜新厭舊,前幾天虎子哥跟他爹去城裡的茶樓聽到一齣戲,那戲裡的武林盟主用的是雙刀,他還有詞兒呢,我說給你聽!」小柱又學起張飛,激情澎湃地吼:「雙刀合璧!武林第一!厲害吧?」

  「厲害。」他三哥回答得十分沒有誠意。

  但小柱絲毫沒察覺:「我就想著,能不能再做一把大寶劍,跟我原來那把做成雙劍,詞兒我都想好了:雙劍合璧,武林第一!」

  「噗——」秦煊噴笑出聲:「好給你做。」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時間臨近中午,車隊選了一個地方,暫時停駐歇息。

  秦煊抱著小柱從馬車上下來,一眼就看到不遠處有個桃林,他正想著要不要讓人幫自己找一個合適的桃枝,這桃林就送上門來了。

  小柱也瞧見了那片桃林,吃過東西便吵著要去,秦煊去跟母親說一聲,便跟羅峰借了一匹馬,騎馬帶他去那桃林。

  等他們找到合適的桃枝回來時,車隊也收拾東西,再次啓程。

  羅峰特意等在秦煊與小柱的馬車邊,看到他們回來便道:「屬下見過二位皇子。」

  秦煊問道:「羅將軍有何事?」

  羅峰道:「屬下來是禀報三皇子,還有不到半日的路程便能到達帝都了。」

  「明白了,多謝。」羅峰是在善意地提醒他,到達帝都後,他們的言行就不能如以往那般隨意,不然容易遭受到別人言語上的攻擊。

  羅峰看著兩人上車後,又行一禮便離開,秦煊坐進車裡,拿出小刀,正欲削掉桃枝上的小雜枝,便聽到外面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

  他握刀的手一頓,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竟愈發强烈起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7 19:51
第 5 章

  「怎麽回事?」秦煊讓小柱自己在車裡玩,他則下車詢問。

  其他人也是一臉茫然。

  秦煊往母親的車子走去,方才那尖叫聲便從那邊傳來,由於盧仙巧說男女有別,便讓他們兄弟倆工作一輛車,王淑琴獨坐一輛。

  不過她車上應該有丫鬟伺候,秦煊過去的時候,一個丫鬟正從馬車裡衝出來,一手的鮮血。

  看到秦煊,她像是看到就救世主,一把撲到秦煊脚邊死死抱住他的腿,哭喊道:「殿下,您去瞧瞧皇后娘娘吧,娘娘她,她……」

  秦煊想扯出自己的腿,却發現這丫鬟像是過於害怕,抱他的腿抱得死緊,然而他幷非別人眼中真正體弱有病、無能可欺的農家子。

  第一次抽不出來後,他使了個巧勁兒便將腿抽出來,那丫鬟竟露出一絲詫异與驚慌。

  秦煊此時沒空搭理她,迅速吩咐人將丫鬟們全部看管起來後,便快步進入馬車,却見母親臉色青紫倒在車座上。

  「娘?」秦煊試探地叫了她一聲。

  王淑琴艱難地睜開雙眼,想對秦煊說些什麽,張開嘴,却有鮮血從嘴角流出。

  秦煊被驚得腿一軟跪倒在她面前,他轉身衝著車外怒吼:「還楞著做甚?快叫大夫來!」

  話音剛落,剛才問清楚狀况的羅峰已拽著大夫趕到。

  秦煊正側過身讓大夫上車,王淑琴却一把抓住秦煊的手腕:「不,讓他下去,娘不需要大夫,大柱,你留在娘身邊,娘有話對你說。」

  「這……」大夫一腦門的汗,一時間不知該聽誰的吩咐。

  王淑琴厲聲喝道:「下去!」焦急之下,她口中又噴出一口鮮血。

  那大夫見狀急忙下車。

  王淑琴緊緊拽著秦煊的手道:「大柱,你過來。」

  秦煊急忙膝行幾步跪在她面前:「娘,你這是怎麽了?」

  「別怕。」王淑琴抬手,那沾了鮮血的手輕輕撫上秦煊的頭髮,不小心也讓他額前沾上了一絲血迹。

  「這毒藥,是娘自己吃的,沒人害我,不,應該說,害我之人不在此處。」

  秦煊震驚地看著她:「您爲何要這麽做?」

  「爲何?」王淑琴輕笑一聲,用極低極低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在秦煊耳邊說:「都是他逼我的,我在家爲他生育孩子,孝順父母,他竟將我當做絆脚石,欲休弃我,立世家女爲後。」

  王淑芬說到最後幾乎目眦欲裂:「我可以死,却不能承受這般耻辱!我絕不允許我多年的付出化爲烟雲,絕不允許我的孩子失去嫡子身份,成爲下堂婦之子!我今日就算不死,他也會想辦法給我潑髒水休弃我,甚至害死我,到時我會連累你們背上生母品德有虧的駡名,還不如現在便去了,我依舊是他的結髮正妻,即使他再封其他女人爲後,也要在我的牌位前執妾禮!」

  秦煊眼睜睜看著她的生機流走,臉色慢慢灰敗,心似烈火焚燒,他只恨自己穿過來時爲何不能將師父留下的解毒丹一同帶來。

  王淑琴看著秦煊的目光又變得分外柔和:「大柱,我的兒,幸好你生魂已歸,還有老神仙教的本事,你那父親是個沒良心的負心漢,幸好娘當初沒告訴他老神仙的事情,隻跟他說你這一身本事,是當年那老道長,再、再次來臨所教,你兩位兄長,都已能獨當一面,娘死前沒別的心願,最擔心的就是、是你和小柱,你們倆今後要、要……」

  緊攥著的手驟然鬆開,秦煊兩輩子第一次爲一個人泣不成聲,他兩輩子終於有一個疼愛自己的母親,現在他又失去了,失去得毫無先兆。

  到底是誰!!是誰跟她說了這個莫須有的消息!真是好生厲害,竟還能讓母親相信了!

  一個臨時搭建的帳篷內,丫鬟們瑟瑟發抖地擠作一堆,秦煊安置好母親的屍體,派人看守後便來到這簡陋的臨時帳篷。

  盧仙巧此時悔得要死,早知會遇到這種事情,她當初就不該爲了提前巴結皇后,好撈個高位分,而在皇上面前領下這差事。

  作爲已經被皇上收用,幷且從老家一直伺候他的貼身丫鬟,就算不攬下這事兒今後她也能得個位分。

  他面無表情地在這些丫鬟臉上逡巡一圈,很快找到之前拽著自己腿的那丫鬟。

  當時他太過焦慮沒空處理她,如今回想起那丫鬟當時的神情與舉動,她應該是想攔住自己,拖延時間,讓母親的遺言說不出口。

  在極度的悲傷後,秦煊的頭腦反而异常清醒。

  羅峰跟在他身後,低聲道:「殿下,所有婢女都在這兒了,是否要著人審問?」

  秦煊淡淡地道:「不必,我親自問。」

  他看向盧仙巧:「最近常在母親身邊伺候的人是哪幾個?」

  盧仙巧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抖著手一一將人指出來。

  跟羅峰確認過後,便道:「很好,你可以走了。」

  盧仙巧不可置信地看他,被秦煊銳利的眼神掃到急忙轉開視綫,忙不迭地跑出去,險些喜極而泣。

  隨後,沒被盧仙巧指到的丫鬟都被放了出去。

  羅峰對他的做法不太贊成,雖然他不曾見到皇后最後一面,但這件事沒有看起來那麽簡單。

  此時應當看緊有嫌疑的人一一審問才是,可他不敢違抗皇子的命令,只能讓人將其他丫鬟都放出去。

  秦煊當然知道,這件事情沒有這麽簡單,但此時,他需要做些事情,給自己打個掩護。

  無論是爲了找到真凶,亦或是爲了能讓小柱安穩長大,他都不能讓凶手知道,母親在臨終前跟自己交代了那麽多話。

  隨即,秦煊看向剩下的丫鬟中其中一個,問出第二個問題:「聽說,母親中毒前,只有一個丫鬟在她身邊,說,是哪個?」

  被他看著的丫鬟按捺住心中的竊喜,指出之前哭著使勁兒抱住秦煊的腿不撒手的那個丫鬟。

  那丫鬟露出不可置信又驚恐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小姐妹,就在她即將說話之前,秦煊眼疾手快拔出羅峰腰間配件,將其一劍封喉。

  末了,他將那劍隨手一扔:「此婢女受前朝餘孽指,毒害皇后,且在皇后臨死前阻攔三皇子,以致三皇子不能聽到皇后臨終遺言,死有餘辜,請羅將軍務必如實告知父親,讓父親儘快清楚餘孽。」

  羅峰看著那丫鬟的屍體怔楞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秦煊皺眉:「羅將軍?」

  羅峰對上秦煊冰冷的眼神,頓時一個激靈,忙道:「末將領命!」

  「很好。」

  馬車上,一個年輕的小兵正在陪小柱玩耍,那小兵看著也不過十五六歲,若是放在現代也是愛玩愛鬧的年紀。

  小柱又是個人小鬼大的,一個大孩子一個小孩子竟玩得頗爲相投。

  秦煊洗淨自己手上不小心沾到的血,才回到馬車上。

  看到他回來,小柱立馬停下自己的比賽,撲向他:「三哥,你回來了!嗯?什麽味兒?」

  小柱小狗一樣在秦煊身上嗅個不停:「像是殺鶏時,鶏血的味道。」

  秦煊接住小柱,揮手讓那小兵下去了,隨後笑笑道:「剛才發現一隻野鶏從山上跑下來偷吃糧食,我就幫他們逮住,順手殺了。」

  「三哥你真厲害,野鶏我見過,它們會飛,得有經驗的獵戶才能空手逮到呢!對了,娘那邊是不是有姐姐被野鶏嚇到了?」

  「是,不過現在沒事了。」秦煊艱澀地道:「小柱,三哥聽說,咱們到帝都後就不能跟娘一塊兒住了,你得跟三哥住,你害怕嗎?」

  小柱覺得三哥這話說得奇怪:「怕什麽,我不是一直跟三哥住一個屋嘛,到帝都後,咱們也睡一個屋。」

  「三哥的意思時,咱們家是一個比全村還要大的院子,我們住的地方離娘住的地方很遠很遠。」

  「那我就每天起床跑去找娘,我現在跑得可快了!」

  秦煊看著小柱單純的臉,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皇后出了事情,整個車隊都加快速度往帝都奔去,恨不得儘快到達,上交這燙手的任務。

  而此時皇宮內,秦伯璋正一臉怒意地看著那幾乎要堆積成山的奏摺:「這些老迂腐!」

  「陛下消消氣。」宮殿門口出現一個倩影,秦伯璋看到來人怒氣稍降:「愛妃怎麽親自過來了?這幾日你總犯咳嗽,應當好好歇歇才是。」

  「陛下日理萬機,比臣妾辛苦百倍不止,您才該多歇歇呢,這是臣妾給您燉的養身湯,您先歇歇喝一碗吧?」貴妃謝曼丹緊貼著秦伯璋坐下,親手給舀了一勺養身湯送到他嘴邊。

  秦伯璋順著她的手飲下,誇道:「還是愛妃最好,那些個大臣都是些頑石,處處要與朕作對!」

  前些日子他剛透露出想幷立兩個皇后的意思,這幾日那反對的奏摺便源源不斷地來。

  謝曼丹輕撫著他的背勸道:「陛下,可願聽臣妾一言?」

  秦伯璋看向謝曼丹的眼神飽含深情:「愛妃但說無妨,你我之間當坦誠相對,朕自然願意聽你的話。」

  「臣妾以爲,此時急不得,總得等您登基安穩人心之後,再徐徐圖之,臣妾都跟你這麽多年,也不怕再等那麽點時間。」

  「愛妃實在是太過善良,你不知道,若不能趁此機會將事情定下,今後會更難。」

  謝曼丹垂下眼簾醞釀好眼泪,才抬頭看向秦伯璋:「原來如此,臣妾、臣妾如此讓您操心,臣妾實在是有愧於您的愛重……」

  看愛妃哭得梨花帶雨,秦伯璋急忙將人攬入懷中哄勸。

  他溫香軟玉在懷,却不知自己的髮妻此時已命喪黃泉。

  車隊用比以往快許多的速度疾馳,小柱被馬車顛得難受,秦煊乾脆將他抱在懷中,跟將士們一同騎馬。

  在行過一個谷口時,峽谷一側兀然出現一輛疾馳的馬車,直直向他們的車隊衝來,車上女子的尖叫聲簡直要穿透雲霄。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7 19:51
第 6 章

  羅峰在隊伍最前面,緊急命令車隊停車,秦煊護著小柱緊緊跟隨在承載著母親屍首的車邊。

  他手中緊握著一柄真正的利劍,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心中却已在思忖,若那馬車衝向這邊,他便直接揮劍斬下那匹馬的頭顱。

  從山谷一側衝撞下來的馬車,險險卡在道路邊沿一塊石頭上,馬車前受驚的馬匹拼命地嘶鳴掙扎,最後掙脫繮繩狂奔不見。

  「三皇子,那是桓家的馬車。」羅峰很快通過馬車上的標誌認出馬車的歸屬。

  「桓家?」這桓家的標誌能讓羅峰一眼就能認出來,看來應該挺出名,不過秦煊對這個時代有名的家族都不瞭解。

  「桓家乃百年四世家之一,方才屬下派人前去查看馬車,發現裡面只有一個婆子幷幾位女子,其中一位女子,看打扮像是桓家的小姐,她們都昏過去了,請三皇子示下。」

  「先去看看吧。」世家女?母親死前口中便提到他那便宜父親要休了她,立帝都世家女爲後。

  如今出現一個狼狽的世家女,他倒要看看這些世家女,長得是何模樣。

  桓家的馬車一個輪子在方才激烈的奔跑衝撞中掉了,羅峰只能先吩咐幾個婢女將那幾個桓家女眷搬到她們車上。

  看到秦煊親自過去,之前剛被他嚇破膽的婢女們都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

  秦煊策馬來到馬車前,掀起馬車車簾往裡望了一眼。

  小柱在他懷裡也跟著探頭探腦,他眼睛一亮,指著其中一個女子道:「呀,那個姐姐真漂亮!」

  秦煊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他指著的那女子,五官精緻,膚色潤白,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抹陰影。

  即使額頭被磕破,鮮血順著額頭流到下巴都無法掩蓋其美貌。

  那雙養尊處優的手,一看就沒幹過農活,且從衣著來看,應該是桓家的小姐。

  小柱這小屁孩兒眼光不錯,就連秦煊也不得不承認,她很漂亮。

  秦煊在小柱額頭上彈了一下:「喜歡啊?要不給你討來當媳婦兒?」

  小柱急忙搖頭,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說:「村裡老人都說,女大三抱金磚,她看著比我大太多了,不成不成,我都跟村尾小白約好,等我長大就娶她,她會在村裡等我的,三哥,要不你娶她吧?」

  「我也不娶。」秦煊沒想到,小柱在忙著參加『武林大會』的間隙,還能抽出時間勾搭小姑娘,跟村尾小白海誓山盟。

  「太可惜了,她這麽漂亮,咱哥倆却都不能娶她,羅叔太老了,不然他應該能娶,」小柱以爲三哥在村裡也有小相好,還覺得挺遺憾,仰頭看他問道:「三哥,咱們可以救她嗎?」

  「可以,」秦煊看向羅峰:「這個馬車讓給她們,讓大夫來給她們看看吧,再派兩個人照顧。」

  「是,屬下遵命。」

  秦煊策馬走了幾步,又停下道:「對了找個好地方休息,畢竟車上有傷者,總得等她們醒來再走。」

  此時距離帝都不過幾個時辰的路,羅峰想不明白,之前催著他們趕路的三皇子,爲何又突然不著急了。

  在皇后遭逢變故後,三皇子的變化羅峰看在眼裡,本是個沉默寡言待人疏離却也客客氣氣的少年,此時却讓自己這個征戰多年、與其父同齡的將軍都看不透。

  「就在哪裡歇脚吧。」秦煊看似隨手指了個位置。

  那位置是一個平坦的草地,靠近附近的小溪,看起來用來歇脚似乎很不錯,但作爲一個將軍,羅峰一眼就能看出不妥之處。

  小溪邊的平坦草地看起來確實方便取水扎營,但這是個山谷,草坪附近有許多灌木,他們這個位置太低,若有刺客實在不妙。

  但秦煊一馬當先往那地方走去,羅峰不敢不從。

  桓語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簡陋的帳篷裡,旁邊躺著的還有自己的四個丫鬟和奶娘。

  帳篷裡除了她們之外,還有兩個面生的女子,看那兩個女子的打扮,她們應是婢女。

  「不知二位是……」

  「姑娘醒了!奴婢二人是三皇子殿下派來照顧您的丫鬟,您額頭受傷了,請您先躺著,奴婢去禀報三皇子,再叫大夫來。」

  一個丫鬟急忙跑出去禀報,另一個給桓語倒水。

  秦煊坐在小溪邊乾淨的石塊上,握著小刀給小柱做答應給他做的另一把小木劍。

  小柱坐在他身邊認真盯著他手上的動作,看到小木劍漸露雛形,激動得恨不得拍手歡呼。

  忽然,他頭上的陽光被人遮住,小柱抬頭:「呀,這個漂亮姐姐醒了!你比倒在馬車裡的時候好看多了!不過你怎麽戴著面紗?」

  「桓家嫡長女桓語見過三皇子、四皇子,多謝四皇子的誇獎,未婚女子在外以紗遮面,是規矩。」桓語向他們行了一禮。

  小柱不知道她這動作和她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只知道她做出來的動作好看極了,便不在意她說的到底是什麽:「我叫小柱,這是我三哥,你可以叫他大柱。」

  桓語一楞,隨即便明白四皇子說的應該是他們二人的小名。

  她轉眼看向三皇子,他依舊沒有理會桓語的意思,桓語只好跟比較單純善良的小柱說話。

  秦煊將那小木劍削出完整的輪廓,便遞過去給小柱看,小柱的注意力立馬便被那小木劍轉移了:「呀,這劍快成了!我能先拿去玩一會兒麽?」

  「可以,去吧,找羅峰陪你玩兒。」如今秦煊這車隊裡,稍微能讓秦煊相信的只有羅峰。

  他是自己那便宜爹的同窗,在秦煊還沒有真正跟便宜爹撕破臉的時候,羅峰也算是他的人。

  小柱跑去找羅峰後,桓語站在原地看著三皇子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對方似乎也沒有想要理會她的想法。

  秦煊從石頭上站起來,以審視的目光從上到下看了桓語一遍,就在桓語羞憤地幾乎要轉身離去時,他忽然開口:「桓姑娘,你傷勢未愈,最好待在帳篷裡,若是在這裡發生什麽意外,我可不承擔責任。」

  「多謝三皇子好意,這次多虧三皇子相救,不然……桓語回京後會告知父親,讓父親親自向您道謝。」桓語向秦煊行了一禮便離開。

  身姿款款,每一步幾乎都將世家閨秀的規矩可入骨子裡,若不是有微風吹過,她身上的佩環幾乎不會發出聲響。

  秦煊不經意往遠處的灌木叢看一眼,唇角勾起嗜血的微笑。

  是夜,秋風吹著黃葉,發出沙沙的聲響,掩蓋住了人脚輕輕踩在枯葉上的細微聲音。

  一個帳篷被人用匕首化開一個口子,刀子劃破堅固布料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比在白天更大一些,帳篷裡的人動了動,左右看看沒發現一樣之處,才又閉上眼睛。

  不遠處另一個帳篷裡,秦煊靈敏的耳朵不自覺動了動,自從他將師父交給自己的功法練起來後五感便愈發靈敏。

  黑暗中,一黑衣人等了一會兒,往後伸手示意同伴將東西遞給自己,這事兒他們是做慣了的,往常動作麻利的同伴這時却沒有動靜。

  他正欲轉身,往後伸著的手從手掌處傳來一陣劇痛,黑衣人忍不住慘叫出聲,驚醒了帳篷裡的人。

  下一刻,四周亮起火把,那黑衣人才看到自己身後站著的,竟不是自己的同伴,而是一個滿臉衣服上濺了鮮血的『奪命閻羅』!

  那黑衣人大驚之下慌不擇路,右手飛快按下袖中暗器,咻的一聲精巧的箭矢從他袖中射出。

  黑暗中秦煊的視力不比白天弱,他身子一偏,躲過暗器,那暗器便隻劃破了他的衣袖。

  秦煊將手中長劍狠狠往前一擲,黑衣人感覺心頭一凉,楞楞地低頭往胸口看去,那長劍一將其一劍穿心。

  一連串動作只在幾息之間。

  桓語披著斗篷從匆忙從帳篷裡出來,見到的便是秦煊將自己的劍從那黑衣人身上拔出,鮮血噴射。

  奶娘與幾個丫鬟驚呼著捂住眼睛,而她只是緊緊攥著自己的手,目不轉睛地盯著滿身是血的秦煊。

  秦煊提著劍經過她們身邊,其他人均是倒吸一口冷氣,生怕他那劍下一刻便砍向自己。然而秦煊只是淡淡看了他們一眼,便欲轉身離開。

  桓語神使鬼差地掙開奶娘與丫鬟扶著自己的手,抓住秦煊的衣袖。

  奶娘和丫鬟見狀嚇得說不出話來。

  「何事?」她聽到他在問自己,那聲音就像他手中這柄劍泛出的劍光一樣冷。

  「殿下,您的衣服破了,請讓小女幫您補一補吧?」說出這句話時,桓語簡直將給自己一巴掌,她明明是想跟三皇子道謝的。

  沒想到秦煊頓了頓,真脫下自己的外衣遞給她:「有勞桓姑娘。」

  回到帳篷裡時,奶娘眼泪都掉下來了:「姑娘,您怎麽能那麽衝動!您不要命了,他那劍上還滴著血呢,萬一萬一……」

  「三皇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即救了我又怎會殺我,到是那些刺客……」桓語嘆了聲氣。

  都說她那繼母不是個好相與的,沒想到自己剛從外祖母家回來,這還沒到家呢,她便忍不住要對自己出手了,也不知道弟弟這些年在府中,吃了她給的多少苦頭。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7 19:51
第 7 章

  桓語輕撫著秦煊染血的衣衫,她在想,若自己是男子,是否就能如三皇子那般隨時隨地帶著弟弟,不讓他被別人欺負,甚至手刃壞人呢?

  而三皇子的弟弟,此時在帳篷裡睡得四仰八叉,偶爾揮揮手動動脚,在夢裡打怪獸,外面那麽大的動靜他楞是沒醒。

  秦煊坐在主帳裡,那黑衣人的其他同夥,都被一網打盡,總共十二個,除開被秦煊殺掉的兩個,帳篷裡這十個齊刷刷被卸了下巴,捆成粽子,以防他們自殺。

  「您可要審審他們?」羅峰侍立在側請示。

  「不必,都待下去嚴加看管,到時再將他們給最該審問他們的人那裡。」秦煊白日裡便已發現這些人的踪迹,留他們到晚上,只是想看看他們的目標是誰。

  既然他們的目標不是自己與小柱,那便是桓家那姑娘引來的,他到時將這些人送給她父親,她的父親應該會很『驚喜』,幕後之人會更『驚喜』。

  是個黑衣人被帶走,主帳內便只剩下幾個小兵、羅峰和秦煊。

  秦煊看向那幾個小兵道:「你們都下去吧,羅將軍請留步。」

  幾個小兵退出去守在門外。

  羅峰疑惑道:「不知三皇子還有何吩咐?」

  秦煊用茶蓋輕輕撥了撥杯中漂浮著的茶葉:「羅將軍應該覺得很奇怪,我爲何不審那些侍女。」

  「屬下不敢。」即使心中疑惑,羅峰也不敢質疑皇子的决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個對皇帝絕對忠誠的人,皇帝不在,他便對皇子忠誠。

  羅峰家境不算貧寒,但也只是小富,他如今能有這般作爲,除了自身的努力之外,便是跟對了主公。

  秦伯璋一朝得勢,其追隨者便鶏犬升天。

  「沒什麽不敢的,」秦煊抿了一口茶,便將那盞茶放下,這種苦巴巴的東西,他實在欣賞不來,還不如小柱的飴糖泡開水。

  「你可知道我母親爲何突然身亡?」秦煊問完自顧自地回答:「因爲她從有心人口中知道了帝都的形勢,我外祖父是舉人,母親雖不會吟詩作對寫文章,却也能識得一些文字,外祖父自小教導她三從四德,在有心人口中聽聞帝都那些與她有關的事情後,她便覺不堪其辱,這才……」

  秦煊從羅峰眼中看到了震驚:「這、這……難道便是您處死的那丫鬟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言?皇上只是透露出幷立二後的意思,幷未正式頒旨……」

  秦煊挑眉,幷立二後?這跟母親臨終前所說的可不一樣啊,難道是那婢女在誑騙她?

  「殿下放心,屬下回帝都後定將實情上報陛下,讓陛下查清此事!」

  「多謝羅將軍,只是我還有一事不明,你所說的幷立二後,我父親想立的另一位皇后是?」

  「陛下屬意的另一位皇后便是帝都四世家之一的謝家嫡女,她如今已是當朝貴妃。」

  秦煊露出不解的神色:「謝家嫡女怎會那麽快成爲我父親的妾室?父親不是還沒登基……」

  「殿下有所不知,貴妃娘娘當年在陛下還是一軍之將時,便跟隨陛下,一世家嫡女甘願做妾,與陛下同甘共苦,在那苦寒之地,她甚至因冬日落水落下病根,今後不可再有身孕,因此陛下才格外憐惜。」

  在羅峰說起那貴妃時,秦煊一直在暗暗觀察他的神色,羅峰在說到她與秦伯璋同甘共苦時隱隱流露出一絲敬佩,但那絲敬佩一閃即逝。

  整體的訴述語氣依舊很平常,那絲敬佩看起來更像是在感慨當年的不易。

  「原來如此,不過在我看來,我的母親嫁給父親二十幾年,替他生育子嗣,在他離家後侍奉公公婆婆,給兩位老人送終,她的位置是別人永遠無法取代的,妾便是妾,一個妾想取代正妻,那便是僭越了。」

  秦煊意味深長地繼續說:「况且,她是世家女,世家的家族積累本就比新貴的多,若是再讓世家女爲後,他們的權利會更大,只可惜母親去了,父親不可能爲她不立新後的。」

  「殿下說的有道理,您節哀。」羅峰對秦煊的話也是十分贊同。

  在羅峰看來男人三妻四妾沒什麽,但髮妻就是髮妻,跟其他妾室不一樣,可謝貴妃的情况又跟其他妾室不一樣。

  况且這世上只見女人給男人守寡,哪有男人給女人守寡?更何况那男人還是皇帝。

  不過皇后也太可憐了些,本來是要去帝都享榮華富貴,哪隻半路出現這種事情,這其中定有陰謀,可這是個什麽陰謀呢?羅峰想來想去,他自己就想得糊塗了。

  秦煊讓他離開後,他自己又想了半晌,無奈腦子不行,只能將這件事情放下,回帝都後找腦子好使的人問問便是。

  回到自己帳中,秦煊躺在榻上思緒萬千,明日便要到達帝都,那害死自己母親的幕後黑手,便在那裡。

  秦煊沒告訴羅峰的是,在他母親面前造謠的不止那個被他殺死的丫鬟。

  在那丫鬟被指認出來時,她還想咬出另外一個,不過被秦煊搶先一步攔住,直接格殺。

  通過丫鬟的神色,秦煊能大概判斷出另一個丫鬟是誰,但他必須裝作不知道,只要監視住還活著的那個,他才能找到真正的幕後黑手!

  心思轉換之間,他又想起桓家那嫡長女桓語,說實話,秦煊自己也不知道,當時爲何神使鬼差便脫下外衣交給她縫補,或許是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羡慕?

  也不知道這女子在羡慕自己什麽,身份?武功?

  秦煊覺得當時她沒有害怕,那顫抖沒准跟自己一樣是嗜血的顫抖,這個念頭一閃而逝。

  他在黑暗中自嘲地笑笑,別人是連走路裙擺都不會亂飄的世家女,最是講究規矩,怎麽會羡慕自己一介山野農家子?還嗜血,真是開玩笑!

  晨光熹微,帳篷外便傳來伙夫煮飯食的香味,在這一路上,秦煊依舊每日帶著小柱習武。

  他不敢放鬆,即使小柱只有六歲,但多學一些,他在都城就能多一份保障,哪怕是行動多一分靈敏,萬一出事,逃命都能比別人快些。

  桓語起身後,在丫鬟奶娘的服侍下仔仔細細淨面,穿好衣裳,又在裡面吃過早飯,才抱著那裝著秦煊外衣的小包袱走出帳篷。

  她們出去時,秦煊兄弟倆正蹲在小溪邊昨日那石頭上吃東西,一點也看不出皇子的架子。

  桓語走過去打了個招呼,告知秦煊,他的衣裳破損處較多,需得要些時日才能補好,她補好後派人去送給他。

  秦煊點點頭表示可以,便自顧自地吃自己的飯去了。

  在桓語走後,小柱蹲著一挪一挪蹭到他三哥身邊:「三哥,她不僅漂亮還賢惠,瞧瞧,還幫你補衣裳呢,你真的不想娶她嗎?」

  秦煊在他腦門上彈了一個腦瓜崩:「不娶!你個小屁孩兒,小小年紀本事還沒學好,就惦記娶媳婦兒,以後再瞎說我就讓你娶個醜八怪母老虎當媳婦兒!」

  小柱嚇得一縮脖子苦著臉急忙跑了。

  吃過早飯準備上路,秦煊爬上馬車,想推開車門,却發現車門被人從裡面鎖了。

  他急忙敲門:「小柱?小柱?」

  小柱在裡面氣呼呼地說:「臭三哥,不給你進來!」

  聽他的聲音應該是沒事,秦煊才放下心來:「爲什麽不給三哥進去?」

  「誰讓你說要給我娶個醜八怪母老虎當媳婦兒的!哼,就不給你進來!」

  秦煊企圖跟他講道理:「小柱別鬧,一會兒馬車跑得比較快,萬一你在裡面摔著磕著了怎麽辦?」

  但是六歲的小孩在生氣的時候是不會跟人講道理的:「我才不會磕著,石頭哥會扶著我,對吧石頭哥?」

  秦煊就聽到一個正在變聲期的少年的聲音:「對,但是,還是讓殿下進來吧。」那聲音的主人顯然感到十分忐忑。

  然後車窗被人掀開,一個小兵探出頭來,在車厢裡就要給秦煊行禮。

  「免禮,」秦煊看這少年小兵眼熟。

  他想了想才想起,這小兵是上次跟小柱玩兒的那個,便道:「你待會兒記得護著他,別讓他磕到,我就騎馬跟在你們車旁。」

  「屬下遵命!」

  秦煊點點頭,這少年小兵還當得有板有眼的,不錯。

  「看來三殿下很寵愛四殿下呢。」桓語放下車簾子跟奶娘說道。

  奶娘想起昨晚修羅似的三皇子,忙道:「姑娘慎言,可不敢隨意議論皇子。」

  「奶娘說的是。」桓語垂下眼簾遮住自己眼中的情緒,不能說,她總能在心裡想吧?也不知自己的親弟弟如今怎麽樣了?

  隨著城門越來越近,秦煊的心情也愈發沉重。

  聽羅峰說,秦伯璋會派他的哥哥們在帝都十里外相迎,是以在距離帝都二十里外時,他便讓羅峰分出一批人馬帶著桓語和先前捉到的是個黑衣人分道離開。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在衆目睽睽之下跟他一起進城不太好,羅峰分出來的那一隊人馬會護著她們主僕回到桓家,再將那十個黑衣人交給桓語的父親。

  桓語此時坐著的馬車上已挂上從破爛馬車上摘下的桓家標誌和牌子。

  送人回去還能順便看一看世家的熱鬧,爲此秦煊還特地讓這車隊中,唯一一個跟他們走得比較近的少年小兵石頭,跟隨那隊人一同前往。

  桓語在得知秦煊特地派人另外護送他回去時,更是十分感激,在她認爲,三皇子不僅是爲了她的名聲著想,還特地派人去給她撑腰。

  之前她便十分擔心,在繼母的枕頭風下,父親會不會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今有三皇子派去的人,父親應當會更重視這件事情。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7 19:52
第 8 章

  秦煊交代羅峰派人送桓語後便不再關注桓語的事,不過在讓石頭也跟著去,小柱因爲找不到人陪他玩兒鬧彆扭時,秦煊突然發現自己手頭上的人太少了。

  羅峰和這些護衛侍女們,現在服從他的命令、處處以他爲先,是因爲他是秦伯璋的兒子,若是去到帝都,秦伯璋可不止他一個兒子。

  從上輩子師父去世後便習慣獨來獨往的秦煊,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需要人手。

  前來迎接他們的隊伍比去鄉下接他們回來的隊伍更爲龐大,也更爲隆重,此時皇后半途薨逝的消息已傳遍帝都。

  遠遠望去,迎接隊伍一片素縞,秦煊和小柱早在王淑琴自殺當日便換上素服。

  帝都方向迎接的隊伍遠遠地便跑出兩匹馬,雙方策馬漸漸靠近,羅峰看清一馬當先的兩人分別是秦裕與秦飛兄弟倆,急忙跟秦煊道:「三皇子,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來了。」

  秦煊點頭,皇后未至帝都,秦伯璋便先立貴妃,他原以爲秦伯璋也會提前册封兩個哥哥,如今想來,他們似乎也沒有破先例的資格。

  「大哥二哥。」秦煊擺出面癱的樣子叫人,秦裕與秦飛也不在意,這個三弟還小的時候在他們面前,總是膽怯地躲起來。

  後來大一些,他們不常回去,三弟再見到他們便面無表情地牽著母親的手,正個人痴痴傻傻、怔怔楞楞的一點也不討喜。

  秦裕還以爲三弟真不傻了,這麽一看好像也沒比以前好多少,看來還是個傻的,只是沒有小時候傻罷了。

  小柱也跟著秦煊一起叫人,秦煊好歹也跟這兩個哥哥相處過幾年,小柱自出生起便很少能見到他們,而且他年紀小,就算偶爾見過幾面,也忘光了。

  「娘在後面的馬車上。」秦煊領兩人先去看望母親。

  馬車裡除了裝著王淑琴屍體棺材外,便是用來保持屍體的冰桶。

  秦裕與秦飛一看到雙目緊閉躺在棺材裡的王淑琴便嚎啕大哭起來,秦煊抱著小柱立在一旁,沒有流泪。

  他的泪早化爲滿腔的恨,不到手刃仇人那一刻,是無論如何都流不出來的。

  小柱看到母親車裡竟然裝著棺材,她還躺在棺材裡,似乎已經懂得了三哥跟自己說到帝都後不能再跟娘住在一起是什麽意思。

  他眼眶漸漸紅了,在其他兩個哥哥哭聲的感染下,也跟著放聲大哭起來。

  入城的兩道均挂滿白幡,馬車入宮後,帝都上空便傳來悠遠的喪鐘聲。

  秦煊坐在靈堂偏殿,他終於見到母親口中那能文能武,英武不凡的父親。

  王淑琴懷上小柱後,秦伯璋便將兩個兒子都帶走,他告訴王淑琴,自己帶著兩個兒子去搏一個前程,在小柱滿月時,他帶著秦裕秦飛回來過一次。

  一直到小柱六歲,三人也隻回過三次家,其中兩次還是因爲秦伯璋的父母去世,不得不回。

  只是他從未告訴王淑琴,他在外還有一個出身於世家的妾室。

  秦煊看向秦伯璋時適時地露出孺慕的表情,實際上,他心中正在向,那貴妃,嚴格來說,應該是個還未拜見過當家主母,見不得檯面的外室吧?

  「辛苦你們了。」秦伯璋拍了拍三兒子的肩膀:「羅峰在信中已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朕,你做得好,那婢女該死!」

  秦煊低下頭認真地扮演一個想要親近父親却又不知該如何親近的兒子。

  秦伯璋頓了頓又道:「你、你娘去世時,只有你在馬車內,她當時可說了什麽?」

  秦煊再次抬起頭眼中泪珠打轉:「那丫鬟攔著我不給我去,等我進去時,娘她、她都說不出什麽話來了,只能聽到她斷斷續續地說:賤人、賤人害我,我是他的結髮妻子,他不會這麽對我,然後她便,她便……

  爹,是不是有人不想讓我娘當皇后?到底是誰?誰如此狠心!我娘是您的結髮妻子,她當皇后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她又沒有擋著誰的路,挨著誰的利益,爲何要落得這般下場!」

  秦煊看似無知悲怒發泄的話,聽在秦伯璋耳中却讓他醍醐灌頂,他腦中閃現出一抹倩影,讓他有種衝去找那倩影質問的衝動,然而理智告訴他,這樣的質問不會有效果。

  秦伯璋只能先安慰兒子:「大柱,你放心,如今爹是皇帝,這天下都是爹的!爹定會查出害你娘那賤人是誰!」

  「好,多謝爹,我相信您!」

  「你這孩子,父子間無需說謝。」秦伯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轉身離開。

  一路疾走到御書房,秦伯璋隨手一揮,桌上的奏摺便散了一地。

  他原本想等王淑琴到達帝都後,再勸王淑琴自己提出想效仿娥皇女英讓貴妃一起同她主持後宮。

  王淑琴那人他最瞭解不過,她最是尊崇女子的三從四德,只要自己要求,她就算心裡在不願意也會服從丈夫的安排。

  除非有人戳到了她的軟肋,不然她絕對不會做出這種過激的事情,但此時人也死了,秦伯璋已無從得知那丫鬟在她面前都說了些什麽。

  他只能慶幸她死前沒有在兒子面前說出什麽不妥的話。

  如今出現這種事情,秦伯璋抬舉貴妃拉攏世家,維持世家與新貴權利平衡的打算功虧一簣!

  可秦伯璋自以爲自己瞭解髮妻,却不知,他這髮妻最是貞烈不過,她重三從四德便會格外重視嫡庶之分。

  若是讓她一個正妻與妾室平起平坐,那亦是對她正妻尊嚴的踐踏,更何况那妾室跟隨丈夫多年,竟還未拜見過她這主母,與這樣的妾室效仿娥皇女英,她會更感覺自己受到了羞辱。

  皇后的喪禮由貴妃主持,秦煊等人需要在皇后靈堂守靈,小柱來到陌生的地方,母親還死了,他顯然不太適應,進城後便一直粘著秦煊。

  那貴妃幾次以小皇子年幼守靈恐怕會傷了身子爲由,讓下人來講他帶去休息,小柱都緊緊抱住秦煊不放,然後放聲大哭。

  在衆目睽睽之下,小柱哭成那樣,反倒像是貴妃趁皇后屍骨未寒搶皇后的小兒子。

  在靈堂中守靈的除了他們兄弟外,還有許多大臣,隔著一個簾子便是誥命夫人們。

  這些婦夫人們見狀,看著貴妃派來的人時,眼神就不太一樣了。

  貴妃當年陪著皇帝在苦寒之地,冬日落水受寒的故事傳播面太廣,太過膾炙人口,導致現在許多人都知道貴妃不能生育。

  但皇后屍骨未寒,她便是再求子心切也不該這樣。

  貴妃本以爲這兩個鄉下來的孩子剛剛進宮,看到這富麗堂皇的地方定然會心生自卑,倍感怯意,就算受了什麽委屈也不敢哭鬧才是。

  哪知這一次却遇上了一個硬茬,與一個十分聽那硬茬的話的小孩兒。

  貴妃的婢女匆匆離開後,小柱縮進秦煊的懷中,在旁人看來,這孩子該是被嚇壞了。

  然而他却一邊擦著眼泪一邊小聲問他三哥:「三哥,這樣我是不是就不用被人抱走了?」

  「對,不過這還不够保險,咱們得繼續才成。」

  「好,我聽三哥的!三哥,我想娘了嗚嗚嗚嗚——」小柱說到王淑琴又忍不住哭起來。

  秦伯璋聽到這件事,很是嚴厲訓斥了謝曼丹一番,末了道:「女人最重要的是守本分、知分寸,我看你最近是失了分寸了,我會找機會承認佑兒的身份,雖說你今後不能再生育,但也有一子,今後好好撫育佑兒便是!」

  謝曼丹一面喊冤一面哭得梨花帶雨,秦伯璋心中看著她這模樣心中難免會有憐惜。

  但一想起王淑琴的死,再看看今日這件事,他心中的憐惜便消失殆盡。

  若是謝曼丹爲後,爲了平衡新貴與世家,他必然不能再給謝曼丹太多寵愛,總要在他的鐵杆新貴中選一個合適的女子寵愛才是。

  這邊在辦皇后的葬禮,另一邊皇帝的登基儀式也在緊鑼密鼓地籌備著,皇后去世,幷不能延遲皇帝登基的時間。

  在哭靈期間,秦煊與小柱還要時不時被人請出去量尺寸,做皇子服飾和王爺服飾,在皇帝登基後,已成年的皇子便能封王,而小柱這樣未成年的皇子,則需要住在宮中。

  但由於小柱這些天一看到貴妃和她身邊的人就要哭,秦煊便故意在大臣們面前請求秦伯璋讓小柱跟自己一起住,秦伯璋此時正是對他們愧疚的時候,當即便答應了。

  秦煊突如其來的這一招,讓謝曼丹之前的計劃全都功虧一簣,她原本想著那鄉下婦一死,其他皇子另開王府,那鄉下婦最小的兒子必然要住在宮中。

  而宮中最有資格撫養皇子的便是她這貴妃,傻子三皇子與四皇子又感情深厚,届時她控制著四皇子便等於控制著三皇子。

  待三皇子四皇子與大皇子二皇子兄弟離心,他們自己就能鬥得死去活來。

  秦煊此時還沒想到,自己的母親還爲入宮,便已死於宮鬥。

  秦伯璋擔心他們兄弟倆初次來帝都不適應,便讓去接他們的婢女繼續伺候他們二人,待秦煊開府後,再讓他挑新的下人。

  秦煊這會兒正站在陰暗處,看著一個伺候自己的婢女將普普通通的荷包交給貴妃的婢女,她們自以爲做得隱蔽,却不知這世上還有人能隱藏住自己的氣息藏於暗處。

  他那婢女匆匆離開,另一個婢女要離開需要經過秦煊藏身之處。

  只見他身形一閃,人已消失在原地,進入另一個空間,那婢女經過時只能感到一陣勁風襲來,還未反應過來便雙眼一閉,昏倒在地。

  秦煊從圖書館中找到一根綁書的麻繩,將那婢女捆成粽子,再用布條堵住她的嘴,遮住她的眼睛,隨手扔進圖書館裡。

  那是末世秦煊曾經待過的官方基地的圖書館,他剛傳過來時除了本身上輩子的記憶,與他原先一半的內力外,什麽都沒有。

  在母親死後,却無意中開啓了這個圖書館。

  今天他還是第一次進去,讓秦煊奇怪的是,在這個圖書館裡,他沒看到管理員或者其他的人。

  剛得到時,秦煊以爲自己能連接末世與古代,可他走到圖書館大門前,却發現,大門打不開。

  也就是說他現在只能在這個圖書館裡活動,不會遇到末世的人,他也不能從大門出去。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7 19:52
第 9 章

  那婢女被他丟進圖書館後,秦煊從她身上搜出方才的荷包,荷包裡裝著一張折叠起來的紙,上面只有一句話:「王氏聞訊,自裁。」

  秦煊想了想,重新在圖書館裡找出宣紙,裁成一模一樣的大小,隨後模仿那丫鬟的筆迹寫上:王氏聞訊,預殺奴,奴遂毒之。

  這麽一改,今後能造成的影響就完全不同了。

  重新將這張紙按照原來那張折叠好,原樣放回那婢女的身上,隨即帶著她出去。

  秦煊隨便找到一處相對較隱秘,且在去往貴妃寢宮必經之路上的假山山洞,扯開她身上的布條後,用水將這婢女澆醒。

  那婢女醒來後嗚嗚嗚地叫起來,秦煊冷冷地盯著她,隨即在她身上拳打脚踢,末了,聽到附近傳來其他人的聲音,他才匆匆跑掉。

  往這邊走來的恰好是出來尋這婢女的,這婢女在秦煊走後,急忙使勁兒挪出洞口。

  她很快前來尋她的人發現,那兩人急忙幫她解開繩子,拔出塞在她嘴裡的布。

  回到貴妃寢殿後,她坐在一小墩子上,啜泣道:「是三皇子,想必是上回奴婢跟著大姑姑去勸四皇子休息,被三皇子惱上了,他知道大姑姑是您倚重的人,不敢去尋大姑姑的麻煩,便來尋奴婢,奴婢醒來時他便一直對奴婢拳打脚踢,幸好那荷包被奴婢藏得緊,這才……這才沒有被……」

  這婢女發育得比較好,她拿到這重要的荷包後思來想去,便將荷包放進兩胸之間的深溝中,此時才敢這般在貴妃面前保證,東西絕對沒有被三皇子發現。

  「你很好。」謝曼丹緩緩撫著自己的髮絲道:「你們都跟她學著點,重要的傳信,能藏在隱蔽的地方便藏,本宮自有重賞。」

  殿中侍立的婢女均齊齊應是。

  在登基大典前半個月,王清之與陳紅鳳終於趕到帝都,他們趕到時也是王淑琴停靈的最後一日,在靈堂最後看一眼王淑琴的遺容後,他們從此便要天人永隔,在相見只能在夢中或黃泉。

  且說這一日,老太太陳紅鳳拄著拐一路從宮門口哭到王淑琴靈堂前。

  看到跪在靈堂前的幾個外孫,老太太抱著外孫們哭成一團,還指著跪在靈堂前的謝曼丹大駡娼婦,她得知女兒的死訊後,便立刻找來兒子瞭解帝都的情况,一早憋著氣,此時一股腦地發作,秦伯璋站在一旁是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他一張嘴說話,岳母那拐杖便要往他身上招呼。

  陳紅鳳不僅是他的岳母,還是他的師娘,當初他拜入王老先生門下,更是娶了他的女兒,可謂是春風得意,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

  老太太哭著問他:「你可還記得,當初你求娶琴兒時,是如何跟你的恩師保證的?」

  「小婿自然記得,琴兒突然逝世,小婿亦是悲慟不已,她是我的結髮妻子,小婿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她竟走在我前頭。」

  秦伯璋這話說得漂亮,但人老成精的丈母娘却不吃他這一套:「我呸,我看你是被那狐狸精娼婦迷住了雙眼,這才連妻子都護不住!」

  老太太這話意有所指,眼睛也瞥向同樣跪在靈堂前的謝曼丹,謝曼丹自小便高傲,委身於秦伯璋是父親之命,她不得不爲家族著想。

  如今竟被一個鄉下老太太駡狐狸精娼婦,這讓她情何以堪,不過謝曼丹可不是那衝動暴躁之人。

  她將身子伏地,以帕掩面嗚嗚哭得更大聲了。

  老太太却沒打算就這麽放過她。

  陳紅鳳拄著拐杖走到謝曼丹正前,謝曼丹察覺不對,一抬頭發現自己竟然在跪這個老村婦!

  她震驚地看著面前的陳紅鳳,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麽。

  秦煊見狀急忙扶著外祖母,萬一打起來她老人家可能打不過對方。

  只見陳紅鳳斜眼睨著謝曼丹,問道:「這娼婦……」

  謝曼丹再也忍不住,在那麽多誥命夫人面前被人駡成這樣,待她當了皇后還如何母儀天下,令衆誥命夫人信服?

  她輕拭著眼泪柔柔弱弱地道:「老夫人此言怕是不妥,妾身服侍皇上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呸!」老太太也直接打斷她,險些一口唾沫吐在她那假惺惺的臉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跟了皇上多少年?有五年麽?看來五年都不到吧,老身便算你是五年,五年未有一子,說什麽功勞苦勞?與我那苦命的女兒比起來,你便是連她鞋底的泥都比不上!」

  謝曼丹委屈地看向秦伯璋,本想讓他給自己說句話,可秦伯璋却對她搖頭,自古以孝治天下,他父母已逝,師父兼老丈人也歸西,便只剩下這麽一個老太太還在世,天地君親師,她還占著親與師。

  若是今日他爲了一妾室頂撞丈母娘兼師母,那就是大大的不孝,他就算立兩個皇后,世人也只能說他愛美色,愛美色在男人看來沒什麽,不孝就很嚴重了。

  見這妾室在自己面前還敢勾引她女婿,老太太更爲憤怒,她指著謝曼丹的鼻子問秦伯璋:「若按理法,這狐狸精可算不上你的妾室,頂多是個外室!她伺候你多年,琴兒不知,她亦未在琴兒面前執過妾禮,按理法,納良妾該先經過正妻及其娘家同意,是以這狐狸精便算是妾,也不可按良妾算!」

  謝曼丹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她想反駁,可這老太婆字字占理,饒是她巧舌如簧,那本就做錯的事,她也找不出道理來。

  只恨她當初太過高傲,心中不願意給那鄉下婦執妾禮,這事便一拖再拖,如今竟被人直接駡到臉上來。

  謝曼丹的父親同樣需要進宮,此時聽到自己的女兒被一鄉下老婦這般責駡,他亦面上無光。

  見謝曼丹被自己鎮住,陳紅鳳便繼續道:「無論你今後要立後,立誰都可以,但……」秦煊聽到這兒便知道,外祖母恐怕要要挾父親不能立那貴妃爲後,他急忙握緊外祖母的手。

  他也不想讓那貴妃得償所願,但如今秦伯璋的身份已經不是一個小小的舉人,而是皇帝,皇帝最不能接受的事情之一就是別人的威脅,若是外祖母生硬地威脅他,恐怕要起到反效果。

  陳紅鳳似乎也明白了,她拍了拍秦煊的手,話鋒飛快一轉:「但最好不要立這種女人,老身言盡於此,琴兒在老家時,每日拜佛祈求皇上與兩位皇子能平平安安,老身也不想讓她九泉之下還不得安寧,今日老身的話雖不好聽,但一切都是爲了皇上著想啊!」

  老太太說著又哭起來,秦伯璋急忙遞上手帕勸道:「岳母大人說的是,是小婿不好,沒能好好保護琴兒,幸好兩個孩子沒事,不然小婿百年後真是沒臉去見她。」

  「老身知道你心裡還是念著她的好,便知足了。」

  兩人一起哭了好一會兒,秦煊主動站出來給便宜爹解圍:「外祖母一路趕到帝都怕是累了,我赴您去歇歇吧?」

  秦伯璋對秦煊這個行爲十分滿意,跟岳母哭一哭妻子,能讓人贊他與正妻感情深厚,可哭久了他自己也受不了。

  秦煊扶著外祖母去偏殿歇息,待她哭累睡下後,秦煊從偏殿出來找到秦伯璋:「爹。」

  「怎麽過來了?老太太可歇下了?」

  「外祖母已歇下。」秦煊站在秦伯璋面前,說完這句後便不再說話,但他的眼神又表現出自己有話說的樣子。

  秦伯璋見狀揮退身邊的下人:「如今此處只剩下咱們父子二人,你有什麽話儘管跟爹說。」

  秦煊撲通一聲在秦伯璋面前跪下。

  秦伯璋忙道:「大柱,你這是做甚?」

  「爹,我恨貴妃!」秦煊還有一句『更恨你』被他强行咽進肚子裡。

  「你……」秦煊毆打貴妃婢女的事,他知道,原想著等辦完皇后的喪事後,再好好跟兒子說說,可如今秦煊却自己將事情在他面前挑明瞭。

  不過不得不說,秦煊這樣直白的方式,比謝曼丹暗中找他哭訴,又說體諒他兒子剛失去母親便不跟他兒子計較,這種方式來得更讓秦伯璋舒服。

  他認爲兒子在自己面前如此直白,是因爲母親不在後,兒子便無條件信任依靠父親。

  「爹,您千萬不要讓她當皇后,我進京這麽久,早已聽說您維持朝堂的平衡不容易,他們世家大族權利根系已經那般龐大,若是再出一個皇后,那像羅叔叔他們這樣一心追隨您的功臣便被他們壓下去了,他們才是最忠於您的臣子啊!」

  秦伯璋捋了捋下巴的鬍鬚,思索著:兒子這話雖帶著他心中對貴妃的厭惡,却也不無道理,然而:「這話你是跟誰學的?」

  「爹,我看書後自己想的,這也是我心裡想說的話,早前跟隨舅舅學文習字,舅舅便誇我聰慧,若要立皇后,我母親是您髮妻,她自然最合適,可她走了,這世間便沒有更合適的人,若是您不立皇后該有多好。」

  「你……」秦伯璋想怒斥他放肆,可一看到兒子含泪的眼,他便吼不出口,只能在心中嘆一聲氣,放軟了語氣道:「立皇后是國家大事,便是爹也不能一個人决定,不過你說的話,爹會好好考慮,你先下去吧。」

  「好!」秦煊立馬高興地從地上站起來,仿佛他已經答應了似的,讓秦伯璋無奈地搖頭,這個兒子終究是太過單純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Odin

LV:9 元老

追蹤
  • 1038

    主題

  • 154560

    回文

  • 15

    粉絲

分享的小說是追蹤的讀者分享好看的~有些看過 有些還沒看過但分享的有保障所以也分享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