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重生東漢末年 作者:潛陽 (已完結)

 
q781009 2019-7-9 01:06: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77 46389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1:34
第一百三十五章 善後

    這邊郭斌與孫堅一番寒暄的時間,戲志才已然指揮著七百騎兵控制住了局面。所謂控制住了局面,指的是將此處所有發號施令之人全部控制住,包括端坐在帥位的右中郎將朱儁。這是郭斌通過手語,下達的命令。

    當孫堅反應過來時,郭斌所部的七百騎兵已然將護衛朱儁的一百親衛圍了起來,人人手持騎弓,目標有意無意地對著朱儁所部。而外圍的官軍,看到郭斌麾下的騎兵將朱儁的中軍大帳圍得水洩不通,卻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對。

    因為郭斌手下的這七百騎兵,弓馬嫻熟,膽大包天,半個月來將二十萬黃巾大營攪得天翻地覆,他們早已成了長社城內四萬官軍的偶像。這些軍士之中,沒有人不認識他們,沒有人不知道他們是官軍的精銳部隊。所以,只要裡面的人不將朱儁的人頭扔出來,他們都不會覺得郭斌所部“護衛”右中郎將有何不妥當。

    孫堅見深陷重圍,心中一個激靈:“難道他們要造反不成?”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隨即便消失不見了。天下沒有人不知道郭斌得天子看重,沒有人不知道郭斌對當今太子有恩,沒有人不知道郭斌對黨人有恩,深得士林看重,也沒有人不知道郭斌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郭斌在朝中的前途,怕是誰都無法預期的。

    更重要的是,京中太平道的總部便是郭斌率人覆滅,潁川黃巾軍的大頭領波才更是剛剛死在郭斌的手上,他與太平道可謂仇深似海。要說天下間有人要背叛朝廷,投效黃巾軍,怎麼都不會輪到郭斌。

    當下孫堅踏前一步,對郭斌道:“騎都尉這是何意?為何要兵圍右中郎將帥帳?”

    郭斌微微一笑,沒有理會。先是大聲下令道:“眾軍聽令,若有膽敢衝陣者,殺無赦!若有敢於私自下令屠戮戰俘者,殺無赦!若有猶豫不前,敢於不聽將令者,殺無赦!”

    三個“殺無赦”,鏗鏘有力,殺氣騰騰,配上郭斌尚滴著鮮血戰袍,分外充滿了震懾力。

    然後揮手將玄龍槍扔給張飛,自己則信步來到中軍帳前,對依然端坐的朱儁行禮,道:“臣伏龍亭侯、騎都尉、領越騎營、潁川郭斌拜見聖上,請聖上安。”

    朱儁先是受了郭斌全禮,方起立道:“聖躬安。”

    這時,郭斌方又行了一禮,道:“騎都尉、領越騎營郭斌見過右中郎將。”

    朱儁持節,便是天子之使,郭斌詢問天子是否安泰,也是題中應有之義。本來他應該先進入長社城,向皇甫嵩問安,只是軍情所需,他一直未得機會入城,是以此時方得見這位滿朝文武一齊舉薦的右中郎將。

    待一番禮節結束,朱儁開口問道:“騎都尉此番長社之戰立有殊勛,我與皇甫將軍自會上秉朝廷,為你請功。只是射我帥旗在先,圍我帥帳在後,卻是何意?”

    朱儁身材魁偉、面容肅正,腰佩金柄環首長刀,周身金色的鱗甲在日光下彷彿神光閃耀。再加上他是持節的右中郎將,奉旨率領兩萬官軍剿滅潁川黃巾,身份極為貴重。兩側刀斧手林立,身後天子符節迎風起舞,因此更顯得威風凜凜,不容侵犯。

    這一番話,說得是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郭斌知道朱儁以性格剛烈著稱,只是二十萬黃巾戰俘的生命非同兒戲,事急從權,郭斌也只能軟硬兼施,迫使朱儁改變主意了。

    當下郭斌不卑不亢地道:“斌此來,特為護衛右中郎將周全耳。”

    朱儁道:“哦?何出此言?朱某自有親兵護衛左右,哪裡要勞動伏龍亭侯大駕?”他語氣轉冷,顯然對郭斌的推托之詞頗為不滿。

    郭斌道:“所謂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潁川的二十萬黃巾軍雖已是群龍無首,兵敗如山倒,可天下還有幾千萬流民,幾百萬黃巾軍,將軍可殺得過來?”

    不等朱儁答話,郭斌繼續道:“這些俘虜雖名為黃巾軍,卻多是被太平道裹挾之流民。若將軍不聞不問一概斬殺,那麼幾百萬黃巾軍裹挾了幾千萬流民殊死奮戰,朝廷可還有那麼多兵力?屆時追根溯源,豈不是都要怪罪在將軍頭上?斌此來,乃為止殺而來,懇求將軍放這些俘虜一條生路。”

    朱儁聽得一頭霧水,他始終摸不清郭斌的路數。

    按說,郭斌已然說得如此透徹,朱儁又不是傻子,怎麼會聽不懂呢?然而身處官場,自然要按照官場的規矩來辦事。郭斌率軍圍困朱儁的中軍大帳,這麼大的事兒,早就夠殺頭的了,可他冒著如此大的風險,難道就為了給這些黃巾軍俘虜求情?

    別鬧了,這對他有什麼好處?他難道不知道,這些黃巾軍俘虜就是一顆巨大的定~時~炸~彈?他難道不知道,只要誰接了這些俘虜,誰就要養著他們?他難道不知道一旦這些黃巾餘孽重新造反,他的九族都要受到牽連?

    郭斌說的這些道理,朱儁哪裡有不懂的?可是這本是他與皇甫嵩共同商議的決定,他們也是迫不得已。試問誰願意背一個殘酷好殺的惡名流傳千古?這不是沒有辦法嘛。所謂皇帝不差餓兵,便是上天再有好生之德,可長社城的糧倉中變不出糧食來。屆時,非但這二十萬黃巾軍要造反,恐怕最先崩潰的是南路軍這四萬官兵。

    到時候你郭斌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可皇甫嵩與朱儁這兩路軍的主帥可就倒了大黴了。

    當下,朱儁正色道:“那麼,敢問伏龍亭侯,可以妙計?”

    這哪裡是問有什麼妙計?這是問郭斌有沒有糧草啊!你窮盡陽翟一縣的能力安置了三萬流民不假,可這二十萬的黃巾降卒,你怎麼安置?

    郭斌哪裡不知道朱儁的話外音?亂世之中,最珍貴的資源就是糧食,而天下間最缺的也是糧食,這也是歷史上影影綽綽說曹操以人脯作軍糧的根本原因。

    正要開口,忽有軍兵前來報信,對郭斌道:“主公,左中郎將率人前來了。”

    郭斌聽了,忙排眾而出,跟在朱儁身後前去相迎。皇甫嵩身為三軍主帥,自然當得起這個禮節。

    郭斌雖與皇甫嵩多次通信,見到真人,卻是首次。當下,少不得依照禮節寒暄一番。

    與朱儁相比,皇甫嵩少了些許斯文,卻多了幾分武人的粗壯威猛,一看便是久經戰陣的宿將。他雖貴為右中郎將,然而面相卻甚為溫良,使人看了便甘心為其所用。郭斌心知,這個皇甫嵩定是個文武雙全又曉得變通的主,當下心中便是暗暗放心。

    皇甫嵩自然知道了郭斌前來朱儁中軍帳的前因後果,他是在城上看到郭斌率所部騎兵奔向朱儁大營後,便一邊派人前來打探消息,一邊趕忙下城前來。他自己心中知道,朱儁並不待見郭斌,此來是怕郭斌年紀輕,吃了暗虧。因為盧植的關係,皇甫嵩與郭斌雖未謀面,卻早已將他當作子侄對待。再加上此次長社之戰,郭斌立下殊勛,又幫了南線兩路大軍的忙,皇甫嵩對郭斌的好感更是直線飆升。

    待朱儁將方才郭斌的一番言論說與皇甫嵩,皇甫嵩也是大感興趣,忙問道:“潛陽可有何妙策?”

    朝廷左右兩位持節的中郎將,哪一個不是帶兵過兩萬,哪一個不是威風赫赫?就這麼滿面期待地盯著你,放誰身上,誰都會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幸虧郭斌在一路上早已想好了對策,否則若是敢在這兩位猛人面前信口開河,那可真不是鬧著玩的。

    其實郭斌的計策說來也簡單,便是當初在陽翟縣安置三萬流民的方法:動員豪門大族的力量,集結起來辦大事。

    若按照馬克思主義的歷史觀來看,這個封建王朝,本便是地主階級的,天子只是天下最大的地主,是地主階級的總代表。而上自京城,下至十三個州刺史部,一百零五個郡國的大大小小的地方豪強,則是整個東漢王朝的基石。所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東漢王朝萬一讓黃巾軍給推翻了,哪裡還能有地主們的好日子過?

    郭斌的主意是,集合潁川郡中豪族的力量,為近二十萬黃巾俘虜提供糧草。所得糧草記錄在冊,作為入股的本金。然後將俘虜押運到邊境開荒,並在其聚居之地建設圍牆,將中原的絲綢、美酒、茶葉運過去販售,再將塞外的牛羊馬匹販運進來,而朝廷則在此收取關稅。

    這樣朝廷既得從根本上消滅了黃巾軍,使其沒有了作亂的兵力來源,又可加強對塞外的控制,更可有一座城池,供朝廷盈利,可謂一舉三得。而朝廷唯一要做的,只有派遣稅吏罷了。況且,這並非是首創,發配罪徒充實邊疆,本來便是朝廷常用的法子,使其遠離中原,自然不會再作亂了。

    而潁川郡中的大族則有了名正言順插手邊疆貿易的理由,還有朝廷保護。而不必再擔著風險遠赴朔漠,深入不毛,只在這城中交易便可。城中土地便全部建成後世門面房的樣子,供城中收取房租,這房租則全給潁川郡豪族按照股份分紅。

    而對於黃巾軍的俘虜來說,既免去了殺頭之罪,又有了吃喝,不必凍餓而死,更有了房子有了地,雖然是在塞外,可總比餓死強啊!

    這個法子極為符合郭斌的一貫作風,是個多方受益的好點子。當然他沒有說出來的是,塞外建城的地點早已選好了,便是張世平、蘇雙二人物色好的。位於幽州之外,烏桓境內。城也並非是直接建一個大城,而是中心建一個城後,再於四方各建設一個衛星城。

    因為是在塞外,規格便不需過分囿於朝廷禮制了,而是以安全為主。

    這種開疆拓土的事,便是在太平盛世也是要告祭太廟的大事,更何況如今黃巾四起的多事之秋?這也能在史書上重重地寫上一筆,可以粉飾太平不是?對於這個主意,想必朝中應該不會有人站出來,拂了天子的雅興。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1:35
第一百三十六章 潁川豪族

    聽了郭斌的提議,皇甫嵩與朱儁二人對視一眼,過了一會兒,皇甫嵩才道:“潛陽,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當初你是陽翟縣令,要安置陽翟境內的流民,自然是名正言順。可如今你我皆為客軍,又如何有能力處理好這樣的事情呢?”

    皇甫嵩這話說得明白,當初郭斌在陽翟令任上,處理境內流民那是分內之事。可是如今皇甫嵩與朱儁二人只是中郎將,雖然位高權重,地位尊崇,可若要插手地方政務,畢竟不是那麼方便。

    而郭斌身為騎都尉,也是領兵打仗的身份,若是在陽翟境內,那還好說,畢竟他在陽翟縣中威望極高,如今的陽翟令也是郭斌舉薦的。可如今不同了,要聯絡潁川郡中的豪族,要集結糧草,還要組織黃巾降卒遠赴朔漠,這其中有多少工作要做?有多麼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哪裡是他們幾個軍伍之人能做得成的?

    況且皇甫嵩與朱儁隨身的都是武將,要說打仗那是不含糊,可若要結交潁川豪族,要說服他們,讓他們高高興興地將救命的糧草拿出來,這裡要涉及到多少的利益糾葛?若是皇甫嵩將大軍開到人家門口去,自然是手到擒來,可他們是官軍,而不是反賊,如何能做這樣的事情!

    而且,潁川是什麼地方?是他們可以撒野的地方嗎?

    潁川郡乃是秦時所置,《後漢書》寫道:“潁川郡,秦置。洛陽東南五百里”。在歷史上一直是大郡,自設立以後,潁川一直是京師之外人口最多,最為繁華的地方。為何如此?因為中國第一個王朝“夏”就是在潁川郡的陽翟縣建立的,自那以後,這裡便一直是人口極為繁盛的地方。

    西周分封之時,將與國都最近的地方分封給最親近之人,而潁川便距離當初的國都極近,也是戰國時韓國的所在。所以說,潁川郡人傑地靈,是有其歷史沿革的。到了東漢,將國都設在洛陽,潁川郡雖屬豫州,卻是距離京師最近的大城市,其地位差不多便與如今的天津市相彷彿吧?

    潁川郡內大族,在東漢王朝都是數一數二的。所謂“汝潁多奇士”,“汝”指的是汝南,“潁”自然便是潁川了。而什麼是奇士呢?

    所謂奇士,乃是非常之士,是德行或才智出眾的人。而奇士都是哪裡來的?自然不會是連書都不曾讀過的貧苦農民家中,而是詩書傳家的地方豪族。只有豪族,才有財力培養本族的後生晚輩,也只有豪族,才能為其傑出的後輩造勢。所謂出名趁早,難道真的是有些人的德行感天動地,天上一聲炸雷,所有人便都知道了他的德行出眾了?

    要知道,那是一個沒有互聯網的時代,大家既不會用微博,也不會用抖音。一個人的德行如何能在那樣封閉的年代傳播的天下皆知?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人天生便願意與人分享別人的糗事。誰曾經見過一群人竊竊私語,所談論的竟然是某個人如何德行高尚,如何光明偉大正確?反而更多的是誰家的相公把某個小寡婦的肚子弄大了,或者是明星出軌小分隊又添新成員之類的糗事。

    而在那個時代若要讓某個人出名,自然是家族力捧了,上流社會的人都說這個人德行出眾,那麼天下人便都覺得這個人的確是德行超出一般的。所謂花花轎子人人抬,若知道了這個道理,那麼所謂的奇士,似乎便也不是那麼“奇”了。

    正是這個多出奇士的潁川,無論是在朝中還是在地方上,其影響力都是普通人無法想像的。若真是得罪了潁川的豪族,不要說郭斌,便是皇甫嵩與朱儁的中郎將做得都不見得能穩當。這也是官軍在潁川郡不敢放肆的重要原因之一。

    因此要在潁川郡籌措軍糧,要慎之又慎。

    然而,郭斌既然提出了這個問題,自然有解決之道。

    當下起身拉著身後的荀彧,來到皇甫嵩跟前,道:“左中郎將可識得此人?”

    皇甫嵩久居邊地,自然不認得荀彧,而朱儁看了卻是雙目一亮,不由得看著郭斌暗暗點頭。朱儁以平定交州之功封都亭侯,入朝為諫議大夫,久居京師,自然曉得荀彧這個潁川荀家的後起之秀。大名鼎鼎的荀氏八龍,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所謂“荀氏八龍”,乃是荀彧祖父荀淑的八個兒子,是荀彧的叔輩。荀淑為戰國荀卿第十一世孫,品行高潔,學識淵博,鄉里稱其為"智人",名士李固、李膺都曾拜他為師。荀淑辦事明理,人稱為“神君”。他的8個兒子,並有才名,人稱"荀氏八龍",其第6子荀爽最為知名,官至司空。

    而荀家,在潁川郡那是數一數二的大家族,與陳氏、鐘氏、韓氏,並為潁川四大豪族。

    皇甫嵩看眼前之人,神風雋爽,器宇軒昂,雙目靈動而有神,飄飄然有出世之姿,心中大奇。忙道:“這位公子氣度不凡,想來必是才識高達之士,潛陽莫賣關子,這位公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郭斌恭敬地道:“回將軍的話,此人姓荀,單名一個彧字。”當初荀彧隨著戲志才諸人進入長社城中,皇甫嵩雖然見過他們,卻全當是郭斌為了保護軍中文吏,並未將幾人放在心上,因此直到此前,竟不知荀彧的來歷。

    皇甫嵩大喜,郭斌自然不會在如此時候無緣無故地介紹個人,因此一聽姓荀,便瞬間明白了郭斌的打算。他連忙起身,拉著荀彧的手道:“可是荀季和的後人?”季和是荀淑的表字。

    荀彧忙道:“正是先祖父。”

    皇甫嵩喜道:“得荀公子相助,潁川之事,便可迎刃而解了。不知公子如今在何處高就?現任何職?”

    荀彧答道:“不敢當,回將軍的話,下官現為越騎營中從事,追隨主公剿滅黃巾,潁川之事,正是分所應當。”

    皇甫嵩一驚,看了郭斌一眼,眼中滿是讚賞之色,心中暗道:“這個郭潛陽,果真非是池中之物。行事縝密,謀定而動。除了性格稍微有些不羈,做事尚算老練。怪不得盧子干對他另眼相看,就連潁川荀家的後起之秀竟也甘心為其客卿。”隨即心中暗笑:“年輕人有點銳氣,露一點鋒芒也是尋常,又怎麼能以垂垂老朽與之相比。”

    於是,事情便這麼定了下來,皇甫嵩、朱儁、並曹操所部援兵繼續向南圍剿黃巾賊寇,至於長社城外這二十萬黃巾軍俘虜的善後工作則交給了荀彧。荀家與陳氏、鐘氏、韓氏世代聯絡有親,有荀彧出面處理此事,再加上郭斌擅長經商的名聲,想必事情會很順利。最大的難題卻成了如何組織人手將這二十萬降卒送到塞外去。

    歷史上任何一次人口大遷徙,都伴隨著無數人的血與淚。無論是沿途的住宿,還是衣食補給,都成為嚴重威脅人生命的因素。而且如今進入盛夏,天氣炎熱,雖無凍傷凍死之虞,中暑之人卻勢必增多。而且便是立刻出發,到達塞外也要一個多月之後,屆時天氣轉涼,已然是秋季了。所幸張世平、蘇雙二人早就選好地址,前期的建設工作也做了一些,只要這些俘虜去了之後,幫著將建設面積擴大一點,便可勉強挨過冬天。

    塞外苦寒之地,冬日裡若是沒有房子遮擋風雪,定然是挨不過去的。

    不過張世平、蘇雙二人正來信說塞外人手不夠,所以建設進度很慢,找郭斌要人手呢,這一下便送了近二十萬人過去,倒不知道二人是該高興還是該頭疼了。

    因為擔心荀彧人手不足,郭斌便寫信讓趙雲緊急派遣了何曼率領五百人前來,一切聽從荀彧調遣。何曼本是黃巾軍降將,在黃巾軍中人頭很熟,由他出面協助荀彧,正是便宜。於是荀彧在當日便開始了緊張而有序的遊說工作。

    然而,底下的瑣事可以交給荀彧處理,上面的事情卻還要皇甫嵩、朱儁代表南路大軍向天子上書請求允准。

    這一切都是在同時進行的,因此在天子劉宏收到皇甫嵩、朱儁、郭斌、曹操四人聯合署名的報捷的奏摺後,已經是四五日後的事情了,而聯絡潁川豪族的事情也已經有了眉目。潁川四大豪族都同意郭斌的提議,畢竟他們世居潁川,若潁川郡給黃巾大軍佔領了,最不好受的還是他們。而此番將黃巾俘虜發配到塞外之舉,則從根本上解除了黃巾軍的威脅,正是各大豪門求之不得的好事。更不用說這還打開了與塞外貿易的路子,是賺錢的買賣。陽翟縣郭潛陽賺錢的本事,可實在不是說著玩的。

    沒見去年天子搞得博覽會嗎?沒見陽翟縣日益興旺的輕工業嗎?沒見如今天下各地都追捧的英雄血嗎?郭斌做買賣,可賠過本?許多人說,天下買賣千千萬,最賺錢的都讓郭斌做了。多少人便是賠本也上趕著要與陽翟縣搭上線,就是為了跟著郭斌賺錢。更何況此次是郭斌主動示好,而且這裡面還有荀家的面子呢!

    有了荀、陳、鐘、韓四大家族的帶頭,事情進行的便極為順利,各家出糧出人也很是積極。於是,在天子回覆的詔令尚未下到潁川的時候,二十萬黃巾降卒的衣食都早就已經辦得妥妥噹噹的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1:36
第一百三十七章 融合

    由左中郎將皇甫嵩執筆,右中郎將朱儁以及兩位騎都尉曹操與郭斌署名的奏摺遞到天子劉宏的案頭後,一直因黃巾之亂而緊張焦慮的天子先是快速將奏摺瀏覽了一遍,目露喜色,然後再慢慢從頭看了一遍,方點點頭,對一旁侍立的張讓道:“你看看這封奏摺,依朕看,這個移民塞外的主意十有八九是郭潛陽的手筆。”

    張讓接過奏摺,迅速瀏覽一遍,思考了一會兒,方道:“還是陛下有識人之明,否則便是他郭潛陽有三頭六臂,也施展不出來啊!”

    劉宏得到南路軍大勝的消息,心懷大暢,盯著張讓道:“朕知道,你對郭潛陽心中有怨言”尚未說完,張讓忙驚得跪倒,道:“臣不敢!”

    劉宏親自扶起張讓,止住他的話,道:“郭潛陽的脾氣便是如此,他行事,有時候老辣得便彷彿是個多年混跡官場的老油條,滑不溜手,讓人恨得牙癢癢;有時候卻是不管不顧,膽大妄為得很!這次為了救那二十萬黃巾降卒的性命,竟然帶人將朱儁的帥帳給圍了,雖是一片仁心,卻也真是膽大包天!”

    說雖如此說,可張讓見天子臉上一直帶著微笑,心中瞭然。忙道:“所謂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郭潛陽若不是飛揚跳脫,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哪裡能靠著七百騎兵便將二十萬黃巾賊寇的大營攪得天翻地覆?”

    劉宏滿意地點點頭,笑著道:“這個混小子,非要給他點兒顏色瞧瞧,方能讓他將這混不吝的性子收一收!”

    張讓聽了,心中暗道:天子雖說要給郭斌點兒顏色瞧瞧,卻分明是要好好調 教他一番。想到此處不由得悚然而驚:郭潛陽年尚不及二十,天子這一番調 教,莫不是要留給太子!想到此處,卻連往下想都不敢想了。

    於是,五日後,在長社城外主持近二十萬黃巾降卒編組事宜的皇甫嵩,便接到了聖旨。

    聖旨上將皇甫嵩、朱儁、曹操一通誇,並各自論功行賞。然而,讓人奇怪的是,本來立功最大的郭斌,則未曾提到一個字。直到前來傳旨的小黃門拿出第二封聖旨,皇甫嵩等人方舒了口氣。若他們陞官的陞官,升爵位的升爵位,而功勞最大的郭斌卻一點兒好處也沒撈著,那就太不合常理了。這讓不明內情的人看了,就好像皇甫嵩、朱儁嫉賢妒能,排擠郭斌似的,他們這封賞拿著也燙手不是?看來郭斌果然是聖眷優渥,天子竟單獨為他下一道封賞的旨意,這實在是天大的面子了。

    然而,轉折往往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

    這一篇聖旨,洋洋灑灑近千言,除了開頭那句:“雖除賊有功”之外,後面竟沒有一句誇郭斌的話。因為帶兵包圍朱儁帥帳之事,劈頭蓋臉地將郭斌罵得那是狗血淋頭。最後處理結果是功過相抵,著其聽從皇甫嵩將令,戮力剿賊。

    宣讀旨意的小黃門一口氣將近千言的聖旨讀完,只讀得口乾舌燥。他雖常常宣旨,卻從未見過洋洋灑灑近千言的聖旨,最奇特的是,這近千言的聖旨通篇都是在罵人的。他雖是中常侍張讓的人,可對於張讓對郭斌的忌憚,那是一清二楚。因此讀完聖旨後,雖然心裡很是痛快,卻絕不敢表現出來,還得作出一副沉痛悲傷的神態,裝模作樣地將郭斌安慰了一番。

    其實,只要看一眼帳外立著的一個個黑著臉的凶神惡煞的軍將,便可曉得小黃門為何如此膽顫心驚了。

    反觀郭斌,卻沒有太大不滿,反而是皇甫嵩、朱儁、曹操諸人,甚至身份尚低的孫堅,都前來對他好一番安慰。郭斌知道,兵圍朱儁帥帳,那是要掉腦袋的大事,天子這一番訓斥已經是保護他了。否則自己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雖然於黨人有恩,卻也容易遭人紅眼,成為眾矢之的。

    郭斌熟悉官場的套路,雖然是訓斥的詔書,卻也給傳旨的小黃門封了厚厚的銀封,這讓原本對此並未存希望的小黃門大喜過望。

    送走小黃門,郭斌向皇甫嵩提出前往北路協助盧植剿匪的主意。

    南北兩路官軍剿匪,本應相互配合,協同作戰。南路軍既然取得了極好的戰果,那麼北路軍自然要做出相應的戰術調整。皇甫嵩之前雖然有書信給盧植說明了南路軍的戰況以及下面的作戰計畫,可是許多事畢竟無法說得明白透徹,許多話也不方便落在紙上。若是郭斌真的能前往北路盧植的所在,將南路軍的詳細戰況向盧植分說明白,那必將對北路戰場的作戰發揮極為有利的影響。

    於是,在將黃巾軍俘虜移駐塞外的事情安排好後,交給荀彧帶著何曼以及手下的五百軍士接手,郭斌便受皇甫嵩令,率領所部七百騎兵,北上冀州支援盧植去了。

    看著郭斌眾人漸去漸遠的背影,荀彧腦中回想的是昨日夜中戲志才對他說的一番話。

    昨日一應事情佈置妥當後,戲志才便帶著郭嘉往荀彧房中去了。

    屏退左右,戲志才問荀彧道:“文若可知道,主公為何派你去安置黃巾降卒?”

    荀彧道:“主公仁德,此舉自然是為了保全這二十萬人的性命。”

    戲志才道:“主公行事,一向是嚴謹慎重,非一舉多得,則不屑為之。”

    荀彧道:“張世平、蘇雙二人北上烏桓境內幾個月,卻因人手不足而頭疼萬分,此番二十萬人手派遣過去,必可解決其人手不足的問題。”

    戲志才道:“不錯,主公佈局塞外,的確需要人手,非但建城,還要守衛城池,哪一樣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只是,這只是近處的能看得見的,文若再往遠處看呢?”

    郭嘉也忍不住了,道:“哦?難道大哥此舉真的是更有深意?”

    戲志才點點頭,道:“怕是如此。主公之才,深不可測,計謀之深遠,胸懷之寬廣,忠不及也。”

    荀彧道:“不知主公此舉,有何深意?還請志才兄指教。”

    戲志才道:“當初我曾與主公討論西北羌亂之事,說到西北羌人降而復叛,叛而復降,反反覆覆,空耗國帑無數時,主公曾談到過建設兵團。”

    荀彧道:“哦?何為建設兵團?”

    戲志才道:“始皇帝使尉屠睢發卒五十萬,為五軍。三年不解甲馳弩,使臨祿無以轉餉。又以卒鑿渠而通糧道,以與越人戰。”

    荀彧雙目一亮,道:“三十三年,發諸嘗逋亡人、贅婿、賈人略取陸梁地,為桂林、象郡、南海。”

    郭嘉也是聽得雙目放光,雙手扶著桌案,青筋暴漲。

    戲志才與荀彧說的是同一件事,只是戲志才所說,見於《淮南子·人間訓》,而荀彧所說,則見於《史記·秦始皇本紀》。所說的是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二一四年),發五十萬大軍進攻嶺南,修建靈渠運送糧草,並設立桂林、象郡、南海,最終統一中國。之後五十萬大軍全部定居嶺南,與當地人一同生活,逐漸融合的事情。

    這便是後世常說的民族大融合。少數民族入侵中原,建立王朝,移民中原,稱為民族融合;中原王朝四處擴地,遷移民眾到邊地定居,與當地人共同生活,逐漸同化,也是民族融合。

    其實遷移罪囚,安置在邊地,古已有之。統一嶺南的所謂“精銳之師”,其實都是當時的“社會渣滓”。《史記》中說得明白,發“嘗逋亡人、贅婿、賈人”實軍。所謂“嘗逋亡人、贅婿、賈人”,指的是曾經逃亡在外之人,入贅之人,商人。這三種人,在當時都是賤籍,或是家中窮困潦倒,社會地位極其低下。

    所以說,秦始皇當初征發這些人征戰南越,並讓他們在戰勝後定居在那裡,恐怕並非是有意識地進行民族融合,更多的想必是趁著戰爭的機會將這些當時所認定的“社會渣滓”剔除出中原,禍水南引。

    然而,相較於中國的這種民族大融合,近代以來以西方人所主導的所謂“融合”,卻殘暴而血腥地多了。

    可以說,當時的西方人的血管中流淌著野蠻的血液.

    在西方教皇准許下進行的有名的宗教性軍事行動――十字軍東征,也是充滿了殘酷和血腥的。

    連本該引導人向善的宗教,都支持這麼一場以清除異端的名義發動的所謂“正義”戰爭。在當時西方人的意識中,所認同的是非此即彼,他們的宗教教義便是如此。所有不信奉我的人,都是該死的異教徒。這是一種極具攻擊性的宗教,也是一種極具攻擊性的思想。因此新教徒才會受到排擠和壓迫,他們被迫來到新大陸,開始茹毛飲血的新生活。

    而近代的地理大發現,也是伴隨著流血和殺戮的。在這些地理大發現中的“探險家們”站穩腳跟後,便開始了對當地人的屠殺和掠奪,多少印第安人慘遭殺戮,多少種族慘遭滅族橫禍,又有多少黑人被抓捕,當做奴隸賣到美洲大陸,而又有多少人慘死在販運黑奴的木質帆船上。

    當時的西方人腦海中都是赤 裸 裸的吃與被吃,而極少有中國式的共存與和平。中國人可以和任何人和平共處,便是對於進京朝貢的邊地小國,歷代的中原王朝都會以數倍於其進貢物資價值的賞賜作為回報。

    這便是歷經幾千年屹立不倒的大國之風采,與近幾百年方驟然興起的“暴發戶”,本質上便是不同的。

    有人說培養一個貴族需要三代人的時間,而培養一個具有雍容與大度的大國心態和責任感,能夠與世界上其他國家和平共處的國家,則可能需要五千年。

    所以,對於中國近年來一直強調的“和平崛起”,許多西方人是無法理解的。

    何也?夏蟲不可言冰,蟪蛄不知春秋也。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1:37
第一百三十八章 抵達

    戲志才、荀彧、郭嘉,皆為一時人傑,提頭知尾,三人對郭斌的計畫都已瞭然。

    荀彧嘆道:“主公常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他又何嘗不是時刻在踐行此言啊!”

    戲志才道:“不錯,文若此去塞外責任重大,二十萬漢人北赴朔漠,先不說一路上吃喝拉撒一系列的工作,抵達之後的一番作為更是意義重大。文若心中可有成算?”

    荀彧道:“此時糧草既足,所慮者,只新城的建設和守衛問題。這二十萬人若都能安全抵達塞外,則建城的人手便不成問題,天子也下了允許建城的旨意,又有陽翟建築公司的人支持,想必城池可以很快便建設完成。”

    戲志才點點頭,道:“不錯,那麼安全問題呢?”

    荀彧道:“此次北上,主公將何曼交給我,想必也是考慮到了安全問題。”

    戲志才點點頭,道:“塞外之民,畏威而不懷德。張世平、蘇雙二人既在塞外搭好了烏桓部族的線,那便好好利用,最緊要的是剛去的半年時間。”

    荀彧同意道:“不錯,我打算一旦抵達塞外,安排好了護衛和建築的一干事宜,便讓何曼跟隨張世平與蘇雙二人前往各大烏桓部族。一是為了重申友誼,二是為了震懾宵小。恩威並施,方可收得奇效。”

    戲志才與郭嘉對視一眼,看向荀彧,眼中滿是激賞。

    郭斌將何曼歸到荀彧手下,命他隨著荀彧北上,也是處於安全方面的考慮。至於荀彧個人的安全,郭斌將隨身護衛他的郭大五人派了過去,何曼負責的卻是新建城池的安全。至於郭斌的護衛問題,自有隨身的五十個鐵衛負責。此時的郭斌,身繫陽翟縣十幾萬人的生死存亡,其安危,乃是陽翟集團的重中之重。雖然郭斌本人武藝超群,可戰場非同兒戲,個人的力量是極為有限的,所謂的萬人敵,也不是真的能親手斬殺一萬個人。

    因此,陽翟縣對於郭斌的安全問題,已經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嚴密的制度。非但在數量上增加到常備五十人,而且在護衛時間上亦有周全的安排。護衛總數有一百五十人,乃是從各軍之中挑選出來的武藝高強的猛士。分成三個組,每組五十人,採用三班輪休的制度。因此可以保證,郭斌的身邊時刻都有五十個武藝精湛的精銳衛士,而且有一百個可以隨時馳援的預備隊。

    以郭斌的武藝,便是深陷百萬大軍的圍堵之中,只要能緩得一緩,也是來去無礙。因此這一百五十個衛士目前的責任,便是迅速應對緊急情況,為郭斌提供反應的時間。然而,隨著戰事的發展,他們偶爾也會在郭斌的率領下親沖敵陣,所過之處,勢如破竹,在戰場上也闖下了赫赫聲名。

    烏桓人重視個人武勇,郭斌將何曼派了過去,正是便宜。

    此時,國內的戰爭主要是以剿滅黃巾軍為主,而何曼先前為黃巾軍的將領,讓他親臨戰陣則多有不便,而鎮守塞外卻正是再合適不過了。以他兩米多的身材,一身臻於化境的外家功夫,正可極大地震懾烏桓人。而何曼亦未曾辜負郭斌的期待,在塞外烏桓境內闖下了赫赫名頭,這就是後話了。

    黃巾降卒北上的路線,是經過郭斌與皇甫嵩、朱儁等人一同商議好的。因為目前的冀州遍佈黃巾軍,北上的隊伍便避開冀州,而從黃巾軍較少的並州北上,從雁門郡進入幽州,再由幽州北上塞外。

    這一路上雖然繞了不少,卻是相對安全的,也可保證糧道的暢通。

    不提荀彧如何召集人手,如何分派糧草,如何組織近二十萬人分批上路,只說郭斌一行往冀州而來。

    南北兩路大軍相互之間自然會有信件交通,以方便彼此間的配合。因此郭斌早已知曉盧植率軍高歌猛進,已經將張角所部精銳圍在了廣宗城中。

    廣宗縣地處古黃河、漳河沖積平原,地勢平坦,南北狹長,正是適合大兵團作戰之所在。而且歷史悠久,西周時為邢國故土,秦代屬鉅鹿郡。千古一帝秦始皇便是歿於此地,直到後世,尚有沙丘平台遺址供後人瞻仰。

    郭斌知道,歷史上盧植因為不肯賄賂受皇命前來視察的黃門左豐,而遭讒言,被羈押回京。可是他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時間,想要瞞著盧植賄賂左豐財物,卻是路途不通,有心無力。因此如今只能緊趕慢趕,希望能趕上罷。

    郭斌率七百騎兵一路飛奔,方在第四日趕到廣宗城外。只見不大的廣宗城外又以原木所制的柵欄圍了一圈兒,彷彿城中之城一般。這樣鐵桶一般的圍城方式,人既不得進入,更不用說支援的糧草等物了。關羽策馬來到郭斌身後,道:“盧中郎果然是文武雙全,只看廣宗城外這一溜營寨,便知道城內黃巾必無幸理。”

    郭斌點點頭,道:“盧中郎用兵穩當,這一番結硬寨,打呆仗的法子,頗有老將廉頗之風。城內黃巾大軍十五萬人,而城外官軍只有五萬,乃是以少圍多。城內坐吃山空,糧草損耗必巨,盧中郎這是想將廣宗城內的黃巾軍活活困死。”

    關張二人同時點頭,心中恍然。

    直到看見官軍大營中,繡著“北中郎將盧”的帥旗依然高高掛著,郭斌方鬆了一口氣:緊趕慢趕,總算是趕上了。

    來到營門外一箭之地站定,郭斌使人上前通名。那守門的軍官一聽竟然是潁川來的騎都尉郭斌,頓時肅然起敬,卻不敢立刻開門,只是派了一個小校前往中軍帳中通報,自己則從一側的小門中出來,前來給郭斌請安。

    南北兩路軍各自互通消息,南路軍大破二十萬黃巾軍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盧植軍中,騎都尉郭斌率領七百鐵騎將城外黃巾軍滋擾半月有餘,並有獻策之功的事情早在北路軍大營中傳遍了。與皇甫嵩一樣的想法,盧植也將郭斌的事蹟大肆渲染,將其塑造成英勇善戰,足智多謀的儒將形象,於軍中廣泛流傳。因此,聽聞是郭斌前來,眾人自然是畢恭畢敬,絲毫不敢有何不敬之處。

    與守門的軍官寒暄了幾句,便見營中大門被打開,一身儒生長袍的盧植竟親自騎馬出寨迎接。

    郭斌大驚,滾鞍下馬,急忙上前幾步,攀住盧植的韁繩,口中道:“郭斌拜見先生!”

    只這一句話,盧植便覺得心中熨帖。郭斌年紀雖輕,卻是身為統帥七百越騎營的騎都尉,又新立大功,名聲傳遍華夏,可稱得上是春風得意。用後世的話說,那就是鑽石王老五了。盧植沒想到,郭斌竟絲毫不見張揚跋扈,在自己面前依然是如此畢恭畢敬,如侍師長。

    郭斌率軍來援,自然要大肆宣揚,這於提振士氣頗有益處。因此盧植將除了糧草前來時方打開的營寨大門打開來迎接郭斌,很大程度上是為了製造聲勢。然而,看了一臉孺慕之情的郭斌,盧植頓覺心懷大暢。

    在這個時代,不管是誰,只要是上了戰場,便難以拍著胸脯說定能活著回來。盧植身為大軍主帥,地位尊崇,安全上還好說,可郭斌則不一樣。聽了他身率七百騎兵夜襲二十萬黃巾大營的消息,盧植亦不由得為他捏了把汗。

    戰爭不是說評書,夜戰哪裡是那麼好打的?況且郭斌所率皆為新兵,如何能如臂使指,指揮得當?他本將郭斌作子侄看待,因此到底為他暗暗憂心了好多天。見到灰頭土臉,顯然是奔馳了多日的郭斌,盧植便是性情再剛毅,也不由得暗暗感動。

    他軍中方收到南路軍大勝的消息不過三四日,郭斌便已到了廣宗,可見是戰事剛一結束,安排好後續,便揮軍前來。其實郭斌最合理的行為是繼續跟隨皇甫嵩南下,或者跟隨朱儁前往宛城,剿滅黃巾殘部。

    因為南路黃巾主力已經被破,所餘黃巾軍士便成不了大氣候了,趁著大勝的氣勢,以狂風掃落葉之勢極速撈取功勞,方是正途。可郭斌放棄這個機會,而是前來廣宗啃張角這塊硬骨頭,實在是“不智”之舉。

    說張角所部是硬骨頭,卻並非是信口胡言。冀州本來便是太平道的根本所在,太平道教徒數以十萬計,再加上馬元義之前組織荊州與揚州的太平道信眾北上,因此冀州的黃巾軍無論是人數還是戰鬥力,較之潁川的黃巾軍都要高出一大截。

    而且廣宗城中有張角和張梁把守,此二人一稱大賢良師,一稱人公將軍,威望卓著,士可以為之效死力。因此城中的黃巾軍,在戰鬥意志上,也較之潁川郡的黃巾軍要高出一截。

    所以說,廣宗城內的十五萬黃巾軍,方是黃巾軍最精銳的力量,是黃巾軍的根本。若將這十五萬人全殲,黃巾軍便真的是煙消雲散了。而盧植能以五萬兵力,將張角的十五萬大軍逼入小小的廣宗城中,可謂手段謀劃皆為上乘,讓人不得不佩服。

    若任由著十五萬大軍四散在中原,則勢必各地烽火。屆時官軍便會忙於各地救火,焦頭爛額,若再持續個一年半載,則朝廷威信盡失,大漢王朝說不定真的就危險了。因此,要說在剿滅黃巾的戰鬥中 功勞最大的人,首推盧植。

    (作者註:潛陽不信上帝,因此聖誕節是不過的。只在此,祝願各位新年快樂,身體健康,事事順心。)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1:37
第一百三十九章 豬隊友

    下午,廣宗城外營門口的一番寒暄,自然是驚動了整個官軍大營。當日夜裡,大營中五萬大軍便無人不知在長社城外大破黃巾二十萬大軍的伏龍亭侯帶著麾下騎兵馳援而來,營中自然是一片沸騰。

    而郭斌意想不到的是,他在大營中竟見到了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劉備。

    他原以為,沒有了關羽和張飛的武勇,沒有了張世平和蘇雙的財力資助,劉備這個只會哭的所謂皇叔,便可能一輩子做一個織席販履的老百姓了。可是哪裡想到他竟然真的憑藉自己的努力,趁著黃巾亂起的機會進入了盧植的軍中?

    史書上描寫劉備兩耳垂肩,雙手過膝,目能自顧其耳,面如冠玉,唇若塗脂。因此,現代人對劉備形象最深刻的印象怕便是他那過人的雙臂長度和過人的耳朵了。要說臂展長的人,在後世NBA中便並不鮮見。赤腳身高1.93米的新奧爾良鵜鶘隊得分後衛泰瑞克·埃文斯,便有2.11米的臂展。雙臂雖尚未過膝,卻也快夠得著了。

    而眼前的劉備,卻是典型的好面相。兩耳垂肩並非真的是兩個耳朵像破抹布一般耷拉到肩上,而是耳垂寬厚,就像要往肩上垂下來一般。說“目能自顧其耳”也不是說兩個耳朵像圍巾一般,一耷拉眼皮就看得見,而是說他的眼睛細長,彷彿能看到耳朵一般。唇若塗脂,指的是嘴唇厚而有光澤,像塗了油脂一般。這種耳朵、眼睛、嘴,在面相中乃是大富大貴之相。

    經盧植介紹,郭斌方知道眼前之人便是劉備,又聽他一番講解,才知道究竟。卻原來是朝廷召各地義士剿滅黃巾軍的詔書下到涿郡,劉備看了榜文,心中感嘆,回家想了一夜,覺得男兒當立志報國,遂集結了近百個好漢,前去投軍。因這近百人各個武藝高強,很是立了幾個大功。後來幽州事了,劉備聽說乃師盧植在廣宗與黃巾軍對峙,方引軍前來相助。

    郭斌聽了,心中暗嘆,是金子到哪裡都掩蓋不住其光芒,看劉備無錢無勢,卻依然能集結近百個好漢投軍,可見他確非一般人可比。遂很是積極地與劉備相接納。劉備對郭斌也是久仰大名了,再加上盧植這一層關係,二人更顯親近。

    郭斌雖然知道盧植脾氣極為執拗,卻也不得不旁敲側擊地詢問關於朝中遣使視察之事。得知黃門左豐索賄無果之事,郭斌頓時無言以對:果然還是來晚了。

    雖不好說什麼,郭斌還是提醒盧植要小心小人中傷。自古大將領兵在外,最怕的便是朝中不靖,盧植一代儒宗,對這些自然是知之甚稔。可他就是如此執拗倔強近乎固執的性子,而且對於宦官向來殊乏好感,他雖非黨人,對其氣節卻是極為推崇,而且本身便是士人階層,自然對站在台前迫害士人的宦官沒有好感。

    因此,盧植便是知道此次左豐會向天子進讒,卻依舊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如今天下危亡,四處烽煙,若在平日裡,天子聽信宦官讒言,那還情有可原,畢竟是太平盛世嘛,天下人講究的就是生活情調,因此古玩、玉器、美酒,乃至詩詞歌賦等娛樂性極強的奢侈品消費便極為流行。而能夠帶兵打仗的帥才將校,便不大受人待見。

    可如今大漢天下危在旦夕,天子一夕三驚,怎麼還會聽信宦官讒言?天下三路大軍,共九萬人,有五萬在盧植手中,此時的盧植當真是位高權重。再不消一個月,城內糧食必然用盡,屆時有著源源不斷軍糧補給的官軍,全殲黃巾軍是必然的結局。若等他攜大勝之勢歸朝,恐怕便是大將軍何進都要退避三舍。因此,他哪裡會將一個小小的黃門放在眼中?

    可是郭斌只能說盧植是一個好軍事家,也是一個儒學大宗匠,卻並不是一個好的政治家。一個好的政治家,其行為的基本原則是:“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絕大多數身居高位之人,絕非每日裡板著臉的,他們會用盡一切所能在公眾之中取得好感,而絕不會放任自己的情緒去無謂的得罪任何人。而當舉手之勞便能幫到人的話,也肯定不會放棄博得人好感的機會。

    而左豐身為天子使者,此番來到軍中便是代天巡狩,不尊重他便是不尊重天子。若真是黃巾起義最初的一個月裡,劉宏可能真的不會計較盧植的一點禮數,因為那時候烽煙遍地,黃巾軍摧城破縣,所過無不望風而降,聲勢極為浩大。天子急需要能夠帶兵打仗的人才,為他守衛天下。因此郭斌當時藉著機會上書請求去除黨 禁,會迅速得到天子的贊同,天子何嘗不是等著哪個重臣提出這個建議,以團結天下豪門,共抗黃巾呢?

    可是,如今形勢不同了。

    盧植早期與黃巾軍張角所部作戰,連戰連勝,官軍聲勢大振;後來南路軍也傳來大勝的好消息,二十萬大軍一夜之間便被官軍擊潰。因此,在劉宏的心中,產生了黃巾軍不堪一擊的假象,彷彿黃巾軍當初的浩大聲勢只是因為朝廷措手不及罷了。如今官軍緩過氣來,黃巾軍自然是節節敗退,完全不是對手了。故而,南北兩路軍的三位中郎將的地位便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其功勞似乎也不是想像中的那般大。

    只怕,如今在劉宏的心中,只要官軍出馬,不拘主將是誰,定可將黃巾軍手到擒來。因為黃巾軍在舉事初期所犯的低級錯誤實在是太多了,簡直低級到可笑。不說長社城外波才所部治軍之松,單說如今所謂的大賢良師張角的十五萬黃金精銳,竟然能被盧植率領五萬官軍便逼入廣宗城中,便可看出黃巾軍中實在是沒有幾個懂得用兵的人才。

    兵法有云:“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講的是要圍城,得需要敵方十倍之兵力,方行得通。可如今黃巾大軍竟然被己方三分之一的兵力困在的小小的廣宗城中,可見當初黃巾軍確實是嚇破了膽,方顧不得其他,紛紛進入堅城避戰。

    若是黃巾軍只以五萬人進入廣宗城中,而剩下的十萬人則分成兩部,分別依城立下營寨,互為犄角,則官軍只能分兵相待,斷不會出現如今以少圍多的尷尬局面,官軍也不可能完全斷絕了黃巾軍的糧道。

    若是那樣的局面,黃巾軍只需要修整個十天半月,待士氣回覆後,即可再次與官軍決戰,而不會出現如今官軍將廣宗城圍得水洩不通,十五萬黃巾軍困守孤城的窘境。這樣的情況下,黃巾軍人人知道城中糧食有限,士氣只有一日日地削減。便是城中真的有供應大軍十年的糧食,也擋不住困守孤城的絕望。要知道,他們是反賊,天下還是姓劉呢!他們便是黃巾軍的主力,沒有人會來支援他們的!

    這種身陷絕境的恐懼只會日日消磨大軍的士氣,使得黃巾軍愈發不堪一戰。因此,可以說盧植目前為止的戰術都是極為合理的,也是最為穩妥地徹底消滅黃巾軍的方法。然而,再精明能幹的老司機也抵擋不住作死的“好隊友”。在勝利在望的時刻,總有人頭腦不是那麼清醒的,恐怕劉宏就是個頭腦不太清醒的隊友了。

    因此,郭斌來到廣宗前線的第二日,朝中罷免盧植的聖旨便到了軍中。

    聽黃門讀罷聖旨,盧植固然是氣得雙手發抖,郭斌更是怒氣勃發。只一揮手,關張二人便帶著一眾手持大盾的護衛將眾人圍在核心,將一旁的劉備亦嚇了一跳。劉備上前攀住郭斌,道:“賢弟,這是何故?”

    郭斌道:“玄德兄不必驚慌。”便轉頭對著宣讀旨意的小黃門,道:“可是黃門左豐向天子進了讒言?”

    五十個身披鐵甲,手持鋼盾的衛士將此地為了個水洩不通,而且一個個殺氣騰騰,顯然手下都有過不少人命。前來傳旨的小黃門久在京中,哪裡見過這陣勢?早已嚇得面如土色,不復出來時自矜天使的傲慢。他也聽過郭斌的凶名,在長社時便敢率七百人闖二十萬黃巾軍的大營,戰後還敢將右中郎將朱儁的帥帳給圍住,可見是個桀驁不馴,膽大包天的主。

    當下,只得結結巴巴地道:“回,回伏龍亭侯的話,小人,小人只是傳旨的黃門,於朝中大事哪裡曉得那麼清楚啊。”

    這時,盧植也回過神來,道:“好了,潛陽,不必過於為難他。我是否有罪,朝廷自有公論,哪裡輪得到你如此?”

    郭斌卻依然是怒氣填膺,道:“不可就如此便算了,待我率軍進京,將那左豐小兒斬了,以慰死國將士在天之靈!”

    盧植喝道:“潛陽,休得胡言!朝廷大事,豈同兒戲!我此次進京,諒來無事,你只專心絞匪即可,不得胡作妄為!”

    見盧植髮怒,郭斌只得諾諾稱是。便轉頭對那小黃門道:“聖旨上可曾說過,是何時啟程?”

    小黃門哪裡敢催促?只得唯唯諾諾地道:“未,未曾言明。”

    郭斌點點頭,道:“嗯,你先退下吧。待過幾日,新任的大軍統帥抵達大營,我自會隨你一同進京。”

    小黃門有苦難言,奈何形勢比人強,他哪裡還敢回嘴?只得心中將左豐罵了個狗血淋頭,口中諾諾稱是。盧植也是憂心戰事,遂未反對郭斌的提議,只是再也不進帥帳了。

    郭斌見形勢緩得幾日,當即手書一封,命令關羽率人快馬往潁川奔去,交到皇甫嵩手上,自己則擬一路護衛盧植進京。

    直到此時,郭斌方深感歷史的車輪沉重而不可抗拒。他如此努力,上躥下跳近一年之久,本來覺得自己將京中太平道的總部端了,說明歷史並非不可更改。然而直到此時,他如何努力亦改變不了盧植的命運,方幡然醒悟,他的力量還是太過弱小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1:38
第一百四十章 回京

    五日後,新任的東中郎將赴任,赫然便是郭斌的熟人,河東太守董卓。

    董卓少好俠,嘗游羌中,性粗猛有謀。而且他不僅體魄健壯,力氣過人,還通曉武藝,騎上駿馬,能帶著兩隻弓箭,左右馳射。所以說,任何一個能在歷史上留下姓名之人,都不是僥倖。中國近代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上海黑 幫巨頭杜月笙,發跡前也因一手削鴨梨的好刀法,人送外號“水果月笙”。

    此時的董卓,由河東太守任上拜為東中郎將。太守秩俸二千石,中郎將秩比二千石。漢郡守俸祿為兩千石,即月俸百二十斛;而比二千石,則為月俸谷百斛。不要小看這二十斛粟米的差距,這非但是實際利益上的差距,更是地位的差距。

    《漢書·律歷志》記載:“量者,龠、合、升、斗、斛也,所以量多少也……二龠為合,十合為升,十升為斗,十斗為斛。”

    斛是一種量器,呈直口直壁的圓筒形,平底,腹兩側各有一柄。東漢的斛,尺寸為:高24.5、口徑36、底徑34.4、深22.6釐米。根據1976年6月1日國家計量局度量衡史小組用小米所測,東漢時期,一斛的容量為20420毫升,即20.42升。

    根據史學家們對《居延漢簡》的研究,大致可以知道漢代西北邊疆的士兵每月的口糧,約為三石三斗三升。石與斛等同,二十斛約相當於六個邊軍士卒一個月的口糧。而為了鼓勵戍卒家屬到居延安家,家屬也發給口糧,所以有“家屬名籍”。只是家屬的口糧較之正卒則要少許多:一歲的每月一石,二歲至十歲的每月一石六斗,十七歲以上為二石六鬥一升。因此,可以知道,邊卒每月三石三斗三升的口糧,肯定是有餘裕的。

    而在前線,士卒能發到手中的糧食,則肯定不會那麼多了。

    因此,你即便是在漢朝做到了省部級高官――太守,以你每個月的一百二十斛粟米,也僅僅能夠養活三十六個邊軍。若再加上幾個俸祿肯定超過戍卒的屬官,可能你一家人都要吃不飽飯了。

    而且做官做到這個份上,大都是家中有田的大地主豪族,也沒有人會在乎那二十斛粟米。然而,官場最看重的卻是論資排輩,二千石與比二千石之間的差距,便實在是大得很了。

    所以說,董卓從二千石的河東太守拜為比二千石的東中郎將,可以說是降職了。然而,從兩者的地位與實權上來說,卻是翻了過來。

    太守為一郡的最高行政長官,除治民、進賢、決訟、檢奸外,還可以自行任免所屬掾史;而中郎將,則為武官,秦置中郎,至西漢分五官、左、右三中郎署,各置中郎將以統領皇帝的侍衛,屬光祿勳。

    大漢朝一百零五個郡國,便有一百零五個郡太守與國相,而天下間能率領大軍剿滅黃巾的中郎將,則僅有三人。

    這樣一對比便明確得多了,太守官秩比中郎將高半級,為一地的行政長官,主管民政;而中郎將官秩雖低半級,卻是皇帝侍衛的統領,地位極其尊崇。若換成今天的話來講,太守,約等於如今的市長。而若將光祿勳比作中央警衛 局局長的話,中郎將則相當於如今的中央警衛 局下屬的中央警衛營的長官。

    然而,不要小看這個中央警衛營,它可是正師級編制,軍銜大多為少將,手下都是傳說中的“中南海保鏢”。

    若以此做類比,中郎將其實是極得天子信任的重臣才得擔任,名位雖不甚高,卻極為尊貴,乃是“中央的人”。因此,盧植、皇甫嵩、朱儁被拜為中郎將,統領大軍剿滅黃巾,更多的是榮譽。而且,若表現得宜,回朝後往往會高昇,這也是某種意義上的由中央下放到地方,再由地方上調到中央的陞遷模式。

    所以說,董卓這個中郎將的含金量,比起河東太守,則是要高得太多了。不用打聽,郭斌用腳後跟想都能知道,董卓這一番陞遷,背後肯定有貴人使勁兒了,而這貴人,想必便是何進。

    可以說,此時的董卓那是位高權重,春風得意。然而,或者是基於一個高級官員所應有的矜持,或者是出於對盧植身份的忌憚,董卓表現得極為謙遜。而見到郭斌後,更是著力結納,讓僅在何進府上見過一次的郭斌很是受寵若驚,起碼表面上是這樣的。

    接任者已到,盧植便再沒有理由滯留在大營中。因此,郭斌當日便護衛著盧植往京城行去,劉備因白身,不受董卓待見,也一路隨行,服侍盧植甚是慇勤。

    其實董卓最先是想讓郭斌留在軍中效力的,按照道理來講,郭斌也應該留在廣宗軍中。為什麼呢?因為郭斌與劉備的身份不一樣,劉備是白身,他進入軍中助陣,是道義,而他事畢而去,則也是其自由。

    而郭斌則是天子親封的伏龍亭侯,以騎都尉統領越騎營七百騎兵,是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的官軍,而且所統領的軍兵,雖是他自己招募,卻是實打實的中央軍。中央軍就要有中央軍的責任與擔當,就要有中央軍的紀律性。郭斌前來廣宗城,是受皇甫嵩所派遣,名正言順。而若要執意護送盧植進京,則名不正言不順,頗有點兒恃寵而驕了。

    所幸,他與董卓尚有一面之緣,而且何進的面子也在裡面。知道郭斌放心不下盧植的安危,而一路上卻是也是盜賊遍地,危險重重,董卓便樂得做個好人,給了郭斌一道將令,著其一路護送前北中郎將盧植進京,不得有誤。這樣,郭斌便名正言順地護送著盧植南下京師了,可見有時候有點關係也是能省卻許多麻煩的。

    前來傳旨的小黃門倒是識趣,既知道盧植在士林的地位,也曉得郭斌此人並不將自己和自己帶來的一百羽林精銳放在眼中,一路上很是配合郭斌。郭斌說走他就走,說停他就停,連桎梏都未曾給盧植戴上。

    所謂“桎梏”者,又被稱為“械”,所謂“受械”,便是“桎梏之”之意,即給他戴上手銬腳鐐。“桎”為木製腳枷,“梏”為木製手銬。押運之人只要不將囚犯放跑了,途中便是不戴上桎梏也是無妨的,因此小黃門此舉,倒不算是違規。

    然而,郭斌也很是領情,每日裡除了行得慢一點,其他的倒是面面俱到。

    郭斌所部七百騎兵,外加一百五十個護衛,加上隨著小黃門前來的押運盧植的一百羽林精銳,九百多人浩浩蕩蕩地自官道上緩緩地往京城行去。一般來說,要上午九點多才出發,走上約莫一個小時,到了十點多天氣稍微有點兒熱了,便下令紮營,於是眾人就開始盡情享用美食。而下午總是要到四點多,太陽漸漸西陲,方開拔,走上一個時辰便又要紮營,因此行程實在是慢得可以。

    因為黃巾軍主力大多面臨官軍的圍困和對峙,沿途的一些小的流寇土匪見了郭斌一行,人數既多,裝備也極為精良,更全都是騎兵,便沒有人敢前來找不自在了。因此,一路上郭斌軍中或是拿出醃製好的肉乾,或是早早地派遣士卒四散開來獵殺飛禽走獸,將一眾羽林精銳養得胃口刁得很了。

    要知道,便是在京師洛陽城裡,便是中等的家庭也不是每天能吃上肉的,一個油水不太豐厚的職位,便是高官,也不一定有錢買肉吃。因為京中物價騰貴,人們又都好個臉面,於穿衣雖頗為講究,在外人看不見的吃飯上,便不是那麼在意了。

    況且越是高官,越是要講究排場,要有僕婢裝點門面,有的要養著屬官,有的還要提防著前來打秋風的窮親戚,日子便更是難過。況且天子腳下,貪 腐便不可過於放肆,否則給人抓住,輕則罰俸,重則革職或是受刑罰,那可是吃不消的。

    你以為京中百姓都跟地方上的愚夫愚婦一般,懦弱好欺的?君不見,如今便是北京的出租車司機都能就高層政 治說出個一二三來?東漢國祚傳承二百餘載,京中真正的赤貧之人是極少的,便是家境貧困的,也大多是落魄的官員或是富商的子弟,宗室便是再落魄,也有朝廷出錢養著。

    因此,此時的京師洛陽,民眾的識字率毫無疑問是漢朝最高的,便是潁川郡也是望塵莫及。說“居京城大不易”,是極為有道理的。因為你不知道哪個在胡同口曬太陽的老大爺竟是退伍的少將,或者在菜市場賣大白菜的大娘竟是哪個高官的“窮親戚”。若不是真的權勢滔天的主,誰在京師都要悠著點兒走路。

    這些常年在京師憋著的羽林精銳,隨著郭斌的部隊,那是吃得暢快,玩得暢快。在軍中,郭斌定下了規矩,不得飲酒,不得狎妓,不得賭博。因此,娛樂項目便成了唱歌。用不了幾天,郭斌軍中流傳最廣,最具人氣的《男兒當自強》便被這些羽林精銳學了去。

    要說他們也不是沒聽過這歌兒,可畢竟是道聽途說,不是在與陽翟縣有聯繫的商人處聽說,就是在勾欄中的小姐姐們哪裡聽到的,哪裡有郭斌軍中傳唱的正宗?要知道,這個時代的歌曲,既沒有磁帶,也沒有cd,更沒有酷狗,想要學會唱歌,只有口口相傳。因此,會唱歌也是見多識廣的表現,是一項了不得的技能。

    就這樣,這一百名羽林精銳此次前來廣宗,除了收穫到美食和每人一套陽翟縣軍裝,最大的收穫大概便是學會了這首在京中也極為流行的《男兒當自強》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1:39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官軍敗

    在郭斌的帶領下,原本三四日便可抵達的路程,到第三日上,方走了一半。這一日天剛過午,眾人吃過豐盛的午飯,正在樹蔭下乘涼。

    要說那一百羽林精銳知道此去是逮捕人犯的,可是這人犯身份極為特殊,眾人原沒想著能撈到什麼好處。

    可哪裡知道,出了郭斌這麼個奇葩,非但這一路行軍專挑風景秀麗處走,每天還只走一個半時辰。非但如此,每日竟吃三頓飯,而且頓頓不缺肉,這才過了三日,許多人已經髀肉復生了,便是在京中訓練,也沒這般好日子過啊!

    這還不算,伏龍亭侯竟還承諾,待到了京中,每人會領到陽翟服飾正版的制式軍裝一套。這一套軍裝,價格高達兩千錢,可是實實在在的奢侈品啊!雖然許多商戶見陽翟服飾賺錢,紛紛模仿其樣式,製作出了許多價格低廉的仿製品,可不知為何,卻總是不盡如人意。因此,這些仿製品未曾得到京中貴族的認同,要買最正宗,最細緻,款式最新的陽翟服飾,還是只有去其門店裡才能買到。

    而且其門店中非但有成衣,適合大眾穿戴,更可供財力雄厚的貴族或富商定製,滿足其特殊要求,還可定製最新出品的軍官服飾。也不知道人家的裁縫是怎麼制的衣服,穿起來就是那麼的合身,不但不肥不瘦,穿起來人還顯得特別精神。

    武職的官員那是不用說了,便是文官,也多會到陽翟服飾定製一套這種短襟的服飾。聽說,因為太子劉辨的推廣與宣傳,再加上士林中身份尊崇的那幾位的推重,大將軍何進上書朝廷,由天子親自下旨,令陽翟服飾為太學生射擊專門服裝,並長期提供這種服飾的成衣。

    這非但是極為榮耀之事,也是意味著極大的經濟利益。若這樁買賣真的成了,陽翟服飾真的能為太學生設計出合適的服裝來,那麼天下的儒門子弟將都會以穿這樣的服飾為榮,就以如今的價格,那盈利可真是不可預測了。

    誰能想到,這個年紀不大的小相公怎麼就那麼聰明,真是將天下賺錢的買賣想盡了。

    郭斌不知道這些羽林精銳心中所想,他盯著來時的方向,看到一片煙塵緩緩地向他們靠近,逐漸連馬蹄聲亦聽得清清楚楚。

    看漸漸近了,郭斌一打手勢,便有十個騎兵翻身上馬,將來人攔了下來。帶到郭斌跟前,卻原來是廣宗大營處派來的求援使者。

    那使者自然也識得郭斌與盧植,雖然按照道理,這種軍事機密是不能說與外人聽的,可這兩個人一個是廣宗城的前任主帥,一個是極得天子恩寵的官場新貴,那使者又不是傻,怎麼會瞞著他二人?於是忙將廣宗的戰況一通分說。

    原來,自盧植去職後,董卓一改當初盧植穩紮穩打的作戰方式,命令軍士主動進攻,卻是頓兵城下,勞而無功,更是被黃巾軍組織精銳,突出廣宗城外,很是打了幾場像樣的防禦反擊戰。官軍本來便兵少,此番連遇挫折,軍士折損五千餘人,若不是盧植之前的營寨結得紮實、佈置妥當,怕是官軍連廣宗城下的營寨都要丟了

    聽了這個消息,郭斌與盧植對視一眼,心中滿是無奈。自古以來,蕭規曹隨最是難能,尤其是官場上,新官上任更是非要做出一點政績出來,方能顯出自己的本事,否則便彷彿比不得前任一般。

    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非要做得與前任不一樣,要進行改革,便是要顯出自己的能耐來,否則就成了因循守舊、固步自封。

    無論是京城的天子,還是從河東遠遠趕來上任的董卓,只看到了黃巾之亂初期,官軍的幾場大勝,卻何曾知曉官軍在裡面付出的努力?因此,他們竟真的將黃巾軍當做軟弱可欺的山賊了,疏忽大意之下,董卓固有此敗。

    其實也不能過分苛責董卓急切,犯了當年趙括的錯誤。要說董卓多年在西北帶兵,能積功做到河東太守的位子上,雖然有貴人扶持的功勞,卻自然也不是不知兵的莽夫。可是天子之所以將盧植撤職查辦,給出的理由是頓兵不前,判處減死罪一等(即無期徒刑)。

    因此,董卓肯定要極力避免盧植所犯的“錯誤”,聽從天子的意思,積極進攻的。因此,造成了官軍傷亡頗巨的惡果,才使得黃巾軍得以趁機突出廣宗一部分。董卓這一番大敗,損失了五千人,所造成的直接惡果,便是官軍士氣大沮。在這個時代,一支軍隊一旦沒有了士氣,便是有再好的訓練,再精良的裝備,其戰鬥力也是不值一哂。

    因此,經此一戰,圍困廣宗城已經可以說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了。廣宗城中主力雖然尚在,卻無法阻止部分太平道人流竄中原,這無疑給完全剿滅黃巾軍的戰爭留下了一個極大的尾巴。

    此後各地賊寇隨便佔個山頭都敢稱自己是黃巾軍,毫無疑問,與此戰董卓的決策失誤是有直接關係的。

    放那信使疾速進京報信,郭斌便命令士卒加速前進。

    想必拖延了這麼多天,關羽早已將信件交給了皇甫嵩,而皇甫嵩為盧植求情的奏摺恐怕也擺在了天子的案頭,只要董卓戰敗的消息傳到京師,盧植被無罪釋放便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因此,郭斌進京的一行人,也沒有了繼續拖延的必要。

    這一番加快速度,不幾日便進入了洛陽境內。到了京師,郭斌先去將盧植安頓好,並上下打點一番,方去繳了董卓的將令。

    盧植諄諄囑咐郭斌,道:“董卓屢戰屢敗,朝廷必難相容。董卓既罷,恐怕也不會啟用老夫。而皇甫義真方在長社大勝二十萬黃巾賊寇,功勞蓋世,聲勢震天,朝廷必然會啟用他前往北線,對戰黃巾主力。”義真,便是皇甫嵩的表字。

    擺擺手止住要說話的郭斌,盧植繼續說道:“皇甫義真將你作子侄看待,你又曾於長社在其手下任職,彼此想必都熟悉。待你繳了將令,可求去廣宗繼續剿匪。皇甫義真久居邊地,熟悉兵事,你在他手下必可一展所長,為朝廷立下殊勛!”

    聽了這一番話,郭斌不由得對盧植的眼光和見識肅然起敬。他自然知道歷史上盧植被問罪,董卓又接連戰敗後,便是皇甫嵩接替了北路軍的指揮權,並帶領著北路軍剿滅了盤踞在冀州的黃巾軍主力,大致完成了剿滅黃巾軍的重任。然而他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後世發達的互聯網,是因為《三國演義》的流行和各種評論三國的書籍和視頻的廣泛傳播,並不是他真的具有了洞穿這個時代的深邃的眼光、敏銳的洞察力和嚴謹科學的超越常人的邏輯推理能力。

    而盧植竟然能通過對各種信息的分析,敏銳而準確地察覺到未來的政治走向,他所憑藉的,自然是真本事了。

    原本郭斌的計畫,就是率領大軍送盧植回京後,再返回廣宗。屆時,想必皇甫嵩應該也抵達了廣宗戰場。待與皇甫嵩匯合後,如何攻取廣宗城,便另有計較了。

    待安置好盧植在牢中的一應吃住事宜,郭斌便飛馬往蔡邕府上行去。不只是為了拜見對他極為看重的文壇領袖蔡邕,更是為了有一樁關於太學的事情,需要郭斌與蔡邕面談。至於為了何事,便是太學生的校服了。

    這一件事,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說是天子親自下詔,命郭斌的陽翟服飾為太學生定製校服。空穴來風,自非無因。這件事,已經基本上有了眉目了。不是天子劉宏不知道輕重,明明是黃巾亂起,江山社稷危在旦夕的時刻,卻要搞這些虛的。其實,這又何嘗不是天子結好士人,乃至結好天下世家大族的手段。

    天下的世家大族,大多以詩書傳家,因此家學淵源便是對其極為貼切的評價。許多有條件的世家,便往往會輸送族中的優秀子弟進入太學,朝廷會擇其中優秀的直接補官。這也成了豪門子弟入官的一條途徑。

    因此,太學極受世家大族所看重,至漢質帝時,太學生人數已有3萬餘人。而太學生一旦有了固定的校服,無論走到何處,便都會受人尊敬,這也是能進入國家最高學府的一種福利吧。

    因為太學生過多,郭斌想要免費為其提供校服的打算自然是不合理的,故改成以成本價為太學提供校服。因此,每套校服郭斌只收取七百錢。這其中不僅包含了收購毛氈的費用,還包括了加工所產生的費用,如人工費,場地使用費等。他此次拜訪蔡邕,便是為了與其敲定太學校服的樣式。

    蔡邕一代大儒,博古通今,熟悉典故,通曉經史,於各朝禮制更是有很深的研究。因此,天子便將裁定太學校服樣式的重任交到了蔡邕的頭上,命郭斌與蔡邕共同擬定校服樣式,然後上報給朝廷,最後由天子親自定奪。

    蔡邕在士林中威望素來極高,自立定《熹平石經》之後,更是獲得了太學生的尊重,再加上平日裡偶爾也會去太學授課,由他與郭斌共同初步擬定太學校服的式樣,正是極為合適的。

    然而,待郭斌來到蔡邕府外,卻發覺事情不對勁,只見幾個蔡府的僕人正忙著將正門的大紅燈籠摘下來。

    大驚失色下,郭斌滾鞍下馬,來到近前,拉著一個熟識的門房顫聲道:“這是何故?府上可是,可是出了什麼變故?先生他,先生他還好嗎?”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1:40
第一百四十二章 噩耗

    蔡邕府上這門房自然是對郭斌極為熟悉的,見到郭斌先是一驚,然後大嘴一咧,哭喪著臉,道:“郭公子,老爺沒事兒,是小姐,小姐可憐啊,剛成婚沒有幾日,姑爺就沒了!”說著已然帶了哭腔。

    郭斌聽說蔡邕沒事,心中便是一定。歷史上蔡邕是因為董卓死後,去哭董卓,方被掌握大權的王允下令處死的,可那應該是八年之後的事情了。如今深深體會到歷史車輪的沉重與難以逆轉的郭斌,無論如何亦不會相信一直處於京師,身體尚算康健的蔡邕會提前去世的。

    此時的郭斌,又不禁暗暗慶幸,歷史是如此的沉重而無情,又是如此的難以逆轉。

    等等,小姐?姑爺?一時間,郭斌腦海中彷彿一道閃電劈天而降,將他震得呆立當場。

    蔡府的小姐只有一位,那便是蔡昭姬,而所謂的姑爺,自然是蔡昭姬的相公了。率領越騎營離京前往陽翟縣剿滅黃巾賊之前,郭斌還囑咐虎子準備賀禮來著,自然知曉蔡昭姬的相公是誰。

    竟然是衛仲道!衛仲道竟去世了!

    要說歷史上衛仲道英年早逝的事情,郭斌不是不知道,他在將蔡昭姬娶過門之後不久便去世了,而蔡昭姬亦因為衛家人以為她命硬剋夫而飽受白眼,在衛仲道死後便回了娘家。可每當郭斌看到衛仲道那略顯瘦弱的小身板中透出的堅強與倔強,他那謙和卻帶著堅毅的笑臉,以及奮發向上,努力樂觀的精神狀態,郭斌怎麼都無法相信衛仲道竟會英年早逝,因此而每每刻意迴避此事。

    郭斌自穿越到東漢末年以來,所遇到之人不少。能與他搭得上話的,大多數在這個時代都稱得上超凡傑出之人。無論是寬厚的袁紹,多謀的曹操,謙和的劉備,勇猛有謀算的孫堅,粗豪中帶著精明的董卓,剛毅倔強的盧植,謙和瀟灑的蔡邕,睿智豁達的司馬徽,放浪多謀的戲志才,穩重闊達的荀彧,謹慎堅毅的趙雲,忠勇仁義的關羽,粗中有細的張飛,沉穩隱忍的陳到,都稱得上此時的人傑。

    然而,與這些人相處,本便是因為事業上的合作和理想上的同步。他們有的是部下,有的是可以合作的朋友,有的是值得尊重的師長,而只有見面次數寥寥可數的衛仲道,是唯一一個能稱得上是好友的人。

    郭斌與衛仲道初相識,是在時任河南尹的何進府上的宴會中。當初郭斌與董杏兒在洛陽城外遭到青袍怪客的襲擊,郭斌為了保住兩人的性命,勉強使用玄龍槍,致使臟腑受傷,而袁術利用這個機會,向郭斌挑戰。當初只有衛仲道一人大聲為郭斌喝彩,大聲斥責袁術,便是曹操與袁紹,或是顧忌身份,或是因為對郭斌的信任,都未曾如此。

    要知道,袁術可是汝南袁家的嫡出公子,按照此時的習俗和法律,他是袁家以後當之無愧的當家人。袁家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其在朝中、在野的勢力大得可怕。為了郭斌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山野小子,得罪了汝南袁家,衛仲道實在是“傻”得可以。

    後來郭斌到景室山去尋華佗求醫,還是拜託了荀彧與衛仲道代自己照看京中的郭府。因為當時的郭斌剛剛得到天子召見,並得天子親自下旨,封伏龍亭侯、陽翟令,前來拜會之人絡繹不絕,正是處於京師的風口浪尖上。

    此時郭斌若不出面,則容易被人認為傲慢狂妄,不將前來拜會的眾人放在眼中,可若是一一應酬,便是身上並未受傷,也是麻煩得很。雖然此時前來拜會之人身份都不甚高,可若是一概不見,將他們都得罪了,卻是於名聲有礙。人在官場,身不由己,許多事便是你不情願,也不得不去做。

    而若由荀彧與衛仲道出面的話,便不會讓人覺得郭府狂妄了。因為這兩人一個是河東衛家的翩翩佳公子,一個是潁川荀家的後起之秀,雖然志向不同,氣質各異,其家族背景卻是相去彷彿,便是在京中,也是了不得的高門大戶。

    況且,他們雖然不是族中正當年的中堅力量,卻也代表了一個大家族。他們能夠站在郭府代替郭斌接待客人,其中所蘊含的深意也不得不讓眾人仔細揣摩。這在某種程度上說,也算是為郭斌張目,撐場子來了。

    因此,荀彧與衛仲道此時幫了郭斌的大忙,而郭斌也是欠了兩人一個大人情。

    荀彧加入郭斌陣營,成為郭斌手下的得力幹將。當初郭斌讓荀彧將家人都搬來陽翟時,荀彧少不得要多想想這是否是郭斌掌控自己的手段,這也是聰明多智之人的通病,用現代的話來講,便是陰謀論。可是當後來黃巾亂起,家鄉許多不聽荀彧勸說,非要留下的族人,卻被黃巾軍屠戮殆盡。直到此時,對郭斌的瞭解日益加深的荀彧方曉得當初郭斌此舉的深意,心中對其之感激,無可言表。

    可以說,荀彧的人情,郭斌算是還了。

    然而,至於衛仲道的人情,郭斌恐怕此生都還不了了。此時的郭斌,腦海中出現的是當初二次進京途中,正在指揮著僕人給流民施捨粥飯時衛仲道略顯瘦弱,卻已然帶了幾分任俠之氣的身影;是略帶羞澀地對郭斌述說自己婚事的青年的面容;是豁達瀟灑地招待在郭斌率領下眾人前去衛府蹭酒喝時的笑聲。

    然而,音容彷彿猶在耳畔,風華正茂、書生意氣的好友竟已陰陽兩隔,兩世為人卻並未經歷過親人好友去世的郭斌,此時方知道親友去世的感覺。並沒有過多的悲哀,亦沒有撕心裂肺的痛苦,有的只是迷惘和無助,還有一絲悵然若失,一絲不知所措。

    郭斌呆呆的立在蔡府門外,渾渾噩噩地渾然不知那門房已然著人前去向蔡邕通報,亦不知如何進了蔡府,也不知道蔡邕與自己說了什麼,然後自己又是如何回到了郭府之中。

    平日的郭斌,總是風風火火,精力十足。他的一眾手下,每當看到他,便是累得要死要活的,也會立刻回覆精神。他的周身彷彿籠罩著一層光芒似的,會給人以無窮的力量。從來沒有見過郭斌如此的郭府眾人,見郭斌竟渾渾噩噩地回來,將自己鎖在書房中,一句話也不說,心中彷彿失去了憑依,整個郭府籠罩在一層慌亂中。

    董杏兒一直帶著她的衛生隊跟著郭斌轉戰南北,無論是在長社城外,還是在廣宗大營中,她們都是郭斌手下這幾百軍士堅強的後盾。她們不僅負責救助傷員,還要負責眾軍士的後勤工作,做飯洗衣之類的活計,也都被她們包了。

    這些當初被袁建強行擄掠到軍營中的姑娘們,彷彿煥發了新生一般,一個個每天嘰嘰喳喳地,為大營之中平添了許多歡笑和生趣,使得枯燥繁重的軍旅生涯亦彷彿不是那麼無趣了。

    這些姑娘再也沒有當初要死要活、軟弱可欺的樣子,每個人都充滿了無限活力,像只驕傲的小母雞一般。是啊,她們中便是年齡最大的也不過十八歲,若是在後世,她們還是被包圍在父母或是男友溫柔的保護中撒痴撒嬌的小公主,彷彿天上的仙女一般,哪裡知道人間的疾苦?看到她們的改變,郭斌心中也是暗暗欣慰:這些可憐的女子,終於又有了年輕少女該有的飛揚和跳脫,她們是真的獲得了新生。

    而這一切,都拜彷彿永遠不知愁苦的董杏兒所賜。若不是她教給了她們救護傷患的技術,使得她們有了立身處世的資本,恐怕郭斌便是這一次救了她們,以後也還會回到原來的生活。所謂授之魚不如授之漁,這便是最活生生的例子。

    進京後,因為郭斌要去拜訪蔡邕,商談太學生校服的事情,董杏兒便直接帶人回了城內的郭府,由張飛率領五十個鐵衛負責一路護送郭斌與戲志才、郭嘉三人。

    原本董杏兒以為他們總要吃過晚飯才會回來的,豈止如今離太陽下山還早,他們竟已然回到府中。聽說了郭斌的異樣,董杏兒放心不下,便風風火火地往前院書房飛去。然而,到了地方,卻見傻大黑粗,彷彿沒有感情的炭頭一般的張飛竟哭喪著臉蹲在郭斌書房外的牆角裡,一雙環眼中佈滿紅色血絲,分明是哭過。

    董杏兒心中大驚,忙拉著張飛,叫道:“張老黑!怎麼了?郭斌呢?郭斌怎麼了?”

    張飛此時方回過神來,道:“啊?主公?主公在裡面啊。”

    董杏兒顧不得再理他,一腳將郭斌的書房門踹開,只見裡面郭斌與戲志才、郭嘉三人端坐著,一臉呆傻地盯著自己。她可不管那些,施展開家傳的輕身功夫,似一陣風般飛掠到郭斌身前,上手便搭著他的手腕,竟診起脈來。

    郭斌疑惑地道:“杏兒,怎麼了?”

    董杏兒把了許久,方放下他的手腕,紅著眼睛道:“你這不是沒事嗎?那張老黑哭喪著臉幹嘛?”

    郭斌心中恍然,知道她是擔心自己,不由得暗暗感動。待要說幾句話安慰一下她,可一想到陰陽兩隔的衛仲道,卻又不由得悲從中來,話到了嘴邊,只化作一聲長嘆。

    董杏兒看了,心中奇怪,她自在陽翟縣中遇見郭斌,就一直跟在他身邊。開始是因為要郭斌幫著打聽父親的下落,可後來便是一直未曾打聽到董奉的去向,不知為何,她竟也不捨得離去了。經過這半年多的接觸,她自認對郭斌已是極為瞭解的,卻從未見過他如今天這般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心中除了不忍,竟亦生出一絲憐惜。是的,便是憐惜。當你看到平日裡談笑風生的親人躺在病床上,對許多事情有心無力之時,大約便會產生這種心情吧。

    然後,只聽郭斌輕緩而沉重地說道:“仲道兄,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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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弔唁

    郭斌在京中的一眾手下,都曉得自己主公與河南衛家的公子衛仲道交好,而且衛仲道也曾在郭斌赴景室山療傷之時,在郭府幫著應付前來拜會的京中之人,因此,眾人也對這位謙遜有禮的大族子弟很是親近。

    至於郭嘉、戲志才、關張二人,對衛仲道更是心懷好感。不只是因為他為人謙和,也不曾瞧不起眾人的身份,更是因為他輕財重義,處處維護郭斌。而張飛則更是與衛仲道投契,兩人於繪畫皆有長才,故二人頗有的聊。

    關羽早在幾日前便帶著皇甫嵩為盧植求情的奏摺進京了,因此他早就聽說了衛仲道去世的消息。只是郭斌將盧植與劉備安頓好後便急匆匆地往蔡邕府上趕去,並未與他碰面罷了。

    董杏兒自然知曉衛仲道與郭斌的交情,聽郭斌說了其死訊,頓時沉默。衛仲道在郭斌心中的地位,別人不知道,董杏兒卻最是清楚。因為每當與衛仲道飲酒暢聊時,郭斌才最是歡暢,只聽其笑聲便較之平日 爽朗了許多。而在與袁紹、曹操等人在一起時,郭斌雖也樂,董杏兒卻知道這並非真的是發自心靈深處的喜悅,多多少少帶一點應酬的意思在裡面。

    然而,經過董杏兒這一打岔,郭斌反而重新振作起了精神,遂起身,道:“待我換一身衣服,前去衛家弔唁。”

    當日下午,郭斌便率領戲志才、郭嘉,以及關張二人來到了京中的衛府。眾人皆換了黑色衣服,以表示對死者的尊重。

    到了衛府外,只見門口的大紅燈籠已經被摘了下來,大門處亦換上了黑色的布幔。門外寬闊的路上已經被車馬塞滿,只見來來往往多是京城各家的後生晚輩,除此之外,最多的就是太學生了。

    衛仲道在太學中就學兩年有餘,因為手有餘錢,為人亦極為謙和,課業又好,所以在太學中人緣最佳。若是單就人緣而論,較之亦曾一同在太學中就學,性子卻沉悶穩重的荀彧,何止以道里計。

    見郭斌排眾而入,許多識得他的太學生忙拉著弔唁完畢,正要回去的同窗又轉了回來。衛仲道與郭斌交好,在太學中並不是秘密。就因為這個,許多原本不識得衛仲道的也前來拜訪他。因為郭斌半年來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對這些太學生的脾氣了,非但敢上書直斥弊政,還敢開歷史之先河,膽大包天地擴建城池。非但如此,據傳他面見天子之時,竟絲毫不給中常侍張讓留面子,對其指斥呼和,毫不留情。

    因為黨錮之禍中,許多受刑罰的黨人多是太學生的師長。太學生們評論朝政,臧否人物,激濁揚清,對賢能大臣大加褒揚,對弄權的外戚、宦官則予以鞭撻,逐漸形成了所謂“清議”,太學因此成為當時的輿論中心;全國州郡學子亦與太學生聯絡,遙相呼應。

    作為站在台前主持黨錮之禍進行的宦官,自然是極為招恨的。許多太學生因為此黨錮之禍,而壞了前程,心中對宦官的憤恨自然是難以抑制的。因此,看到郭斌竟然能公然不給最得寵的宦官中常侍張讓面子,一眾太學生心中暗暗解氣的同時,對郭斌的認同感亦是急速飆升。

    在這一眾學子的心中,郭斌雖然未曾入太學就學,卻是潁川名士司馬徽的高足,更是師事蔡邕、盧植等當世大儒。非但如此,更是不畏權貴、忠正耿直,頗有黨人遺風,而且行事為人亦頗維護士林中人,所以太學生們都把他當做自己人。

    就這樣,在一眾太學學子的努力下,當初天子首次召見郭斌的過程便被人還原了。宮中城高牆厚,卻是四處透風,只要有心,連天子每日裡寵幸哪位皇妃亦可能成為洛陽城中所有出租車司機(如果真的有出租車的話)茶餘飯後的談資,更不用說這一場並未避人的召見了。

    眾人自然不敢對天子有任何不敬,只能驚嘆於郭斌反應之機敏,痛恨中常侍張讓心思之深沉,同時對天子與郭斌對坐而談,勾肩搭背的細節極為關注。這被眾人描繪成君臣相得的典範,最是廣為流傳,也得到了無數人的驚嘆。

    但凡是儒門子弟,哪個不憧憬著“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傳奇?所謂學而優則仕,讀書不就是為了做官嗎?

    因此,郭斌這個原本名不見經傳的潁川小子得到天子青睞,一夜之間得封伏龍亭侯,並以弱冠之年任陽翟令的故事便更加具有故事性,也滿足了人們所有的憧憬和意淫。

    就這樣,郭斌在京城火了,全洛陽城的出租車司機彷彿一夜之間都知道了這個極富傳奇性的故事,而這個運氣好到爆炸的山野小子自然成為了京中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然而,不久之後,郭斌的再一次上書,可真是將太學攪翻天了。他一封奏摺,使得天子終於廢弛了黨錮之禍,士人的春天終於要來了!一時間,太學生們奔走相告,歡呼沸騰,郭斌儼然成為年紀相仿的太學生們的偶像。從沒有進太學學習的郭斌,儼然成為一眾太學生心中的啟蒙者,若郭斌真的振臂一呼,太學中恐怕真的會應者無數。非要強行類比的話,此時的郭斌在太學生心中的地位,大概與中國近代的新文化運動中陳獨秀、李大釗相類。

    因此,當眾人看到正在率軍剿滅太平道的郭斌竟然出現在京中衛仲道的葬禮上時,群情洶湧。人們呼朋引伴,許多已經回到學舍的學生亦在同學的通知下興奮地往衛府奔來。

    郭斌自然不知道,他已然成為全場的焦點,只是來到靈棚,看到上面寫著“衛仲道之靈位”的木牌時,心中是那樣的迷惘與傷感:這裡曾是衛仲道招待自己的地方啊!見過衛府的長輩,他來到衛仲道靈前,帶著一眾手下行了大禮。

    想到從此真的便要與衛仲道陰陽兩隔,一時間他的音容笑貌又浮現在眼前。在這樣的環境下,這樣的心情下,郭斌再也難以抑制自己的感情。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眾人只看到那緊緊攥著的鐵拳上暴起的青筋,雙肩聳動,虎目含淚。

    一直以來,郭斌的形象在京中人們的印象中都是極為剛毅而強勢,無論是怒懟宦官還是以七百人衝擊二十萬黃巾大營,都是京中眾人最喜歡的橋段。甚至於,這許多橋段竟給人編成了曲子,在鄉間坊裡被人傳唱。而無一例外的,郭斌都是勇猛無疇的英雄形象。先不說這裡面有沒有戲志才的推動,起碼郭斌鐵血英雄的人設,已經在京城百姓的心中形成了。

    此時,眾人見到郭斌這樣的猛漢竟也真情流露,心中也極為震動。鐵漢柔情,最是觸動人心。

    這時,只聽郭斌喝到:“筆墨拿來!”

    早有幾個衛家的小廝將筆墨紙硯並書寫用的桌案擺在了郭斌面前,衛仲道在京中交往多為太學生,大家為衛仲道題寫輓聯亦是尋常,是以靈堂一側便備有筆墨。

    郭斌拿起筆來,飽蘸濃墨,洋洋灑灑二百餘言的祭文躍然紙上。

    其文曰:

    去去思君深,思君君不來。

    愁殺芳年友,悲嘆有餘哀。

    衡陽雁聲徹,湘濱春溜回。

    感物念所歡,躑躅城南隈。

    城南草萋萋,涔淚浸雙題。

    采采余孤景,日落衡雲西。

    方期沆瀁游,零落匪所思。

    永訣從今始,午夜驚鳴雞。

    鳴雞一聲唱,汗漫東皋上。

    冉冉望君來,握手珠眶漲。

    關山蹇驥足,飛飆拂靈帳。

    我懷郁如焚,放歌倚列嶂。

    列嶂青且蒨,願言試長劍。

    山東有黃巾,北山盡仇怨。

    蕩滌誰氏子,安得辭浮賤。

    子期竟早亡,牙琴從此絕。

    琴絕最傷情,朱華春不榮。

    後來有千里,誰與共平生。

    望靈薦杯酒,慘淡看銘旌。

    惆悵中何寄? 江天水一泓。

    這首五言詩,原作者是毛 澤東,是迄今為止發現的毛 澤東留下手跡的最早詩作,是他為悼唸好友易永畦所作的。郭斌將其稍作修改,以適應此時的具體情況。詩中既有對好友的依依不捨之情和深刻的緬懷,又寫出了少年人的壯志未酬和對民族危難的沉重憂慮。

    此作一出,滿座皆驚。

    在座多為少年人,哪一個不是承載著家族滿滿的期望?哪一個不是滿腹的經綸?又有哪一個不是躊躇滿志,立意報國?因此,對這首詩作,同樣失去同窗好友的太學生們滿是認同感。此時,便是平日裡與衛仲道不甚相熟之人,亦不由得為郭斌與衛仲道二人的友情而流下熱淚。

    這首悼亡詩,在隨後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京師,並迅速轟動了整個士林。並不是說這首詩真的是好到驚天地泣鬼神,前看五百年,後看五百年,無出其右者。它所以能出名,更多的是因為故事的傳奇性。

    衛仲道是河東衛家的公子,雖然河東衛家家大業大,實力非凡,他本人卻只是太學中的一個普通學子罷了。而郭斌本是來自潁川郡陽翟縣的一個窮人家的孩子,自幼喪父,是在近一年來方迅速發跡,非但闖下了偌大的家業,更是得到天子的青睞,因功封為伏龍亭侯,陽翟縣令、騎都尉,步步高陞。最近更是以七百騎兵大破二十萬黃巾軍,卻為了保全近二十萬黃巾俘虜的性命而兵圍右中郎將朱儁的帥帳。

    人們在感嘆郭斌仁義的同時,亦不由得對郭斌的灑脫暗暗佩服。易地而處,恐怕極少有人肯為了不相干的人的性命而違逆上官。恐怕也只有郭斌這樣勇猛絕倫,又才略過人的國士,方敢如此肆意。

    因此,衛仲道與郭斌的友情便因為這極為懸殊的人生經歷而更加具有了話題性。兩人一個是富家子弟,一個是靠著自身的努力走向人生巔峰的“富一代”,一個是太學中的普通學子,一個是封侯拜將的忠勇之臣。二人的友情便因著這一篇詩文和郭斌的一句話,轟動了京師,並傳遍天下。

    郭斌說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同懷視之。”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1:41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古拳

    在京中呆了只四五日,郭斌便聽到消息,因董卓屢戰屢敗,官軍士氣大挫,著去其左中郎將之職,仍任河東太守。而皇甫嵩身為南路軍主帥,大破二十萬黃巾大軍,功勞卓著,又與朱儁一起乘勝鎮壓汝南、陳國地區的黃巾軍,平定了三郡之地。

    至此南路黃巾軍主力盡喪,天子下詔,令皇甫嵩率領所部赴廣宗統領剿滅張角主力的重任,而朱儁則繼續擴大戰果,剿滅盤踞在南陽與宛城的黃巾賊餘孽。

    隨即,郭斌接到了天子詔令:“著即率所部之廣宗,聽從左中郎將皇甫嵩之命,戮力剿滅該處盤踞之黃巾主力,不得有誤。”

    拿到這詔令,郭斌急忙去城外越騎營,將所部集結起來,往廣宗策馬馳去。

    至於太學生校服的事情,郭斌已然與蔡邕達成一致,方案也獲得了天子的認可。其形制,便與後世的中山裝相若。

    其樣式為:上衣為立翻領,有風紀扣;衣身三開片,前門襟,5粒明扣;4個貼袋,各有袋蓋及1粒明扣,上為平貼袋,下為老虎袋,左右對稱;左上袋蓋靠右線跡處留有約三釐米的插筆口。這樣的形制,與現代的中山裝別無二致。

    非但如此,其造型設計也是頗具內涵。

    前身四個口袋表示國之四維(禮、義、廉、恥),袋蓋為倒筆架,寓意為以文治國。而衣領定為翻領封閉式,顯示嚴謹治國的理念。

    另外這服裝的色彩偏向深色,至於其面料,則選用與陽翟服飾中最為流行的制式軍裝相同的毛呢。這服飾造型均衡對稱,外形美觀大方,穿著高雅穩重,活動方便,行動自如,保暖護身,既可作禮服,又可作便裝。

    郭斌眾人前往弔唁衛仲道之時,所穿的便是黑色的中山裝。當郭斌帶著郭嘉、戲志才、關羽、張飛四人出現在衛仲道葬禮時,眾人看他們所穿的怪異服飾,竟彷彿是與陽翟的制式軍裝一脈同源,卻又別闢蹊徑,便很是吃了一驚。原本此時的服飾以寬袍大袖為美,這種服飾乃是儒家“乗殷之輅,服周之冕”的治國思想下演變過來的,到了漢代則形成完備的冠服體系。

    然而這種服飾雖然看起來富麗堂皇,富貴秀美,卻是存在諸多不便的。正統的禮服,自然是雍容華貴,廣袖寬袍,規規矩矩地按照規矩來,因為這是要去祭祀鬼神或者面對祖宗的,總要顯得愈發莊中才好。而現實生活中,便是貴族亦充分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將袖子逐漸縮窄,衣服的下襬也減到不會影響走路的程度。

    然而這依然是極為不方便的。

    寬大的衣服下襬不適宜進行運動,人穿上則會行動不便,廣袖則更是容易弄髒。在吃飯或者寫字的時候,寬大的袖子總是會不小心染上湯汁或者墨水。而鑑於此時的染色劑多是提取自植物或者礦物,染色技術不完善,色牢度不高,若是清洗,便會導致衣服掉色,而掉色的衣服,則不會再受到貴族們的喜愛了。

    因此,此時無論是以蜀錦還是臨淄產的名貴絹帛所制的華麗服飾,都是一次性產品。不是說穿一次便扔掉,而是不可用水洗,若是沾染上油污,便不能再穿了。

    而這種窄袖的服裝,則免去了在袖子上沾染污漬之虞,對於長年累月讀書寫字的太學生來說,無疑是極為方便的。而且在左上方的口袋中還有插筆口,可以將陽翟縣中新研製出來的鉛筆裝入竹製的筆囊中插在裡面。這既極具便利性和觀賞性,方便時時處處書寫,更是彰顯自己讀書人身份的標誌。

    這種竹製的筆囊,乃是以粗細均勻的竹子製成,裡面放上鉛筆,上面則以一個木塞堵住,防止鉛筆從裡面掉出來。這樣掛在左側胸口,便既不會弄髒衣服,又不會輕易掉出來,亦極為美觀。

    非但如此,因為陽翟縣制式軍裝走的便是高端路線,這種校服也是只有太學生才會供應,所以這種飢餓營銷的方式便更容易贏得人們的認同。移風易俗從來都是自上而下的,公司裡的白領會模仿網紅或者明星的著裝,各級領導幹部則會模仿中央領導層的著裝,而你絕不會見過有人會去模仿一個老農腌臢邋遢的服飾。當然,“上等人”所關注的巴黎時裝周除外,設計師們的腦回路總是與我們這些普通人有區別的。

    因此當校服下發到太學生們的手中時,許多當日曾前去衛府,看到郭斌弔唁衛仲道的學生都極為興奮和認同。

    很快,太學校服便以“適於衛生,便於動作,壯於觀瞻”而風靡一時,許多地方家中窮困的讀書人,也以擁有一套新式的“儒服”為榮。

    然而,這件事情既然定了下來,於郭斌來說便不會過分關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使他在騎馬奔往廣宗的路上時常走神的,除了源源不斷地從前線傳來的戰場信息的緣故,還有離京前華佗派人送來的一封書信。

    華佗信中所寫,乃是廣宗城外的一個拳術流派,其所傳拳法,稱為梅花拳。

    華佗說:“天下拳術派別之眾百有餘門矣,但溯其源泉則一也。蓋學者側重於身體之一部,而展其所長另創一家,而門派生焉。迄今猶能保持原有狀態具存者,僅梅花拳耳。”

    這句話,讓郭斌最受震動。它的意思是,如今天下間有拳術派別百餘家,但是追根溯源則是同出一源的。歷朝歷代學習拳術之人因為理解不同,悟性不同,多側重於一門拳法的一部分,精加鑽研,展其所長,另創一家,因此門派便產生了。而迄今為止,能夠保持拳術原有的狀態,每個方面都尚存有的,則只有梅花拳一門。

    仔細想想,這話還是蠻有道理的。所謂龍生九子,各自不同,何況是學習呢?同樣的一句話,不同的人所關注的側重點不同,對這句話的理解也是不同。拳術大師看似隨意地做一個動作,有的人放到心裡去了,便可能悟出不一樣的內涵來。

    以後世來看,太極拳便是一個例子。如今為人熟知的便有陳氏、楊氏、吳氏、孫氏、武氏等多個流派,而世人所公認的太極拳聖地,則是陳氏太極的發祥地,陳家溝。

    太極拳這許多流派,哪一個不是經過楊露禪、吳鑑泉、孫祿堂、武禹襄等許多武術大宗匠精研拳術,努力傳承的結果?正是因為各位大宗匠在武學上各自不同的領悟,方產生了流派紛呈的太極拳法。

    天下拳術有的更加注重保養內氣,便形成了內家拳法;有的更注重與步法的配合,便愈加靈動多變,招式也更為靈巧;有的偷學了幾日功夫,未曾得到內家拳術的精髓,便一味地力大招猛,狠辣非常,便成為了邪門的外家拳法;而有可能外家拳法又在偶然間習得幾手內家拳術的法門。總之中華武術連綿幾千載,演變為如今多姿多彩的武術流派,不知道是多少代武術大師鑽研創新的結果。

    然而,郭斌在前世也曾聽說過梅花拳的名頭,廣宗縣便是河北省梅花拳之鄉,河北邢台的梅花拳也被列入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也就是說,這種拳術竟延綿傳承了兩千餘年,較之名頭極大的太極拳還要源遠流長。

    信中,華佗告訴郭斌,在廣宗城北十幾里處,有一個叫做平鄉後馬莊的地方,這裡有一位梅花拳的大宗師,名叫關風龍,乃是梅花拳七位大宗師中目前僅存於世的一位。當年華佗曾有幸得到梅花拳大師、華山道長董法利老先生的教導,方有如今的一番成就。

    當時的梅花拳有七位大宗師,分別是董法利、關風龍、於進海、楊天峰、江海青、劉進玉、張玉峰。後來,六位宗師相繼辭世,只餘下關風龍一位。七位先師寫成拳譜、拳書、拳規傳於後人,書名叫《七星花拳》。華佗所創的五禽戲,便是在這套梅花拳內基的基礎上,又揉合了《莊子》的“二禽戲”(熊經鳥伸)所創編的。

    根據華佗所說,關風龍在平鄉後馬莊教拳,門下弟子逾百人,若能得其相助,取廣宗縣當不在話下。

    郭斌無論如何亦想不到一個隱居在鄉間教拳的江湖武師,便是功夫再好,怎麼就能對取得廣宗城有如此大的作用呢?

    可是鑑於對華佗的信任和尊重,郭斌還是初一抵達廣宗大營,到皇甫嵩處點個卯,便帶著關張二人往平鄉行去。郭斌所騎乘的是當初童淵留下的駿馬,渾身漆黑,神駿非常,而關張二人所騎皆為最上等的烏桓戰馬,關羽騎一匹黃鬃馬,張飛騎一匹黑色戰馬。三騎快馬踏碎盛夏的蟬鳴聲,往平鄉一路疾馳,過不了半個時辰,便趕到了。

    只見此處便是一個極為僻靜的小村落,彷彿天下間的大旱未曾波及一般,人們生活祥和,節奏緩和,鄉間地頭時常會看到練拳的老者或孩童。蟬鳴聲聲,夾雜著雞鳴犬吠之聲,將此處點綴成一處世外桃源般的所在,只將三人看得嘖嘖稱奇。

    只看這處的民風和環境,郭斌便對華佗信中所言更堅定了幾分。

    (作者註:明日開始,本書便要上架了。還要各位書友繼續支持,再拜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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