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大上海1909 作者:最後的煙屁股 (已完成)

 
嚴羊 2019-7-7 10:35: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92 43578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3:34

第170章 滅口

  三井洋行。

  三井福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巡捕房把弟弟在虹口的別墅給抄了,他派人綁架的程碧瑤也被人救走,那些他派去的日本浪人武士也盡數被巡捕房抓獲,實際上這件事情還是剛才秘書來告訴他的。

  “八嘎、八嘎雅鹿!”三井福聽秘書彙報了這件事情之後當即咆哮,“你滴,無能滴大大的幹活!”

  “啪啪啪啪”大罵之後三井福又甩起手掌連續打了秘書好幾記耳光,打得秘書臉上腫的似包子,秘書被打之後還低頭應聲:“嗨!”

  感覺自己的手掌都有些打疼,三井福甩了甩手,他怒道:“昨晚發生的事情,你怎麼現在才來報告?”

  秘書捂著腫臉,十分的委屈:“先、先生,我也今天早上才知道的,我準備直接來上班,後來一想應該過去看看那邊怎麼樣了,可我到了那裡之後才發現房子都被巡捕房貼上了封條,裡面的人全都不見了,於是我找周圍的住戶打聽,才知道昨晚巡捕房突襲那裡,把裡面的人都抓了,還救出了程碧瑤,我這才急急忙忙趕過來向您報告。”

  三井福聽了秘書的話也知道不能全怪秘書,可是巡捕房怎麼知道人被關在那裡?行動也太迅速了吧?以前可沒見租界巡捕房的辦案效率有這麼高的!他又想到那些浪人武士都被巡捕房抓了,而那些人都是這個秘書找的人,如果他們把秘書供出來,那麼巡捕房肯定會過來抓捕秘書,秘書被抓住之後會不會把他給供出來?他實在不敢保證秘書的忠誠度,這傢伙才跟了他不過幾天的時間會在巡捕面前要緊牙關挺過去?想要自己不被巡捕房抓進去,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讓秘書把他供出來,活人都有說話的時候,而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看來只能棄卒保車了。

  三井福瞬間做出了決定,他立即露出一副關心的表情拍了拍秘書的肩膀:“你沒事吧?實在對不起,剛才我太衝動了一些,還請你見諒,拜託了!”說完還彎腰鞠了一躬。

  三井福擺出這麼一副架勢,秘書哪裡見過老闆給下屬行禮的,當即被忽悠得淚流滿面,連連鞠躬:“先生您別責怪自己了,都是我的錯,我沒有把人藏好,讓巡捕房輕易地就找到了那個地方,而且如果我早一點得到消息,那您現在也不會這麼被動了!”

  三井福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擺了擺手:“行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我們還是想想怎麼善後的問題,你找的那些人都知道你的身份嗎?”

  秘書聞言臉上有些尷尬,“是的,先生,他們當中有幾個人知道我是您的秘書!”

  三井福知道自己不殺秘書不行了,這個人如果不死,一旦被巡捕房抓住,巡捕房就會很快找上門來,到時候等待他的就是牢獄之災。

  他皺眉道:“巡捕房是昨晚深夜行動的,而他們現在還沒有找上門來,也就是說現在巡捕房還不知道幕後主使是我們,也許他們昨晚來不及審訊,但是今天上午他們一定會開始審訊,巡捕房得知是那些人是你找的,肯定會過來抓你,所以你必須離開出去避避風頭,等風聲過了再回來,現在你立即收拾一些行李,馬上就走。”

  “是,先生,我現在就走!”秘書說完鞠躬。

  “等等!”三井福叫住了秘書,然後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疊錢走過去遞給他:“拿著,省著點花!”

  秘書感動得一塌糊塗:“謝謝,謝謝先生!”

  三井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我還是送你回去收拾行李吧,如果巡捕房的人動作快,而你又在路上耽誤的時間太長的話很有可能被他們抓住,走。”

  秘書還能說什麼?三井福考慮得太周到了,兩人當即下樓開車離開了三井洋行,不過在他們的馬車剛剛離開,就有一輛自行車車跟了上去。

  一個小時後,秘書趕著馬車出了公共租界進入閘北,又過了好久馬車行駛到一段周圍沒有人煙的土路上,三井福坐在車後座上說道:“這兩天沒有回日本的船,還要再過四天才有,你只能離開租界到華界躲幾天,我已經想好了,四天後你就悄悄回租界,到時候去我住的飯店拿船票,拿了船票就上船離開,如果風聲過了我會給你發電報,到時候你再過來!”

  秘書答應:“好的,先生,我記住了!”

  言罷,秘書看了看周圍,這裡離城市已經很遠了,他勒住馬匹的韁繩讓馬車停下,“先生,我看你就送到這裡吧,巡捕房的人應該不會追到這裡來,我就在這裡下車,您趕車回去吧,四天後我回租界去找您拿船票!”

  “好,你一切要小心!”三井福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胸前的領帶取下來,雙手挽住領帶的兩端突然向前套在背對著他的秘書的脖子上。

  “唔……咳咳……”突然被勒住脖子的秘書喉嚨裡發出奇怪的聲音,他本能得伸出手想要拉開勒住自己脖子的領帶,可三井福在後面死死地勒住他,他不停地掙扎,雙手用力地把領帶往回來,但是事無補,他的雙腿開始用力地登著,就在這時,他坐著的木桌椅突然哢嚓一聲斷了,他被拉得向三井福的懷裡撞去脖子上的領帶突然一鬆,這時他一個轉身脫離了領帶。

  “咳咳……”咳嗽兩聲的秘書立即跳下馬車,卻跌倒在地上,但他立即從土路上爬起來向旁邊的樹林裡逃命而去。

  “八嘎!”三井福見秘書逃走當即大罵一聲,他也從馬車上跳下來,然後從腰間掏出一支手槍,追在秘書的後面進入了樹林。

  追進樹林後,三井福看見了秘書的身影,他立即舉槍射擊,“砰砰!”連開兩槍,但這兩槍沒打中,打在了秘書身邊的樹幹上。

  聽到槍響之後,秘書嚇得屁滾尿流,他的腿都發軟了,噗通一聲撲倒在地上,但是此時死神已經臨近,為了逃命,他的身體爆發出難以想像的能量,他立即從地上爬起來向前奔去。

  “混蛋!”三井福氣急敗壞的罵了一句後又撒腿追了上去,他知道絕對不能讓秘書逃走了,現在秘書已經知道他想殺人滅口,如果被其逃脫,秘書很有可能會去巡捕房自首,然後供出他這個幕後主謀,到時候等待他的就是牢獄之災。

  又追了幾十米之後,三井福向秘書的後背再次開了兩槍,不過這兩槍依然沒有打中,他雖然著急,但沒有氣餒,繼續追過去。

  “砰!”第五聲槍響,這次終於打中了,這發子彈打中了秘書的小腿肚子,秘書中槍之後倒在了地上,但還是不斷地用雙手向前爬。

  三井福終於追上了,他用槍指著還在爬行的秘書走了過去,冷冷道:“跑,繼續跑啊!”

  秘書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他拖著傷腿翻過身來看著三井福,一臉痛苦的表情帶著不甘:“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都要走了,根本不會牽連到你,你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

  三井福也知道自己理虧,他歎道:“對不起,我不應該殺你,但是我又不能不殺,你確實可以安全的離開,租界巡捕房如果找不到你,那麼這件案子就成了懸案,但卻永遠也不會結案,只要你還活著,依然可以讓我深陷囫圇,而且你知道我所有的秘密,我不想你用你所知道的秘密威脅我,更重要的是我不想有一天我的秘密被世人知道,因為我是一個體面人,我不想背負不體面的罪名,所以你只能死!”說完扣動了扳機,發射了最後一刻子彈。

  “砰——”槍聲在樹林裡回蕩,秘書胸口中彈躺在地上不動了。

  看著秘書閉上眼睛不動之後,三井福全身才鬆懈下來,肩膀都下塌了一截,他轉身向樹林外走去。

  等到三井福消失不見,一個身影慢慢走來,他來到秘書的身邊蹲下,摸了摸秘書頸部的大動脈,“咦,還沒死?該死的小日本,遇到我算你命大。”

  ……

  下午,蕭震雷開著汽車來到了程家,把汽車停好之後走到門口敲門,不多時門被打開,程家一個小廝看見是蕭震雷,連忙堆起笑臉,十分客氣,“蕭先生,您來了。”

  “嗯,我來看看你家小姐!”

  “那請進,請進!”小廝連忙讓蕭震雷進去。

  兩人來到客廳,小廝前走幾步進去通報,“老爺,蕭先生過來了!”

  程裕盛一家和王亞男此時正坐在客廳裡喝茶,看見蕭震雷都站了起來,程裕盛更是熱情地打招呼:“哎呀,蕭先生來了,昨日深夜如果不是你,小女還不知道受多大的罪呢,老夫多謝蕭先生!”

  程家其他人也都同時道謝,程碧瑤雖然被綁去了一天,但經過昨晚半夜和今天上午的休息,精神已經好了很多,看見心上人過來自然是滿心歡喜,只是父母在側,她不好意思表露情意。

  蕭震雷笑道:“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氣,應該的!”

  “自家人?”程家人聽得頓時一愣,還是程裕盛反應得快,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連聲道:“對對對,都是自家人,都是自家人,那誰啊,還不給蕭公子上茶?來來來,蕭賢侄,請坐請坐。”

  “多謝伯父!”

  眾人都就坐,上茶之後,蕭震雷喝了一口茶後問道:“伯父,巡捕房那邊情況怎麼樣?沒有抓到幕後主使?”

  程裕盛見蕭震雷問起這事,就放下茶杯說了一下情況:“老夫上午去了一趟巡捕房,根據你介紹的那個金探長所說,昨晚被抓的那些日本浪人武士已經招供了,他們說主使他們的是三井福的秘書井深一郎,巡捕房得到招供之後很快派人去三井洋行抓住,但是三井福說井深一郎上午並沒有上班,然後巡捕們又去了井深一郎的住處,發現他家裡很亂,有出逃的跡象,因此他們斷定井深一郎逃走了,現在已經發下了通緝令。”

  “逃走了?”蕭震雷聞言皺了皺眉,如果抓不到井深一郎的話,那麼幕後主使三井福就完全可以逍遙法外。

  “那麼也就是說,我們還不能把三井福繩之以法嘍?”

  程裕盛搖頭苦笑道:“恐怕不能,碧瑤雖然被救出來了,可是老夫的工廠卻還是要面臨著馬上要被三井福奪走的境地,昨日那些女工將老夫告上了公堂,剛才你沒來之前,會審公廨已經派人過來下達了傳票,令我明日上午去受審,解決拖欠數百女工薪水的問題,老夫現在已經是山窮水盡了,哪裡有錢拿出來給那些女工發薪水呢?看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工廠的股份賣給三井福,與其只賣三成,還如不全部賣給他算了,如果只賣三成的話,老夫雖然還剩下四成,可已經不是大股東,那就沒有工廠的經營決策權了,說不定以後三井福會想什麼陰招把老夫那四成股份都給吞掉,剛才我們一家就是在商量這件事情。”

  “原來是這樣!”蕭震雷又問道:“那您有決定了嗎?”

  程裕盛點點頭道:“嗯,老夫想好了,這日本人太狠毒了,老夫這把年紀了招惹他們不起,當初如果不讓他們參股就好了,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既然如此就把工廠屬於我的股份賣給他們,從此再也不與他們來往!”

  這時王亞男問道:“可是程伯伯,你把工廠賣給日本人了,那您以後怎麼辦呢?這麼一大家子張口都要吃飯,每天都要花錢的呀!”

  程裕盛現在哪有什麼好主意?只得歎道:“哎,走一步看一步吧,總比每天都被日本人算計要強得多!”

  “這倒是!”蕭震雷點點頭,問道:“程老爺,你那六成股份賣給三井福大概能賣多少錢?”

  “他說他要買三成,價錢是三萬,如果我把七成都賣給他,他怎麼著最少也得給我五萬吧?拖欠那些女工的薪水總共差不多一萬兩千兩,將拖欠的薪水發下去之後老夫還剩餘三萬多兩,再想想做點什麼小生意吧!”

  蕭震雷心想自己不是要在閘北那邊開紡織廠嗎?與其要買新地皮、招募新工人,購買新機器,還不如把程裕盛的紡織廠股份買下來,七成股份是有絕對控股權的,完全可以想辦法把三井洋行佔有的那三成股份吞掉,至於想什麼辦法,他心中自有定計!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3:35

第171章 會審公廨

  想清楚之後,蕭震雷對程裕盛道:“程老爺,我有一個想法,最近呢我也想開一家紡織廠,如果一切從頭開始,花錢倒是小事,關鍵是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而我又沒有太多的時間,既然程老爺想賣掉工廠,那您與其賣給三井福那個混蛋,還不如賣給我,您看呢?”

  程家人、包括王亞男都聽得一愣,程裕盛有些疑惑,問道:“蕭賢侄,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啊?怎麼突然想起開辦紡織廠來了?現在紡織行業可不太景氣啊!而且你如果買下紡織廠肯定要直接面對三井福,這傢伙歹毒著呢,他可不好對付啊。”

  蕭震雷笑道:“程老爺,我想開紡織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前是一直沒有精力、沒有時間,現在您這裡有一家現成的,我當然想直接買下來,而且這次三井福真正對付的本來就是我,您只不過是受了無妄之災,當然他想奪取您的紡織廠占位己有這是肯定的,既然三井福要對付我,那我就陪他玩玩,免得他在我們中國太過囂張,搞得所有人都怕他,程老爺不必太過擔心我,我有的是辦法對付他。”

  程裕盛見蕭震雷這麼一說,他心下也是願意的,既然蕭震雷願意接手,他還不如把工廠賣給蕭震雷,也不用去面對三井福那該死的日本人了,斟酌考慮了一下後答應道:“好吧,既然蕭賢侄願意接手老夫的工廠就再好不過了,這樣吧,我也不占你的便宜,工廠現在這個樣子確實不值多少錢了,你給我五萬兩,那七成的股份就是你的了!”

  蕭震雷點燃一支煙吸了幾口,想了想說道:“多謝程老爺的好意,實際上這個工廠還是值一點錢的,再說我和碧瑤、亞男是好朋友,我不讓您吃虧,我給您四萬兩,拖欠女工們的薪水由我來負責,明天上我陪您一起去會審公廨當面向會審官說明您在工廠的七成股份已經賣給了我,由我接受紡織廠所有一切事宜,包括拖欠女工們的薪水都有我來負責!”

  程裕盛聞言搓著手不要意思道:“哎呀,這怎麼好意思呢?我們家碧瑤交了你這樣一個朋友真是她的福氣啊!”

  蕭震雷笑道:“都說是自家人嘛,不用客氣啊,哈哈!”

  “對,對,是自家人,哈哈哈……”

  蕭震雷當即借用程家的電話給秦連魁打了一個電話,讓他帶合同過來與程裕盛簽定股權轉讓協議,秦連魁在電話中答應,很快就趕了過來。

  在蕭震雷的介紹下,程家人和王亞男都與秦連魁認識了,寒暄一陣之後,雙方當即在秦連魁的見證下簽署了股權轉讓協定。

  簽完協議之後,程裕盛雖然心裡鬆了一口氣,至少再不用面對三井福,但是他心裡一點也高興不一起來,裕盛紡織廠是他多年的心血,就這樣賣出去了一時之間還真是捨不得!

  蕭震雷看他的樣子就知道怎麼回事,對他說:“程伯父,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您成全!”

  程裕盛抬抬手:“賢侄請說,只要老夫辦得到的推辭!”

  “呵呵,是這樣的,雖然現在工程已經是我的了,但是我現在沒有得力的人手進行經營和管理,所以我想請程伯父繼續當任紡織廠的總經理,幫我管理這家廠子,當然薪酬待遇方面我絕對讓您滿意,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啊?”程裕盛聞言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激動得顫抖著問:“賢侄說的可是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程家人,特別是程碧瑤也是一臉期待地看著蕭震雷,她知道父親的工廠現在賣給了蕭震雷,以後她父親就沒事做了,這麼大一家人吃喝拉撒都指望著父親,如果家裡沒有收入來源坐吃山空,那四萬兩銀子遲早也是要花完的,現在蕭震雷讓她父親繼續去經營管理紡織廠,一方面給她家裡一份豐厚的收入,另一方面她父親又可以繼續做喜歡的事情,幹自己的老本行,這無疑對她父親是一個極大的安慰。

  蕭震雷笑道:“當然,程伯父覺得我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嗎?咱們做生意講究的是誠信,雖然有合同作為約束,但自認為是儒商的商人一向都是一若千金的!”

  程裕盛當即激動地站起來道:“好,老夫答應你了!”

  “那以後工廠的事情就多麻煩伯父了!”

  又聊了一會之後,蕭震雷和秦連魁離開了程家,由於放暑假了,學校裡的學生已經不多,蕭震雷擔心王亞男一個人回學校不安全,就讓她留在了程家,程家畢竟比學校安全一些,程碧瑤也想王亞男留下來給她作伴,於是王亞男就答應了。

  秦連魁之前是坐黃包車來的,這程家地處偏遠,可找不到黃包車了,蕭震雷就開車送他回去,在回去的路上,蕭震雷道:“我說秦大狀,你身家也不少了,這整天坐黃包車也顯示不出你大狀的身份,我看你還是去買一輛車,你看像我開的這種車坐著舒服吧?我們振華公司汽車廠生產的,出廠價兩千美金,當然如果你要買的話,我可以寫個條子只收你一千五百美金,怎麼樣?”

  上次秦連魁在嚴老九的地下賭場為蕭震雷和那三個日本賭徒做法律公證人一下子就賺了十分之一賭注大約五十萬兩銀子,這可是一筆巨額財富,再加上他還是振華公司的法律總顧問,薪水相當豐厚,完全用得起這樣的汽車。

  秦連魁苦笑道:“這車是好,可惜我不會開啊,再說開這機器,我真擔心開著它沖到河裡去!”

  “你找個下人,把車買回去讓他學,很快就學會了,以後你就每天坐車上班下班或者去辦事,他就做你的專職司機,放心,養一個司機和一輛汽車,以你的身家綽綽有餘!”

  秦連魁一想也好,沒車還真不方便,於是答應道:“那行,那我就買一輛,先說好啊,你答應的,只收我一千五百美金!”

  “當然,我說話算數!”

  秦連魁心下高興,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對了,先前我來之前接到了馬博陽打來的一個電話,他說他給蕭公館打電話你沒在,就把電話打到我那裡了,說有一件事情應該告訴你,好像很重要,他認為你應該知道,所以讓我遇到你的話就轉告你一聲,這幾天有空的話去他的偵探社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蕭震雷開車再次來到程府,程府門口已經停了好幾輛黃包車,除了黃包車之外,還有一輛馬車,看來今天程家的主要成員都要前往會審公廨聽審。

  看見蕭震雷驅車到來,程家人和王亞男都從府裡走出來,程裕盛笑道:“賢侄,就等你一個人了!”

  蕭震雷行了一禮:“伯父,既然都準備好了,那就走吧!”

  “好,那就動身吧!”

  程碧瑤和王亞男坐在了蕭震雷的汽車上,程碧瑤的弟弟程家樂見兩個姐姐都上了汽車,他也不想坐馬車了,也跑到汽車邊想擠進後座,兩個女人哪裡會讓他擠上去,蕭震雷只好讓他坐在副駕駛座上。

  會審公廨位於北浙路,內有西式會審公堂、管押所等,設正會審官1人,總管公廨事務,副會審官6人,辦理刑民案件,另設秘書處、華洋刑事科、華務民事科、洋務科,管卷室,陪審官則由外國領事擔任。

  會審公廨的制度章程規定,如果被告和原告均是華人,則由中國人自己審案,洋人領事不准觀審;如果被告是華人,而原告是洋人,洋人領事可以觀審,會審也在會審公廨內進行;如果被告是洋人,而原告是華人,則審案在領事法庭進行,中方官員可以派人去觀審。實際上,由於帝國主義得寸進尺,原來是相互的觀審變成了只許外國領事到中國官署觀看外國人為原告的案件的審理,而不許中國官員到領事法庭觀看中國人為原告的案件的審理。會審也大大超出了原來條約的規定。外國領事不但干預中外交涉的訴訟案件,而且還篡奪了純屬中國人之間的訴訟案件的司法管轄權。

  蕭震雷等人趕到會審公廨的時候,會審公廨外已經是人山人海,都知道今天會審公廨對程裕盛拖欠數百女工薪水的案子進行審理,所有女工和他們的家屬以及其他很多不相干的人都過來了,當然最應該出現的各大報社的記者們都駕著沉重的照相機對現場進行拍照。

  好不容易在女工們和他們的家屬當中擠出一條路進入會審公廨內,才發生身上出了一身汗,此時距離會審公廨開庭已經不足半個小時了。

  會審公堂內坐滿了人,大部分是女工代表,除了這些女工代表們之外,還有記者們駕著笨重的相機,作為程裕盛的合夥人,三井洋行也是被告之一,當主要負責人是程裕盛,三井洋行的人只是陪襯,這次三井洋行來的人是三井福,他也坐在了被告席上。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3:35

第172章 庭審交鋒

  上午九點,準時開庭,一個穿著清朝官服、帶著官帽的中年官員走在最前面,後面跟著書記員、錄事、日本陪審官、翻譯官等人,這些人進來之後,由主持會審公堂秩序的主任高呼:“起立”,座位上所有人都站起來,會審官等人按照自己的座位坐好,下面的女工代表們、觀眾才坐下,記者們則不斷地用相機拍攝著,一時間會審公堂內鎂光燈閃耀個不停。

  公共租界會審公廨的規定與法租界會審公廨的規定不同,法租界會審公廨規定民事案件可以聘請律師辯護,但刑事案件不允許請律師辯護,而公共租界會審公廨規定刑事案和民事案件都可以聘請律師辯護,可但是這些女工都是沒有什麼錢的人,自然請不起律師,而程裕盛此時也窮的差點去當鋪當了內褲,也請不起律師,都自能自己為自己辯護。

  現任的公共租界會審公廨會審官是寶頤,今天由他親自進行會審,而日本方面派來的陪審管是駐滬領事宮本,宮本顯然是來為三井洋行撐腰的。

  寶頤說話了:“今日開庭審理裕盛紡織廠女工們狀告裕盛紡織廠拖欠她們的薪酬一案,現在開庭,原告方,裕盛紡織廠一共拖延你們多少薪酬?”

  原告席上一個女工代表站起來道:“啟稟大人,廠裡拖欠我們所有女工三個月薪酬一共一萬兩千兩,請大人為我們追討回所有薪酬!”

  寶頤轉頭向被告席問道:“兩位被告,原告說你們裕盛紡織廠拖欠她們三個月薪酬一共一萬兩千兩,是否屬實?”

  程裕盛站起來耷拉著腦袋拱手道:“是的,大人!”

  這時坐在他旁邊的三井福站起來大聲道:“我不承認,會審官、陪審官大人,裕盛紡織有我們三井洋行股份不假,但是這些一直由程裕盛在經營,我們三井洋行全然沒管,現在由於他經營錯誤而導致紡織廠虧損,連女工們的薪水都拖欠了三個月共計一萬兩千兩之多,這筆錢理應由他一個人承擔,與我們三井洋行無關!”

  三井福這些話一說話,觀眾席上頓時發出一片噓聲,很快就差點成了菜市場。

  寶頤立即用錘子敲著桌子:“肅靜、肅靜!”

  會審官發威,觀眾們很快就安靜下來,寶頤這才開口道:“現在審理的是女工們與紡織廠之間了民事經濟糾紛案,三井洋行作為紡織廠的股東如果有不同意見可以之後再說,現在請不要打擾本官審案!”

  三井福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無話可說了,頓時閉上了嘴巴。

  寶頤停頓了一下接著問道:“被告,裕盛紡織廠願意償還拖欠了女工們三個月的薪酬一共一萬兩千兩嗎?”

  程裕盛道:“是的,大人,我願意還錢。我程裕盛是一個講誠信的商人,更何況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很好,如此一來此案就簡單了!”寶頤點了點頭,於是又問:“那麼你準備如何償還拖欠的女工們的薪水?據本官瞭解的此案的相關線索所知,你的裕盛紡織廠的帳面上只有二百兩了,這離償還一萬二千兩還差得太遠,而你們積壓在倉庫裡的那批棉布根本無人問津,賣不出去就是廢料,不值錢!你準備怎麼還錢呢?”

  這時三井福忍不住站起來道:“會審官大人,償還女工們薪酬事情事關我三井洋行的利益,我不反對裕盛紡織廠拖欠女工們三個月薪酬一萬二千兩的事實,但是要償還這筆錢也是程裕盛一個人的事情,與我們三井洋行無關,他現在根本沒錢,如果他在不賣房子的情況下想要還清這筆錢就只能賣掉工廠,但是工廠有我三井洋行的股份,他要賣只能賣掉他那一部分股份,我們三井洋行那三成的股份絕對不能動,而且他要賣掉屬於他的股份,我三井洋行有優先購買權。”

  “我反對!”蕭震雷從觀眾席上站了起來,這引得觀眾們大為吃驚,眾人都在想此事與這個年輕人又什麼關係,他為什麼要站起來反對?

  蕭震雷對坐在他身邊的費信惇點點頭,兩人一起走出觀眾席來到了會審公堂的中間,卻被維持公堂秩序的華人巡捕攔住。

  前面不僅三井福和日本領事宮本的臉色不好看,就連會審官寶頤的臉色都變得難看,他用帶著怒氣的聲音喝問:“汝乃何人?竟然在公堂之上胡鬧?如不速速說出緣由,本官將立即命人將爾等轟出去。”

  蕭震雷拱手道:“大人容稟,在下振華公司蕭震雷,就在昨日,裕盛紡織廠的程老爺已經將他名下在裕盛紡織廠的七成股盡數賣給了在下,所以說,在下才是裕盛紡織廠的大股東,在程老爺將他的七成股份賣給在下的那一刻起,就由在下負責裕盛紡織廠的所有事宜,包括拖欠女工們三個月薪水一共一萬兩千兩的事情在內!”

  “嘩——”會審公堂內觀眾席上頓時變成了菜市場,每個人都互相左顧右盼與身邊的人說著話,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在女工代表們看來,現在工廠換了主人,他們討要薪水的事情又變得更加複雜了。

  “肅靜,肅靜!”寶頤再次敲了敲桌子,觀眾們聽見驚堂聲不得不安靜下來。

  寶頤看向程裕盛,問道:“程裕盛,蕭震雷所說的是事實嗎?”

  “是的,大人!”

  寶頤又轉頭看向蕭震雷問道:“振華公司的蕭震雷,既然你現在是裕盛紡織廠的大股東,那麼你要相應地承擔起自己應有的職責,你剛才也說了,裕盛紡織廠拖欠女工們三個月薪水的事情也由你負責,現在你走到被告席上,程裕盛,既然你已經不是裕盛紡織廠的大股東,拖欠薪水一事也由蕭震雷負責,此案也就與你無關,你可以下去了!”

  程裕盛拱手道:“多謝大人!”說完便從被告席上走了出來。

  三井福頓時臉色鐵青,他再度大聲道:“會審官大人,我反對,他們之間的股權轉讓協議是無效的,在股權轉讓方面,我們三井洋行具有優先購買權,而程裕盛不經過我方同意就擅自將股權賣給協力廠商是錯誤的行為,我請會審官大人判決他們之間的買賣無效!”

  蕭震雷向身邊的費信惇點了點頭,“三井先生,我請我的律師來回答你好了!”

  費信惇看著三井福笑道:“三井先生,我想你搞錯了吧?沒錯,是有很多企業股東之間有這樣的協議,就是說如果其中一個股東想出售自己手中的股權,而同企業的其他股東具有優先購買權,可是你要搞清楚,這只是你們從前之間的口頭協議,你們之間並沒有書面協議存在,而且公共租界工商法中也沒有這種明確規定股東轉讓股權給公司以外的協力廠商要通知其他股東!”

  程裕盛此時還沒有走,他站定轉身道:“是的,會審官大人,我們之間沒有書面協議!”

  寶頤看向三井福沉聲道:“三井洋行的反對無效!”說完問身邊的陪審管宮本:“宮本領事有什麼意見嗎?”

  三井福的理由本身就站不住腳,宮本當然不會傻到這個時候出言反對,他搖頭道:“本領事沒有什麼意見!”

  寶頤點點頭:“好,庭審現在繼續,蕭震雷,你剛才說承擔拖欠女工們三個薪水一萬二千兩,你什麼時候可以付清?”

  蕭震雷道:“明天中午之前就可以全部付清!”

  “好!”寶頤立即到:“本官就判決你在明天中午之前將拖欠女工們三個月薪水一萬二千兩全部付清,如過期不付清,則由會審公廨出面強制執行,將沒收你在公共租界內的房子然後出售給他人,所得錢財償還女工們,你有意見嗎?”

  蕭震雷搖搖頭:“沒有!”

  這時三井福又道:“會審官大人,我們三井洋行再次聲明拖欠女工們薪水是程裕盛經營不善造成的,與我們三井洋行無關,即便工廠換了大股東,因為償還女工們薪水的問題,我們三井洋行在裕盛紡織廠所占的三成股份是不能動的!”

  蕭震雷冷笑道:“這不可能!裕盛紡織廠不是沒有輝煌過,在它輝煌的時候三井洋行是拿了分紅的,現在它沒落了,也不能完全怪程裕盛,他也不想工廠虧損,做生意嘛,有賺有虧,誰都知道做生意是有風險的,如果你怕虧損,那你當初就別入股啊,難道你們三井洋行就只能賺不能虧?這道理無論放在哪一個國家都說不通,現在工廠的帳目上一共還有二百兩,除去這二百兩,還需要一萬一千八百兩才能償還拖欠女工們的薪水,這些錢由我們雙方按照所占工廠股份比例的多少來出,如果你不出,我作為絕對控股人有權找人計算工廠的淨資產,按照你三井洋行所占股份比例扣除你三井洋行要承擔的那部分錢,也就是說你原來占三成股份,經過計算工廠淨資產扣除你要出的那部分,你可能只有兩成股份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事情!”三井福大叫起來!

  此時日本領事宮本幫三井福說話了:“蕭先生所說完全沒有道理,不符合情理!”

  費信惇站出來道:“會審官大人,公司法規定股東對公司有責任也有義務,在享受公司分紅的前提下,也理應承擔公司可能存在的虧損風險,我的當事人所說合情合理,在法律上是占得住腳的,也是有法律支持的!如果三井洋行不同意出和筆錢,那麼我的當事人只能申請破產,找會計師計算工廠的淨資產,然後出售工廠所有機器設備和地皮,所得資金一部分用來償還女工們的薪水,另一部分按照所占股權比例進行分配,我的當事人不可能單獨承擔這筆欠債,這畢竟是整個工廠的事情,不是我的當事人一個股東的事情。”

  宮本不清楚三井福的態度,也不好幫忙說話,他看向三井福問道:“三井福,三井公司是什麼態度,是同意按照股份出錢,還是同意讓工廠破產?”

  三井福當然不想讓工廠破產,他的目的是把裕盛紡織廠搞,到手,既然沒有得到程碧瑤,那麼這個工廠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的,一定要想辦法奪過來,他想了想咬牙道:“好,我同意出錢!但是我們三井洋行作為工廠的股東,有權派人參與管理和經營!”

  蕭震雷笑道:“當然可以,這是應當的,至於你派誰來是你們三井洋行的事情,但是具體當任什麼職務還要另外再協商!”

  寶頤見沒什麼事情了,當即宣佈退庭。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3:37

第173章 偷樑換柱

  庭審結束之後,蕭震雷與程裕盛來到了裕盛紡織廠,廠裡的除了兩個看家的老頭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好在現在的工人們都非常實誠,即便工廠拖欠了她們三個月的薪水,她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把工廠裡的機器設備和堆積在倉庫裡的成品棉布搬走換成錢。

  程裕盛帶著蕭震雷在紡織廠裡轉了一圈,大致介紹了一下情況,情況比蕭震雷想像的要好得多,雖然工廠已經三個月沒有發薪水了,但是程裕盛還是把工廠打理得井井有條,廠裡各處地方都整潔有致,沒有絲毫的髒亂差。

  兩人一邊參觀著一邊說著話,蕭震雷在腦子裡思索著如何把三井洋行那三成的股份給吞掉,程裕盛帶著蕭震雷走到一個紡織車間介紹道:“賢侄,你看這個紡織車間一共有六十八台織布機,都是今年年初才買進來的,也可以說是現在最為先進的織布機,可惜只用了幾個月!”

  蕭震雷在車間參觀了一下,發現這些機器都非常新,保養得很好,幾乎和新的沒什麼兩樣,機器上幾乎沒有丁點棉紗,也沒有灰塵,這說明幾乎每天都有人擦拭保養。

  兩人接下來又參觀了兩個車間,一大一小,都是紡織車間,但是這兩個紡織車間的機器已經很舊了,特別是大車間的機器已經很陳舊,樣式很老,工作效率也很低,而小車間的紡織機要好一些,款式不是很老,工作效率也要比大車間的機器要高很多。

  在參觀了這兩個車間之後,兩人又來到一個大紡紗車間,廠裡不僅自己紡紗,而且還要從外面採購紗線,畢竟廠裡面紡紗車間的生產能力還難以滿足織布車間的需要,為了能讓織布車間的產能開到最大,廠裡經常要從別的紡紗工廠進貨,這個紡紗車間有一半的機器比較新,另一半的紡紗機比較老舊。

  參觀完工廠之後,蕭震雷問道:“程世伯,三井福知道工廠裡的情況嗎?”

  程裕盛想了想搖頭道:“從前三井洋行安排在廠裡上班的副廠長石橋木巨集自從工廠的情況日益衰落之後已經有兩個月沒來工廠上班了,聽說是回了日本,至於以後還會不會來上海灘都難說得很,三井福才來上海沒多久?我估計他來之前都不知道三井洋行在我的廠裡有股份。”

  蕭震雷思索一番,腦子裡很快有了一個計畫,不過這還得征得程裕盛的同意,他道:“程世伯,我擔心三井福並不會甘心失敗,一計不成肯定又會想其他的陰招,我想了又想,與其我們總是被三井福算計,還不如我們給他來一招釜底抽薪,讓他無計可施,只能幹瞪眼!”

  程裕盛聽到蕭震雷要算計日本人,頓時眼睛一亮,連忙問道:“賢侄,不知這釜底抽薪是個怎麼個抽法?”

  蕭震雷笑道:“昨天我和世伯已經說過,其實我早就想開一家紡織工廠,都已經派人去聯繫購買地皮了,我是這樣想的,既然三井福對工廠的情況並不清楚,不如我們把工廠裡的新機器和工作效率良好的機器都秘密搬走,搬到我新成立的紡織工廠去,只留下一些工作效率低下和不能用機器在這裡,然後跟工人們說,讓她們全部都去我們的新工廠上班,當然您放心,您還是新工廠的總經理,工廠的經營和管理還是由您來負責,新工廠只不過是借雞生蛋!”

  程裕盛並沒有老糊塗,他愣了愣道:“如果把新機器和工作效率良好的機器都搬走,只留下效率低下和不能用的機器在這裡,再加上工人們都去新工廠,那麼這裡豈不是成了一個空殼子?”

  “沒錯!”蕭震雷點了點頭,繼續道:“三井福不是想把這家工廠奪走嗎?如果沒有了機器和工人,這個工廠就等於成了一個空殼子,既然他要想陰招對付咱們,那咱們就既給他來一招釜底抽薪,再來一招金蟬脫殼,留給他的只是一個空殼子,值不了幾個錢了,到時候我再把他叫過來,商量為工廠注資的事情,沒了好機器和工人,想要讓工廠重新開動起來,唯一的辦法就是重新注資購買新機器和重新招募工人,重新招募工人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招募的新手需要培訓才能上崗,而熟練工人又不是那麼容易招到,而且重新給工廠注資的事情並不那簡單,三井福會肯在為工廠注資嗎?除非三井洋行的錢多得燒都燒不完,到了那個時候,三井福只能看著我申請破產,賣掉那些破爛之後所得的欠款扣除他必須要付的那一部分工人薪水,他能收回去的投資只怕沒剩下幾文錢了!”

  程裕盛聽了蕭震雷想的辦法,頓時興奮地差點跳起來,“賢侄,你想的這個辦法實在是太妙了,明著我們也虧大了,實際上我們不但沒虧,還賺了,把日本人那三成都賺過來了,高啊!”

  蕭震雷想了想,還是覺得有點不妥,這個計畫還有漏洞,三井福不是傻子,工廠有多少機器和多大的規模,他只要派人打聽一下就應該打聽得很清楚,如果工廠的機器突然少了一大半,那麼他完全可以向巡捕房報警,要求徹查機器突然不見了一大半的原因,一旦巡捕房介入,事情就會變得複雜。

  想到這裡,蕭震雷搖頭道:“悄悄的搬走一批新機器和工作效率良好的機器沒什麼問題,關鍵是數量突然少了一大半,如果三井福知道了此事必定要報警讓巡捕房調查,我想了想,還是應該秘密買一批廢舊的機器抬進來濫竽充數,糊弄一下三井福和他派來的代表!”

  程裕盛想了想點頭:“這好辦,在上海灘的紡織廠多如牛毛,隨便哪家廠子裡都有一些廢舊的機器,老夫可以想辦法買一批,一堆廢舊的東西,不值錢,有的老闆還巴不得有人把它們拉走,甚至還倒貼車馬費呢!”

  蕭震雷當即道:“那行,就這麼辦!程世伯,這件事情就麻煩你來做,今晚連夜把買到的廢舊機器搬進來,再把新機器和工作效率良好的機器搬到新工廠裡去,我下午從振華公司找一些人過來幫你,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程裕盛答應:“好,我下午就去辦這事情,等你從振華公司叫的人過來之後,我們連夜就搬機器!”

  “嗯!”蕭震雷點了點頭,又想到了女工們的問題,“對了,世伯,你馬上派人把工廠裡的管理人員都叫過到工廠裡,廠長、副廠長、各科室的負責人,還有車間主任、生產小組組長這些基層管理人員全部叫過來,我們和他們一起開個會,把工人都拉到新工廠去的事情定下來,免得夜長夢多。”

  “好,廠裡有電話,我這就去打電話叫人去通知他們過來開會!”

  程裕盛的動作很迅速,那些工廠管理人員也很快趕了過來,人不多,只有三十多人,程裕盛找了一個比較小的廠房讓人收拾乾淨,大家就在廠房裡開會。

  程裕盛首先向工廠管理層介紹了蕭震雷,上午在會審公廨的時候,也有不少工廠管理去聽了庭審,都認識蕭震雷。

  “下面請蕭總裁說一件事情!”

  蕭震雷在管理人員們的掌聲中走了出來,“諸位,你們好,你們當中不少人上午去了會審公廨,應該認識我了,沒有去的也沒關係,現在你們也認識我了,既然大家都認識了,那我也就有什麼說什麼,大家可能還不知道,我們裕盛紡織廠為什麼會落道這副田地?這其中當然有程世伯經營不當的原因,但是如果沒有三井洋行的三井福從中搗鬼,工廠絕對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搞得工人們與老闆對簿公堂,這不好聽啊,程世伯不是不想把工人們的薪水給發下去,只是一時間周轉不過來,其實他這幾個月一直在想辦法,腿都跑細了。外人不知道都還以為程世伯想賴帳,卻不知道這是三井洋行的三井福在挑唆,他一方面派人綁架了程世伯的女兒程小姐,另一方面放出消息說工廠要倒閉了,程世伯要跑路了,私下卻向程世伯提出要低價收購程世伯手上的股份,工人們聽說之後當然會擔心自己的薪水打了水漂,程世伯和我都不會怪罪工人們,工人們累死累活的幹了幾個月卻一分錢都沒拿到,擱誰身上都不舒服,這一切都是三井福搗的鬼,我們只恨他,與工人們無關!”

  管理層職員們聽了蕭震雷這一番話,都鼓起掌來,看來這個新老闆還真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大家一邊使勁鼓掌,一邊交頭接耳低聲議論。

  “三井福真是該死,太惡毒了,這種歹毒的辦法就想得出來!”

  “是啊,日本人太壞了!”

  “新老闆這個年輕人不錯,他是程老闆的未來姑爺吧?”

  蕭震雷見管理層的職員們都反應不錯,舉手示意大家停下來,等大家都安靜下來之後,他又道:“今天去了會審公廨的人應該都知道,三井福的陰謀並沒有得逞,可是我想他並不會善罷甘休的,他一定會想其他的辦法來再來搞我們,想把工廠奪走,我和程世伯商量了一下,絕對不能讓日本人得逞,我作為工廠的新老闆,也希望你們這些工廠的管理層能和我們一條心!”

  “好!”

  “沒說的,老闆能跟我們交心是把我們當朋友,我們一定和老闆一條心!”

  蕭震雷笑道:“謝謝,謝謝大家,我想請諸位能夠把工人們都組織起來,我在閘北另外開了一家紡織廠,廠房和其他設備都是現成的,只是沒有機器和工人,我希望諸位能夠把工人們都組織起來全部帶到新工廠裡上班,三井福不是想奪走裕盛紡織廠嗎?我只留下一個空殼子,看他怎麼奪走?當然諸位這麼多年為工廠勞心勞力,程世伯很感激大家,我作為新老闆也向你們表示感謝,你們在座的每一個人在新工廠的薪水都將在原來的基礎上提高一成,從現在開始,我會派人對諸位的工作成效進行考核,到了年底的時候,工作努力、表現良好的人,我作為老闆會給他發紅包,這個紅包可大可小,少的可能只有幾十塊大洋,多的可能有上萬塊,就看你的能力和表現了!”

  “好!”

  “太好了!”所有人都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拼命地鼓掌,蕭震雷和程裕盛互相看了一眼,心裡都知道管理層的士氣被鼓動起來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接下來,蕭震雷讓管理層的職員們明天上午同工人們一起前來領薪水,並且要與工人們溝通好,堅決要把所有的工人都拉到新工廠裡去。

  等管理層職員們都散去之後,蕭震雷又讓那兩個看門的老頭回家,給他們放兩天假,晚上有人來搬機器,給兩個看門的老頭看見了可不好。

  ……

  三井洋行。

  “八嘎,八嘎雅鹿!該死的蕭震雷,竟然與程裕盛那個老傢伙合夥坑我,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三井福一個人在辦公室裡暴跳如雷,將辦公室裡的東西都砸得滿地都是。

  三井福本來是想奪走程碧瑤,氣死蕭震雷,順便把程裕盛也給坑一把,卻沒想到他沒有氣到蕭震雷坑到程裕盛,反而被蕭震雷坑了,真正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裕盛紡織廠是三井洋行的財產,絕對不能讓蕭震雷在工廠裡亂來了,如果他又經營不善導致工廠虧損,那損失的都是三井洋行的財產啊,不行,我得找人盯著他!”想到這裡,三井福撿起電話道:“通知蕭震雷,就說我要跟他商量派人去裕盛紡織廠任職的事情,另外準備好馬車!”

  “嗨!”

  沒過一會兒,一個職員進來道:“三井先生,剛才已經通知了蕭震雷先生,他說讓您明天下午去他家裡商量三井洋行派人去裕盛紡織廠任職的事情,另外他還讓我轉告您,請您在明天上午八點之前把三井洋行應該拿出來償還工人薪水的那一部分錢派人給他送過去。”

  三井福一聽,頓時焉了,擺擺手有氣無力地樣子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去財務部找人算了算,看需要拿多錢給裕盛紡織廠,然後你把錢拿出來給蕭震雷送過去!”

  “海!”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3:38

第174章 表演

  蕭震雷從振華公司找來兩百個工人,帶來了幾十輛馬車,而程裕盛則來著這些馬車從各個紡織廠拉來了大批的廢舊紡織機器。在夜半時分,兩百個工人每人拆卸一台機器,很快就將要搬走的機器拆卸成了各種零件,又幫著將這些零件全部打包裝上馬車,幾十輛馬車來回跑了兩趟才把這些機器零件全部拉回新工廠,在天亮之前終於完成了偷樑換柱。

  第二天上午,蕭震雷帶著秘書小高親自去錢莊提了一萬兩千兩的現銀,全部換成大洋和銅錢,在這些年,市面上流通的除了以銀子之外,還大量流通大洋,有光緒大洋,還有鷹洋,大額交易一般都是用銀票,前些年還有龍票。

  當蕭震雷開著車趕到裕盛紡織廠的時候,工廠廠房的中間空地上已經擠滿了女工們,在管理層職員的組織下,這些女工們很快排成一隊隊,蕭震雷安排人搬來十幾張桌子,一張桌子兩個人,一個負責發薪水,另一個負責登記姓名,女工們領了錢之後按手印。儘管如此,直到中午時分才把所有人員的薪水發放完畢。

  發完薪水,蕭震雷把工廠幾個高層叫過來詢問了一下情況,得知他們這些管理人員已經與所有的女工們說好了,全部都去新工廠上班,女工們也都全部答應,蕭震雷聽後這才放心下來。

  下午兩點半,蕭震雷正在蕭公館休息,三井福如約前來。

  “三井先生,請坐!”蕭震雷向三井福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三井福鞠躬行禮:“多謝蕭先生!”

  日本人平常很注意禮儀,特別是在對待前輩或同等地位的人的時候尤為明顯,但對待低於他地位的人或者後輩之人的時候卻極為傲慢。

  吳媽給兩人端來兩杯茶之後就退了出去,蕭震雷指著茶杯:“三井先生,請喝茶!”

  “蕭先生太客氣了,請!”

  喝了幾口茶之後,三井福便放下茶杯道:“蕭先生,今天我來主要是跟您商量,我們三井洋行既然在裕盛紡織廠有三成股份,那麼我們三井洋行理應向裕盛紡織廠派駐一個職員當任一定的職位以代表我們三井洋行的利益不受損失,我希望蕭先生能夠成全!”

  蕭震雷喝著茶點頭道:“這是應該的?只是不知道您準備派誰來紡織廠任職,對其當任的職位又有什麼要求和建議呢?不過我有言在先,我們紡織廠可不養閒人和沒有才能的人,如果三井先生派來的人在廠裡任職一段時間之後在工作上沒有任何成績的話,我可是會辭退他的,他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

  “嗨!”三井福起身鞠躬低頭答應,又道:“蕭先生放心,我們三井洋行也是不養閒人和沒有能力的人,如果我派來的人在兩個月之內,工作上沒有什麼成績,不用您辭退,我自己就先把他趕走!”

  蕭震雷點頭:“很好,我喜歡有才能的人!那麼您派誰來?他叫什麼名字?他對他具體當任什麼職務有什麼建議?”

  三井福坐直了身體,現在是此次談話的最關鍵時刻,他不能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斟酌了一下之後說道:“這個人叫小澤裕貴,我的想法是想讓他當任財務科長,不知道蕭先生以為如何?”

  蕭震雷聽了眉頭一挑,放下茶杯一本正經地向三井福搖頭道:“三井先生,且不說現在廠裡已經有了財務科長,即便還沒有財務科長,這個職位也不可能交給三井洋行,您要知道我才是紡織廠的大股東,我不會把財務科這麼重要的部門交給三井洋行,當然你派的人可以當任副科長,至於財務科一把手的職位,那不可能!”

  三井福臉色垮了下來,眉心擰在一起,“蕭先生,我的人至少要是科長或科長以上的職位,絕對不可能只當任一個科室的副職!”

  蕭震雷擺擺手:“好,既然如此,現在只有一個職位符合你的要求,那就是副廠長,其他職位都有人,人家都幹得好好的,我不可能把他們趕走!而且以前三井洋行派來的人當任的職位也是副廠長,但是幾個月之前,那傢伙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了,我希望這次你派來的人不是與之前那個人一樣,否則我會鄙視你的識人能力。”

  “當然,我向你保證!”三井福立即答應,又問道:“那麼紡織廠的廠長是誰?您總不可能親自當任廠長吧?要知道您還有振華公司呢!”

  蕭震雷道:“關於廠長,我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到時候介紹您認識!”

  “好的,蕭先生,還有一件事情,既然現在紡織廠您是大股東了,那麼之前的名字是不是要改掉?工廠門口的牌子是不是要換掉?如果還叫裕盛紡織廠不太好吧?”

  蕭震雷點頭,對此無所謂,反正這個廠子過幾天就要申請破產了,隨便說了一個名字:“你說的也有道理,既然換了新東家,那理應換名字,依我看就叫東華紡織廠吧!”

  三井福點了點頭:“這個名字可以!”

  談到這裡,三井福的目的也達到了,他起身道:“蕭先生,我會讓小澤裕貴明天去工廠報導,希望你安排一下,讓工廠廠長做好接待工作,安排好他的具體工作,我還有其他的事情,就不打擾你了!”

  “等一下,三井先生何必著急走呢?您找我談完了您要談的事情,我想找您談的事情還沒有開始談呢!坐下坐下,咱們再談談!”

  “蕭先生,您還有什麼事情?”三井福剛準備告辭離開,現在又不得不再次坐下。

  蕭震雷喝了一口茶後道:“三井先生,把您留下來是和您商量向紡織廠注資的問題,您應該知道現在紡織廠的財務帳面上一文錢都沒有了,要重新開工就必須要購買原材料,置換新的紡織機器設備,雖然現在工廠倉庫裡還有一大批棉布,但是現在是夏天,想要在很短的時間內把那批棉布賣出去基本上不可能,除非大降價,否則我們只能再等幾個月,所以如果不往工廠注資,那麼工廠就只能停工,一旦停工的時間過長,工人沒有事做,就拿不到薪水,沒有薪水他們如何過日子?工人們會全部跑掉,到時候我們再想找工人就難了,因此我決定一次性往工廠裡面注資十萬兩,這筆錢由我和三井洋行按照股份比例來出,三井先生,想必您不會反對吧?”

  “什麼?”三井福聞言大吃一驚,立即叫道:“這不可能,再讓我們三井洋行注資三萬兩?你當我們三井洋行是銀行嗎?我們三井洋行是不會出這筆錢的,如果您想要籌集資金恢復生產,大可以想辦法為那批棉布找到買家換取資金,想讓我們三井洋行再拿出錢來是不可能的!”

  “別著急,三井先生,我帶你去工廠看看情況你就知道我為什麼要提議往工廠注資了,因為不注資工廠根本就撐不下去,走走走,咱們去工廠看看!”蕭震雷說完便拉著三井福往工廠裡去,三井福無奈,只能跟著他去了紡織廠。

  兩人到了紡織廠,蕭震雷帶著三井福將工廠各個廠房都參觀了一遍,在參觀的過程中,三井福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到最後嘴裡不停地念叨:“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這樣的?”

  蕭震雷無奈地攤攤手:“三井先生,你也看到了吧?工廠現在就是這副情況,紡織機器有很大一部分已經老舊差不多不堪使用了,另外一部分雖然還可以使用,但是工作效率極為低下,如果我們再不增添設備將這些老舊的機器全部換掉,我們的工廠只有倒閉一途,因為它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三井福有些懷疑:“那工人們以前是怎麼工作的?難道就是憑藉這些機器把布料紡織出來的?”

  蕭震雷聞言挺起胸膛自豪道:“我們中華民族是偉大的民族,我們的工人都是吃苦耐勞的工人,在之前的幾千個日日夜夜,他們就是在用這樣的機器把紗線紡織成布料,他們很多人的手指都磨起了厚厚的老繭,很多人的身體在這樣的工作環境下都累垮了,可她們從來沒有抱怨一句,他們實在是太偉大了!”

  三井福聽了突然感覺身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一想到蕭震雷又要讓他出錢出資,他心中極為不情願,三萬兩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他搖頭道:“蕭先生,三萬兩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此事我還有回去再考慮考慮!”

  蕭震雷繼續加一把火:“三井先生,剛才你也看到了,車間的機器大多都不堪使用了,如果要全部換掉,十萬兩都不一定夠,所以這十萬兩只是第一期注資,先購買一部分機器和原料,讓工人們先開工,以後再陸續追加注資!”

  三井福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如果注資之後工廠還是垮掉了怎麼辦?那麼注資的錢豈不是打了水漂?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3:38

第175章 坑死人不償命

  三井福左想右想都覺得再大規模注資的風險太大,而且蕭震雷這個人雖然有振華公司這家大公司,但那畢竟是機械製造行業,與紡織行業根本就沒任何關係,俗話說隔行如隔山,蕭震雷能夠把振華公司這個機械製造公司做起來,卻不一定懂得紡織行業的經營,他總覺得蕭震雷十有八九會把紡織廠整垮,再往紡織廠投錢豈不是傻子嗎?

  腦子裡轉了無數道彎之後,三井福對蕭震雷道:“蕭先生,我代表三井公司不同意往紡織廠追加投資了,如果您要追加投資可以,但是我們三井公司不會出錢,如果可以的話,我代表三井公司向您提出撤股!”

  “什麼?三井先生,您要撤股?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蕭震雷一副十分誇張的表情吃驚問道。

  三井福鄭重的點頭:“是的,蕭先生,我代表三井洋行要求撤資!”

  蕭震雷的臉色這才轉為嚴肅,“三井洋行佔有三成股份,那麼三井先生,您認為三成股份現在值多少錢,也就是說我如果要買下這三成股份需要花多少錢呢?”

  三井壽在心裡算了算,然後說:“三萬兩!如果算上工人們的生產能力價值,現在這家工廠的地皮、以及這些機器設備、廠房和倉庫裡的棉布,總共加起來最少還值十萬兩,三成就是三萬兩,所以我要三萬兩。”

  蕭震雷冷笑道:“三井先生,我認為您有點異想天開,無論怎麼算,這家工廠現在都不值十萬兩,您把機器設備和倉庫那批棉布的價值算得太高了,除去工人們的價值,其他的全部加起來都值不了一萬兩,你要是不相信,我們可以去找會計師算算,那些設備幾乎沒有人要,要賣掉只能當廢鐵,你再去問問市面上有哪家布料點要買棉布的?廠房都有些破舊了,最值錢的就是這塊地皮,大約值個八九千兩,其他的全部加起來能值兩千兩就不錯了!如果您真要退股,工人的價值我算兩萬兩,所以我最多只能給你一萬兩。”

  “一萬兩?荒謬!你說除去工人們的價值,這些只值一萬兩?這不可能!”三井福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

  蕭震雷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三井先生您別激動,這裡可不是鬧事繁華區,這是租界最偏僻的地方,地皮沒那麼值錢,如果你不信我的話,你可以去找人算算!”

  “好,我會找人來算的!”

  兩人走到門房門口,裡面看門的老頭看見蕭震雷走過來連忙喊道:“東家,大事不好了,剛才我聽說我們廠的工人們全都不準備在這裡幹活了,而是去了閘北那邊一家紡織廠!”

  “什麼?你說什麼?”蕭震雷沖過去“怒氣衝衝”地抓住那老頭的衣襟喝問:“工人們為什麼不來上班了?為什麼卻別的工廠,你說,快說!”

  那老頭有些害怕,“東家,工人們擔心你又和程老爺一樣拖欠工人們的薪水,他們說這廠子沒救了,機器老舊,廠子裡又沒錢,棉布還買不出去,所以全都去了別的工廠!”

  “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蕭震雷一屁股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樣子,這讓門房老頭看著心中忍不住讚歎,新東家裝的真像,不去演戲實在太浪費人才了。

  別說蕭震雷,就是三井福聽了老頭的話也感覺胸口被人錘了一記狠的,腦子裡有些發懵,如果一家工廠沒有了工人,那還是工廠嗎?那工廠還值什麼錢?如果蕭震雷估算的工廠價值與實際價值相差不大,那麼這家工廠現在很可能真的最多只值一萬兩了,那麼也就是說如果他要撤股就只能拿到三千兩,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答應蕭震雷要個一萬兩,真是悔不當初啊!

  “蕭先生,現在怎麼辦?您不能總坐在地上啊,您說說,是把工廠賣掉換成錢還是現在就給三千兩讓我撤股?”

  沒有了工人,這家紡織廠在三井福的眼力基本上沒有任何價值了,與其跟蕭震雷浪費時間,還不如讓蕭震雷拿錢出來,他拿了錢走人,能拿一點是一點,也不知道紡織廠有沒有欠外債,如果欠了外債,估計連三千兩都拿不到,還不如現在拿了三千兩走人!

  蕭震雷唉聲歎氣地從地上爬起來,一副有氣無力樣子,“算了,既然你要撤股,那就讓你撤股吧,現在沒有工人了,廠子也不值錢了,你的三成股份現在也就值個三千兩,這是我剛才算的,我說話算話,給你三千兩,走吧,咱們去找律師把手續給辦了!”

  兩人當即找到秦連魁,三井福代表三井公司簽署到了股權轉讓協議,兩人都有想把這事快點解決的意思,因此都特別積極。

  送走了三井福之後,秦連魁十分好奇的問道:“總裁,這三井福怎麼會這麼輕易的就把股權以這麼低的價錢賣給了你?我看這個三井福看上去也不像是弱智兒童啊!”

  “他可不是什麼傻瓜,這傢伙精明得很,不過他再精明也栽在我手裡了!”蕭震雷說完便將如何坑三井福的前前後後過程詳細地跟秦連魁說了一遍。

  秦連魁聽後對蕭震雷對付三井福的計謀佩服不已,三井福直到現在還不知道他被蕭震雷坑了。

  蕭震雷想起秦連魁是文化人,肯定對文化、新聞界的人很熟悉,問道:“秦先生,你對報界的名記們熟悉嗎?”

  蕭震雷知道在上海灘混要有自己的喉舌,否則今天遭到這個報社的言論攻擊,明天又遭到另外一個報社記者的文筆攻擊,名聲很快就臭掉了。就例如上海道台蔡乃煌自從來到上海上任開始就出資收購一家報紙作為自己的喉舌,因此他也向和幾個記者交上朋友,或者直接出資創辦一家報社。

  秦連魁見蕭震雷問起記者的事情,不知道蕭震雷為什麼問起這件事情,他還是回答道:“我倒是認識一位元記者,不過他在上海灘沒有什麼名氣了,算是比較落魄的。”

  蕭震雷問:“哦,是誰?”

  秦連魁介紹道:“這個人叫張繼堯,同時是申報和時報的記者,他對還你的事情進行過報導,言辭還算是公正的!”

  蕭震雷點點頭道:“好,那就請你安排一下,我想跟這個張記者見個面!”

  秦連魁答應:“好的,我跟他約好時間之後就通知你。對了,我那天不是讓你聯繫馬博陽的嗎?他有什麼事情找你?”

  蕭震雷一拍腦袋:“哎,你不提起這事我還差點忘了,我還沒去找他呢!”

  離開秦連魁的律師事務所之後,蕭震雷開車騎車往馬博陽的私家偵探社方向去了,按照秦連魁給的地址,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小福偵探社。

  這家偵探社不大,蕭震雷走進去一看,裡面總共才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馬博陽,另一個是一個女孩,年紀不大,也就是二十歲左右的樣子,留著一頭女學生短髮。

  蕭震雷敲了敲門,那個女孩抬頭一看,連忙走過來問道:“先生您請進,您是來好私家偵探幫您查案子的嗎?我們小幅偵探社很有名的,查案速度很……”

  “行了,曉棠,我來吧!”馬博陽看見是蕭震雷,立即走過來接過話,“蕭先生來了,快請進!”

  叫曉棠的女孩瞪著一雙大眼睛:“你們認識啊?那得了,陽哥你們聊吧!”說完就繼續坐下繡花去了。

  馬博陽向蕭震雷擺了擺腦袋:“跟我來!”然後又對曉棠道:“我出去一下,如果有人你就接待一下,看看對方又什麼要求都記下來,等我回來再說!”

  “好!”

  兩人從偵探社出來後,蕭震雷問道:“馬先生,您這是?”

  “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

  “三井福的秘書井深一郎!”

  “什麼?”蕭震雷吃驚道:“井深一郎不是跑了嗎?”

  “是跑了!”馬博陽道,“但是在跑的途中給三井福打了兩槍,一槍在右小腿上,另一槍在胸口,三井福以為那胸口那一槍打死了井深一郎,但井深一郎當時並沒有死,那槍當時並沒有致命,我一直在跟蹤三井福,等他離開之後我把井深一郎扛了回來,現在他在醫院裡治療,醫生說情況不錯,井深一郎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明白了,這麼說三井福並不知道井深一郎並沒有死?”

  “當然,否則三井福肯定會找人去醫院殺死他!”

  兩人說話間來到了汽車邊,蕭震雷發動汽車載著馬博陽飛速前往醫院,趕到醫院之後,在馬博陽的帶領下來到一間病房,讓蕭震雷意外的是奧皮音的病房就在隔壁。

  井深一郎此時躺在病床上睡著了,找到醫生問了情況之後,蕭震雷才放下心來,只要井深一郎能夠開口說話,那麼三井福就慘了,現在關鍵是保護好井深一郎,不要讓這個人出什麼意外,他找到隔壁招呼奧皮音的狗蛋,讓狗蛋也順便照顧一下井深一郎,又找了電話亭給吳世榮,讓他派幾個小弟過來在醫院裡保護,以免三井福得到井深一郎沒死的消息派人過來殺人滅口!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3:39

第176章 該死的領事裁判權

  井深一郎在醫院裡躺了幾天之後恢復得很好,精神也不錯,說話時思維和口齒都很清晰,蕭震雷在得到狗蛋的報告之後立即趕來醫院。

  “先生,您來了?”狗蛋看見蕭震雷走過來連忙從病房門口的長椅上站起來。

  蕭震雷將手上提著的用紙袋裝的烤鴨遞過去:“給,這是烤鴨,給你買的!對了,那日本人怎麼樣了?”

  狗蛋接過紙袋大喜,連忙道:“謝謝先生,那小東洋已經沒事了,現在正半躺著看報紙呢!”

  “奧皮音呢,是不是今天出院?”

  “嗯,醫生早上過來檢查了一下,說那頭狗熊完全沒事了,他讓我十點的時候過去辦出院手續!”

  蕭震雷摸出懷錶看了看,已經九點半了,“時間差不多了,你先吃烤鴨,吃完了去找醫生辦手續,我進去看看那日本人!”

  “好的,先生!”

  蕭震雷推開病房門走進去,將房門關上之後轉身走走過,正半躺著的井深一郎見蕭震雷走進來,頓時有些驚慌,“你,你不是蕭震雷嗎?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你想幹什麼?”

  蕭震雷扭頭看了看,見靠牆有一張椅子,於是走過去將椅子提過來在井深一郎對面坐下,他知道井深一郎有這種反應也很正常,這傢伙被馬博陽扛回來的時候已經中槍昏迷,在這期間也沒有見過馬博陽,只見聽醫生說是外面的狗蛋在照顧他,而狗蛋也不是一個會說話的人,沒有他的同意的,也沒有說出他是怎麼來醫院的。

  “井深一郎先生,是吧?既然我在這裡,那就說是我把你送來醫院的,當時你被三井福打了兩槍,一槍在小腿肚,另一槍打在胸口,算你命大,胸口那一槍,子彈從心臟旁邊擦,只要再偏半公分你的小命就沒了,這還是因為三井福用手槍的子彈穿透性強而破壞力不足,否則你的小命也沒了!”

  井深一郎聽完蕭震雷的話之後沉默了,他顯然想起了躺進醫院之前的事情,過了幾分鐘之後,他才低聲道:“謝謝您救了我,蕭先生,您是我的救命恩人,非常感謝!這段時間還要感謝您派人照顧我,我會把醫療費用還給您的。”

  蕭震雷擺擺手:“你以為我救你是為了圖你的感激?你應該你很清楚現在的處境,你現在之所以還能這麼安靜地躺在醫院裡,是因為我讓醫院和醫生都閉上了嘴,外界還根本不知道你躺在這裡,如果被三井福知道你在這裡,你應該想像得到他會幹出什麼事情,他肯定會找人來幹掉你!”

  井深一郎聽得臉色一白,身體有些顫抖,他的眼神開始變得散亂,很是驚慌失措,他突然看到蕭震雷,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即抓住蕭震雷的胳膊:“蕭先生,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如果被三井福知道我在這裡,他一定會殺了我的,我求你別說出去!”

  蕭震雷摸出一個金屬煙盒子,打開之後從裡面拿出一隻香煙叼在嘴上,用洋火點燃了深吸幾口。

  “井深先生,我既然把你送來醫院當然就是為了救你,更加不會把你在這裡的消息說出去,但是你知道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你還活著的消息遲早會被三井福知道,到時候他一樣會找人做掉你,無論你躲在哪裡,你都逃不掉,只要你還活著就是對他最大的威脅,因為你知道他所有的秘密!”

  蕭震雷這番話讓井深一郎的臉色變得更加的慘白,他嚇得方寸大亂,嘴裡不停地念叨:“怎麼辦?怎麼辦?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啊,我母親和兩個妹妹還在日本需要我每個月給他們寄錢回去,我還不能死啊,蕭先生,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吧,求您了!”

  蕭震雷起身走到窗戶前,一把將窗簾全部拉開,一道陽光照進來,病房裡頓時亮堂了許多,人的心情也在這一刻變得好了。

  蕭震雷扭頭看著井深一郎,“井深先生,您看,在黑暗中,人的心情會很差,而且在黑暗的環境下,病毒和細菌容易滋生,但是在陽光下,人的心情會變好,細菌被會陽光殺死,如果你一直躲避三井福,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那麼你會整天提心吊膽,我不可能保護你一輩子,你想要活得開心,活得很好就要生活在陽光之下,就要勇敢的面對三井福!”

  井深一郎聽了蕭震雷的話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知道蕭震雷說的是對的,可是要讓他去真正面對三井福,他還真有些害怕,三井福的能量絕對不是他能夠抗衡的。

  蕭震雷看見他的樣子有些心思有些搖擺不定,就知道他猶豫不決,很快猜到他是在顧忌三井福的背景和能量。要知道三井福是三井家族的人,而三井家族在日本是一個大家族,這個家族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對政局產生一定的影響,這顆參天大樹絕對不是他井深一郎能夠撼動的。

  蕭震雷又道:“井深先生,我知道你顧忌什麼,不過你現在不是一個人面對他,他不僅是你的敵人,也是我的敵人,我會幫助你,而且三井福在這裡的能量完全與在日本不能相比,這裡是租界,不是他三井家族說了算的,你只要站出來揭露三井福的罪行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來做,同時我還會派人來保護你,事後你還可以來我的振華公司上班,你看怎麼樣?”

  井深一郎一副驚懼的表情遲疑道:“蕭先生,我、我們真的可以扳倒三井福嗎?”

  蕭震雷肯定道:“當然可以,只要你站出來揭露他的罪行,我就有辦法將他搞進監獄去!”

  井深一郎內心掙扎著,他實在沒有辦法當初做出決定,“蕭先生,我要想想!”

  蕭震雷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那你好好想想,但是你一定要儘快做出決定,三井福不可能一直不知道你消息,這醫院裡人多嘴雜,消息很容易洩露,希望你儘快給我答覆,我才好給你安排最安全的地方!”

  從病房裡出來後,蕭震雷看見狗蛋從醫生辦公室那邊走過來,手上還拿著單據,想必是奧皮音的出院手續給辦好了,於是和狗蛋一起到隔壁房間把奧皮音接出來,他留下狗蛋在這裡繼續照顧井深一郎,帶著奧皮音離開了醫院,這傢伙才剛出院,還需要休息幾天才能工作。

  第二天早上,蕭震雷在公館接到了狗蛋從醫院裡打來的電話,說井深一郎已經答應主動去巡捕房自首並揭露三井福的罪行,他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很高興,因為只要井深一郎願意主動把所有的事情說出來,巡捕房就可以把三井福抓起來,然後把那傢伙送進華德路監獄。

  掛了電話之後,他考慮了一下,又拿起話筒打了一個電話,“喂,秦大狀嗎?我是蕭震雷,你現在有空嗎?到我這裡來一趟,好,我在蕭公館等你!”

  要把三井福送進監獄,這種事情還必須要有秦連魁這樣的律師在身邊做顧問才行,有了秦連魁這樣的法律顧問,在法律上的事情就可以隨時諮詢,而且巡捕房將三井福抓緊巡捕房之後,程裕盛那邊就可以委託秦連魁將三井福告上會審公廨,只要有井深一郎這個關鍵性證人,將三井福送進監獄的把握還是相當大的。

  沒過多久,秦連魁就趕到了蕭公館,蕭震雷讓吳媽上了茶,兩人便坐在沙發上說話,蕭震雷道:“秦大狀,這麼早把你叫過來實在不好意思,只是這件事情很重要,所以……”

  “沒關係!”秦連魁擺擺手,“總裁有什麼事情請儘管吩咐!”

  “是這樣的,上次程裕盛的女兒程碧瑤被三井福派人綁架的事情,馬博陽追查到程碧瑤被綁架的位址之後,巡捕房迅速展開營救,救出了程小姐,並且將那些看管她的所有日本浪人武士都抓獲了,他們供出是三井福的秘書井深一郎出錢請他們幹的,因此巡捕房當時立即抓住井深一郎,只是井深一郎當時跑了,前幾天馬博陽帶我去醫院看了一個病人,誰知那病人就是井深一郎,據馬博陽所說,他當晚感覺事情應該還沒完,案情可能與三井福有關,所以他一直在跟蹤三井福,他親眼看到了三井福槍殺井深一郎滅口,只是井深一郎命大,子彈沒有擊中要害,而且馬博陽及時把他送進了醫院進行救治,昨天我去醫院看他,想說服他去巡捕房自首將幕後主使三井福交代出來,可他當時很猶豫沒有答應,不過剛才我派去照顧他的人從醫院打電話過來說他已經同意去巡捕房自首並說出三井福的所有罪行,所以我想請你陪我帶著井深一郎去巡捕房把事情交代清楚,或者直接給巡捕房打電話,讓麥高雲帶人去醫院錄口供,我要你在場提供法律上的援助,另外一旦巡捕房將三井福逮捕之後,我希望由你來當任原告律師,你看怎麼樣?”

  “哦?井深一郎在醫院?”秦連魁問了一句,之後又問道:“總裁,這件案子的原告是誰?”

  蕭震雷對公共租界會審公廨的審理程式和規矩不清楚,他反問道:“原告難道不是會審公廨的檢察官嗎?既然是刑事案件,巡捕房已經介入,那麼巡捕房抓捕了罪犯經過審訊之後掌握一定的證據就將材料上交到會審公廨,由檢察官進行控訴被告,難道不是這樣嗎?”

  秦連魁聽得愣了愣,隨即搖頭問道:“總裁,您聽誰說的?會審公廨的刑事審案程式不是這樣的,檢察官由公共租界警務處的總監充任,主要職責是負責監督管理民事、羈押所及女監獄工作,以及公廨內各項行政事務,並不負責當任刑事案件的原告,原告是受害人,如果原告不追究,會審公廨是不會立案的,正所謂‘民不舉,官不究’就是這個意思!”

  “媽的,怎麼會是這樣的?如果原告是一個平頭百姓,而被告是一個有身家有勢力的人,這還告個屁啊,但是如果刑事案由檢察官當任檢控官的話就完全不同,至少在很大程度上保證了在法律面前,身份和社會地位起的作用很有限!”

  秦連魁聽了蕭震雷的話,頓時眼前一亮,仔細一想如果法庭採用這個制度的話,那確實能夠讓司法制度前進一大步。

  蕭震雷又道:“這麼說來,如果要上法庭的話,程裕盛就必須要去做原告嘍?”

  秦連魁聽了蕭震雷的話之後搖頭苦笑:“總裁,請恕我直言,如果由程裕盛做原告的話,我們根本不能把三井福怎麼樣,上了法庭之後,他當庭就會被無罪釋放!”

  蕭震雷聽得一愣,吃驚道:“怎麼會這樣?”

  秦連魁想了想問道:“總裁,您知道領事裁判權嗎?”

  “領事裁判權?這我知道!”蕭震雷點點頭,“難道公共租界會審公廨審案還牽扯領事裁判權?”

  所謂領事裁判權就是一國通過駐外領事等對處於另一國領土內的本國國民根據其本國法律行使司法管轄權的制度。這是一種治外法權。它的存在,形成對所在國家屬地主權的例外或侵犯。

  它的主要內容是:凡在中國享有領事裁判權的國家,其在中國的僑民不受中國法律的管轄,不論其發生任何違背中國法律的違法犯罪行為,或成為民事訴訟或刑事訴訟的當事人時,中國司法機關無權裁判,只能由該國的領事等人員或設在中國的司法機構據其本國法律裁判。據此,列強在領事區內或租界內成立行政管理機構,建立領事法院或領事法庭,派駐員警和軍隊,以充分行使對本國居民的管轄權。領事不僅審理本國國民之間的訴訟,而且依據被告主義原則審判當事人一方為駐在國國民的案件,同時對涉訴的領事館雇傭的住在國國民也要求進行保護,嚴重干涉中國的司法主權。

  秦連魁點頭道:“當然,根據各國在我國擁有的領事裁判權,在上海灘,各國與道台衙門簽訂了《洋涇浜設官會審章程》,這個章程規定,根據被告主義原則,如果被告人為外國人,那麼案件就要在領事法庭進行審理,也就是說如果被告是日本人,法庭就設在日本領事館,由日本領事審理,當然我國官員可以派員參加陪審,可實際上各國在領事法庭上早就不允許我國官員觀審,奪走了屬於我國的權力,您想想如果由程裕盛做原告的話,不管三井福幹了多少壞事,日本領事根本可以不看證據就直接宣判他無罪!”

  蕭震雷聞言頓時氣得額頭上青筋暴起,破口大駡:“我日他媽的領事裁判權!”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3:40

第177章 算計死

  蕭震雷雖然聽說過清末民初時期上海灘的司法制度極為黑暗,但是卻沒有想到黑暗到如此地步,就因為一個領事裁判權的問題,洋人可以在中國的國土上橫行無忌,殺人放火,無所不為,而做盡壞事之後卻可以理直氣壯地不用遭到中國法律的制裁,外國領事會依照他們本國的法律懲罰犯罪嫌疑人嗎?顯然不會,頂多為了平息輿論壓力把那些罪犯遣返回國而已。

  領事裁判權,這簡直就是一根毒刺,這毒刺不斷地侵蝕著中國的主權,在中國擁有領事裁判權的國家竟然多達20余國,即英、法、美、俄、德、日、奧匈、意、比、西、葡、丹、挪、荷、秘、墨、智、瑞典、瑞士、巴西等,各國在中國享有的此項特權基本上是同等的。

  直到此時,蕭震雷才意識到這個該死的領事裁判權的危害有多大,中國人在自己的國土上遭到了洋人的欺壓竟然無處伸冤,難怪就連清廷的官員都怕洋人怕的要死,舉國上下都對洋人恐懼,這還是一個國家嗎?這樣的朝廷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蕭震雷摸出煙盒拿出一支煙含在嘴裡點燃了連續不停地猛吸了多次,顯示他內心的極度憤怒,他吐出煙霧大罵:“無能,無能啊,廢物朝廷,只有極度無能的朝廷才讓洋人在中國擁有領事裁判權,這簡直就是在抹自己的脖子,秦先生,你說說這樣的朝廷還有必然要讓它存在下去嗎?對外崇洋媚外,搖尾乞憐,對內殘酷鎮壓和剝削,你看著吧,清廷滅完的時間不會太長了!”

  秦連魁聞言頓時一愣,左右看了看,低聲道:“總裁,你是革命黨?”

  蕭震雷剛才還憤怒的臉色馬上不見了,他想了想道:“我算得上是革命黨,但不是同盟會的人!”

  秦連魁沒想到蕭震雷竟然當場就承認了,一時間之間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小心問道:“總裁就不怕我把這件事情說出去?”

  蕭震雷看了看秦連魁,笑了笑搖頭道:“也許別人會這樣幹,但是我知道你不會,你秦連魁如果是這樣的人,那你這麼多年的書也白讀了,我也看錯了你個人!”

  “謝謝總裁信任,我留學的時候接觸同盟會的人,我對他們的信仰和革命熱情很欽佩,但是我對他們的主張不太認同,可我也不會出賣他們!”

  蕭震雷擺擺手道:“算了,先不說這個了,秦先生,難道就沒有辦法讓三井福受到應有的懲罰嗎?”

  秦連魁想了想,抬頭道:“也不是沒有辦法,但是這個辦法能不能成功,我的把握也不大!”

  “什麼辦法?你快說,只要能把三井福送進監獄,我會全力支持的!”

  秦連魁道:“這就是我剛才問您由誰做原告的原因了,由程裕盛做原告肯定不行,任何一個華人做原告都不行,包括您在內,但是如果原告是井深一郎這個日本人就完全不同了,在整個案件上來說,井深一郎也是受害者,三井福向他開槍滅口,這就構成了刑事犯罪,雖然在身份和社會地位上,井深一郎與三井福有很大的差距,但是在審理此案的時候,日本領事不會太過明顯的偏袒三井福,只要我們掌握足夠的證據,讓三井福無法翻盤,日本領事即便是想偏袒三井福,但不會在庭上不看證據就當庭宣判三井福無罪,頂多在量刑上減輕一些!”

  蕭震雷聽了秦連魁的分析頓時感覺豁然開朗,沒錯,既然中國人告不到三井福,那就找井深一郎這個日本人去告他。

  “秦先生,如果到時候要上法庭的話,我希望還是由你來當任井深一郎的原告律師!”

  秦連魁答應了,他笑道:“沒問題,我一定傾盡全力,如果這場官司打贏了,我也能掙到不少名聲!”

  兩人接下來又繼續商量了一會,決定馬上通知巡捕房,讓麥高雲帶著人到醫院錄口供,讓巡捕房先把三井福抓起來再說,當然巡捕房不可能一直把人關著,所以原告要在羈押期間內向領事法庭提起訴訟,領事法庭受理後就會立案,然後擇日進行審理和宣判。

  蕭震雷給麥高雲打了一個電話之後就與秦連魁趕去了醫院,當兩人趕到醫院的時候,兩人剛好在醫院門口遇到了麥高雲帶著幾個巡捕房的人,因為案件涉及到蕭震雷,麥高雲也不得不親自出馬辦案。

  “蕭先生,井深一郎在哪個房間?”

  “跟我來!”

  到了井深一郎的病房之後,麥高雲指使隨行的幾個巡捕給他錄口供,錄口供的時間不長,井深一郎很快就交代清楚了。當麥高雲得知整件事情是三井洋行的經理三井福在背後主使的時候,他的眉心明顯擰起來了,顯然他也感覺此時不好辦。

  麥高雲看了看筆錄,然後抬頭看向躺著的井深一郎,“你確定你說的都是真實的,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我怎麼能夠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

  這時蕭震雷道:“督察長先生,他是你的同學馬博陽送過來搶救的,馬先生告訴我,他親眼看見了三井福要殺井深先生滅口!”

  麥高雲沒想到又牽扯到馬博陽,他想了想點頭道:“好,我會立即帶人去抓捕三井福,但是現在這裡交給我們巡捕房負責,我會派人保護他的安全,同時也防止他逃走,如果他所說的是真的,他也是幫兇之一,所以必須在我們巡捕房的監管範圍之內!”

  “等等,督察長先生,我可以和井深先生單獨說幾句話嗎?”蕭震雷出聲道。

  麥高雲扭頭看了看蕭震雷,想了想答應:“好吧,我只給你五分鐘時間!我們都出去”說完向其他幾個巡捕擺了擺手。

  麥高雲帶著幾個巡捕出來之後就等在門口,也不知道蕭震雷和秦連魁在病房內與井深一郎說了什麼,幾分鐘之後蕭震雷從病房內出來了,一同出來的還有秦連魁,只見秦連魁對麥高雲道:“督察長先生,受井深一郎先生的委託,我現在正式作為他的委託律師向巡捕房提出請求,我的當事人將向領事法庭提起訴訟,控告三井故意謀殺未遂罪,請巡捕房立即逮捕犯罪嫌疑人三井福,並且盡力收集一切證據,我作為井深先生的委託律師,到時候在法庭上我想我會用得著!”

  “這……”麥高雲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井深一郎從被告人搖身一變成為了原告,這件案子真是太有趣了。

  他扭頭看向蕭震雷:“蕭先生,程裕盛先生不控告三井福嗎?”

  蕭震雷反問:“你認為程裕盛控告三井福有勝算嗎?”

  麥高雲想起公共租界的司法制度,心中搖了搖頭,雖然他作為一個高級警官對於這種司法制度是極為不屑的,但是他卻不想改變什麼,也改變不了,他聳聳肩膀道:“那麼好吧,我會馬上回去帶人去抓捕三井福,這裡還需要我派人留在這裡保護井深一郎嗎?”

  有巡捕房派人在這裡保護,安全性當然要大得多,蕭震雷哪裡會跟麥高雲客氣,立即道:“那是求之不得,麻煩督察長先生派幾個人在這裡保護井深先生的安全!”

  上午三井福就被抓進了巡捕房,巡捕房立即對他進行了審訊,但是他的口風很緊,基本上很不配合,沒辦法,麥高雲只好親自上陣,當三井福得知井深一郎並沒有死,而是躺在醫院裡並且供出了他所有的事情之後,整個人徹底垮了,隨後他交代了所有的事情,他知道如果不交代,那些洋人巡捕可不會對他客氣,在審訊室打死嫌疑犯的事情屢見不鮮,他可不想被巡捕們虐待致死。

  秦連魁代表井深一郎將訴狀送到了日本領事法庭,蕭震雷又派人找記者當槍手在各大報紙上進行了大量的報導,這件事情立即在上海灘引起了大量的關注,不過幾天的工夫,日本本土都有了相關的報導,在輿論的強大壓力下,日本領事拱受理了此案,並且在法庭上沒有太過偏袒三井福,不過在量刑的時候卻明顯判得太輕,謀殺未遂罪竟然只判了一年。

  隨後三井福被押送到華德路監獄關押服刑,在巡捕們押著三井福走出日本領事法庭正要上囚車的時候,蕭震雷走過來叫道:“等一下,三井先生!”

  巡捕們停下,蕭震雷走過去道:“三井先生,你說你幹什麼不好,非要動刀動槍,現在好了,人沒殺死,反而把自己送進了監獄,多不划算啊!聽說你被判了一年,哎,這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我相信你在三井家肯定完了,三井家族出了這麼大醜聞,我估計你們家肯定會把你除名!”

  “你……蕭震雷,我明白了,你這一切都是你幹的,你等著,我是不會放過你的!”三井福被巡捕們架住胳膊,他跳起來大罵,卻被巡捕們架上了囚車。

  蕭震雷和秦連魁送走井深一郎之後回到了蕭公館,兩人來到書房,蕭震雷倒了兩杯紅酒,兩人為案子勝利結束幹了一杯,放下酒杯後蕭震雷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喂,吳世榮嗎?我是蕭震雷,現在你聽說我,剛才有一個叫三井福的日本人被送到了華德路監獄,你找人把一隻手槍送進監獄暗中交給三井福,之後的事情就不用管了,明白嗎?”

  放下電話後,蕭震雷見秦連魁正看見自己,於是笑道:“秦先生是不是不明白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是的!”

  蕭震雷笑道:“你以為三井福會在監獄裡呆得慣嗎?三井家族為了自己的家族名譽肯定會宣佈與他脫離關係,一年後即便他出來了,也什麼都沒有了,而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你以為他會安心呆在監獄裡熬過這漫長的一年?如果他突然有了一支手槍,你猜他會怎麼樣?”

  秦連魁突然想到了什麼,面露驚容失聲道:“殺警越獄!”

  蕭震雷笑道:“差不多吧,但是我知道他沒有這個本事逃出來了,華德路監獄的守備可不是紙糊的!”

  秦連魁恍然大悟:“明白了,只要他開槍殺警越獄,那他就死定了,你找人送給他是把他往死路上引?”

  蕭震雷笑而不答。

  三天後的早上,各大報紙上都報導了一條重大新聞,日本人三井福在華德路監獄開槍打死兩個獄警企圖越獄,但是被隨後趕到的獄警開槍當場擊斃。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3:41

第178章 牛仔傑克

  “嘟——”汽笛聲響過一陣之後,一艘白色的郵輪在十六裡鋪碼頭靠岸了,郵輪上的旅客們提著行李箱子一個個走下來。

  碼頭雖然在前段時間發生了軍火大爆炸,但是法租界當局在爆炸事故發生的第二天就派人對碼頭進行了緊急搶修,不到幾天的時間碼頭又恢復如初,反而比從前更加繁華了。

  當郵輪上的旅客們下來的差不多的時候,一個戴著卷邊灰色牛仔帽子、身穿牛仔夾克和牛仔褲、腳上是一雙尖頭皮鞋、提著一個長長的行李箱子的三十歲左右的洋人從郵輪上走下來。

  這個洋人身材很高,但不是很壯實,皮鞋後跟上竟然還有馬刺,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提著皮箱走進人群之中準備跟隨人流走出碼頭。

  此時碼頭上早已經有很多等候在這裡的人迎接親友,除了這些迎接親友的人,還有許多黃包車夫、周圍旅店的夥計,以及一些遊手好閒、想要靠為初到上海灘的洋人做嚮導賺幾個零花錢的混子們。

  “嘿,先生,先生,我是艾弗遜,我對上海灘很熟悉,您要去哪兒?我可以為您帶路,去任何地方都沒問題,您只要支付我五美元就可以了!”艾弗遜穿著很皺巴巴西裝,他看見那個明顯是美國人的同胞提著箱子下了船之後沒有東張西望,而是準備隨人流一起走出碼頭,他就知道那個美國同胞肯定沒有人迎接,於是他立即快步走過去用機槍掃射一般的速度說出了那番話。

  傑克提著皮箱並沒有停下,他一邊走一邊扭頭看向身邊這個自稱是艾弗遜的傢伙,看這傢伙的穿著顯然在上海灘混得不怎麼樣,否則的話這傢伙也不會來碼頭幹這種帶路的活糊口。

  “五美元?我看你是窮瘋了!”傑克冷冷地吐出一句話就轉移了視線看向碼頭出口處。

  艾弗遜連忙道:“噢,好吧好吧,夥計,你剛到上海來,看樣子也沒有人來接船,我就吃點虧,給算便宜一點,四美元好了,怎麼樣,很便宜吧?好了好了,就這樣成交,你給錢我帶路!”

  傑克停下扭頭再次看向艾弗遜,眼神充滿了淩厲,冷冷吐出兩個字:“滾蛋!”

  艾弗遜看著傑克的眼神,突然感覺心臟一陣抽搐,這樣的眼神太可怕了,他敢發誓從來沒有看見過如此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神打,但是他又不想放過這次賺錢的機會,因為他已經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雖然在上海灘的有錢洋人很多,可更多人是混得很慘的洋人,大多數都要為一日三餐到處奔波,而且在租界的洋人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一般不會走出租界,因為在華界的清國人對他們並不怎麼友好。

  “好吧,我再少點,三美元,真的不能再便宜了……”

  “嗖”的一下,傑克的手捏住了艾弗遜的脖子,這個過程快到無法想像,艾弗遜連看都沒有看見就感覺自己的脖子被捏住了,根本無法呼吸。

  “咳咳,咳咳……”艾弗遜被捏住脖子,臉色漲得通紅,隨即開始發紫,舌頭都快要伸出來了。

  傑克見他頂不住才鬆開手,艾弗遜立即彎腰大聲咳嗽,大口喘息,等他緩過勁來才發現碼頭上的人流變得很少了,大部分人已經離開了碼頭,而剛才那個捏住他脖子的傢伙也不見了蹤影。

  其實艾弗遜也知道自己的要價有點高,只不過是帶一下路而已,就要收別人幾美元,但是他只不過想多賺點,而且他也想看看來上海灘的美國人是不是清楚這邊的消費水準,五美元在美國不算什麼,但是在這裡卻可以換二十塊大洋,他一個人省著點花可以過一個月了。哎,今天的午餐又只能喝涼水了,艾弗遜只能垂頭喪氣地向碼頭出口走去。

  剛剛走出碼頭,突然一張死人臉出現在面前,艾弗遜嚇了一跳,他剛才實在是被眼前這個傢伙差點捏得斷了氣,現在看見傑克不由自主地嚇得連連後退,“你,喂喂喂,你別、別過來,你想幹什麼?”

  傑克提著皮箱停下道:“做我的嚮導,一天三美元,隨叫隨到,做不做?”

  艾弗遜還以為這傢伙又來教訓他,卻沒想到這傢伙是想讓他當嚮導,他剛想答應,可貪婪之心又使得他馬上改變了主意,“想請我做嚮導沒問題,以我對中國的熟悉程度,你想去中國的任何地方,我都可以給帶路,甚至你想去中國的皇宮裡走上一圈,我都有辦法讓你進去,只不過你一天只給我三美元是不是太少了一點?要不五美元?”

  傑克聽完想也沒想轉身就走。

  “喂喂喂!你怎麼走了?”艾弗遜以為這樁生意又要黃了,當下就急了,立即追過去連忙道:“好吧,好吧,夥計,三美元就三美元,我就交你這個朋友了,誰讓我太善良呢?不過你要管飯。”

  看著伸過來的手,傑克提著箱子停下來遲疑了一下還是伸出手同艾弗遜握手,艾弗遜見兩人達成協議,立即進入狀態問道:“我叫艾弗遜,你叫什麼?現在要去什麼地方?”

  “傑克!先找一家旅館住下吧!”傑克說著放下箱子,從口袋裡拿出一疊錢,數了三美元遞給艾弗遜:“這是你今天的酬勞,拿好了,你別想拿了錢就跑掉,如果被我抓住,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後悔!”

  “當然,我艾弗遜是一個有職業道德的人!”艾弗遜一把接過傑克手上的錢,喜滋滋地收盡自己的口袋裡,然後繞過去準備提起傑克的箱子,卻被傑克一把攔住,他自己提了起來。

  艾弗遜見傑克不讓他提箱子,聳了聳肩膀掩飾自己的尷尬,連忙轉移話題:“夥計,跟我走吧,現在我帶你去好旅館住下,如果你想進餐的話,我也可以帶你過去!”

  傑克跟上去冷冷道:“我已經告訴你了,我叫傑克,不叫夥計,也不是你的夥計!”

  “噢!”艾弗遜又被嚇了一跳,連忙道:“好吧好吧,傑克,噢,你的父親真是太有才華了,竟然給你取名叫傑克,在全美國叫傑克的人沒有十萬也有八萬!”

  感覺到背後發涼,艾弗遜知道傑克這個怪物又要發怒了,趕緊住嘴,連忙向前面跑來的黃包車夫揮手,“嘿,車夫,過來!”

  在艾弗遜的指路下,很快找到了一家旅館,由於傑克並不喜歡去比較豪華的飯店,艾弗遜只能找了一家稍微乾淨整潔、服務比較好一點的一家旅館,這家旅館就在公共租界內。

  在旅館安頓好之後,傑克洗了一個澡,洗完澡就差不多到了進餐的時間,他對這邊的飲食並不瞭解,他不敢保證自己的胃能否適應中國的飲食,為了保持自己的身體時刻保持最佳狀態,他決定還是去吃西餐,西餐畢竟是他的主食。

  在一家西餐廳草草吃了一頓西餐,雖然味道比起在美國吃的味道算不上正宗,但好歹填飽了肚子。

  “現在去幹什麼?你要回去旅館休息嗎?”從西餐館出來後艾弗遜問道。

  傑克搖頭:“不用,我在船上已經休息夠了,現在我們去找一輛車,馬車或者汽車都行,但最好是租的,如果沒有這些,腳踏車也行!”

  “嘿,傑克,你別逗樂了,在上海灘怎麼可能沒有馬車和汽車呢?你以為舉世聞名的大上海是美國的鄉下嗎?我告訴你,只要你在其他地方能找到的最新鮮的事物,在上海灘都可以找得到,包括你說的去年才生產的福特汽車在內!在上海灘,只要你有錢,你就可以享受到帝王一般的待遇,是帝王般的享受而不是總統,明白嗎?噢,好吧好吧,你看我一說就說個沒完沒了,好吧,我現在帶你去找車。”

  整整一個下午,兩人趕著一輛從車馬點租來的馬車在租界、法租界內轉悠,沿途艾弗遜作為嚮導向傑克充分展示了他作為嚮導的天分,他一個美國人竟然可以用十分精准的上海話向傑克介紹每一條街道的名稱和每一棟建築。

  快要天黑的時候,傑克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條遞給艾弗遜:“這是哪裡?”

  艾弗遜接過一看,“哦,我們已經走過這條街了,剛才我不是向你介紹過了嗎?”

  傑克面無表情道:“掉頭,去這個地方!”

  “好吧!”艾弗遜見傑克又擺出一副死人臉,只要趕著馬車往回走,最後馬車停在了劉福彪府邸門前街道的斜對面。

  “就是這裡!”艾弗遜指著劉福彪的房子說道。

  傑克打量了一下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房子的情況才出聲道:“走吧,找地方吃晚餐!”

  深夜,傑克穿著一件白色的短袖,頭上依然帶著那頂灰色的卷邊牛仔帽悄悄地來到了劉福彪府邸門前。

  不一會兒,門打開了,門縫裡伸出一個腦袋,“你找誰?”

  傑克並不能聽懂對方的話,但這並不妨礙他來此的目的,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遞過去,那小廝疑惑地接過信看了看信封上的字,丟下一句:“你等下,我去交給老爺!”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3:42

第179章 改變目標

  相比李超五和潘玉清,劉福彪這個人要有頭腦得多,他也比前兩人要會做人,對待他的老頭子范高頭,他一向是恭敬有嘉,從不忤逆,對待下面的兄弟,他極為講義氣,敢於為下面的兄弟兩肋插刀,而且也敢於承擔責任,因此不僅范高頭對他十分滿意,認為他很孝順,范高頭甚至早就放下話,要讓他做接班人,而且下面的兄弟也對他十分服氣,他在青幫中的威望只比范高頭低,就連現在的黃精榮都略有不如。

  對於陳琪美這個人,劉福彪是極為敬佩的,雖然兩人以兄弟相稱,但是他早就以陳琪美馬首是瞻。在他看來,陳琪美是留過洋的,雖然只是去了東洋而沒有去西洋,好歹東洋也是洋啊,東洋人不僅把大清國得打找不著北,就連列強老毛子也被它揍得滿地找牙,可見東洋也是有很多好東西的,他的陳老弟能夠從東洋學成歸來,肯定是學富五車、滿腹經綸的,這樣的人是要幹大事的,而且他還是孫先生的左膀右臂,能夠跟著這樣的人幹一番事業,如果可以推翻滿清建立民國,那他也是開國功臣啊,以後就跟著他的陳老弟吃香的喝辣的,官帽子自己戴一頂,丟一頂,房子自己住一套,另一套燒掉,女人要多少有多少,自己玩幾個,其他的賞給兄弟們,這就是劉福彪的理想生活。

  為此他不遺餘力的幫助陳琪美,就如現在一般,兩人正在商量在華界和租界重新建立秘密聯絡點的事情。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小廝的聲音:“老爺,外面有個洋人送來一封信!”

  兩人正說著話,陡然聽到門外響起這個聲音,劉福彪真心的憤怒,可當聽說是個洋人送來的信時,他卻疑惑了,向陳琪美豎起手指示意停止說話,他起身走到房門邊打開房門,對門外小廝問道:“洋人送來的信?拿來我看看!”

  小廝將信遞給他,他接過通道:“去外面等著!”

  “是,老爺!”

  關上房門回轉之後,就聽見陳琪美問:“劉大哥,誰來的信?”

  “不知道啊,我且看看再說!”說著打開拆開信封,除了信紙,裡面還有半塊玉佩,抽出裡面的信紙打開,一目十行匆匆看萬,臉色突然一變。

  這情形被陳琪美看見後問道:“劉大哥,怎麼啦?”

  劉福彪默默將信重新塞回信封內,想了想歎了一口氣說道:“算了,陳兄弟,這事也瞞不住你,我就一五一十地跟你說了吧!你還記得上次蕭震雷派人把超五兄弟和其他幾十個兄弟的人頭堆放在老爺子家門口的事情吧?”

  陳琪美點頭道:“這我知道啊,當時也是范老哥先不對的,好好的打人家錢的主意幹嘛呢,他又不是沒錢花,人家蕭兄弟雖然在做法上有點過激了,但他卻並沒有展開報復啊,如果換了是其他人能忍下這個口氣嗎?當時還是我當的和事佬,蕭震雷雖然沒有明確表態,但我還是看得出來他不想跟范老爺死磕到底,他是一個做正經生意的人,當時沒有當場答應我,那是面子上下不來台,這些天潘兄弟的事情,你們不是查清楚了嗎?是有人從中搗鬼吧?查出搗鬼的人沒有?”

  “沒有!”劉福彪搖頭,“雖然我們知道有人搗鬼,可沒有查出這個人到底是誰,這事先不說了,先說這封信的事情,當時超五兄弟和其他幾十個兄弟的人頭被送回來的時候,老頭子氣得生了一場大病,當場就讓我從西洋花旗國找好的槍手過來為超五兄弟他們報仇,你也知道老頭子的脾氣,我哪敢忤逆他的意思?因此只好給遠在花旗國的一個洪門拜把子兄弟拍了一封電報,讓他幫忙在花旗國請一個好槍手過來對付姓蕭的,這不,我那拜把子兄弟找的那個槍手拿著他的信物和介紹信找上門來了!”

  “什麼?”陳琪美大吃一驚,不由自主站了起來,他有些氣急敗壞,“劉大哥,你們怎麼能這麼幹呢?當初范老哥不是答應我了以後與蕭震雷扯平了嗎?怎麼又有這請槍手的事情了?”

  劉福彪聞言不由苦笑:“陳兄弟,這件事情其實已經在你去說服老頭子之前就已經完成了,當時老頭子答應你之後,我一時間忘記給我拿拜把子兄弟拍封電報過去取消這事,所有……”

  “哎——”陳琪美聽到這裡簡直要急得跳腳,可事到如今怎麼辦?難道真要讓那個洋人槍手去殺蕭震雷?這不行啊,在他的心裡,蕭震雷這個人可是大有用處的,聽說蕭震雷的工廠裡有五百護衛隊隊員,而且槍械也有幾百杆,如果能說服蕭震雷加入同盟會,等到時機成熟之後就起事,這五百人可是一股強大的力量,而且還聽說蕭震雷已經成了南市商團武裝隊的司令,這個武裝商團也有五百人,目前每天都在操練呢,只要能把蕭震雷爭取過來,一千人訓練有素的隊伍絕對能把上海灘掀個天翻地覆,如果蕭震雷死了,振華公司豈不是要落入清廷手裡嗎?南市武裝商團的司令豈不是又要換人嗎?這不行,不能讓蕭震雷死掉,對不能!

  想到這裡,陳琪美立即道:“劉兄弟,此事萬萬做不得,做不得,如果能夠爭取蕭震雷,對我們來說將是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而且萬一此次殺不死他,一旦被他得知你們下的手,那將遺禍無窮,你想想他現在的實力,他振華公司可是有五百護衛隊,幾乎人人都有槍,而且每日都在訓練,而且他還是南市武裝商團的總司令,這又有五百人馬,人人有槍,萬一他發起瘋來,後果不堪設想啊!”

  聽到陳琪美陳述厲害關係,劉福彪也感覺到這件事情輕易做不得,可是現如今槍手已經到從萬里之外的花旗國趕過來了,難道讓人家回去嗎?他緊鎖眉頭道:“陳兄弟說的我都知道,可是如今這情況你也知道,人家不遠萬里從花旗國趕來,你突然不讓他做了,人家怎麼想?再說了酬勞怎麼算呢?再說,萬一他翻臉一定要殺人呢?而且我們也不知道老頭子如果知道這事是個什麼態度……”

  陳琪美想了想也是,不過他還是不能眼看著蕭震雷被殺掉,他捏了捏眉心,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心中頓時有了主意,他道:“劉大哥,你看這麼著行不行,既然人家不遠萬里從花旗國趕了過來,那咱們也不讓他白跑,他是來殺人的,那咱們就雇他殺一個人,只是這個目標不能是蕭震雷!”

  “換目標?不殺蕭震雷?”劉福彪摸了摸光頭,有些摸不著陳琪美的想法,他問道:“那殺誰?”

  “除了蕭震雷之外,誰跟你的仇最深?”

  劉福彪想也沒想,脫口而出:“當然是鄂那海那王八蛋,媽的,老子帶一百兄弟過去,被直接被他打了反埋伏死了一大半,我與他仇深似海,不死不休!”

  陳琪美一拍大腿:“對了嘛,就是他了,范老哥那邊先瞞著他,等事情過後再跟他說,如果有什麼事情我會替你說話,你放心范老哥還是會給我幾分薄面的,絕對不會讓你為難!”

  劉福彪想了想咬牙道:“好吧,就依陳兄弟,我這就叫人領他進來,等等,對方是個洋人,剛從花旗國過來,估計聽不動我們這兒的話,我還得找個會說洋文的人過來”說著便起身向外走去。

  不過一會兒,劉福彪帶著一個戴眼鏡、穿著長袍的四十幾歲的中年人過來,陳琪美不方面見其他人,因此在他們到來之前躲進了隔壁房間。

  等兩人來到房間只過了兩分鐘,小廝就帶著傑克過來了,劉福彪看見傑克就站起來拱手道:“想必這位就是傑克先生吧?我就是請你過來的人!”說完對身邊的中年人道:“柳先生,麻煩你翻譯一下!”

  那柳姓中年人聞言便將劉福彪的話原封不動的翻譯給傑克聽,傑克聽後點了點頭:“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你不需要告訴我你的名字,我也不想知道,介紹我過來的人已經支付了定金,你只需要給我一張目標的照片、他的身份和職業,我要根據目標的身份和職業計算我的酬勞,在動手之前你要把一半的酬勞給我,剩下的一半酬勞等事成之後再付給就行了!”

  姓柳的中年人立即將傑克的話翻譯給劉福彪聽,劉福彪聞言點頭道:“好的,不過我現在還沒有目標的照片,你現在住在什麼地方?我找人拍下目標的照片之後最遲後天派人給你送過去!”

  “不!”傑克搖頭道:“你有了照片之後在後天上午派人送到公共花園,被派去的人隨便找一個長椅坐下,在手上拿一本書,書名叫《茶花女》,目標相片的背面寫上對方的身份和職業,相片加在書頁中,送貨的人要穿黑色的西裝,西裝的手巾袋裡要插上一支紅色的玫瑰花,如果有人問他‘瑪麗還好嗎?’,他要回答‘瑪麗很不好,她讓我把這本書交給你’,送完貨之後就可以走了;第二天,同樣的時間和地點,如果有人問他‘瑪麗還好嗎?’,他只需要回答‘她很不好’,對方會遞給他那本《茶花女》,說‘麻煩你把書還給她’,書頁中夾著我需要的酬勞數目;第三天,相同的時間和地點,有人會問他‘瑪麗還好嗎?’,他要回答‘她很好,她讓我把這個交給你’,他給的是一半的酬勞,拿到一半的酬勞之後,我就會動手,在事情成功之後的第二天,相同的時間和地點,我要拿到另一半酬勞,否則後果自負。”

  姓柳的中年人一邊聽傑克說一邊翻譯給劉福彪聽,當翻譯完之後,劉福彪也明白了傑克的意思,他點頭道:“很好,傑克先生,看來你是一個行家裡手,這件事情交給你辦,我很放心,就按照你的意思辦吧!”

  當傑克和姓柳的中年人都走了之後,陳琪美才從隔壁的房間裡走過來,他剛才可是將劉福彪和傑克之間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他從傑克的話語聽得出來,傑克這個人絕對是殺人經驗非常豐富的傢伙,否則絕對想到不如此隱秘的接頭方式,而且這種接頭方式對於傑克來說始終都是最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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