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國] 五代夢 作者:寶慶十三郎(連載中)

 
Babcorn 2019-7-13 18:44: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3 21366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4 18:52
第一百二十章 南下擒龍

        有誰能傷到彭措?

        作為五溪最有名的大法師,不但巫術冠絕古今,就是一身修為那也是罕有人及。

        在陰麗華的想法裡,應該是很少有人能夠傷及他,何況是挖出他一對眼珠來!

        短短不過數秒之間,他便失去了一對眼睛,就是普通人都難以理解,何況是陰麗華這個身負絕技的人。

        這裡只有三個人!只有三個人可能傷及他。高陽翾亦或嬛嬛,還有他自己。

        應該只有他自己!

        他剛剛救下嬛嬛,高陽翾怎麼都不可能會對他出手。

        果真如此嗎?沒有人知道!

        嬛嬛就更不可能,因為她還在剛剛適應這個世界,眼睛雖然已經逐漸清明,但是看著什麼都像嬰兒一般,身邊的一切都還在適應。

        至少陰麗華是如此認為,雖然面對一堆高手,陰麗華還是有這個眼力和自信。

        再說他如此高深的修為,有誰能輕易的傷及到他?

        他左手血淋淋的放在身側,手指上鮮血滴答墜落。顯然,就是這隻手,做出了狠心的令人發沭的行動。他用自己的手,挖出了自己的眼珠子。這需要什麼樣的心態,什麼樣的手段。

        世人都似乎看輕了他某個方面!

        他身子雖然微微抖動,不仔細看都不會發覺他的異樣。即使受到這種重創,他卻仍然挺直的坐在那裡。眼眶周圍的穴道顯然已經被封,鮮血都沒有怎麼流出來了。

        面前的嬛嬛已經醒過來,他卻已經看不到了。

        嬛嬛卻幾乎一絲不掛,剛剛醒來的不適讓她沒有反應,她坐在那裡還沒有感覺到不適。

        她身上的衣物本來就少,在彭措和高陽翾發功運法的作用下,早已經化為了飛灰。

        她就猶如一個初生的嬰兒,赤條條的來到了人間。白嫩細滑的胴體猶如羊脂白玉一般,在皎潔的月色下讓人感覺有些不真實。

        月光下,一個美若天仙的少女,赤條條的坐在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中間。

        這本來是一幅令人神往的景色!

        如今卻是一副令人感覺淒美的畫面,高陽翾嘴角含血跡臉色慘白,彭措滿臉是血流下身旁。

        為了一個人的復甦,看來所付出的不少。清月無聲鋪灑大地,祭台上幾個人卻都沒有吱聲。

        為了自己心愛女人的弟子,事先本來可以做出一些防備,彭措卻做出了如此的舉動,著實令心思敏捷的陰麗華都心神紊亂。看著這個坐在那裡恍若坐禪的彭措,她心裡卻緊緊的揪在了一起。

        陰麗華隱隱知道,像彭措事先不可能沒有做出防備,而出現這樣的結局,事先高陽翾肯定會知道。而高陽翾沒有提醒,肯定是兩個人都沒有十足的把握,來操作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對營救嬛嬛這件事情,只因拖的時間太久了,無論是誰心裡都會有所懷疑。即使是信心滿滿的高陽翾,只怕在內心深處也是有著一絲無奈的。為了讓儀式不出現任何的失誤,兩個人都忽略了別的東西。

        而一向專情的彭措,怕高陽翾對自己產生懷疑,居然在救治好嬛嬛之後,毫不猶豫的做出了自我抉擇,自殘了自己的眼睛。

        他不會後悔嗎?

        沒有人會知道,他自己不說誰又會知道他心裡的東西!

        五官正常的時候,他雖然不是那種特別英俊的男人,可是也自有幾分風采。何況他修行了幾十年,身上的氣質豈是普通人可以比擬?暗戀了高陽翾幾十年,幾十年來高陽翾都沒有表示!

        不知道高陽翾心裡如何,如今彭措有了殘缺,是不是高陽翾會更加不屑一顧。

        也許彭措從來沒有考慮這些!為了高陽翾他只有付出,他沒有後悔的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這種人只為愛而生,為了愛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而不會去追求別的東西甚至回報,乃至自己的生活。

        可憐、可悲,幾人能說清楚!

        一向沒有太多語言的高陽翾,此刻雖然虛弱的無力,可是眼神卻緊緊的看著這個男子,眉頭緊皺的看著他。

        別人也許不知道彭措的執著和任性,她卻是深深的明白,還記得當年的時候!自己還是和嬛嬛一般年歲,在五溪碰到了這個男子,他熱情的向自己表達了愛意。

        蠻族的直率和熱情,高陽翾是早有耳聞,她沒有在意這個男子的心意。高陽翾雖然沒有走出江湖多久,但是一路追求的男子從來不少的,不說當時高陽翾不會在意,甚至都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幾十年過去,當年的人大多數已經物是人非。當年那些信誓旦旦的人,要麼已經作古,要么子女成群。只有這個男子,在自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成為了自己最信任的人。

        為了自己的心願,他主動放棄了自己輝煌的身份,就像一個僕人一樣跟隨自己。這個男子義無反顧的伴隨在自己身邊,已經超過了幾十年的光陰。

        曆數自己身邊的人,卻沒有幾個可以令自己放心的,可是自己義無反顧的執著,別人不理解自己,他卻無怨無悔的一路支持。自己對他雖然不假顏色,其實已經認可他是自己最親近的人。

        就像這些年自己為了嬛嬛,為了營救自己最愛的弟子,義無反顧的和聖門做出各種妥協。他都很是理解自己,沒有發出任何的異聲。所以為了營救嬛嬛,自己甚至沒有絲毫的懷疑,就相信了他。

        他說五溪的巫術《鎖魂術》可以救得嬛嬛,這是當初他對自己說的!高陽翾相信了他,就像相信自己一樣。

        他驕傲而且自負,他是五溪最大的法師,是五溪受到人人尊重的大巫師。

        強大如五溪第一大家族田門,上千年的五溪大家族,面對彭措都要奉為至尊。可想而知彭措在五溪的影響力,普通各族蠻民,更是把彭措奉為巫神派在人間的代言人。

        但是在自己面前,他卻一向的表示謙下,而且會像個孩子一般,來取悅自己。不是他比自己差,或者貪圖單純看到自己的容貌,而是想必他一直把自己當成最重要的人。

        如今他卻已經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了,喜怒哀樂,在這一刻他只能留下心裡的回憶了。他自殘了自己的雙眼,就像拿刀子在高陽翾心口紮了一刀。

        高陽翾無由的感覺心頭一疼,不由身子一顫,只感覺自己喉頭發舔間,雖然運功緊緊忍住,但是一股鮮血再次湧出嘴角,這不是受傷的感覺,而是心裡痛的感受。

        看著這個執著的男人,這個她認為有些傻的男人,她心裡首次有些茫然。血從唇角快速的流出來,她緊緊的咬著唇,卻沒有絲毫擦拭的意思。

        只因為他救了嬛嬛,成功的救回了嬛嬛,卻看到了嬛嬛的身子,可是這個男人居然把自己的眼睛廢了。

        她當初明白這一點,想到自己和彭措的年齡,在嬛嬛面前沒有絲毫的不妥。自己都認為是理所當然,可是沒有想到他心裡卻不這麼認為,想必他早就想好了罷!

        眼神有些複雜的心痛,高陽翾心裡首次出現了劇烈的波動,不然也不會被自己傷到。她的修為早已經上到修行境界一個更高的層次,平時幾乎已經很少見血,可是此刻看著彭措的樣子,心裡有些無奈和難過。

        拚命修行為的是什麼,她心裡甚至都有些茫然,知道這次的事情肯定會對自己的修行有很大的影響。微微抬頭看向天上的月亮,坐在那裡似乎一尊玉琢的畫像。

        嬛嬛眼睛逐漸清明起來,好像自己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忽然從夢裡醒來了。

        看著對著自己的陰麗華,看去有些陌生,她嘴唇動彈了幾下,卻沒有發出聲音來。她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可是卻說不出話來,臉色一變心裡起了一絲波瀾。

        驚訝的又看著面前的男子,面前這個滿臉是血的男子,好像有些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在自己的印象裡,他應該比現在年輕一點,此時看去容貌沒有太大變化,卻多了許多的滄桑。

        幾十年的沉睡,甚至可以理解為一種變相的龜息冬眠。對於嬛嬛來說,一切都有些陌生,還有剛剛甦醒的知覺,她的腦海裡閃過無數的畫面。

        似乎一霎那間,無數的東西突然灌進了自己腦海裡,就好像一個玻璃瓶子正在裝滿了水,突然衝來一股大浪,怎麼樣也只能裝下那麼多,她被這驟然湧來的信息衝擊,幾乎一下便漲暈了過去。

        「放鬆精神,深呼吸,調整體內真氣!」一個溫柔又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似乎天生就在那裡一般,喃喃細語令人感動。

        她坐在那裡沒有動,才依稀記得自己可是有內力的,而且好像還不錯。不由微微運行體內真氣,霎時間恍如有一雙眼睛內視一般,發現自己體內真氣運行正常。涓流一般的真氣,在經脈裡恍如小溪匯入大河,最終併入了丹田大海裡。

        原來是高陽翾和彭措聯手的施法後,同時壯大和加強了嬛嬛體內經脈,加上此前早有防備了意外,嬛嬛身體和腦海的承受力,在沉睡了幾十年之後,並沒有出現太多的偏差。

        高陽翾當初就考慮過這個問題,雖然沒有就醒嬛嬛來,卻一直陪在她身邊。時時的訴說和陪伴,心裡也會考慮她的思維會不會如以前一般靈敏,故而在救醒的那一刻便搜神。其中的複雜非是常人可以理解,非是一般人可以想像。

        事情比想像中要好很多,在嬛嬛復甦的那一刻,高陽翾把自己體內的真氣渡入她身體,引發她體內原有的真氣。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如一根導火索,只要一點燃了,就會源源不斷的引發。嬛嬛自己思維一動,體內氣脈一經引導真氣,自動便循環體內一週天。

        隨之而來便是體內自我的調整,說來話長,其實不過是幾個呼吸之間的事情。她氣息便順暢了起來,雖然還是迷迷糊糊的看著眼前的人,一時間沒有想清楚這人是誰,心裡卻是越來越清晰。

        思維裡終於記得自己還活著,記憶自然還停在了當初。她記得前一段時間自己受了重傷,師傅帶著自己到處求醫,最後把自己帶回了聖門救治。最終卻沒有辦法醫治好自己,師傅說只有用聖門的奇寶陰魄來保護自己,然後再尋找救治的方法。如今自己已經醒來了,體內雖然不像當初那樣無礙,卻也沒有什麼異常。

        當初自己受了那麼重的傷,如今看來已經是沒事了一般,想必是師傅找到了方法。

        「嬛嬛,你終於又醒來了,師傅等得好辛苦啊!你別擔心,好好運功恢復身體,師傅在這裡陪著你呢!」高陽翾激動的聲音已經無法掩藏,雖然是緩緩的溫柔的響起,但是在嬛嬛耳邊細語纏綿,卻更令嬛嬛倍感親切。

        好久沒有聽到師傅的聲音了,想必師傅一直在替自己擔心吧!嬛嬛甚至都以為自己再也聽不到師傅的聲音。突然間又聽到了師傅的聲音,而且就近在自己耳邊,顯然師傅就坐在自己身後。嬛嬛不由身子發顫,甚至都不敢回頭去看,水汪汪的眼睛居然發紅。

        月光下,她的身體恍如白玉一般剔透,白嫩的臉龐更是增添了幾分血色,微風帶動長發,不似在人間。

        她很想回過頭去,卻似乎沒有這個勇氣,卻也發現自己的身體還不受控制,她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沉睡了幾十年,還以為是自己身體還未恢復罷了。

        她耳邊雖然高陽翾的聲音溫柔,卻是連陰麗華和彭措也聽不到,因為高陽翾施展的就是傳音入密的高深功法,祭台上只有嬛嬛聽到。

        卻是高陽翾坐在嬛嬛身後,感覺到她心思浮動,氣血翻滾起來。生怕嬛嬛剛剛醒來便出現意外,便忍住彭措剛剛失眼的難受,讓自己心裡的不安暫時放下,馬上出聲示警嬛嬛。看到嬛嬛體內真氣逐漸平緩,高陽翾心頭的石頭才緩緩落下。

        聽到高陽翾這熟悉的聲音,嬛嬛心神逐漸安定下來,循著高陽翾的指示,再次運功行氣在體內經脈間,很快便運行了一個小周天。才發現自己的功力,比以前還要高出了許多。

        對著面前陌生的陰麗華,嬛嬛居然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她本來就很漂亮,在皎潔的月色下更是誘人。就連陰麗華看來都我見猶憐,霎時間猶如春天百花盛放一般燦爛。

        聽著高陽翾的指示,看著面前這個女子(陰麗華),拿起一旁台上的衣物,過來給自己披上。她才想起自己身上沒有衣物,霎時間滿臉堆砌紅雲。

        才又正視面前的男人,看到他低眉順目,雖然沒有什麼痛苦,可是滿臉的鮮血還是讓她心中波動。知道自己還不能動彈,只能任憑陰麗華過來幫忙。

        不過看著不動的彭措,雖然眼睛已經不再流血,可是滿臉上的血痕,和一旁放著的眼珠子,還是讓經歷過不少生死的嬛嬛,心裡都有些莫名的難受。

        她當然還不知道彭措是為了自己如此所為,但是看到他也坐在這裡,而且正好坐在自己面前,當是自己師傅很熟悉的人,不知道彭措為什麼會這樣。

        當年她幾乎都沒有見過彭措,那時候彭措還是五溪的大法師,還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圍著高陽翾。高陽翾當年對彭措也是沒有那般在意的,嬛嬛不熟悉彭措也是很正常。

        她都還不能說話,雖然可以張嘴,幾十年沒有發聲,聲帶都需要適應。不然她一定會問師傅,這個人怎麼了,他是誰?

        陰麗華按照高陽翾傳音入密的指示,對嬛嬛先是微微點頭,看她對著自己善意含笑,便知道她理解自己的意思。

        於是一切便很正常的進行了,陰麗華給她批好幾件輕紗衣物。然後便又抱起嬛嬛,緩緩的往祭台下走,高陽翾讓陰麗華把嬛嬛帶到地下去繼續修煉。因為嬛嬛雖然醒來,可是她的體質受了陰魄幾十年的滋養,還不能輕易離開那個地方。

        高陽翾和彭措還坐在那裡,兩個人顯然都遭到了重創。彭措臉上兩道駭人的血痕,鮮血早已經不流了,可是那似乎已經微微凹下去的眼眶,在月色下讓陰麗華心中發寒。

        這種挖眼之痛,豈是一般人可以承受!

        陰麗華心裡很是明白,腳下不敢做停留,還有高陽翾那淡淡的哀傷神色。不知道嬛嬛醒來後,強勢的高陽翾會如何對待自己,會不會真如她所說,會去興王府找劉繼興。

        抱著嬛嬛快速的離開祭台,看到樹下的冉秀娘一副茫然,心中知道她更是無辜和莫名其妙,不由對著冉秀娘微微頷首,示意她跟著自己,一起再次進入地洞。

        以高陽翾的身手來說,如果一路南下嶺南,實在是花不了多少時間,陰麗華是深明這一點。據師傅八面仙子馮瑧所說,自己的師伯茅山掌教廣陽子,可以日行八百以上。

        陰麗華對師傅的話深信不疑,師伯都這麼厲害,何況這個鬼母據說還是和自己師祖是一輩的人物。她要是想去一個地方,沒有顧忌世俗眼光的話,再加上她晝行趕路,日息僱車代步的話,實在是不出一天一夜就可以到達興王府。

        想到這裡,陰麗華不由心裡陣陣後怕。雖然知道劉繼興如今身邊高手如雲,就是劉繼興自己一身內力也不容小覷,只怕比自己還要高出不少。可是高陽翾可是躲在暗處,再者她可是修行幾十年的老古董了,一身修為只能用驚世駭俗來形容。

        陰麗華心裡擔心,卻又沒有絲毫辦法,一時間有些茫然。依著高陽翾的話語,沒有把嬛嬛帶入那個陰魄洞中間,而是放在另外旁邊一間小小的石洞裡。

        她和冉秀娘兩個便找了幾個蒲團,守在嬛嬛身邊陪伴。冉秀娘雖然也修習內功,甚至得到過彭措的疼愛和指點,但是和陰麗華比起來還是相差太遠。在山洞裡坐了一會兒便受不住,陰麗華只好讓她離得遠一些,有事再招呼她過來。

        高陽翾和彭措卻沒有下來,嬛嬛這次入定卻大概花了幾個時辰。待得她再次醒來,居然已經能夠說出一個字來,但是聲音怪異的令人難受。

        陰麗華安慰她別著急,知道她能夠聽懂自己說話,便慢慢嘗試和她交流。陰麗華算耐心很好的,知道在這裡沒有鬼母的指點,是無法出去,只有安心陪伴嬛嬛。

        嬛嬛對陰麗華也比較親切,在陰麗華的引導下,她心裡也逐漸激動了起來,知道自己快恢復好了。

        祭台並不平靜!

        「你以為你這麼做,就會改變老身幾十年來的堅持嗎!」高陽翾在平復了體內有心紊亂的心情後,緩緩的站了起來。也不看彭措,昂首望著天上的月亮,心裡有些憤怒。

        「翾翾,你不必在意!」彭措的聲音似乎顯得有些深遠,好像不是來自於這個世界一般,他抬頭似乎要看向天上的月亮,可是已經什麼都看不到。

        清冷皎潔的月亮照在他佈滿血痕的臉上,看去有些令人神傷的寂寥。可是他居然卻笑了,那種笑意令他眉頭緊鎖,顯然是帶動了挖眼的劇痛。

        「嬛兒能夠醒來,是你一直的心願,他雖然不認識某家了,可是某家看了她幾十年!」聲音幽幽含情,猶如一個父親在懷念兒女的神情:「可是她能夠醒來,不是最值得開心的嗎!翾翾,某家看你的心亂了!」

        他聲音鎮靜的令高陽翾皺眉,她並非不在意,而是她自己都沒有發覺而已。

        他雖然瞎了眼睛,可是敏感的知覺比平時更敏銳,高陽翾心中波動的氣機,已經被他一覽無遺的捕捉到。

        靜靜的站在祭台上,衣炔清揚飄飛,她飄飄若仙。她靜靜的看著彭措,目光清冷有絲怨恨。這個無可救藥的男人,自己早就應該想到了,他一定會這麼做的。

        「咱們都耗費心神太多,你又這般放肆所為!哎!此刻本門長老盛言正在外面,想必他對當初之事尚耿耿於懷!」高陽翾聲音低了下來:「老身不想見他,大陣在此他不會如此輕易進來。嬛嬛還在恢復當中,宏達的事稍後再說,老身想去嶺南一趟!」

        「某家雖然不入江湖,卻也聞知一個消息,嶺南乃是那個姓施的牛鼻子最後修行的地方!」似乎在感知高陽翾,彭措偏頭用耳看向高陽翾,看起來有些怪異。他聲音有些低沉:「如今某家不能陪你去,如若,,,,,,!」

        「不必多言!」高陽翾揮手斷言,又記起他已經看不到,於是盯著彭措道:「沒有你去,就是碰到他又如何!他不是一直標榜自己是道家高人麼!豈會把老身這種野狐禪放在心上!老身只要找到那個小皇帝,帶回來給嬛嬛就行!」

        彭措默然無語,昂首看著天語氣卻首次清淡下來:「那你小心,這裡有我在,早去早回,嬛嬛在等著你的好消息!」他語音慢慢停頓下來,沒有接著再說。

        高陽翾看著彭措,似乎想看透這個人,這些年其實已經很瞭解,卻似今天才認識他一般。原來自己已經忽略了太多,為了嬛嬛,為了自己的想法,付出了太多。

        祭台上沒有吱聲,月光灼灼,恍然不見人影,只留下一聲輕輕的嘆息。

        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彭措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笑容,聽到她為自己嘆息,瞎了眼睛又如何!身在祭台上,彭措雖然雙眼以盲,可是周圍的一草一木猶如親見。

        知道高陽翾已經離去,坐的挺直的彭措首先臉上多了一絲落寞,身子居然輕輕顫動。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4 18:52
第一百二十一章 湘西王

        高陽翾從聖壇出來,幾乎是神不知鬼不覺,以她如今的身手,如果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行蹤,很少有人能捕捉的到。而且是從楊山他們入門的出口,更是路過了冉秀娘和陰麗華的身邊。

        一路看到冉秀娘一個人,坐在那裡念叨父親和楊山。陰麗華卻是坐在嬛嬛身邊入定,自己路過時候,她似乎有所感應,不過自己實在太快了,想必她沒有真正察覺到。

        當然,也看到了嚴殐和冉摩鳳,在楊山的陪伴下,冉摩鳳看起來脫離了危險。嚴殐正在給他引導體內殘餘的毒氣,倒是這個嚴殐高陽翾多看了幾眼。他雖然看起來身手不強,不過自己靠近那個洞穴,他便似乎有所感應。

        高陽翾對彭措的一身所學極為瞭解,倒是對於這個貌不出眾的嚴殐有些忽略,沒有想到他居然很是不弱。想到彭措現在的樣子,高陽翾心中居然有些波動。

        沒有隱瞞嚴殐自己的出現,但是高陽翾也沒有現身見他,只是用傳音入密的手法告訴他,讓他守好門戶和入口,自己出去有事。至於彭措現在的狀況,高陽翾卻沒有和他說,想必彭措自己會去解釋。

        在高陽翾眼裡,嚴殐是晚輩,有什麼事自然不宵和他解釋。她這種孤傲的性格與生俱來的,可能也只有彭措能夠忍受。

        嚴殐自然不敢去揣測,因為隱隱知道自己師傅的行為,就是為了這個前輩,才把五溪大法師的位子傳給自己的,他哪裡敢去放肆。

        剛剛出來外面,這裡是一座大家不會注意的石山,石山面積不過兩三畝範圍,矗立在思州城裡,挨著司馬府不遠。天生的石山群,巨大的石山中間,間隔的距離最遠不過幾尺,最近處距離不過手掌厚薄。

        平時誰會關注這天生的石山。

        知道外面沒有動靜,高陽翾從容的從出口處閃身出來,便隱隱看到外面到處散落有些兵器,想必這次思州城裡的爭鬥殘酷,波及的範圍和面積都大。

        外面的天色看來應該是下午,雖然沒有大的太陽,但是也沒有太灰沉的感覺。可是躍上石山一塊稍平的大石頭後,卻感受到了整個思州城的死氣。

        這是一種先天高手敏銳的感知,一種對空氣中生氣的捕捉。鬼母心裡不由一凌,沒有想到這次思州城四大家族的爭鬥,居然會這麼嚴重。高陽翾雖然不會在乎這些家族的爭鬥,現在中原到處是殺戮,生活在這個時代,就必須有這樣的自覺。

        放出自己強大的心神,高陽翾整個人就恍如漂浮在空中,俯視著蒼天下的眾生。她的修為早已達到了常人很難企及的高度,敏銳的思維和感觸猶如清風一般,幾乎是無處可當的四下瀰漫。很快感受到了整個思州城的現狀,觸覺之敏銳非是一般修為的人可以感知。

        思州城之下,不管是死人活物,都逃不過高陽翾的感知!她這門奇術幾乎可以掘地三尺,只要是有生命的物體沒有能夠逃過。因為她修行的乃是地獄門絕技《厲鬼攝魂大法》,這門功法地獄門以前很少有人練成功,因為其中詭異的儀式讓人無法保持心神,而且這門功法還有個令人心驚的別稱《厲鬼舍魂大法》。

        因為這門功法地獄門的弟子又稱舍魂大法,就可想而知其中的凶險了。不過只要修成這門功法,其中有門絕技叫《天地攝魂》,可以感知周圍的各種生物氣息。隨著修為越高深,所感知的範圍面積和深度強度方面,自然就會更強大。

        高陽翾雖然還沒有修到這門絕技的最高境界,但是也是自有這門絕技有人修行後,這近幾百年來修行成功的第一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高陽翾自我感覺,自己就會達到這門功法的最終涅槃。

        高陽翾見過太多的生死,對於這些人的內鬥,她真還是沒有放在心上。不過思州城其實也承平了許久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件了,只怕這次的事件,不但會影響思州城的家族,還會波及到五溪各家蠻族。

        高陽翾雖然和思州城沒有什麼接觸,可是畢竟就隱身在這思州城邊和下面,高陽翾其實是天天都可以感知到這些人的存在。如今突然看到滿城都是殺戮,心裡居然還是有些驚訝。

        空氣中還有濃烈的血腥味,和各種東西燒過的怪味,甚至還有那沒有燃盡的炭火味道。各種各樣的爭鬥似乎已經停止了,至少公開的已經沒有發生了。

        當然,高陽翾也感受到了,有幾股人還聚集在一起,想必不是幾個家族殘留的勢力,就是苟延殘息逃避殺戮的人群。那些可憐的百姓們,大多數都躲藏在自己家裡,偌大的思州城居然沒有人在外面行走了。空蕩、清冷、血腥、殘暴的情形讓人發寒。

        街道和各處都散落著垂死的傷者和死者,卻沒有任何人來顧及他們的狀態。看起來就好像思州城被人血洗過了一般,寧靜安逸的思州城就此被殺戮佔據。

        同時,她很快便感受到了一個人,那是一個有著高深修為的人,他也正在某處用自己的感知,去搜尋著什麼。高陽翾都不用考慮便可以肯定,那個人就是聖門長老九陰真君盛言。

        她的思維觸覺如電一到,便感知捕捉到了盛言,盛言驀地睜開了修長的鳳眼。似乎裂顏一笑,在高陽翾的感知中,朝空而望似乎看到了某處的高陽翾。

        盛言在高陽翾的感知一到,幾乎同時便感受到了高陽翾,尋覓了這麼久,就是為了尋找高陽翾。當時在河邊出手教訓曹澹,即使看出曹澹是地獄門的弟子,盛言也沒有客氣。

        在他的思維裡,就是曹澹的上司鬼屠羅鋒,他也不會有絲毫客氣的對待,畢竟自己成為地獄門長老的時候,連羅鋒都不知道在誰肚子裡面呢。在他眼裡,曹澹這些人太給地獄門丟臉了,要知道在地獄門的弟子中,可是把地獄門一直尊成為聖門的。

        只怕是羅鋒的老大田益農在,盛言還真會好好教訓一下,像羅鋒和曹澹這種小魚小蝦,他簡直懶得出手。舉手之勞更是順手救下了吳力,也是一時心血來潮,看到吳力一個人,居然敢於對抗如此多的對手。

        吳力自然不知道自己走了狗屎運,本來絕難倖免的時機,居然不但絕處逢生,而且還被盛言驚退了對方,自是萬分感激的出來感謝。

        誰知道盛言一時心血來潮,看到吳力根基不錯,又有些底子心中有了絲想法。他當年的弟子許多年不見,雖然也聽說自己有兩個徒弟失蹤了,心裡也有些無奈,畢竟當年自己為了自己的事情,可是沒有好好教授他們。

        看到吳力的狀態後有些心動,他雖然沒有生出要馬上收吳力為弟子的打算,但是已經對吳力是大大的另眼相看了,最後居然把他和隨行的人都引到了思州城來。

        吳力帶著冉摩鳳的兒子冉秋虎,隨著盛言回到思州城,心中難免一些緊張。沒有想到楊濟帶領十餘個手下,還有武陵侗的一些子弟,更有一些冉摩鳳的支持者,牢牢的佔據了一處險要。

        在楊濟的帶領下,不但誅殺了幾十個噬魂鬼兵,還擊潰了大量的田家侍衛。思州城四大家族冉、嚴、羅、唐,冉家雖然遭到重大打擊後,可以說損失慘重,但是仍然有不少忠誠的弟子。

        何況冉家和武陵侗結親,作為黔州武陵侗的洞主,楊國重發揮了他極大的號召力。親自上門說服中立的嚴家,保護冉家和武陵侗的子弟。

        唐家的人出奇的沒有公開露面,沒有收到冉摩鳳的死訊,唐家潛伏的女子重創冉摩鳳,讓唐家心中有些忐忑。畢竟冉家不單單只有冉摩鳳一個人,在五溪幾百年的根基,門下怎麼呢沒有幾個人物。狗急跳牆逼急了,對誰都不是個好事。

        反倒是羅家卻一路先鋒,好像認定了冉家和冉摩鳳沒有好下場一樣,很是積極的的出動自己的勢力。他們充當田家的打手,和田家派給田洪軍的高手,一起在思州城橫衝直撞。

        殺戮持續了一天一夜後,思州城發生了難以持續的變化。普通的蠻民都藏了起來,這使得四大家族的爭鬥更加明朗化。

        冉家僅餘的勢力和楊國重匯合,更糾集了楊濟這波不容忽視的力量,借助嚴家的私底下暗助,居然組織了幾次有效的反攻,大大的打壓了田、羅家的氣焰。

        尤其是曹澹被盛言驚回思州城後,羅鋒居然帶著自己的人突然逃跑了。他雖然受到了田益農的指示,但是在本門長老面前,那可是什麼都不是。擅自出來門派,還參與到家族私鬥中,如果盛言回到門派去稟報,只怕許多人會因此而受罪。

        盛言卻懶得理會羅鋒這些人的心思,把吳力帶到了楊濟一行人落腳的嚴家別院,便把吳力叫到身邊檢查他的骨骼。吳力雖然莫名其妙,卻也隱隱猜到是好事。

        盛言卻是很懶,知道自己正在尋找高陽翾,帶著吳力肯定不方便的,於是強行給吳力打通了經脈,給他傳授了三招自己的絕學。這吳力悟性不錯,堪堪學會了招式,便得到盛言的想法。

        吳力固然大喜過望,盛言也有些小小得意。沒有想到盛言在指點吳力的時候,突然便感受到了高陽翾。這對於盛言來說,自然是不容錯失的時機。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應身而上,身形在高手看來都如鬼魅一般,更不要說普通人的感知了。恍如一陣風拂過,哪裡會看到什麼人影。彼此在飛快的靠近,猶如射箭一般的飛馳。

        高陽翾本來不想見盛言,幾十年不見,他肯定對當年因為自己的原因還耿耿於懷。高陽翾心性以遠不是當年的她,不過略微一思索,便知道自己沒有和聖門斷絕關係,遲早要和他見面。

        認識盛言這麼多年,高陽翾知道這個傢伙極為自負,一向目高於頂,如今和他幾十年不見,自己倒要看看他究竟如何。人的好勝心是有的,何況是當年都出身江湖,那種感覺不是普通人可以揣度。

        司馬府!

        當年思州城最熱鬧最多人的地方,這裡不但有思州城最高的木樓閣,那裡也有五溪最漂亮的公主冉秀娘。如今卻已經是滿目瘡痍,到處都是沒有收拾的屍首,還有殘垣斷壁和已經燒燬的木樓。

        站在司馬府最高的石頭砌就的屋頂,高陽翾飄飄若仙似乎要凌風飛去。

        盛言猶如風箏一般,自天際飄來,他本來蓋住頭顱的帽子沒有在頭上,露出了滿頭黑白相間的頭髮,和雪白的眉毛。眉間那道滲人的如眼血痕,看去讓他妖異的面容,多了幾分俊逸感。

        「恭喜大哥玄經終得大成!」高陽翾居然側身輕輕施了一禮,看著那溫柔的樣子,恍如一個少女對著自己兄長一般。

        緩緩的落在兩丈之外的一株大楓樹枝上,盛言靜靜的看著面前的高陽翾,恍如幾十年前初見她的模樣。性感的嘴唇微微翹起,細長的鳳眼便也翹了起來。

        「小妹不負所願,沒有想到大法也是修成了!」盛言背負雙手,雙目忽然有些凌厲起來,面色卻還帶著笑容:「沒有想到小妹幾十年的夙願終於得成,倒是可喜可賀!」

        兩個人看似客氣,其實雙方的氣機從一露面便鎖住了對方,只要稍微有一絲的疏忽,只怕對方就會抓住這一絲的機會。

        兩個人雖然不是生死大仇,卻是因為當年盛言有個機會,成為地獄門的門主,卻由於高陽翾的原因,不但盛言的機會破滅,而且導致了盛言離開了地獄門。

        高陽翾不知道盛言心裡所想,但是盛言一怒離開地獄門,再也不和門中交往,一則是違反了門中當時的戒律,二來肯定也是怨恨高陽翾所為。所以,高陽翾一直都對盛言有絲內疚和有所防備,哪怕當年大家都是一幫親熱。

        「大哥還沒有回聖門罷!」高陽翾輕輕縷了縷右側鬢角的長發,看去嬌柔誘人。

        盛言對高陽翾的漂亮不為所動,仍是靜靜的看著她,他一連換了幾十種方式,想看看高陽翾有什麼破綻,卻發現自己無從下手。他又裂顏笑了,輕輕的說道:「心裡惦記著小妹,幾十年過去了,想過來看看小妹過得好不好!」

        「大哥有心了!」高陽翾的笑容猶如陽光下盛開的花朵,確實嬛嬛的甦醒,讓她的心情大好,一直沒有寸進的修為,卻因為心緒的放鬆,一剎那間居然再次明悟。

        「為了嬛兒,當年害得大哥受到門主的責罰,小妹一直心中深為不安,可惜再也沒有能見到大哥!當面向大哥道歉!」高陽翾輕輕嘆了口氣,看著盛言頗為動情的說道:「可喜可賀的是如今大哥修為有成,而也幸得天祐嬛兒,如今小妹心頭鬱結已去!如若大哥有閒,小妹倒可選個時間,陪大哥回聖門看看!」

        「如今天下,某家自認到處可去,倒不必小妹掛懷!」看著高陽翾身上忽然發生的淡淡變化,本來想試探高陽翾的盛言,知道自己失去了最後的最佳機會,心頭傲氣便生。

        他也早已不是當初負氣離開地獄門的盛言,看著高陽翾盈盈笑意的樣子,他忽然有些釋懷。倒不是看高陽翾修為再進,心中產生了退意,反倒是心中多了一分明悟。

        自己的修為已經達到了先天境界某個微妙的階段,對於當年發生的事件,他已經看成了一段修行的機緣。看著面前飄飄若仙的高陽翾,他一直也含笑滿面,淡淡的接口道:「多年不出江湖,某家心中生出幾分念頭,在這思州城遇到一個孩子,可能會多逗留幾日,小妹有閒倒可以坐下來聚聚!」

        高陽翾心中的驚訝更甚於盛言,他可是知道盛言的自傲,當年在地獄門之下,自認僅次於門主奈何老人,是最有希望繼承門主職位的人。他掌管著門中重地幽府,卻因為相信自己,被自己取走了聖壇的陰魄救嬛嬛。

        門主自然要責罰於他,有人乘機指責他的不當,認為他沒有能力承繼門主職位。他一怒之下便離開了地獄門,自此再也不知去向。

        倒是高陽翾後來得到秦缺的請求,再次回到地獄門,陸陸續續的還教授了幾個弟子,為地獄門的根基壯大出力。本以為盛言會一直含恨於心,卻不想他如此灑脫。

        高陽翾心中的分辨能力還是有的,何況到了盛言這種修為,根本就沒有必要在自己面前說假話。看著俊逸的令人驚嘆的盛言,終於知道他為什麼能夠突破《九陰玄經》的境界了。

        「大哥所請,小妹自然不敢推辭,不過可能要少待兩日!」高陽翾看著一直打量自己的盛言,微笑道:「小妹有事要去嶺南,少則兩日,多不出五天,望大哥稍待!」她又盈盈施禮。

        「小妹但去無妨!」盛言微笑,優雅的站在樹枝上,看著高陽翾心中似乎沒有大的變化。

        兩個絕頂的高手,言語笑談中,雖然開始隱含試探,最後卻似乎沒有了敵意。

        高陽翾飄然而去,見到盛言自然心中有底,雖然不知道盛言真正的意思,但是高陽翾頗有收穫,腳下不停快速望嶺南方向而去。

        看著高陽翾的離去,盛言久久負手不語,一雙修長的鳳目卻輕輕的閉上。站在那高高的楓樹樹枝梢,似乎在感受風的動靜。

        高陽翾一路南行,腳下絲毫不停,為了嬛嬛的恢復,她決定必須要找到劉繼興。陰麗華的話她雖然未必全信,可是陰麗華的體質,她卻是親眼所見。

        那個人是那個牛鼻子灌頂的人,想必有幾分深厚淵源。幾十年不見,雖然不知道他修為如何,但是能夠被人稱為神仙,想必他早已經脫離了普通人的認知。

        高陽翾卻沒有絲毫的退卻,為了嬛嬛的身體,哪怕是再次和他交手,高陽翾也是在所不惜的。至於別的事情,高陽翾根本都沒有去考慮,車到山前必有路。

        一路疾行,高陽翾雖然自傲,也避開了各種鄉鎮村寨,大多數都在荒郊野外行走。這些地方本來就沒有人,高陽翾也不怕驚世駭俗,當真猶如御風一般。

        忽然,隱隱傳來一陣刀劍交接的聲音,聽陣勢不但激烈,而且人員眾多。這裡都是崇山峻嶺,會有什麼人在這裡發生械鬥?高陽翾雖然不想幹涉,但是心頭念一起了,腳下便一變轉折,便掠身而過的趕來。

        「哈哈哈哈,郭鏡呀郭鏡,想不到你也會有今天吧!」一個得意的聲音響起,雖然似乎中氣十足,但是在高陽翾眼裡實在不足一提。

        便只見一個三十多歲的精幹的男子,穿著一身鎖甲在身,手裡操著一桿九尺混鐵長槍,正指著對面一個青年。他身邊還站著幾十個黑衣漢子,和他一樣也是個個穿著軟甲,顯然是某個隊伍的將士。

        他們的對面是一群不到百人的隊伍,被他們包圍了起來,地下躺著十多具屍體,意外的居然都是這個持槍男子這邊黑衣軟甲裝飾。被他們圍著領頭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身邊雖然有人負傷,但是沒有人有緊張的感覺。而且個個都緊緊盯著自己的對手,似乎都半擁護著這個青年。

        這個青年長發束在頭頂,消瘦得有些蒼白的臉容,倒不是顯示虛弱的感覺。他留著短短的鬍子,整個人卻看去有些晴朗。手裡拿著一把橫刀,態度從容自若。他看著對面持槍的男子得意忘形,臉上沒有絲毫的慌張。

        這裡是個不大的峽谷,兩邊的山勢不過百多米,一幫人可能都不會在這裡設伏。但是事情往往出乎意料,此時這個三十多歲的持槍男子堵在這邊路口,兩邊的山坡上還站著近兩百黑衣軟甲的人,顯然和這個男子是一夥人,他們三路包抄了這個叫郭鏡的青年。

        「湘西王郭鏡!好大的名聲,好威風的名聲!呸!某家今天就讓你變成這楚西的殭屍王!」這個持槍的男子冷冷的笑道,那得意的神情就好似,這個叫郭鏡的青年已經被他踩在了腳下。

        「雖然出了內奸,出賣兄弟們,讓某家中了你們的埋伏,但是你,某家還是沒有放在眼裡的!」這個名叫郭鏡的青年,說話甚至都有些慵懶的樣子。看著對面持槍的青年,一臉的挑釁和不宵。

        難道他就是名聞楚地的湘西王郭鏡?

        確實,他就是郭鏡!

        南漢劉繼興派在楚地的大將,這些年被人稱為湘西王的郭鏡。

        高陽翾站在一塊大石上,沒有人能發現她的存在,她目光所處無人能夠遁形,自然把這些人的修為看得清清楚楚。

        郭鏡哈哈大笑聲音清朗,甚至有些張揚的自信。一段時間的領導上位,讓他渾身無形自然的散發出一種氣質。這是一種長久上位者才能具有的氣質,他卻舉手投足之間已經散發出來。而且臉上充滿了自信的從容,手臂一振揮動著自然的氣勢。

        身邊兩側魚貫而出八個人來,人人帶著一股自信和穩重,分立在郭鏡的兩側,負手而立靜靜的看著對面的持槍男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4 18:53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湘風雲

        高陽翾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人,但是對於這些類似於軍隊之間的爭鬥,突然發生在這偏遠的地方,便知道這不僅僅是對付個人的問題了。

        這些地方可以說方圓幾十里難見人煙,高陽翾一路所過之處,可以說都是楚西蠻荒之地。這個時代不斷征伐,加上楚地自馬楚末年以來,本來就人少地廣,在這荒郊野外突然冒出一堆人來,還是有些令人驚訝和奇怪的。

        想必雙方都是有所圖謀,不然哪裡會在這種地方相遇,看現在的情形,高陽翾隱隱便猜出,必然是一方中了對方的埋伏,另外一方想要乘機一網打盡對方。

        高陽翾心裡也甚是好奇,平時偶爾出來行事,雖然懶得去管世事的變化,但是她身處楚地和蜀中之間的思州城,對蜀中和楚地兩地發生的事情,自然還是會略有所聞的。

        市井和江湖之間盛傳郭鏡,她還是聽過楚地湘西王的名字,想必當是一個借勢而起的江湖大豪,心中有著幾分僥倖的梟雄罷了。此刻看到這個人當面的時候,任是高陽翾閱歷諸多,心中驚訝的是沒有想到郭鏡這麼年輕。

        看著他身在對方包圍中,人數不到對方的一小半,卻站在那裡仍然絲毫不為所動。高陽翾對這個年輕人的冷靜自若,心中便也頗為驚訝和好奇,對這個剛剛及冠的青年大是有了興趣。

        當然,令高陽翾更驚訝的便是,這些在場的人裡面,看似沒有什麼高手,想必就是藩鎮勢力之間的軍隊。可是高陽翾一番搜索下,居然發現有兩個人不錯,幾乎逃過了自己的耳目。高陽翾對自己的修為自是極為自信,沒有想到會碰到這種人,不由關注了起來。

        對於江湖上的高手之間,相互的這種發自內心的自負牴觸,好像便是天生的一般。雖然對方兩個人的身手都不能強過自己,但是都幾乎能夠瞞過自己的耳目,還是讓高陽翾大為驚奇。

        例數這一生所遇的傳奇,高陽翾不由眉頭微皺,居然想不起江湖上有這號人物。隱隱想起似乎好像聽過誰說過有人近似,卻一下想不起來了,在哪裡聽過這樣的人物。

        世界之大,當真無奇不有!

        其中一個人就站在郭鏡的左側,和他身邊的人一樣,都穿著草綠色的布衣。頭上卻包著讓人驚奇的草綠夾雜葉灰的布帽,這種布帽除了郭鏡沒有戴,其餘幾十個都一樣,看去普普通通的沒有出奇之處。

        不過他一直挨著郭鏡,雖然看似不經意,高陽翾卻看出他站的方位極為講究,乃是最好保護郭鏡的狀態。高陽翾臉上反倒是露出一絲笑容,這個人果然是個高手。

        郭鏡率人所處的位置,當是敘州、靖州和邵州之間,乃是蠻民和漢人聚居之地。從四月份開始,楚地在郭鏡的領導下,到處給周行逢添堵,當然郭鏡也獲得了不少的好處。

        那就是遊刃有餘的在楚西彭家的大範圍內,有利的掌控了不少州縣的實際權力,就像敘州都被郭鏡拿下,如今真正屬於郭鏡開闢的根據地。周行逢鞭長莫及,再說光是朗州的動亂,就夠他喝一壺了。

        在馬家手裡的時候,滇黔周邊的蠻族紛紛歸附,到了後期馬家事敗楚地,手下接掌的歷代節度使,再無當初魄力能讓蠻族跟隨。靖州成了後來歷代節度使頭痛的州府,這裡不但有五溪舊族田家的勢力,又有名義上新貴彭家的威風,更有不甘的歷代節度使派人進入。

        都雲尹家的酋長,牂牁張家的酋長,自此從靖州外獨立,時而跟隨大理,時而自行我素,楚地再無能力管轄。作為緩衝的靖州,不但是蠻族混跡楚地的門戶,也是楚地瞭解蠻族的地方,自此邵州和永州一直防備著蠻族。

        永州城雖然是楚地偏西部大的州府,但是從周行逢執政以來,把她劃歸了衡州管轄,因為衡州有他比較放心的張文表。而連接湘江的邵州,因為本來屬於楚地中部地區,歷來沒有大的戰事,居然也沒有被周行逢太過重視。

        平時周行逢都沒有安排重要的將領駐守,雖然也有兩三千將士,說句實話也是用來震懾宵小而已。自年初衡州張文表告急邊事,到了四月情況轉急,周行逢便派出知潭州事潘松前來。在周行逢派來的主將潘松還沒有趕到的時候,邵州也一度被郭鏡派人拿下。

        周行逢雖然號稱和郭雀兒郭威齊名,但是他執掌楚地以來,楚地卻沒有了什麼人才。無奈之下派出各地州府駐防的將領,大多數都是出身自己當初的親軍黥面都。

        這個潘松就是當初黥面都的一個將領,不但忠誠而且有了幾分自己的能力,最初就被周行逢派遣在潭州防備南唐的大軍。邵州乃是各地中防所在,周行逢又怕張文表一家獨大,便匆匆派遣他過來應急。

        可是這個潘松帶領三萬精銳,浩浩蕩蕩的從潭州出發,一路攜威拖沓而來,花費了不少時間。郭鏡的手下將領,都是興王府東關軍院出來的人物,都是有幾分獨斷的決策能力。知道僅憑自己這方短短時間的佔據優勢,畢竟無法短期守住邵州,只好又退出了邵州城。

        雖然是退出邵州城,但是郭鏡這邊把所有可以利用的物資,要麼隱藏了起來要麼都帶走,更是設立了不少機關和陷阱,給潘松留下了一個大坑。

        果然,潘松初到邵州便在水路損失了不少船舶和將士,這個潘松確實也是個人物,馬上應急改變包抄了邵州城。本來以為在進入邵州城就算成功了,誰知道城裡有更大的威脅等著。

        各種各樣的冷箭陷阱,當真是防不勝防的奪取楚兵的性命。從登陸邵州到佔據邵州城,潘松經受了致命的打擊,短短時間裡居然損失了不下於三千多將士,大大的打擊了士卒的士氣。

        受周行逢所托拿下邵州後,潘松損失了大量將士,心中難免怨氣極大。一邊每個大的縣城都最低派出三千士卒去,清繳當地的土匪和異己分子,一邊便想聯絡衡州刺史張文表,意圖包抄據說在獎州和敘州活動的郭鏡。

        這些派出去的將士,可以說是人多勢眾,加之又武器精良,一時間到處都是望風而逃,並沒有清繳到什麼人物。倒是這些士卒一時不能回撤,因為這邊一退出縣府,那邊就有人來衝擊。來來回回不勝其煩,潘松幹脆就在每個縣府暫時駐軍。雖然似乎穩定了局勢,卻也拖走了他近一萬五的兵力。

        潘松其實也不太擅長執政,畢竟他當初只是黥面都的一個小將,能夠突起,只不過是因為周行逢手下無人可用,只好把當年身邊這些忠心耿耿的親衛派來。

        他心中被騷擾的憤怒,便讓他更加聽不進別人的想法,只想完成周行逢交下的任務,雷厲風行的執行血腥鎮壓。措施便是讓各地的駐軍搜索可疑之人,不分青紅皂白的殺一儆百的清剿。

        一時間因為他的到來,邵州各地縣府所轄各地,自然掀起一片腥風血雨。雖然似乎暫時震懾了民眾,其實卻讓各地的民眾紛紛反感,就是各處的大小家族,有許多都難免大遭其殃。表面上不敢違抗和出格,其實紛紛的支持和聯絡,當初郭鏡派在各處的人物來保護自己。

        潘松固然在邵州沒有得到好的名聲,更是成了民眾的眼中釘,加上郭鏡派在各地的人很是會宣傳,利用潘松的殘暴大肆文章,居然把來到邵州不過一個月的人,冠上了潘屠子的名聲。

        普通民眾對潘松也不熟悉,誰來管理邵州他們不在乎,他們在意的是自己生活會不會安定平和。倒是在郭鏡的人的大力宣傳下,他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魔王。加之潘松到邵州時間極短,根本都還沒有機會豎立自己威信,和籠絡當地的大小家族,自然迎來了一大片的倒潘聲。

        潘松固然不會在意別人怎麼看自己,只要郭鏡這個楚西的大土匪不生事就好。而且就在不久之後,得到密令說是衡州那邊發生了攻城暴亂,據說門戶道州城已經淪陷。

        一系列的事情隨之而來,潘松不但大感壓力,而且還要肩負和張文表一起聯手,對付郭鏡這個土匪頭子,還要不著痕跡的,控制楚西的蠻族趁火打劫。

        倒是隨著他的到來,看到情形自己確實難以把控,首先便是大肆清洗邵州城。這也是極狠的一招,使得原來邵州城內留守的,不少屬於郭鏡部下密黨的,率先遭難不說。

        潘松的手下也不是那樣正義之師,也是有人大肆趁火打劫,傷及了當地一些大家族的利益。自然讓情形一時間更難把控,導致潘松雖然駐紮邵州城,卻沒有完全的把控住邵州的局勢。

        甚至加上郭鏡也乘機利用潘松的行動,讓一些密黨攪渾邵州城,搖身一變化妝成潘松的人,使用反間計出招,乘機懲罰了幾個名聲極惡的家族。果然更加引得邵州的大家族不安,大家都人人自危,都對潘松退避三舍。

        潘松知曉緣由後,他也不傻很快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原因,自然是怒不可竭,卻拿不知道在何處的郭鏡毫無辦法。但是他還是繼續血腥打壓邵州城的一些人,還捕獲了不少追隨郭鏡的民眾,梟首在城樓上示眾。

        當然,這次設伏乃是一件突發的事件,也是一件必然的事情。此前因為潘松意外捕獲了一個人,這個人乃是當初郭鏡派來的人佔領邵州後,郭鏡親自任命的一個管理邵州的官員。

        此人乃是邵州大族蔡家的一個子弟,因為當初一些個人原因,受到當時管理邵州官員的迫害和打壓,最終因為為郭鏡的人所救,他投靠了郭鏡這邊。

        他受到過郭鏡這邊的大恩,也做過幾件對郭鏡在楚地發展有利的事情,本來郭鏡以為是個信得過的人才,也試探了幾次機會,發現此人比較可信,沒有想到這次反而卻是害的郭鏡中了埋伏。

        這個蔡家的子弟名喚蔡鮑,那天被潘松搜尋出來後,沒有能堅持住潘松的嚴刑拷打和折磨。要知道潘松出身黥面都,平時折磨人的法子可以說千百種,蔡鮑可以說是生不如死。更是在潘松抓了他的族人前來威脅的時候,他最終在潘松面前妥協了。

        潘松就是利用這個郭鏡親自任命的邵州司戶蔡鮑,通過正不知道邵州情形的密黨黨員,找到了並給郭鏡謊報軍情,說潘松身邊的將士不足萬人,邵州城防範鬆弛。

        郭鏡前來邵州倒不是好大喜功,而是邵州城的密黨組織幾乎遭到了潘松的血洗,郭鏡根本不知道邵州城現在的情況,為了邵州城的重要性,和楚中地區密黨的重建,郭鏡決定親自帶人前來一探虛實。

        這個蔡鮑還真是個演員,為了讓郭鏡相信自己,便極力的勸說郭鏡說,邵州城如今雖然當初的三萬兵力分散,但是畢竟自己這邊兵力有限,而潘松還有近萬人駐守,要大家千萬小心別中了潘松的計謀。勸說郭鏡別主動攻打邵州城,只能是出其不意的前去,關鍵時刻偷襲重創潘松。

        因為蔡家有幾個子弟還在郭鏡身邊培養,而且都是有著不俗的功績,蔡鮑自己當初可是做了幾件大事,郭鏡確實是相信了蔡鮑的話。

        仔細經過一陣籌劃,郭鏡從獎州坐鎮敘州,親自部署再次驅退潘松出邵州的計畫。加上楚地各地的行動,在郭鏡的佈置下正在如火如荼進行。前方還得到可靠的情報,大漢將軍何逍遙領導的大軍,一路如秋風掃落葉,在攻進道州城後又佔領了永州城。完全的拖住了衡州的張文表,還斷絕了合抄包圍的威脅。

        皇帝派急報傳來信息,讓郭鏡配合何逍遙,佔領邵州之後,馬上回身開赴衡州。因為皇帝的意思就是反圍張文表,讓大漢國的軍隊一舉吞下衡州。

        郭鏡便真的感覺到機會來了,何況還有任務在身。謀劃一番之後親自出馬,決定前來邵州偷襲潘松的人。

        蔡鮑知道郭鏡真的前來,自然是想盡辦法,把消息發給了跟隨在自己身邊,潘松派來接應策劃的人。潘松便提前偷偷的造成了一個假象,裝成自己要來這處地方巡查,身邊也沒有帶多少兵力。然後誘使郭鏡趕來邵州,潘松卻令人在半路設伏成功。

        郭鏡身邊確實有個高手保護,他雖然前來邵州城主持工作,卻也相信了蔡鮑的話,可是隨著短短時間的歷練,他所思所慮以不是蔡鮑能想到。

        何況今日不同往時,他主持整個楚地的工作,自然不會輕易拿自己的危險開玩笑,即使滿盤計畫圓滿,他還是留了後手。

        劉繼興反覆提醒過他,任何時候都不可以疏忽和鬆懈安全,就是因為他有這個優點,才能在楚地發展的越來越快。這次行動表面上看起來是他親自行動,其實那便是一邊自己親自前來,另外卻安排了一支隊伍早就出發邵州城。

        倒不是他不信任蔡鮑和有顧慮,而是一開始他就不想給潘松任何的機會,他的重大行動決策,一向除了執行者外,就連身邊最親近的人都不會知道。

        這是劉繼興教導他的,執行任務的時候保密的重要性,所以就連蔡鮑都不知道,雖然讓郭鏡上當了,可是郭鏡還有著額外的計畫。

        而他身邊的這個保護他的高手,自然就是劉繼興派來保護他的百毒王鄭拓。

        鄭拓當天可是中天八國的四大天王之一,幾個人跟隨永樂王張遇賢創立了中天八國,不但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百毒王,還是征戰沙場的傳奇人物。對於行軍打仗自然是如數家珍,對郭鏡的幫助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看著郭鏡從一個文弱書生,變成一個獨當一方的統軍大將,更是受命成為一地諸侯。鄭拓固然心中感慨萬千,也對郭鏡的舉一反三和學習能力大為推崇。

        更是對全力栽培郭鏡的劉繼興心服口服,沒有想到這個少年天子會有如此能力和魄力。有時鄭拓常自望天興嘆,只能感慨劉家氣運不斷,在劉岩之後又出了一個絕世驚才的人物。

        雖然不干涉郭鏡的所作所為,更不會去建議郭鏡該如何操作,卻執行著自覺保護的任務。但是當初郭鏡初來楚地,便得到過師吾、楊炯的面授機宜,平時自然會不斷向鄭拓請教。

        鄭拓也不吝嗇自己所學,知道自己的身份遲早會被郭鏡知道,看郭鏡又對自己尊重有加,便在適當的時候都會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讓郭鏡參考執行。

        可以說如今在郭鏡心裡,一直便把鄭拓當成亦師亦友。

        憑高陽翾的感知鎖定鄭拓,心中便肯定了下來對方的存在。這個人太善於偽裝,不說普通人無法發覺他的存在和厲害,就是高陽翾都差點忽略了,知道這個人的身手極為不弱。高陽翾對鄭拓的看法,一連上了幾個台階。

        雖然隔得遙遠,但是高陽翾運功於目,定睛看去便窺得此人真容模樣。他一身布衣於身貌不出眾,很難讓人聯想到是個高手。郭鏡作為這兩年名揚楚地的霸主,身邊有些人保護,倒是在高陽翾的意料之中。

        尤其令人驚訝的是,當高陽翾的目光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居然看到他的目光似有所覺,竟朝自己這個方向看了過來。這更是令高陽翾驚訝,因為自己如今的身手,已經不是普通先天高手可以企及,早已經達到返璞歸真很多年。

        而離著這麼遠的距離,這個人敏銳的感知,居然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

        高陽翾居然有了幾分興趣,站在那裡沒有動,倒是要看看這個郭鏡會怎麼做,鄭拓會怎麼做。因為另外還有一個高手,居然站在那個持槍黑甲男子身邊。他雖然沒有隱藏的像鄭拓那麼好,但是一般人根本無法發覺他。

        這個人顯然也像鄭拓一樣,是一枚暗棋。她雖然已經幾十年沒有露面,但是看郭鏡身邊這個高手和另外這個高手,當也不是近二三十年成名的人物,卻不知道此人是誰!

        本來鄭拓還真的和高陽翾有些淵源,卻不知道當初劉宏達招募鄭拓在身邊的時候,居然沒有告訴高陽翾有此人,說自己私下籠絡了鄭拓和漆栝,使得高陽翾一時不知道此人是誰。

        場中還沒有打起來,郭鏡的胸有成竹,倒是令對方佔優勢的情況下,仍然沒有馬上出手。

        這個青年持槍的男子,便是潘松身邊最得力的堂弟潘楊,使得一手好鋼槍,據說師從前朝名將薛家之後,也是這次設伏的主將。本來以為自己在此設伏,堂兄潘松從邵州方向過來包抄,郭鏡萬無倖免的道理。

        「砰砰!」遠處邵州方向忽然響起幾個煙花信號彈,這忽然而來的信號彈,到讓緊張的氣氛忽然鬆了一下。

        郭鏡臉上居然有了一絲笑意,這是邵州方向自己另外一支隊伍,在邵州城取得了重大勝利。自己左側還有一支百餘人的特種兵隊伍,也是自己一行準備好,不過半路分散而已。

        自然也是郭鏡行軍的策略,不但安全也可以互相呼應。他們獨自成軍,不用半個時辰就會過來和自己集合,郭鏡心中大慰,看著面前的潘楊的時候,就好比看著了一個死人。

        郭鏡的淡定讓潘楊心中打鼓,尤其看到空中的煙花,他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想必當是郭鏡的人聯繫的信號。心中權衡下便知道了,如果再等待下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雖然底下躺著都是自己的人,他還是一揮手示意大家進攻。

        「殺!活捉郭鏡賞銀五千兩,梟首賞銀三千兩,官升三級!」

        雙方一觸即發,很快便絞殺在一起。

        !!!

        !!!

        !!!

        張文表冷冷的看著面前,對於這種生死的問題,以及對方明目張膽的示威,沒有表示任何的想法,作為一方駐守的大將,他實際上和一方諸侯沒有絲毫的區別。

        面前擺著的人頭看去有些猙獰,可是張文表緊緊的盯著,似乎想從這顆猙獰的頭顱看出什麼來一般。身邊所站的隨從官員莫敢吱聲。

        這裡也是湘水,大船正快速的往永州靠近,誰知道居然有人給張文表送來了人頭。這是永州城當天的步軍指揮使張文達的,猙獰的面容可以看出死時心中的不甘。

        張文表心中生氣,倒不是因為面前已經死了的張文達,而是對方給自己送來人頭,居然還輕鬆的從自己身邊十八衛的包圍下離去。

        接到永州城被破的消息,本來打算去道州城的張文表馬上改道,叫了自己的心腹夏輔帶領五千人仍然前去道州城,自己卻兵分兩路趕往永州城。一路是自己的另外一個親信,妻舅陳洛率領的三千將士,抄近路前去零陵城,自己卻帶領五千水軍一路殺來永州城。

        前段時間,張文表禮賢下士請的江湖上幾個高手,作為自己刺史府的客卿。從他們口中聞之有兩個高人,便許以重諾請的人來。這次張文表相信永州城不在話下,更是親自請這兩個高人先行前去永州城裡。

        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身邊有幾個客卿,還是十八衛在側,居然沒有留住對方一個送信的人,著實讓張文表上火。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4 18:53
第一百二十三章 餓鬼道

        「歐陽先生,你看方才傳信那人是什麼身份!」張文表緩緩的收斂了心中的怒氣,儘量讓自己心中臨界的怒火平息。看去他面色逐漸平靜下來,消瘦的臉龐又逐漸的恢復了往日的淡淡笑意。

        好像剛剛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如果不是那顆人頭還擺在托盤裡面,大家都有點不真實的感覺。看著這個衡州附近幾州之地的土霸王,對於他執政以來的行為,可是深有所聞所見。

        在馬楚時期,張文表便以親善和氣著稱,乃是馬楚十兄弟裡面對外最沒有心機的一個。當初的馬楚十兄弟,如今只有他和周行逢,還有一個鎮守岳州的劉銘還在。昔日輝煌如王進奎、潘叔嗣都以作古,其餘的不是歷次戰爭戰死,就是因為權力的軋斗而淘汰。

        一般人都認為張文表能夠作為衡州刺史,乃是因為他對周行逢忠心耿耿,確實張文表也一直忠心耿耿。不管是從最初的馬楚為士卒,乃至到後來的動亂為軍校,張文表一直都站在周行逢身邊,跟隨著周行逢身後從無二心。

        張文表從未在人前表露,但是自己心裡卻知道,自從二哥王進奎被五哥潘叔嗣殺死後,周行逢就不相信任何人了,自己也看透了所謂的兄弟。親兄弟在這個時代都會相互陷害,何況是結義的異姓兄弟。

        後來果然證實了自己心裡所想,哪怕是潘叔嗣在殺了王進奎後,據說是對自己能力自謙、膽怯,自己確實又沒有實際的大能力,就把當時作為武清節度使的周行逢迎到朗州,來主持楚地的大局。

        周行逢不但是他的四哥,也是王進奎的四弟,他奉周行逢為楚地之主,看起來是兄弟情誼,更是尊重足智多謀的四哥周行逢,可也沒有能保住自己的生命。

        周行逢確實絲毫也沒有放過自己這個五弟的意思,最終殺死了弒兄亂政的潘叔嗣,自己完全掌控了楚地。

        當時潘叔嗣要迎周行逢的時候,周行逢和張文表、劉銘兩個結義兄弟說,自己不會去朗州任職,自己看不起潘叔嗣的行為。因為不想讓世人以為,是自己派遣潘叔嗣殺了自己的結義兄弟王進奎。

        張文表當時也對周行逢的大意深表高興,畢竟十兄弟的結義可是生死兄弟。當時因為沒有見到潘叔嗣,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殺王進奎。誰知道在潘叔嗣再三請周行逢去武陵的時候,周行逢最後在一幫文武官員人的恭迎下,進駐了楚地的核心朗州。張文表心中有些驚訝,後來想到周行逢可能是擔心楚地百姓受苦。

        周行逢雖然出身貧寒,當時歷來有愛民之心,就是他的妻子嚴氏,那也是在史上留名的奇女子,歷來受到這些結義兄弟的愛戴。張文表沒有對周行逢的選擇做出太多的懷疑,只是想見見潘叔嗣,質問他為何會罔顧兄弟間的情誼。

        繼而還沒有見到潘叔嗣,便聽聞潘叔嗣已經被周行逢身邊的親衛梟首,忙碌的張文表一臉的詫異,卻也說不出話來。

        事後雖然大家對周行逢的大義滅親鼓掌,就是張文表也沒有太多的傷心,可是後來感覺自己受到周行逢的猜疑,張文表改為明哲保身到了衡州之後,靜下來微微思索當日之事,張文表便發現了其中的貓膩所在。

        潘叔嗣雖然平時為人深沉,但是也極為看重兄弟情誼,這點就是作為張文表自己也是很認同,何況他平時和周行逢關係也極好,對這個足智多謀的周行逢很信服,不然也不會有請周行逢主政楚地的事情了。

        至於他為何會擊殺開倉放糧,甚是得民心的王進奎,後來有人說是王進奎因為勢大,目空一切的殺戮楚地英才。張文表卻不相信這鬼話,因為楚地的人才在眾駒爭槽後,幾乎已經遺失殆盡。就是剩下的一些人,也在南唐佔領楚地的時候,被邊鎬全部押去了金陵。

        至於後來到了劉言手裡,就是周行逢都成了大人物,故而劉言身邊也沒有什麼人才可用。何況王進奎可是自己的結義兄弟,一直是張文表心中的疑惑,潘叔嗣怎麼突然就殺了自己得勢的兄長。而且當年潘叔嗣的武藝還稍遜於王進奎,他要擊殺王進奎不是沒有機會,但是想必也不會那麼簡單。

        事後張文表也去查詢過王進奎的親衛,卻發現都已經在王進奎死後失蹤了,就是跟隨在潘叔嗣身邊的幾個得力親衛,後來也被周行逢以提拔的名義派去南唐邊境,先後沒於邊境的作戰之中,使得張文表一直不得頭緒。

        張文表從那時候開始,心裡邊有了幾分防備,雖然從來沒有想過背叛周行逢,卻是自此對周行逢諸事多了幾分心思。故而在周行逢得勢的時候,他能夠平安的在朗州度過,最後成功到衡州外放,得以委任一方大員刺史。

        當初馬楚在大亂,只是普通軍校的十兄弟,卻在心思最活的周行逢的謀劃下,最早大家跟隨馬家子弟馬光惠,在朗州推舉了馬光惠為節度使。但是畢竟勢力單薄,何況作為馬家長孫的馬光惠,在楚地並沒有自己叔叔們的號召力,大家便想找個勢力強的人出面。

        縱觀楚地馬楚後期的人物,大家深知辰州刺史劉言武藝高強,可以成為一時得力的人物,於是推舉劉言做了武平留後。果然劉言不負眾望奪得了楚地江山,而周行逢和王進逵都得到了重用。而且周行逢還隨劉言學得他最擅長的奪命槍法,成為劉言器重的下屬。

        後來隨著眼界開闊,自己身邊的勢力也越來越大,王進逵和周行逢都野心增大。他們看到後周任命劉言為大都督,檢校太師,還節制武安和靜江軍事,心中便有些躍躍欲試。

        首先便是作為四弟的周行逢,替好大喜功的王進逵不平,說同樣是一州之地的軍事,劉言可以成為大都督,而自己兄弟為何只能隨人馬後呢!

        王進逵果然便以為自己是老子天下第一,越發的相信了自己乃是天命所歸的大人物。在身邊的十兄弟齊心的情況下,大家繼而便是鼓動王進逵對付劉言,而且還大肆的謀劃了一番。

        張文表當時可以說人微言輕,什麼都還處於學習的階段,雖然當時也沒有參加決策,卻也是參與了誅殺劉言的行動。因為當天劉言在江湖上號稱奪命槍,乃是馬楚後期有名的大將,殺伐決斷和手底下的功夫自是不凡。憑幾個兄弟實在無法對付劉言,還有他身邊的近衛。

        周行逢自己卻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江湖上有名的殺手,號稱十二生肖的殺手組織裡有名的美女蛇蘇卿,和大家嚴明用殺手對付劉言。

        事情極為順利,因為幾年間楚地政局變化太快,作為一州刺史的劉言突然成為了楚地霸主,心中自然不免有幾分得意。雖然沒有表露出太大的野心,但是心裡想著自己最後成為馬殷一樣的諸侯,看看如今自己逐漸增大的勢力還是沒有問題的。

        對王進逵和周行逢十兄弟好和重用,乃是他想集聚自己的勢力,更是對十兄弟推舉自己的回報。卻沒有想到自己養了一幫狼,這樣的結局反遭噩夢。

        在出其不意的襲擊了劉言之後,大家合力把劉言的武功廢了,沒有奪取劉言的性命。因為畢竟劉言當時待大家不薄,還教授了周行逢槍法,作為正義大家自然不能如此去做。

        周行逢不敢面對廢人一般的劉言,王進逵也沒有表示怎麼辦,張文表卻知道,最後還是派出了潘叔嗣出手,在半路上再次襲殺了完全已經沒有還手之力的劉言,梟首了當時楚地最有名的大將。

        張文表卻知道,那次如果不是美女蛇的加入,自己那些人還不足以對付劉言,更不會有後來的楚地天下。王進逵的死,潘叔嗣的死,張文表想到了最初的劉言,心中後來自然不寒而慄。雖然不敢肯定是不是周行逢所為,卻肯定和他脫不了干係。

        在處置了潘叔嗣之後,當時周行逢雖然任命自己為朗州都督,掛名武平節度使和黥面都都虞侯,但是張文表知道,這不過是四哥周行逢防備自己的決策。張文表其實很是聰明,從未表現任何的不滿,人前更是從來都滿含笑意。

        就是這段時間在朗州周行逢跟前的韜光養晦,使得周行逢最終放過了張文表,把張文表放逐到了衡州前線,對抗五嶺的南漢國和南唐國。張文表卻知道自己終於脫離了暫時的危險,雖然周行逢在自己周邊安插了不少心腹,但是張文表還是逐漸的獲得了大家的認可,也對自己越來越有信心。

        就像永州刺史周敦奇,雖然是周行逢的遠房族弟,卻是張文表親自推薦所成,真正的有選拔之功。當初周敦奇在民間崛起,只不過是個無人知曉的農夫,周行逢更不會為了自己那些,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同姓出面赦封。

        周敦奇後來聞達於楚地間,乃是他跟隨周行逢的時候,所學的一些東西都是張文錶帶領出來。所以周敦奇對於張文表的知遇之恩,自然是不言而喻,對周行逢的感情可以說和普通人沒有區別。

        張文表在衡州地方上,不動聲色拉攏了一些地方官員,也偷偷培植身邊的人才,派到各處縣府去鍛鍊他們的政事軍備。更是親自於衡州各處尋訪名人,一一親自上門拜訪。短短時間身邊倒也匯聚了不少人才。

        要知道,畢竟衡州可是佛門南派禪宗的祖庭之一,更是道家五嶽福地之處,千百年來不知道孕育了多少人才。

        張文表實際也是胸中素有丘彠,不過因為一直生活在幾位兄長的光環之下,自己又從來不敢張揚而已,所以在各地藩鎮之間名聲不響亮,這實際上也是他的聰明之處。

        以周行逢的疑心之重,和多年的交往行為所看,哪能不知道張文表是什麼人。只不過周行逢也是極為自負,知道憑自己當下的威勢,加上張文表一直也沒有意動,量他不敢做出出格的行為來,才派他前來執掌衡州之地。

        張文表故作不知,一邊執行著周行逢的命令,一邊進行著自己的計畫。憑著自己的年齡優勢,和自己不斷修行的修為,張文表不相信自己沒有出頭之日。

        如今楚地到處土匪勢力橫行,張文表隱隱感覺是自己機會來了。不動聲色的看向自己身邊的人,在左側的幾個人中有一個四十來歲,穿著一身綢衣錦靴的男子,看去就像一個家境殷實的員外。

        這個男子留著兩撇漂亮的八字鬍,束髮的噗頭上鑲著一塊翠綠的玉石,一看就是一個極為講究的人,更像一個家境殷實的文人。張文表身邊站著不少人,卻首先向他發問,可想而知在這些人裡面,他的身份也極為不一般。

        他也一直在看著張文達的頭顱,雖然似一個文人,卻沒有被這血腥的場面嚇住。他看張文表問自己,也拱手回禮卻稍微思索了一下,看了一旁的人也盯著自己,自然大家臉上的表情各異。

        不由臉上不動聲色的說道:「方才梁二先生和此人交手,某在一旁觀察他所用絕學,當是出自西南一脈蠻族,有一種刀法名叫目瑙刀法,不過令人奇怪的就是,好像其中又夾雜有亂披風刀法!」

        眾人聽了他的話,居然沒有人回聲。

        大家都知道這個歐陽先生名喚歐陽雪,乃是衡州衡山本地人士。不但是江湖上有名的衡山劍派的掌門人,還被江湖上好事的人冠以火神劍。雖然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不出奇,卻是衡州武林的代表人物,一手《火神劍法》難尋對手。

        據說他自幼被衡山上的和尚收養,後來不知道為何又成了衡山正陽觀的道家弟子,在二十多歲的時候自己在衡山創立衡山劍派,成為了江湖上的一段英年佳話。

        最有名的另一件事情,卻是當年馬家子弟馬希萼為衡山王時,親自上門請他出山,尊他為楚國護國劍派掌門,成為保護馬希萼的主要代表。當然也有人不屑一顧,認為那是馬希萼無人可用了。可是江湖上的人眼睛是雪亮的,歐陽雪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後來唐國大將生佛邊鎬邊菩薩滅楚,把馬希萼乃至馬家子弟都押往金陵,他卻不知道為何沒有隨同馬希萼的追隨者,如彭師暠和廖偃他們一起前行。而是留在了衡山附近,繼續做他的劍派掌門,如今顯然還是衡州附近武林第一人。

        大家還知道張文表初臨衡州,便慕名親自前往請歐陽雪過府,在幾次推辭之後,他還是坐了張文表府上客卿的第一把交椅。

        而且這個歐陽雪號稱博聞強記的名聲,江湖上各家各派的絕學和武藝,他看過之後大都能一一記起,所以在眾人中自是當之無愧的首才,大家幾乎唯他馬首是瞻,自是任憑他和張文表交流。

        如今大家更加敬畏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他居然就在不久之前,給張文表聘請了兩位不世出的絕頂高手。

        那兩個人的身手,已經不是當代的江湖高手可以項背。那便是當年江湖上隱傳的奇人極樂老怪南鋒翰,和他的同門師姐夏姬渦妮。

        看到兩個人不凡的身手,大家才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大家便對作為推薦人的歐陽雪,更生出幾分敬畏之心。

        能夠和這樣的高人有所交集,無疑讓這些江湖上的人物,大為敬畏和佩服,更是自然而然的尊重起來。

        「難道果真是五嶺那邊過來的人物!」張文表眼光如炬,看向場中諸人,靜靜的說道:「如若對方真有幾個如此人物,某家可真要多依仗諸位先生了!只怕此去不遠馬上便會有大戰!」

        場中氣氛一緊,倒不是大家害怕,而是感覺此行果如探子所傳,永州城已經陷落了。而且對方早就防備了,知道大家前來這邊,居然送來張文達的人頭示威。

        「大人不必在意,大仙早就受託前去,如若真有大的事情,想必早就前來。當是那班漢軍取得小小成就,便有些得意忘形了。大人運籌帷幄之中,只需謹慎佈置一番,當不會有什麼事情!」歐陽雪有些自傲的淡淡說道:「方才那人如若真是五嶺過來,自然就是嶺南異姓王曲家子弟!」

        張文表沒有大意,著人進來一一佈置下去,一邊和諸人定計怎麼行事。

        嘭!

        一聲悶哼的巨響,在水中卻給人感覺渾身一震。張文表的船隊的臨近觀音灘,當先的鬥艦便被撞破了。整個隊伍停了下來,便在一處手肘般的拐彎處。

        天色微暗,河道兩邊的探子無人回來進報。

        便知道早中了對方的暗算,張文表還沒有下令,便聽到河道兩邊人嚷馬嘶的大響。

        大家微微拉開船艙,便看到兩邊都有人舉著火把,把四下照的通亮。許多人馬出現在兩邊的小坡上,看著河道里八艘鬥艦。

        讓人莫名其妙感覺發寒的卻是,這些人臉上都有著猙獰的面具或者繪彩。看去剛剛猶如凶神惡煞一般,剛剛從地獄鑽出來的一樣。在火把照耀下,更令人渾身發寒害怕。

        其中列隊騎馬站在前面有幾騎,馬上所坐之人看去更是滲人。他們似乎嘴角露出兩顆獠牙,好似天生的一般。長在那張猙獰的臉上,卻似乎沒有違和感,好像天生就是如此一般。

        他們面目猙獰的令人渾身發寒,除此之外,看起來和人類無異。

        張文表不用吩咐,船上的將士也早就準備好了武器和盾牌,因為岸上的這些凶神惡煞手裡,可是有不少的弓箭和勁弩。沒有防備的話,八艘船上的人就都會成為靶子。

        在右邊順水的一側,一個馬上的人坐在那裡格外醒目,他被幾個惡煞擁護著,坐在一批棗紅的駿馬上,正靜靜的看著船上的人佈置,卻似乎沒有下令攻擊的意思。

        它看去穿著一身白衣黑甲,令人感覺有些肅然。腰際懸著長刀,手裡拿著一柄丈二的青龍偃月刀,看去猶如一個英偉的武士。如果不看他的臉,絲毫不像尋常所說的惡鬼般猙獰可怖。

        「船上可是衡州刺史張大人!路過鬼道,何不施捨一番!」聲音冰冷,卻是陰森的讓人感覺沒有感情,恍若從九幽地獄出來的鬼將一般。

        「哪裡來的賊子,裝神弄鬼!」一聲暴喝裂耳欲聾,一道人影衝天而起,從張文表身邊閃出,居然在船邊欄杆上一點,人如餓鳩一般凌空而起,閃電般往岸邊的這個鬼將衝去。

        人在空中,卻恍如空中的飛鳥一般,姿勢煞是好看。在通亮的火把照耀下,可以看到這是一個一身道袍的漢子,梳著古冠。面容清癯古樸,雙目清澈威嚴。

        他一對手指消瘦而長,在空中恍如鳥抓,帶著懾人的威勢。雖然離著岸邊足有兩丈多距離,卻似眨眼即到一般。一對鳥抓直接衝向鬼將,似乎想一把就把鬼將抓在手中一般。

        鬼將坐在馬上紋絲不動,也沒有讓身邊的人出手相助,畢竟身邊可是有不少弓箭和勁弩手在。一對閃著寒光的眼睛,冷冷的看著這個古拙的道人到來,卻好像看著一個剛剛到地獄的幽魂一般。

        張文表身邊的人還沒有出聲制止,看著道人已經到了鬼將身前,看著他身邊的弓箭手和勁弩手,都替道人捏了一把汗。可是眼見道人已到鬼將面前,他卻沒有反應一般看著,有人心裡邊竊喜了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4 18:53
第一百二十四章 修羅

        這個道人本來信心滿滿,在穿越的空中的時候,心中多了幾分自豪,突然看著鬼將眼中的輕蔑,而自己身後再無同伴跟來,心裡忽然有絲頓悟。

        自己有些太衝動了,自己這些年來因為這個原因,不知道令自己增加了多少麻煩,可是自己還是在關鍵的時刻衝動,沒有因為經驗和年齡的增長而有所改變。

        看著對方穩穩的坐在馬上,居然連武器都沒有拿起來,這個道人便知道這不是自己威勢過人。這是對方不是怕自己,而是對自己不屑一顧啊!他心中忽然有了一絲後悔,自己還是太衝動啊!

        不過如今可以說已是騎虎難下,即使自己如今後悔了,人在空中沒有絲毫借力之處,就是想後悔都沒有了機會。只有硬著頭皮繼續前衝,看著面前越來越近的人臉,當真是大有義無反顧的感覺。

        說起來好像很長時間,其實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情。甚至都能看到對方嘴巴露出的獠牙,他心裡有種荒唐的感覺,怎麼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長著獠牙。

        可是沒有時間容許他去考慮這個問題,因為自己的手已經到了對方面前,近在馬首面前,馬鼻噗嗤的氣息可聞。

        這個道人自號火龍真人,許多年前得一個無名道人所教,修行了一門至陽的絕學《離火真氣》,但是他平生脾氣暴躁,雖然修行了幾十年,真氣也頗有獨到之處,卻始終無法達到大成。

        一直待在一個地方修行,自然對修行沒有太大的幫助。自那無名道人逝後,他便一個人行走於江湖,以求做出修為上的突破。偏偏他的性格使然,不但沒有得到修為大進的喜悅,反而在江湖上招惹了不少仇家。

        東躲西藏了一陣後,實在沒有什麼改變,只好不斷的改變身份以求平安。後來獲知張文表招攬人才,隱身在衡山附近避難的他自行前往刺史府求見。

        張文表可以說確實求賢若渴,看火龍真人雖然脾氣暴躁,倒還有幾分可用之處,自是好言招待封為了上賓。可是因為他古怪的性格所為,也沒有做出什麼大用。火龍真人即使依託在張文表身邊,也沒有幾個朋友和助力。

        他自己也隱隱知道自己的處境,張文表身邊不少人比自己得意,於是心中便暗暗下來決定,要在張文表面前展示一番。這次張文表四面受敵,他不但沒有離去,反而主動跟隨前來,倒是讓張文表再次重視安撫了一番。

        方才對方派人送信示威的時候,張文表身邊另外有人出手,他沒有得到展示,心中便憋了一口氣。好不容易又攤上這檔事情,以他的性子哪能再忍住,便主動的出擊,想給這些人看看自己的能力。

        當然最主要的便是讓張文表知道,自己以身在刺史府侍奉,可不是無處可去之人。他的突然出擊和行動,自然沒有獲得太多的支持和同情。因為此刻張文表身邊身手比他好的,也不是沒有人。

        大家看著他的貿然出手,心中背著張文表除了暗罵,就是默然給他默哀了。

        一道銀光閃過!

        一聲悶哼慘呼,火光下鮮血格外的猩紅!

        火龍真人落在了馬前盈丈處,一條腿跪在了地下,臉色慘白驚恐的看著馬上的鬼將!

        他前胸道袍翻開,一道自左肩到右腹的刀口,幾乎把他砍成了兩塊。鮮血正泉水一般湧出,如若不是他心中還能明白自己處境,飛快的硑指點住傷口附近的穴道,只怕早就血流光倒下了。

        鬼將冷冷的看著,自己手中造型有些怪異的青龍偃月刀,眼皮似乎抬都未抬,不宵去看地下的火龍真人。

        一串鮮血正順著刀鋒流下,在火光照耀下,順著寒冷雪亮的刀,一滴一滴的墜落在地下。

        沒有絲毫的花哨,沒有多餘的招式,卻又出手如電!

        這是方才看清鬼將出手的人,在心裡做出的評價。臉色啥時間好看了起來,大家便在心裡估量起來,自己面對這一刀,究竟能不能躲開或者還手。

        鬥艦上的人不由眼皮亂跳,看著這個不類人類的鬼將,大家對他更是多了幾分認識。

        形似從地獄走出來的修羅,不帶半分的感情。和他身邊的那些呲牙咧嘴的同伴,就好像一支修羅兵團。這個鬼將的身手似乎不強,可是對外家招式的掌握,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

        眼力的準確和迅疾,已經使得很多先天高手都大大不如。如若不是得到過高手的指點,和殘酷的廝殺歷練,哪能達到如此的境界。當然完全不排除,他可以經過苦練而來。

        但是如此身手,豈是普通人可以修煉得來!莫非它真的來自於地獄,是那九幽地府的修羅鬼將。大家都感覺有些荒誕,而船上張文表身邊不泛高手,他們自然不會這麼認為。

        顯然火龍真人的身手不弱於這個鬼將,甚至可以說真氣的修為還要強過這個鬼將。只是因為人在空中無力可借,被鬼將恰到好處的一刀重傷了。

        如果不是火龍真人自己反應極快,而且一身內力強過鬼將,只怕在這一刀之下,他已經被斬成了兩截。即使他反應算迅速了,可是他自己最初愚蠢的行動,也讓他避無可避的挨了一刀。

        鬼將的眼力已經超出了普通人,恰好在關鍵的那一刻,掌握了火龍真人的氣息,乘著他換氣的那一刻出手,而且是一擊必中的出擊傷敵。就算它不是一個先天高手,那必然也是一個內力修為頗有成就的人。

        大家對這個鬼將多了幾分慎重,如此身手的一個人或者說鬼,已經不是普通人可以對付的了。更對他身邊那幾個拱衛他的鬼將,更多了幾分戒備。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膽大妄為居然敢阻攔本官!」張文表冷冷的站在窗口,看著馬上的鬼將。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及時阻止這個鬼將的聲勢,只怕這八艘鬥艦上的將士,都會大受打擊。

        這裡靠近觀音灘,已經離著永州很近,有人來阻止自己的行動,不外乎便是已經佔據了永州城的何過的人。張文表既驚訝於大漢國軍隊的反應,又對永州城的守軍有些失望。

        自己本來以為,還可以趕到支援沒有被殲滅的周敦奇,如今看來周敦奇已經是凶多吉少了。張文表沒有太大的傷心,而是很擔心自己的那支助力,自己趕過去零陵城援助的妻舅陳洛。

        本來計畫如若夏輔敢去道州城,可以幫助道州城的穩定,便可以殺個回馬槍,包圍回永州城這邊。因為自己的妻舅陳洛率人去了零陵城,只要探得虛實,就可以和自己的五千將士匯合,到時候合攻永州城的漢軍。

        如今看來一切不會如此簡單了,雖然看起來對方是在主要河道埋伏著,顯然對方早就掌握了自己的行蹤。不然怎麼可能事先給自己示威,繼而又埋伏好等自己進圈套。

        自己派出去兩岸的探子游哨,沒有一百也有幾十個,都是跟隨自己征戰各處的老兵。忠誠和經驗毋庸置疑,如今居然沒有一個人回來報告。

        張文表心裡便很明白,如今已經不是如何奪回永州城的話頭,而是要看自己會不會被人包圍的關頭。張文表心中雖然吃驚,表面卻還是如此的鎮靜自若。既沒有否認自己的身份,又不宵和對方交流。

        「哈哈哈!張刺史張大人好大的威風!」張口狂笑,嘴角獠牙在火光下雪亮滲人,鬼將單手一揚手中的青龍偃月刀,刀鋒在火光下掠起一片刀花,顯示出他強勁的臂力:「既入鬼道,便由本將領張大人入地獄如何!」

        「放肆!」張文表身邊另外一個方面漢子爆喝,聲音在空氣中嗡嗡作響,顯示出他過人的真氣,呔的一聲在空氣中炸響。他雖然怒視鬼將,卻沒有像火龍真人那般直接殺過來。

        他便是方才率人和送信之人動手的人,乃是張文表身邊收羅的另外一個高手,乃是衡州本地人士。家傳佛門三十六手金剛掌,人稱梁二先生。

        他本來一向也極為自負,可是剛剛率人合圍送信之人的時候,卻讓對方從容而去,可以說對於他就是奇恥大辱。一則在張文表面前煞了他不少面子,卻也令他明白人外有人的道理。如今即使面對這個鬼將,他居然沒有主動出擊的意思。

        這裡可是戰場,不是江湖上單一成群的廝殺,誰會和你講規矩一對一的格鬥。梁二先生也不傻,更不會像火龍真人那麼衝動。知道自己擅長的卻是掌法,是適合於近戰的功夫,就像這個鬼將如果舞動青龍偃月刀,就對自己是個很大的壓力,因為自己根本無法和他近身。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自己身手超過這個鬼將許多,可以無視青龍偃月刀的壓力,直接的打壓他把他逼得無法出手。但是這種可能性幾乎不可能,自己平時和這火龍真人雖然不是很友善,但是對彼此的身手也有個估計,自己和他差不了多少。

        那說明自己在這鬼將面前,將和火龍真人差不多結局。

        明明知道火龍真人是自己吃了暗虧,倒不是說他不如鬼將,但是現在事實就是火龍真人真的敗了。如若近距離格鬥,擊退這個鬼將的話梁二先生感覺不是問題,

        但是要想拿下這個鬼將,梁二先生卻知道可能性極小,他身手散發的殺氣,說明和他對敵將會是不死不休的結局。梁二先生投靠張文表,就是為了找個好的機會好出身,如果連命都沒有了,還談說明別的呢!

        何況人家身邊的弓箭手也不是吃素的,他們站在那裡沒有出手,不代表他們是吃素的。反而這種蓄勢待發的陣勢,更是令人心驚膽寒和擔心。那幾十把勁弩近距離射殺,就沒有幾個人能夠躲開。

        似乎不宵的一哼!這邊馬上的鬼將滲人的眼色一變,在火光下格外嚇人,掃了一下鬥艦上的人,看張文表冷冷的看著自己,卻沒有絲毫的表示,便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張文表,他似乎想看自己的行動,不由左手緩緩的揚了起來。

        兩邊山坡上的弓箭手,紛紛舉起了手中的弓箭,尖頭在火光下閃著令人心寒的亮光。一旁的勁弩也對準了鬥艦上的人,大家錯位站立很有分度。

        勁弩雖然殺傷力極大,但是是近距離的殺器,他們手中所拿的勁弩,顯然和時下各處軍中所用大不相同。想必乃是嶺南大漢國特有,這裡離著鬥艦距離不近,自然不會有太大的作用。

        但是既然也拿起準備,自然是為了防止船上的人躍過來,因為知道船上有江湖中的高手。就和火龍真人一般的人,對這邊的人也是個威脅,大家顯然不想麻煩。

        倒是那些弓箭手可是真正的威脅,他們手中的弓箭都是鐵胎兩石以上的弓,就是三石的強弓也不在少數。這可以說是戰場上最強的殺器,他們如果齊發的話,只怕會殺傷船上不少人。就是張文表身邊的一些客卿,江湖上的人士,一不小心都會難逃厄運。

        張文表臉色一變,雖然知道不免死傷,但是被人圍在了河裡,眼睜睜被人射殺,還是令他無比憋屈。他雖然不是很好的政事高手,但是畢竟也是身經百戰的將軍,看到目前的形式,知道無疑對自己是最不利的時刻。

        本來以為對方武器和自己差不多,現在看來不但是情報失誤,還有楚地一貫對嶺南的輕視所致。恨聲道:「只會裝神弄鬼!難道嶺南劉家,果然只不過一群未經開化的蠻民!」

        卻看著鬼將滿臉的不宵,似乎對自己話語的挑釁絲毫不在意。張文表只有揮手讓身邊的牙將傳令下去,把後面的尾船變成首船,大家暫時匯聚到河中位置,退到肘彎前面來處那寬闊的河道去。

        如果沒有行動,那麼就只有停在河中任人宰殺。張文表開始就預料到危險,卻是沒有想到探子都被對方殲滅,導致錯失了一段可以準備的時間。這就意味著,要爭取一點點準備的時間,如果對方乘機攻擊的話,那麼自己這邊就要付出不少的代價。

        看著船上令旗亂搖,鬼將雖然眉頭微皺,卻仍沒有行動。他很是冷靜的看著,雖然還沒有成為獨當一面的大將,但是他也學習過不少戰爭的案例,看著張文表的調度,他忽然明白過來了對方的用意。

        看了眼面前的火龍真人已經站起來,雙眼怒睜的看著自己,似乎想一口吞下自己一般。鬼將卻沒有太在意,剛剛那一刀的威勢,已經嚴重打擊了火龍真人的信心。看著河中的變化,他似乎知道自己應該要給張文表一點壓力,眼角居然就笑了起來。

        猙獰的面容,帶著詭異的笑意,在火光下看起來更加格外猙獰。

        「頑固不化!無可救藥!」他結實的手臂一揮,頓時亂箭齊發。

        「啊!」兩岸山坡居高臨下,頓時間便是箭矢齊飛,紛紛朝著河中八艘鬥艦射去。

        船上雖然有人立盾牌,可是兩邊都有箭射來,不說那些直射的箭矢,光是那些從天而降落下的,就足夠令船上的人喝一壺了。何況這些盾牌有些人還是扛不住,一旁馬上便有人中箭慘叫,接著有了缺口的原因,自然便是倒下一大片。

        張文表這邊的船上,幾個江湖上的客卿,看到有將士中箭,便各自拿出幾分本事來。要麼舞動手中的武器擊掉射來的利箭,要麼施展不凡的內力以長袖捲住那利箭,當成暗器反而倒射了回來。

        反射回來的利箭畢竟不如弓箭所發,大多數到了近前便沒有了什麼威力,不但沒有成為壓力,此刻看起來反倒似乎成了笑話。

        岸邊弓箭手幾輪利箭齊飛,八艘鬥艦全神戒備仍難倖免,仍然有不少人負傷斃命,甚至有人因為夥伴沒有把穩盾牌,被利箭直接的射穿身體。一時間慘叫連天哀嚎不斷,更是鮮血橫流慘遭**。

        在張文表船上旗手的號令下,最先的船慢慢和中間匯合,形成了兩排戰船一起。八艘鬥艦變成了四排戰艦,在旗手的號令下緩緩的在河中形成了退勢。雖然每艘船都有一邊多了份安全,但是為了這個佈局的形成,鬥艦上的將士已經付出了不少代價。

        張文表身邊站著幾個高手,還有十八個親衛,自然沒有什麼危險和不安,何況他自己也是個統軍大將,哪裡會怕流矢和飛箭。但是伴隨他身邊的將士,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沒有實力完全自保的,和遭受無妄之災的自然不在少數。

        看著身邊倒下的將士,和鮮血淋漓的鬥艦,張文表心頭自然火氣衝天,卻因為身處戰船之上,對著岸上的鬼兵鬼將沒有絲毫辦法。手把著腰間的佩劍,幾乎把劍柄捏碎了待

        稍帶箭雨一停,鬥艦上已經是傷亡不少,但是他們畢竟是跟隨張文表南征北戰的將士,大家默然無言的看著慘狀,都是怒氣衝天。

        大家看時,卻是岸上的人主動的停止了射擊,他們仍然站在那裡不動,冷冷的看著鬥艦上的人。顯然對方只是為了給這邊一個下馬威罷了,看去他們箭壺裡的箭不過剛去三分之一而已。

        一旁站著的火龍真人,似乎變成了無人理的對象,看著剛剛發生的事情,恍如做夢一般。不過盞茶的功夫,鬥艦上已經是死傷一大片了,雖然沒有傷及鬥艦的戰鬥力,卻無疑是致命的打擊鬥艦上將士的信心。

        「此去永州城已近,永州民眾在周某人的領導下,都大是民心向歸太平!某大漢軍隊所至,萬民空巷迎接,如今永州城已是某家大漢國疆土!張大人乃是周某人的封疆大員,畢竟乃是楚境代表。如今永州城易主,豈是張大人該去之地!」鬼將哈哈大笑的看著,鬥艦上一直咬牙切齒的張文表。

        言下之意大漢是永州城的主人,作為一個外人,你張文表不該來永州城附近轉悠。他看張文表怒目圓睜,不宵的說道:「永州城已是某家將軍囊中之物,張大人就不必費心了!如果張大人有心做客,不如放下兵器,某家甘牽馬執韁前行!」

        「氣煞某家矣!」張文表幾乎背氣過去,看著坐在馬上四平八穩的鬼將,一聲怒吼:「你究竟是何過手下何人!你且傳話何過,他日本官必取他項上人頭!」

        「某家何將軍麾下鬼面都彭南進,手下五百鐵血修羅將士,張大人如若有膽量,某家必定奉陪張大人大駕!」鬼將手中青龍偃月刀一揮,當頭便朝火龍真人砍下,凌厲的刀鋒帶動四周的火光幻滅。

        火龍真人雖然遭受重創,但是倒也沒有傷及根本,站在遠處剛剛恢復一絲體力。眼看鬼將彭南進的殺機,慌忙忍痛退出幾尺,不顧裂開的傷口,便朝岸邊掠去。

        但是,他畢竟受了極重的外傷,身形比平時慢了許多。只覺身形一緊,便被一條長鞭纏住了。劇痛令他眼前一黑,還沒有來得及運功掙脫,身體上的劇痛已經讓他全身無力,摔倒在地。

        彭南進身邊一個鬼將將火龍真人拉倒到馬前,幾個士卒過來綁了他,看他居然暈了過去,渾身鮮血直流。那個鬼將朝彭南進一笑,手中長鞭一收,再次出現卻是鞭頭在火龍真人身上疾點,再次封住了他傷口邊的穴道,更有他的暈穴。

        「葉兄的功力果然高明,佩服佩服!」彭南進朝鬼將拱手,再次看向河中鬥艦,以生退意。

        鐵血修羅,乃是何逍遙親衛鬼面都的別稱!彭南進乃是何逍遙的親衛牙將,因為出征喜歡喬裝為修羅,故而人稱鐵血修羅!

        修羅,乃是來自於地獄的異族!

        不過修羅一族族人的身份,以及他們族人的整體特徵,很多人只是聽說片面而已,多少每個人心裡,都有他自己的標準。據說男性修羅都長得面目猙獰,女性則長得千嬌百媚,這是普通人心裡的共識。

        彭南進就像一個來自於九幽地獄的修羅。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4 18:53
第一百二十五章 百舸爭流

        張文表沒有和鬼將彭南進做意氣之爭,畢竟自己如今身處湘江河道,乃是往永州方向寬闊的河道江面之處,自己上岸和對方下水都非明智之舉。更何況自己離著岸邊有段距離,彭南進他們想控制河道也不是易事。

        所慮的是只怕自己這次永州之行不會如願,失去永州城的話,那麼意味著楚地失去了聯繫土蠻的一半地盤,自己也將失去聯絡五溪土蠻的門戶。

        張文表作為楚地周行逢安排在衡州的刺史,其戰略意義遠遠大於職務本身。歷來嶺南五嶺以南,被認為是化外蠻夷之地,故而自前朝至馬楚,都認為嶺南非北進之地。但是馬楚末年,南漢劉家劉晟居然乘馬家內亂,佔據了楚地大片地盤,終於驚醒了楚地的掌控者。

        故而周行逢掌權以來,對於全州、道州、桂陽監三地,可以說是慎之又慎。永州西南便是五溪蠻夷,楚地軍閥自唐末以來完全失去對這個地方的控制。那麼相當於辰州、溪州、敘州、乃至誠州沿線,都不是楚地可以控制的。

        如果失去全州、道州、桂陽監的話,那麼永州城和衡州將會是楚地致命的邊防。緊挨衡州的邵州自古便是楚地中部,如果衡州變為邊防的話,其中的湘江水道,將會成為楚地致命的噩夢。

        張文表就是深明這一點,所以才會不惜血本的請來南鋒翰,希望他能夠迅速的把控永州城的局勢。他心中有些計較,便是自己擁有重兵,駐守楚地南大門,徐徐以圖發展。

        早前派出去的探子得到準確消息,說是嶺南進入楚地的將士並不多,大有孤軍奮進的感覺。只不過是突襲得到了道州,張文表便有些後悔,不該派遣自己堂弟張文宣去道州,因為他的能力真的不足以勝任一州之地。

        事情已經發生,再後悔的話已經於事無補。張文表便想亡羊補牢的,在永州城和南漢國軍隊一決高下。畢竟歷來自己防備的是郴州,那裡有南漢國最有名的大將潘崇徹,如果他知道自己前去永州城,只怕也會趁火打劫。

        安排好了桂陽監前線的駐防,張文表更在衡州靠近南唐吉州方向的邊境,使了一個障眼法後。所以自己才會信心滿滿的前來,分成幾路大軍準備包抄南漢國的將士。

        此刻,張文表知道自己遠遠低估了形式,還有便是這支隊伍的戰鬥力。如果自己和這些人糾結廝殺,雖然不知道結局如何,但是自己這方肯定會有不少將士殞命。

        自己雖然陸地也有派遣隊伍,如今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可能自己還要擔心他們的安危了。張文表便果斷的做出了選擇,他雖然不是一個名將之才,畢竟也是身經百戰,有著幾分果斷的抉擇能力。

        看到對方人數不多,展現的勢力卻不容小覷。

        這個時代缺少殺傷力巨大的重武器,因為受各種條件的侷限,很多後世的武器無法生產,還是個真正的冷兵器時代。南漢國偶爾使用的炸藥,在這個時代就是個神話,根本就沒有人聽過,所以才一路所向披靡。

        就是在張文表的認知裡,如果自己的兵力強過何逍遙,哪怕就是永州城被他佔領了,自己要奪下來的話,也只是個時間問題。自己算地方勢力,何逍遙只是外來攻佔,長時間的話自己肯定要佔優勢。所以攻城略地的話,張文表知道人多肯定還是佔很大優勢。

        探子回報情報所知,南漢國進入楚地時他們的人力有限,自奪取道州城以來零陵城,乃至如今的永州城。他們所佔的地方地盤似乎很多,但是如果他們有限的兵力用來守城,肯定會捉襟見肘。

        張文表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想到自己在幾州所擁有的兵力,在各個縣府所派遣的官員,那都是自己親自挑選的心腹。想到這裡張文表心裡稍微平靜,對於永州城的控制還是抱有極大的希望。

        但是,此刻看來,對方這些機動性很強的將士,根本就不和自己的隊伍接觸,如果和自己手下將士游擊戰的話,自己確實卻沒有絲毫的辦法。

        也許自己就是偷偷包圍了永州城,只怕何逍遙這般行事的方法,事先得知自己的兵力,都會放棄守城隱入周邊山裡。所以張文表此刻知道自己錯的很厲害,幸好自己沒有狂妄到認為自己無所不能。才會請南鋒翰兩個人先來永州城,以探永州城和何逍遙的虛實。

        如今看來,何逍遙他們果然便採取了策略,不但完全算準了自己的行動,而且事先就把兵力都分散到永州城周圍各處伏擊,等待自己大軍的到來。

        可想而知張文表此刻心中的憤怒,還有被一個後輩將領戲弄的屈辱,雖然表面不動聲色,其實張文表心裡幾乎在咆哮。

        雖然不知道何逍遙心裡想什麼,但是張文表毫不懷疑,也許人家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守城,此刻的永州城也許就是一座空城。

        事實上也是如此,何逍遙根本就沒有派人駐守永州城,他知道對於一座依山旁水的城市來說,如果要做出堅守的話,無疑就是困死自己罷了。

        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的等待,如果張文表派兵前來,自己撒下的網正好以小搏大。如果張文表顧忌四周邊境的重兵不來,那麼自己就可以慢慢蠶食周邊的地盤,乘機壯大在楚地的戰果。

        因為永州城外敵已去,城裡幾乎沒有危險了。水道馬華騰又歸順了大漢,可以說快速到達朗州的主道,已經控制了在自己手中。只要一切穩定下來,不出一段時間下來,大漢國完全可以掌控了永州城周邊,自己也可以把大漢國的水軍再次在永州城壯大。

        自己手下的兵力都大膽的分散各處,何逍遙早就得到過劉繼興的面授機宜。在永州城站立了根基,就意味著不但可以聯繫南北,還可以建立大漢國北進最大的水軍基地。所以爭取馬華騰的反水,將是此次北進最大的難題。

        事實上一切都很順利,完成了何逍遙的心願,也成了張文表心裡最大的噩夢。何逍遙有條不紊的分配出自己手下的兵力,不但可以防止張文表的到來,和肅清各處楚地將士的殘餘,還可以大大震懾周邊州縣。

        就是還在城裡掙扎的不肯投降的周敦奇,何逍遙都感覺已經不是威脅了,關鍵是看看他會不會歸順大漢國而已。畢竟楚地無才如今已是事實,向周敦奇這種駐守一方的大員,能夠在永州城站住腳,說明他還是有幾分能力的。

        張文表自然更不知道周敦奇現在的情況,因為南鋒翰這邊的情報他還沒有收到,對於永州城裡的局勢他心急如焚。身處河中想到這裡的時候,張文表心裡不由震撼起來,站在鬥艦上看著兩岸的鬼面都將士,心中當真是百味雜陳。

        對方站在兩邊山坡,雖然只有幾百人,就是馬將也不超過十人,卻讓自己這邊幾千人沒有絲毫的辦法。

        那天自己聯絡到了邵州的潘松,周行逢派遣他來的用意雖然是很正常,可是作為張文表心裡還是有著幾分忌憚。所以不但沒有催促潘松的意思,反而只是希望他從邵州往永州外圍走。

        不用說自然是張文表不想潘松進入自己地盤,卻又想耗費潘松的兵力意圖包抄了何逍遙。如果成功的話,自己不需要耗費多大精力,就是損耗的也是潘松的實力。

        本來看來是天衣無縫的想法,如今看來不但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且現在就是想有潘松的支持,似乎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看何逍遙在四周的佈局,只怕自己不但不會有這股助力,而且似乎反而會被各個擊破。

        張文表冷冷的似乎沒有半絲表情,任憑自己手下的人指揮著鬥艦慢慢的退回。船艙裡他的臉色卻已經蒼白,胸中一股悶氣無法發洩,似乎有股熱血想噴出來。

        河道里的屍體沒有人管,短短的一陣箭雨,已經奪取了不下兩三百將士的性命。有些人掉到水裡還沒有死亡,但是因為沒有夥伴的救援,很快就沉入了水底。

        張文表沒有叫人去救援,那樣不過是讓更多的人死亡。

        河道里的屍體看去有些怪異,尤其是在火光下看去令人心酸。剛剛還活蹦亂跳的生命,此刻馬上就天各一方。濃郁的鮮血很快就被流水沖刷,人卻還在水裡沉浮,慢慢的朝下游流去。

        天色已經開始變晚,雙方都知道沒有辦法攻擊,就是雙方對射的話也只是徒勞。船上的人肯定多,雖然也有長弩和箭矢,此刻卻對兩邊的鬼兵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脅。反倒是船上的衡州將士,如果對方再亂射箭雨的話,看看方才鐵箭的威力,只怕還有不少人要遭殃。

        岸上的鬼兵鬼將似乎很珍惜手裡的箭矢,兩邊的鬼面都的將士看著鬥艦緩緩的變換,也沒有阻止和干涉它們的變化,因為彭南進沒有下令出擊。大家看著鬥艦緩緩的退回開始的河道,雖然還隱隱傳來哀嚎聲,在這夜裡令人心寒,卻也沒有人會去理會了。

        隨著八艘鬥艦的回航,岸邊的鬼兵鬼將又都緩緩的隱身起來。看著對方黯然的退去,然後火光便又慢慢的都熄滅了。

        清冷幽暗的河道平靜了,似乎剛剛沒有發生過什麼,這條湘江的支流,在這一刻卻記錄了發生的一切。

        !!!

        !!!

        !!!

        滿樹的荔枝在巨大樹蔭的樹枝頭格外誘人,雖然包裹著五顏六色的外皮,在夕陽下卻是好看。

        雖然還沒有品嚐,但是看到枝頭的碩果纍纍,卻也引得花蕊喉間不住滾動,滿嘴已是生津。每年在蜀中宮裡的時候,孟昶喜歡學習前朝玄宗皇帝。自然對作為寵妃的花蕊格外關愛,更對當初太白所吟:紅塵一騎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當真是深有感觸。

        她也會吃到不少荔枝,自然是有來自各地的荔枝,但是哪有這麼新鮮。

        看著這誘人的景象,花蕊不由引目四處張望,卻是沒有在四周發現人的影子。似乎剛剛在船上的人都不見了,隱隱約約還能聽到聲音和動靜,此刻卻沒有人來約束自己。

        一霎那間,花蕊的心情舒暢起來,似乎很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其實卻不過是幾日前而已。

        這是一條石板鋪就的古道,兩邊都是巨大的荔枝樹。花蕊輕盈的在石板上踏步,感受著大自然的清新,還有空氣中淡淡清新的味道。明亮的大眼睛首次閃出了神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著前方的石道居然笑了。

        好久沒有笑過了,看著這條石道,花蕊忽然想起了自己幼時,那時家門口的山坡也有這麼一條石道。父母總會在路的一頭看著自己,看著自己蹦蹦跳跳。

        收回思緒,花蕊輕輕的把著了一根細枝,那裡有幾粒格外大的荔枝。花蕊開心一笑,輕輕的摘下來一粒。看著水潤飽滿的荔枝,心裡一股渴望油然而生。

        「等下,不要著急吃!」一把清亮的聲音響起,阻止了花蕊想剝開手中荔枝的念頭。

        一個少年坐在前方一株大荔枝樹上,手裡拿著的都是剛剛摘下的成串的荔枝,甚至連他腰帶上都插著荔枝串。看他裝飾和劉家隆幾個相似,不過他的頭髮都高高的束在頭頂,用一根木簪別著。

        看去他膚色奧黑濃眉大眼,唇上已經長出了絨絨的輕須,似乎正從少年慢慢及冠之年。看著花蕊他露出淡淡的笑意,顯然便是他剛剛出聲制止了花蕊。

        花蕊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樹上這個陌生的少年,倒不是他突然的制止自己令人吃驚,也不是他的出現令人害怕。而是他看著自己的時候,雖然眼神也有著關注的審視,卻沒有流露出劉家隆幾個人那種痴迷。

        他帶著笑意看著花蕊,上上下下的看,卻是看清了花蕊的上下之後,他的目光便自然清澈的靜靜對著花蕊的目光。花蕊對自己的容貌是極為自信的,看到一個少年居然沒有對自己格外的驚豔,她心裡不由多了幾分好奇。

        「這荔枝不能吃麼!」花蕊聲音甜甜的委婉,有些親切的驚訝揚了揚手中的荔枝。居然便也含笑看著這個少年,因為他的裝束和劉家隆幾個一樣,她便以為他一定也是來自於那個什麼少年堂的組織,心裡自然沒有了戒備,反而多了幾分親切。

        少年敏捷的從樹枝上躍下,揚了揚手裡滿手的荔枝,看著花蕊手中那顆荔枝,一邊笑著一邊幾步過來,說道:「莫要看著你摘的它個大,其實它是生長在樹的西面,只不過可能是機遇好長得大而已,其實還得幾天才能好味,如今卻是遠遠不如這些長在陽面的荔枝哦!要不你嘗嘗!」

        看著送到自己面前的一堆荔枝,和這個少年善意的微笑,花蕊沒有遲疑也沒有扔掉手裡那顆。而是在他手裡的荔枝中,摘了一粒不大不小的紅皮雜色荔枝,看著他鼓勵的眼神下,不由自結處熟練的剝開荔枝。

        紅唇輕輕含住了那白嫩剔透的荔枝肉,水盈盈的入口香甜爽糯,一陣青嫩的爽甜迎口而入。

        花蕊臉上綻開了笑意,看著這個少年眼角都翹了起來,美味的荔枝十分新鮮,卻是從來沒有品嚐過的令人回味。花蕊來了興致,又嘗了幾顆,果然都是特別的香甜可口。

        少年便也不客氣,一邊自己也剝開手裡的荔枝吃起來,一邊告訴花蕊不要吃太多。一本正經的說著,花蕊便驚訝的問他原因。少年便說嶺南氣候潮濕,自古便瘴氣多而凝聚不散,在這裡生活居住,體內便多了許多濕氣。而荔枝性燥其質易令人上火,只可適可而止。

        花蕊來了興致,因為荔枝新鮮的美味,已經勾起了花蕊的饞蟲。便問他什麼樣的荔枝是成熟好吃的,什麼樣的是好看而尚未成熟的。

        這個少年十分的裡手行家,一邊領著花蕊看著石兩邊的大樹,一邊給花蕊介紹什麼樣的荔枝是成熟的。兩個人就著彎彎曲曲的小徑,細語淺言的交流著,不知不覺間言語輕鬆親切了許多。

        花蕊因為少年說的慎重,心裡雖然感覺有些小小遺憾,但是還是看著碩果纍纍的枝頭,強行壓抑心裡的渴望。雖然沒有嘗試很多,但是每一顆嘗試的荔枝,卻都是香甜可口。

        花蕊便問這個少年叫什麼名字,少年說自己叫劉青奴。本來問一個陌生的少年,花蕊感覺心裡有些輕微的羞澀,但是想到自己有可能回不去蜀中,也許會老死嶺南,不知如何心裡淡然了許多。

        讓花蕊小小興奮的就是,劉青奴又給介紹了一種野果,那是一種黃皮的小果子,看去就像一串一串的葡萄,不過顏色乃是黃色。吃起來也是鮮甜,卻是花蕊從來沒有品嚐過的,一時間更是新奇。

        因閒聊而起,花蕊無意便提到了方才聽到的歌聲,劉青奴便說嶺南民族混雜,有不少族類擅長唱歌。雖然乃是蠻族越民後裔居多,但是自從前朝許多遺民來到嶺南,大大豐富了這裡的詞曲樂府。

        平常老百姓都會幾首詞曲哼唱,更不要去說平常受過一些教育的了。花蕊便有些釋然,自然也問起這邊有沒有幾首歌曲,卻是以前王慎教會自己的。

        當聽劉青奴一一道來,說是嶺南街頭巷尾人人熟知,還給花蕊又多哼了兩首小曲。花蕊心裡突然便開朗了,原來自己一直被王慎矇蔽了。雖然感覺再怪他已經沒有了必要,心裡卻多了幾分釋然。

        忽然卻傳來了王瑩的呼喚聲,便看天色已經暗下來。劉青奴便說領著花蕊過來,自己在前面領路而行。因為有些暗了,劉青奴不時抬手給花蕊把扶手臂。

        花蕊驚訝劉青奴的細心,看看四周以暗下來,便問劉青奴此行前去何方。劉青奴居然沒有拒絕回答,告訴花蕊明日前行就可到達嶺南的京城興王府了。

        兩個人彎彎曲曲走了一段石道小徑,便見到路邊停著幾輛馬車,乃是開始接自己的那些鋼軸馬車,荔枝林裡面陸陸續續的人,就都走了出來。

        花蕊走出來的路邊,馬車上坐著的正是龔撰。看到花蕊和劉青奴出來,龔撰馬上跳下來,掀起車簾擺好馬扎讓花蕊上車。

        劉青奴站在一旁,負手站在龔撰身側,看著花蕊上車。花蕊伸頭出來問劉青奴去不去興王府,劉青奴含笑說自己去的,還要給花蕊摘荔枝去吃。

        花蕊問龔撰,劉青奴可不可以和自己一起走,龔撰看了劉青奴一眼,恭敬的回答花蕊說,自己做不了主,到時候可以問王瑩的。

        劉青奴告訴花蕊不用急,因為進城之後晚上大家會住在廣寧。花蕊便安心的坐進了車裡,劉青奴卻一直站在旁邊,和一旁隱約出現的少年堂弟子一般。

        車入廣寧。

        劉青奴坐入了最後一台馬車,馬車裡坐著王瑩和施十一娘,看到劉青奴上車,居然都側身行禮。劉青奴徑直走過中間擺放的案几,在裡面坐了下來。

        案几上面擺放了幾冊文件,劉青奴沒有去動文件,而是看了兩個人一眼,微微笑道:「怎麼樣!」

        「一路順暢,陛下請放心,這些少年都表現很好!」王瑩大膽的看了劉青奴一眼,見他看著自己,居然異動了前一些,靠近了劉青奴身邊,替他打開了身邊的文件。

        這個少年劉青奴居然就是嶺南皇帝劉繼興!

        聞到王瑩身上散發的淡淡清香,居然就是自己喜歡的檀香,對於王瑩的舉動,他沒有做出回應,心裡卻對這個藝館密人便多了幾分欣賞。剛剛收到了密黨大量文件,正想看看有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仍舊盤腿坐在榻上,靜靜的翻閱文件,兩個女子坐在劉繼興身邊沒有吱聲。劉繼興正當少年,貴為嶺南大漢國的皇帝,哪個女人心裡不會有所想法?

        看到其中一條,說是故齊王劉宏達的墳墓被人挖了,屍體不知去向。劉繼興之所以看,乃是這份文件的特殊,不但已經被楊炯審閱過了,後面還同時加了師吾的批閱,說是齊王被地獄門的人挖走了。

        當天齊王在宮裡襲擊先帝劉晟,因為施展《厲鬼攝魂大法》,透支自己的潛力和生機,偏偏又被夏輕候壓制,最後沒有得逞和劉晟同時身亡。朝廷卻沒有對外公佈劉宏達的死因,不過找了個藉口,乘著劉晟的駕崩,把劉宏達葬在了一處不顯眼的地方。

        那處地方本來就比較隱秘,當初就是怕地獄門的人找到,師吾親自去看的地方。畢竟還有死在齊王府的灰蝠霍寒需要處理,他可是地獄門前任門主親任的奈何二使之一,又是九子鬼母的弟子。

        沒有想到居然被人找了出來,雖然不知道目的何在,但是顯然是地獄門心裡有想法,或者劉弘達親近的人所為。

        如今自己在蜀中的行動,正在關鍵的時候,而地獄門又是蜀中盤踞多年的地頭蛇,更是自詡天下第一大派,劉繼興靜靜的思索著,這次看似小事情,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這一次的事情,自己當真是又長了幾分見識,對這個時代也更多了幾分深入的瞭解。掘墓盜屍,這是一種什麼目的?

        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如此詭異的事情,雖然本身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就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可是面對這些事情的時候,劉繼興還是深深的感覺到驚奇。這個世界還是有太多自己未知的東西啊,不由對這個時代更多了幾分嚮往。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4 18:53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三湘暴動

        馬車很是平穩,雖然是在暮色之下行駛,依然是如履平地。

        因為龔撰的技術不是一般的好,操控著馬匹絲毫沒有給人感覺有所遲滯,而這種特製馬車的穩定性也令人驚嘆。他坐在車架上一臉慎重,雖然看去似乎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別,可是他手臂揮揚馬鞭,看起來格外有勁。

        鞭哨啪啪作響,似乎在訴說著主人心裡的興奮和激動。

        廣寧城可以說也是進入京城的主道,作為一個重要的駐地它其實不算大。但是因為已經算是興王府的前哨了,故而到了如今皇帝劉繼興手裡,都像拱衛興王府四方的其他州府一樣,修建了一座規劃過的堅固的城池。

        因為廣寧有水流經過,有著超前意識的皇帝,批准了廣寧城臨水而建。當然有人提出了質疑,皇帝卻沒有做出太多的解釋,只是讓人擺了個沙盤模型給大家看。

        那些只懂紙上談兵的官員看了之後明明白白,那些作為軍方的代表自然是驚嘆不止。因為這樣的城池三面有城牆,一面卻是臨水而建的水寨。水寨靠近水面駐守,退後便是步軍駐守的大營,把軍隊的水寨和步軍的軍營完美結合。

        使得如今的廣寧城三門是城門,一面就是水寨之外的河道市坊,平時外敵如果想從水寨進入,不但要攻打水寨,而且要面臨後方駐守的步軍。

        當然水寨和步軍之間的集市坊間,不但大大促進了民眾貿易的方便,和生活的多彩,也使得後方靠近城池裡的步軍營更加安全。就是民眾生活在水寨和步軍營之間,也倍感安全和放心。

        得益於這種設計,廣寧城不但經濟發達,而且交通便利。何況多了一條方便的水道,城裡的民眾生活和商業自然更上層樓。雖然城池不大,但是也有一股欣欣向榮的感覺。

        夜幕降臨,馬車緩緩的開進了城。有著少年堂的人去安排,還有龔撰幾個人開始到達的佈置,民眾絲毫沒有因為幾輛馬車的到來而驚訝。

        廣寧城居然也燈火通明,夜晚的廣寧城絲毫看起來更加漂亮。

        絲竹酒令不絕於耳,嬉笑怒罵街頭巷尾到處可聞,這裡的人們活得很自在。沒有太多的顧慮,大家生活的朝氣蓬勃,感覺人生就該如此這般。

        劉繼興穩穩的坐著在馬車裡,外面的聲音自然能夠聽到。對於百姓的這種快樂,自己在興王府已經能夠聽到和看到,這正是自己掌權以來,心裡所追求的東西。

        自己身邊幾個最寵的妃子,王瑜對自己如今格外的放心,蕭玥師門的臂助,都是讓劉繼興最開心的。在王瑜心裡自己心中那千奇百怪的想法,使得嶺南的百姓受益,她感覺自己猶如開竅的愛人,如今可以說對自己百分百的支持,心裡滿滿的都是自己。

        當初改建廣寧城,自己的方案她是全力支持,更是支持自己反腐地方,不允許有人藉機牟利。如今廣寧的知縣就是王家子弟,一個名喚王博的太學生,雖然沒有做出什麼大的成績來,但是至少可以完全遵照自己的意願行事。

        看到此情此景,可以想到這個王博的政績,是個不錯的穩定局勢的人。雖然每個人都有缺點暴露,但是劉繼興永遠相信人盡其才這句話。把這些無知無畏的充滿激情的青年派到地方上來,他們在地方上應該更會自由的無所拘束,也會做出更大的政績。

        廣寧城的夜是美麗的。

        微微掀開車簾,施十一娘側身到一側,讓劉繼興可以看到外面。劉繼興沒有在意兩個人的細心,畢竟深處皇宮裡慣了。即使劉繼興喜歡簡單,有美女服侍著那也是好的。

        兩個女人在別人眼裡沒有什麼太出奇,在劉繼興眼裡卻有些興奮了。因為王瑩以前在宮裡比較肥美,但是在美女成群的宮裡並不顯眼出眾。但是出來宮裡後加入了密人,自然免不了苦練修行,可以說身體勻稱性感。

        施十一娘即使趕不上王瑩的美麗,那也是難得一見的美女了。在這個時代看來,一看便知道是有著良好教育和出身的人。劉繼興現在雖然不是什麼格外**,但是畢竟深處宮裡,思想早就不像在自己那個時代,又接受了施真人的洗髓,身體也自然大異常人。

        剛剛見到了自己神往已久的花蕊,果然超然脫俗不類常人。劉繼興心中有些小小的興奮,但是也知道如果自己太急色的話,肯定花蕊不會拒絕。可是以後就沒有了什麼意思,故而他沒有挑明了身份。

        但是身體裡隱藏的慾望卻被挑了起來,他也沒有必要隱藏自己,坐在那裡默不作聲,卻不時的看向王瑩和施十一娘。

        隨著悟透了施真人所授的經脈真氣修行,和陰麗華師門幾個人大行雙修之道,對於修行來說卻是莫大的幫助。故而平時劉繼興一直和幾個侍姬內妃的雙修,體內的真氣早已經達到了比較高的層次。

        這次前來廣寧,其實主要乃是聽說花蕊到了嶺南,忍不住便想前來看看。如今心中大定自然安逸,看到身邊兩個美女在側,劉繼興心中居然有些騷動。

        以劉繼興如今的身手,騎著快馬不用半天,就可以自興王府趕到廣寧,倒是不用擔心京城有事。雖然是偷偷的跑了出來,作為自己的護衛,楊炯因為有事離開,師吾也接受了一個重要任務。自然在身邊形影不離,保護自己安全的就只有夏輕侯。

        其實劉繼興出來的時候,雖然親自去宮裡他修行的地方,卻沒有見到他的人。但是劉繼興在他注意的地方留了記號,便匆匆的出來趕往廣寧了。不管大漢現在如何安定,劉繼興的身份還是極為敏感的。

        不過剛才劉繼興獨自來見花蕊一個人,身邊少年堂幾個近侍,知道廣寧城裡暫時沒有危險,才被劉繼興一頓命令,強制待在廣寧城官驛沒有跟隨過來。

        劉繼興看到外面的景象,又想到自己的心裡的滋味,便說要下車走走。

        王瑩和施十一娘自然看出來劉繼興的反應,但是作為一個女人面對嶺南權利最大的人,兩個人都心中忐忑暗喜,卻又不敢吱聲。

        看劉繼興如此說出來,兩個人心中一鬆下來,雖然臉兒還是紅撲撲的,但是還是興奮的陪著劉繼興下車。

        !!!

        !!!

        楚地,

        朗州都督府。

        大都督府的主殿議事廳,

        這裡曾經是當年馬家歷任使尊的主府客廳,也是使尊們的內府客廳。

        如今卻是楚地最具權威的地方,也是各項政策發佈決策的地方,更是楚地民生大計的未來走向的地方。

        周行逢被大將潘叔嗣恭迎到朗州之後,沒有修建自己的府邸,也沒有擴建大都督府,就住進了原有的府邸。他的務實和節儉,使得他在短時間獲得了不少民心。

        雖然他的夫人嚴氏一直說他太奢侈,甚至當初不願意進都督府,後來還搬出都督府去,住在了鄉下周家的別院。但是作為周行逢身邊的人都知道,作為一地藩鎮大都督的周行逢過的很節儉。

        靜靜的坐在那把太師椅上,周行逢一對濃眉緊皺,每天面對的事情太多,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獨立思考。面前的軍報是來自於邵州和衡州,還有已經淪陷的永州,當初的軍報已經是延後到達了。

        他身邊也有幾個參議和文書供職,但是周行逢一向不太喜歡身邊有文人,除了平時草擬一些政事,周行逢自己不會寫這些東西,要讓他們來完成,此外認為他們不足以和自己討論問題。

        倒不是周行逢太過於自傲,實在是這些人確實眼界不夠開闊,和自己討論問題站的角度完全不同。倒不是周行逢看不起他們,他們只能在自己設想好構思後,幫自己補補遺漏而已。

        這是一把黑檀雕龍靠椅,四平八穩的坐在上面,周行逢感覺比以前盤坐、跪坐在榻上舒服很多。

        靠椅在這個時代還屬於稀罕之物,很少有人坐這種椅子,和那來自於胡地的胡凳。平時常見的除了皇帝的龍椅,一般都是榻、馬扎、胡凳,普通人集會、會客都是跪坐,或者坐在各種榻上。

        這把靠椅據說叫太師椅,意思是給太師這樣有身份的人坐的。雖然不像龍椅一般雕有九龍,卻也在靠背處用黑檀雕了一條張牙舞爪的團龍圖案。本來這個圖案似乎是一種踰越,但是在這亂世裡沒有人會去計較,看的是誰的拳頭硬。

        黑檀越經使用越顯名貴,而且光澤自然也更好看。周行逢所坐的這把椅子,乃是來自於南方交州的黑檀所制,兩邊的把扶都是百年以上的紅心花梨。越是珍貴的乃是靠背團龍上的眼珠,據說乃是上好的崖州水沉香鑲嵌,是可以凝神靜心,價值自然更是不菲。

        周行逢毫無疑問很喜歡這把椅子,因為黑檀和水沉香都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卻絲毫的沒有爭搶各自的香味,反而夾雜在一起令他心神鎮靜。

        得到這把椅子的時候,周行逢表現出了極大的喜愛,不但是因為這把椅子的珍貴,還有就是這把椅子的獨特造型,和不類似於當代的良好工藝。因為周行逢沒有發家行伍之前,崛起於地方民間的時候,乃是一個傳承木工的匠人。

        周行逢沒有成為一個很好的匠師,卻成為了一個名震天下的大將軍。雖然很多年沒有再動手,可是這份眼力還是有的,看到這把椅子的時候,便深深的喜歡上了。

        平時便擺在自己的客廳裡,大多數時間都在這裡辦公,坐在上面即舒服又大氣,還似乎可以舒緩疲勞和平心靜氣。周行逢心裡還有些小小的得意,當然就是靠背上的那條龍了。

        雖然不是九龍椅,但是這個時代能夠座上龍椅的,非王即帝。楚地如今能夠進入這裡大廳的,自然都是楚地如今當權的明眼人,都知道周行逢雖然沒有像楚地前任馬殷一般,有稱王稱帝的野心和張揚。但是至少已經是楚地的土皇帝,至於有沒有這個心態,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這個世界上只怕沒有人不想做皇帝,但是要看有沒有做皇帝這個能力。

        帝王將相寧有種乎!

        世人有想法的人都會發出這個感慨,周行逢心裡怎麼想,很多人都心知肚明,那就是他心裡還是很有這個想法的。

        一把椅子雖然不能代表什麼,可是在這個時代畢竟還有些驚世駭俗,何況是一把雕龍的椅子。如果放在前朝唐朝時候,這就是典型的想造反了。

        自掌權楚地以來,力行節儉的周行逢以身作則,在大都督府從來不浪費,這是大家上上下下有目共睹。這把靠背太師椅是衡州刺史張文表所送,據說是從嶺南那邊海客手裡所購,材料來自於交州,做工卻是來自於海外海客的物事。

        周行逢卻不相信這種鬼話,但是也從來沒有在人前表露,更不會傻到自己去提及。不說海外地方遙不可及,就是一嶺所隔的嶺南大漢國,那也是化外五嶺蠻族所居之地,能有多少文明和技藝?

        這把靠背太師椅做工細膩精緻,材料不是黑檀就是花梨,至於椅子上裝飾別的東西,就不一一去累贅了。周行逢出身木匠,一看便知不是當下的工藝,揣測只怕是出身前朝宮裡面。椅子上圖案雖少,只在靠背處做了飾紋,卻威武不失大氣,周行逢卻不信海外之人能做。

        前朝被朱溫所滅,東西兩都宮裡的各種寶貝,可以說隨著清繳是遺失殆盡。這些東西自然便流失到各處,甚至民間都有。有很多肯定毀壞於戰火,但是還有不少自然進了私人的口袋。

        張文表一片好意,周行逢坦然接受也不會計較,還私下感謝了他一番,畢竟這裡面飽含的東西太多了。雖然沒有明說出來,但是周行逢感覺這是自己得到的一種好的暗示兆頭。

        自己執掌楚地以來,可以說南方的地盤幾乎全部託付給了他,他支持一下自己的想法,也是在情理之中。

        嶺南大漢國雖然不足為道,但是畢竟如今掌權的劉家,當初可也是從中原所遷徙而去,身邊著實召集了不少前朝流放的人才,甚至還有不少遺老一族。

        楚地在馬家掌握的末年,自己可是親眼見識南方諸州,先後被唐國所佔而無能為力,後來唐國又被大漢國所乘奪取地盤。如今郴州、桂陽一地,嶺西乃至靜海都成了嶺南的地盤,得到多少好處自然不言而喻了。

        對於南方門戶的重要性,對於中原過渡的楚地自然是不言而喻。不管嶺南有多大的勢頭,地盤的衝突最差是不能超過衡州的,這是周行逢對於南方的底線,故而周行逢只有在衡州派遣重兵。

        對於張文表這個人,周行逢可以說所知甚多。

        雖然同是屬於當年結拜的兄弟,但是在十兄弟裡面,張文表屬於那種默默無聞之輩,一直被自己和王進逵這些人所掩蓋光芒。倒不是說張文表藏拙,而是他心中雖有丘靃,肚子裡的東西卻是有限。

        倒不是周行逢過於自傲,從認識張文表開始,就沒有太把他放在心上,在自己眼裡他不過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弟弟,就是一手出神入化的槍法,都是自己傳授的居多。

        在周行逢心裡面,感覺他和自己根本不是一個級數的人物,不過自結拜以來,當年的兄弟慢慢都已經不復存在,如今堪堪剩下這個和岳州的劉銘,周行逢倒有幾分成全之意。

        只要他一直跟隨自己,周行逢絕對不會虧待他,所以可以說平時對張文表,也算有求必應了。不過周行逢自認聰明,對別人便多了幾分防備。

        故而自掌權以來,雖然有幾分心態想重整山河,可惜身邊卻沒有集聚多少人物。而且在周行逢心裡看來,隨著這幾年的威勢增大,加上身份越來越重要,這個張文表似乎還有些張狂,只不過在自己的威勢下,他一直還表現順從而已。

        冷冷的看著面前的急報,這是張文表快馬急報而來,稱述如今衡州幾地的局勢危機。當然也有自己親自抽調去邵州的潘松,他似乎沒有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還有對於永州城的陷落,是周行逢心裡最火的事情。他甚至懷疑是不是張文表故意搞鬼,永州城地處關鍵,歷來便是重地所在。自己派遣了許多親信在那裡,如今沒有聽到消息,居然便陷落了。

        這有些太不正常了!多年的行伍作戰,他對於這些所謂的爭鬥,早就已經司空見慣。

        可是對於自己身邊缺泛人才,和真正的幫手助力,卻是只能感覺到深深的無力。人才自然不是一蹶而就,就可以迅速得到的。可是慢慢培養的話,這個時代又沒有這些時間來給自己準備。

        張文表如果不是無奈和危機的話,想必也不想來求自己罷!如果是正常兄弟的話,周行逢很相信張文表的話,可是看到同時而來的潘松的奏報,周行逢不由心裡陰霾了起來。

        第一份是潘松到達邵州之後呈上來的,這是一份沒有針對性的奏報,只是告訴自己他順利的掌控了邵州的局勢。可是他還說了一件事情,那便是此前奏報導州失陷了的張文表,居然沒有讓潘松派兵前去支援。

        本來這也沒有什麼問題,可能張文表沒有太大的危機,感覺沒有必要找潘松。可是隨之便是一份永州刺史周敦奇的急報,卻讓天性多疑的周行逢心裡權衡起來。原來為了這份急報可是死了幾匹好馬,據說那個送信的探子,是獨自一個人逃出了永州城來的。

        張文表為什麼沒有派人支援永州?雖然永州是獨立的一州之地,可是自己一直把他劃歸張文表的衡州制衡。而且永州城可是道州城進楚的大門,又是自己聯絡五溪的兩大重鎮之一,張文表居然沒有放在心上?

        不是他沒有放在心上!自己如今都沒有得到道州城陷落的真實情況,就是知道這件事情,也是張文表的奏報而已。道州城陷落之後,他不可能不關注永州城!而如今永州城危機了,他卻沒有讓潘松積極響應。

        只有兩種可能,那麼就是要麼永州城真的危險了,要麼就是道州城根本就沒有陷落,張文表虛報軍情奏報上來,讓自己令他調動幾州的兵力,去永州城周圍集結。

        周行逢臉色陰沉的可以滴出水來,雖然知道張文表不可能這麼大的膽子,可是如果永州城也掌握在他的手裡,那麼自己這楚地之主就有三分之一的地盤是他的了。

        第二份邵州來的奏報,就是潘松接到了張文表的聲援,意思卻是讓潘松直接去永州附近聲援。潘松卻說了自己為了平定全境的動亂,分散了兵力之後,遭到了一些猛烈的攻擊,自己只能派出六千兵力前去永州。

        還有就是僥倖得到的奏報,是來自於已經陷落的永州,卻是自己親自委派的永州水陸應援使馬華騰所派。說是永州城遭到了不明來歷武裝的攻擊,刺史周敦奇被困永州城一耦,自己的水寨遭到了內應的反水,整個湘江水道已毀。自己為了回報周行逢的賞識,必定會以身回報。

        看到這裡,周行逢更是扼腕長嘆,心中卻更多了幾分火氣。原來,桌上還有另外一份奏報,卻是張文表說自己去永州城的路上,遭到了來自於嶺南兵將的伏擊,永州城已經危在旦夕,希望周行逢可以下令讓自己合幾州兵力,前去合圍永州城。

        「九弟啊九弟!你就如此迫不及待了嗎!」一掌擊在案台上,周行逢臉色鐵青,台上的奏報被拍的粉碎。原來一向被人認為只是統軍大將的周行逢,居然也是一位內力深厚的高手。

        看案台無恙的狀態,而紙屑紛飛,可以看出他至少也是一位先天境界的高手。當真是令人不容小覷,周行逢此人果然隱藏甚深,外人哪能得知他的身手。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4 18:54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生佛

        聽到大廳裡的動靜,外面馬上有人應聲詢問,顯然是停留在外面的護衛。

        周行逢平時思考的時候,不喜歡有人跟在自己的身邊,就是貼身的侍衛都遣散的遠遠的。當然,不是周行逢身邊最親近的人,也不會知道周行逢這個習慣。

        有人擔心他的安危,但是他都置之一笑,繼續的我行我素。因為沒有人知道,周行逢自己居然不但是個馬上的將軍,更是個難得的先天高手。一般人進來不了都督府,進來的人也不一定知道周行逢自己的身手。

        只見一個身材碩長的漢子走了進來,他氣勢淡然自若龍行虎步。看到台案後周行逢站在那裡無恙,案檯面前的狀態一目瞭然,便沒有上前來,而是站在一側拱手問周行逢有沒有吩咐。

        周行逢抬頭看向面前這個漢子,深深的吸了口氣,讓自己憤怒的心情舒緩下來。臉上的怒容也便漸漸退去。朝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臉色在逐漸的慢慢平淡下來。

        這個漢子乃是他極為得意的手下,一直跟隨在身邊名喚楊師璠。如今不但是他貼身的近衛都衙首領,還是他名揚藩鎮間的親軍黥面都的牙將。如果說周行逢身邊有信得過的幾個人,那麼這個楊師璠一定是其中一個。

        他師出信州凝真觀,乃是名揚天下的鬼谷先生的高徒。年紀輕輕便成為先天高手,在江湖上闖出了名號《雲夢劍》,後來機緣巧合成了周行逢的近衛。

        作為一個修真的方外人士,投靠盤踞一方的藩鎮大豪,楊師璠的行為很多人都有揣測,這是鬼谷先生對他的一種歷練,還是他自己貪圖人世繁華,沒有人知道他的想法。

        大家不過見怪不怪,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奇人異事,有能者才居之!因為他雖然跟隨在周行逢身邊,卻從來沒有人聽鬼谷先生提過這個弟子,想必自然會有其中的深意和謀劃。

        江湖上雖然有不成文的規矩,不允許一些遊俠劍客公開支持各地的藩鎮,因為這樣會打亂這個社會大的規則。但是作為同樣神秘的修真,卻沒有遊俠和劍客的約束,沒有太多人做出駁斥。畢竟修真煉的是心,只有在這萬丈紅塵歷練,才能感悟突破。

        「得報邵州與衡州出現異動,更有不明來歷的勢力攻佔了道州。如今路途遙遠不知真偽,某家想派遣師璠前去探究一番,不知道師璠有何建議!」周行逢平淡的看著楊師璠,一副鄭重其事的感覺。

        楊師璠沒有馬上回答,畢竟跟隨在周行逢身邊日久,知道周行逢心裡疑心極大,雖然一直尊重推崇自己,但是至少自己還不是他麾下的統軍大將。自己的任務平時就是為了保護他,如果在政事上太過於積極的話,對自己和他應該都不是好事。

        按照如今楚地的局勢來說,可以說是四面環敵。周行逢雖然有著些許雄心壯志,可是就如今的局勢來說,對於他已經是不容樂觀。但是楊師璠也不會輕易做出評斷,畢竟自己不是都督府參謀。

        聽到周行逢的話,看著他一臉真誠的看著自己,知道他身邊如今確實沒有人可用。心中權衡了一番,知道周行逢還是信任自己的,不然這種關乎軍機的事情,不會和自己提及。

        就是他想要自己前去南邊,最多也就是交代任務,不會清晰的告訴自己局勢的緣由。如今他公開對自己說,顯然就是為了把自己牢牢的綁在一條船上。因為朗州此前早就有各種各樣的風傳,說楚地四處如今早就動亂不安,大家都在反對以周行逢為主的軍閥,繼續佔據楚地政權。

        楊師璠不知道周行逢知不知道,但是以他的個性和準則,應該是對朗州發生的事情瞭如指掌。

        他既然信任自己必然有原因,楊師璠稍微略一思索,心中已經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不由拱了拱手朝周行逢說道:「此前由南邊傳來動靜,都督已經派出潘松大人去主持邵州大局,這潘大人雖然驍勇善戰是個將才,可是對政事的掌控卻不是十分得心應手,但是畢竟對都督忠心耿耿!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沉吟著看到周行逢沒有吱聲,知道他確實是想聽自己的想法,不由心中大定。自己雖然在江湖上是以武藝出名,師門卻是以鬼谷學說濟世當道揚名世間,當初離開師傅的時候,師傅就是面授機宜告訴自己,讓自己選擇一處藩鎮加以輔佐,歷練自己師門所學。

        楊師璠平生自負才華過人,當時便分析了天下大勢,以確定自己入世之後的選擇。自古以來,中原大勢均是以北統領南方為主,從未有過南方統領北方的先例。所以他感覺南方的勢力不管大小,應該比較難以抵擋北方的大勢。可是越是如此分析,他心中越有幾分不服,便再三衡量謀而後動。

        他自幼學習之地信州地處南唐,以楊師璠當初的選擇,應該選擇南方。兵力最強的南唐才是緊要。他特意前去金陵試探,可是他看到南唐的繼任者李璟,是個只知道歌舞昇平吟詩作對的文人罷了。守著父輩留下的基業,看似有著幾分活力和前景,實際上已經是李家衰敗的前景,楊師璠不由已經估計到了南唐未來的命運。

        果斷的選中了周行逢,那是因為楚地自古多奇才,三湘大地人傑地靈。更有楚地乃魚米之鄉,更有丘陵山野為屏障,當真自是易守難攻之地。如若積累進取四方的話,還是有所機會。

        當看到周行逢的時候,楊師璠更感覺自己選擇的正確,因為他便是一個不甘寂寞,不喜屈於人下的人物,更勝在他在楚地軍中羽翼初成。短短幾年時間不但從楚地奪取了大權,更是有著幾分爭雄天下的野心。有想法才是楊師璠追隨主要的原因,此番看到周行逢想聽自己想法,不由振身而立說出一番話來。

        「都督給了邵州三萬精銳,以潘大人領軍和戰鬥的能力,即使有盜匪亂民為患,可能雖有損失卻也不足為大慮。只要潘大人不頭腦發燒,把將士分成小股的隊伍,量也無事。畢竟往南前有張文表張大人,西南自有五溪諸蠻自重為屏。所慮者乃是怕狡匪離間,潘大人最後成了他人的馬前卒!」

        「哦!師璠的意思是?」周行逢眉頭一皺,心中似乎猜到了楊師璠要說什麼,可是還是緊緊盯著楊師璠,希望從他眼裡看到和從口裡聽到的,不是自己心裡所想的一樣。

        楊師璠對楚地大局的瞭解,可能比周行逢身邊很多人都清楚。日日跟隨在周行逢身邊,加上本身師門所授就是鬼谷絕學,自然會私下權衡分析大局。但是他一直沒有出面替周行逢分憂,便是當初師傅告訴他不要強行干涉天下大勢,謀定自有天下人做主的信條!

        楊師璠一直遵守著師門的約定,即使周行逢遇到各種事情,他也只是遵循自己保護他安全的原則。如今楚地局勢日漸明朗,隱隱便有大事發生。看周行逢的神態便知他的期待,楊師璠便不再隱瞞心中所想,繼續說了下去。

        「張大人一向對都督忠心耿耿,又是都督的結義兄弟,忠誠自然毋須懷疑。可是自從駐守衡州一地,都督又格外信任他,把周圍的桂陽監和永州城都交給了他,聲勢如今在楚地除了都督,無人可以出其右矣。聲勢自大有些人難免鑽空子,這些人用的好是臂助,壞起事來卻是大禍的根源。張大人為人簡單,手下難免一些人會慫恿張大人也說不定!」他見周行逢臉色陰沉,便止住了聲音。

        周行逢卻是沒有發作,而是緊緊盯著楊師璠,幾乎有些咬牙切齒的說:「師璠想告訴某家什麼!此處無人不入六耳,你且但說無妨!」

        「張大人兼顧南唐吉州、南漢郴州、五溪永州幾地駐防,對於楚地來說就是南大門的守護神。某自揣測有人就是看中了他這點,幾處牽制他無法分身的機會,只要動手挑動任何一州的戰事,似乎張大人便要難以兼顧!南唐近兩年自顧無暇,而吉州在唐歷來偏僻,正常是不會有大的爭端。料想南唐如要犯境的話,必然還是自岳州而來。」楊師璠聲音平淡,卻分析的頭頭是道。

        周行逢眼中有些驚訝,似乎第一次認識楊師璠一般,緊緊的看著這個武藝高強的牙將親衛,自己原來一直小看了楊師璠,不由雙手按幾沉聲說道:「請師璠繼續說來!某家想好好聽聽師璠的看法!」

        楊師璠臉上有了絲笑意,神色卻沒有絲毫的得意,看去讓人感覺舒服。他淡淡的接口說道:「南漢因為有五嶺屏障,歷來被楚地認為不足為慮。就是有些防備最難也是郴州。想必張大人平時所防,當也是嶺南軍中第一將潘崇徹而已。有潘將一人足以令張大人心慮,不過某聞知嶺南新帝頗為忌憚潘將,應該不會令他操控過多兵權。某雖然沒有看到道州如今局勢,不過不管是真是假,如果真的有兵自道州城而來,只能說明此人對楚地太過瞭解,對楚地的弱點太過於瞭解!」

        「師璠認為興王府可有此才!」周行逢目光如電,這可關係到楚地的未來,他雖然心中早有定計,但是此時聽到楊師璠所說,心中豁然開朗,有了更加全面的看法和想法,故而更想聽楊師璠說說所想。緊緊盯著楊師璠的眼睛,似乎想證明什麼一般。

        楊師璠仍然含著笑意,讓人看不出深淺來,靜聲說道:「天下奇才眾多,某豈敢自負興王府無人?不過楚地境內道路雖然不如蜀中,但是那道州城當初某也曾去過。乃是崎嶇的丘陵遍地,更是難通不利於行的地方,如今卻有勢力自五嶺而來,當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迎著周行逢的眼神,楊師璠靜靜的看著:「要麼這股孤軍深入的勢力不懂地形,沒有補給貿然深入前來送死,要麼就是有人混交視聽,目的自然不言而喻,想乘機在咱們楚地難以周全之地,奪取自己想要的好處!或者擴大自己手下的勢力!」

        「說的好!」周行逢一拍面前的桌案,眼光如炬的一冷,也靜靜的說道:「師璠所思,居然和某家所慮不謀而合!故而希望師璠前去證實此事!如若真是嶺南勢力,必當合諸州之兵力圍而剿之,當是殺雞駭猴之舉,絕對不能放走一個!如若情形有所出入,那道州城只是某些人想獲取一些利益,某家一定要好好追究一番,看看誰有這雄心豹子膽,必讓他死無全屍!」

        屋裡似乎突然有些冷一般,兩個人居然一時無話。周行逢看著楊師璠,楊師璠也靜靜的看著周行逢,兩個人無言相視一笑。

        楊師璠拱拱手,施禮飄然而出。周行逢坐在了那把太師椅上,目光靜靜的看著前方門外的天空。

        !!!

        !!!

        煙火裊裊不絕,四處都是烈火焚燒的痕跡。一條不足六尺的官道,使得山火止住了兩邊的山火,蜿蜒的官道左邊靠著的是石塊土坡,右邊的山坡想必當初全是草木之類。遭遇了一場大火之後,山野變成了黑漆漆的,雖然遠處火勢以小,可是還能看到有明火的地方。

        有野獸都沒有逃脫這次災禍,倒在一旁的山坡上,散發出被火燒的肉香。這不是天災野火,卻是人為的結局。這裡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一場很少有人看到的大戰,山坡上到處都是屍體。讓人奇怪的是這些人幾乎都是穿著一樣的服裝,顯然是一夥人。

        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可是慘死在這荒郊野外,還是令人感覺無限的淒涼。可是看去場中的情形,不但慘烈而且讓人不忍直視。卻也令人奇怪的是,這些人不全是被燒死,很多人都衣衫齊整,顯然是在大火之後被人襲殺在這山坡上。

        雖然已經是戰後,可是沒有人來打掃戰場,留下了一地的狼藉。不知道是不是這些人已經沒有人了,看著同伴被人殺死,居然沒有人來收拾。

        看去這片被火燒的山坡樹木極少,大多數都是野草而已,不然只怕光是這次的大火,就會把周圍的山頭都燒起來。一旁不遠處的山頭,可都是參天大樹,那如若真的火起的話,只怕會延綿幾十里都會燒著。

        這幅慘景,因為不是在村鎮城鄉近處,居然沒有人發現。如果不是路過此處,誰會發現這裡的慘狀呢!不過讓人奇怪的是,山坡上居然似乎還有人沒有死,可是在這荒郊野外,只怕也堅持不了多久。

        看著面前遍地哀嚎的人,以及雖然燒黑了土地,卻仍被滿地的殷紅鮮血浸濕的山頭,卻已經沒有了火苗,因為可以說是血水沁濕了整個戰場。看去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和遭殃的野獸屍體。

        這種天氣,一旦火起四周,就是連野獸也跑不掉。硝煙似乎還在周圍瀰漫,只不過已經是戰後的殘存了。有著這條官道的原因,火勢已經沒有到處蔓延。

        哀嚎遍野低沉悲鳴,四下還有許多人沒有死亡,卻也沒有人救治,聽起來令人心酸沉重。這個時代列為資產和重要物資的馬匹,居然都有兩匹在一旁官道左側樹下,輕輕嘶鳴刨蹄卻也沒有人來理會,更不要說有人來收拾這裡的慘狀了。

        這個時代的戰場,受傷的人除非是自己堅強,不然一般很難逃脫死亡的命運。因為這裡不像後世,戰場上有足夠的軍醫隨隊。就算有一兩個軍醫跟隨,只怕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甚至被殺了也不一定。何況這個時代的醫療技術和水平,也注定這些人無法生存。

        沒有被自己的戰友和同伴救走,或者說根本就沒有留下戰友來救他們,那麼他們就只有等死一途。戰爭就是如此的殘酷,戰場就是如此的現實。既然參加了戰鬥,就要有死亡的準備,經歷過戰場的人,永遠不會希望有戰爭發生。

        那似乎已經殘破的道路,婉婉延延不知道伸往何處。在山的盡頭消失,在山的半坡隱現。

        兩個人緩緩的走了過來,自火勢燒起的山坡後方,從一個拐彎的路角現身出來。他們神色凝重,似乎聞到了空氣中古怪的味道。雖然一臉的凝重,卻沒有過多的驚訝,他們手裡居然還牽著兩匹馬。

        一個是頭頂有著黑白夾生發色的老者,面容清癯留著清須。他著一身青色的便袍,頭髮就用一根木簪別在頭頂,連帽子都沒有戴。一雙眼睛輕輕耷拉,看去似乎有些老邁,可是睜眼之際卻給人感覺雙眼有神,渾身的感覺給人又有些不像老人一般。

        他身後是一個器宇軒昂的青年,渾身做僕人打扮,手裡牽著那兩匹棗色大馬。他雖然看去似一個僕人,可是昂首挺胸站在老人身後,背著一個布包,卻給人感覺氣勢不凡,極似一個將軍一般。

        健壯的大馬,樸素的衣裝,一個老人一個青年,看去就是兩個極為奇怪的人。

        他們一路走來極慢,慢慢的也錯開官道,走近那已經被燒過的山坡上,自然是繞開了那些屍體和殘肢。青衣老者看著四周的慘狀,面色越來越凝重,眉毛越來越皺。身後的那個青年雖然牽著兩匹馬,緊緊跟在身後卻目不斜視,好似看慣了這種場面一般,似乎沒有驚訝的感覺。

        輕輕發出一聲長嘆,這個青衣老者默然的看著眼前的景象,一雙眼睛雖然充滿了悲憫,卻也有些無奈的神色。回首看了眼身後的青年,卻見他面色平常,心裡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卻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老爺,需要救救他們嗎!」背著包袱跟在他身邊的那個青年,看著青衣老者看著自己,不由也眉頭微皺。對於身邊的生死,這個作為僕人的青年居然沒有驚訝。看著這一地的殘肢傷者,也感受到空氣中散發的悲傷。不由看向身前的老者,忍不住輕聲問候。

        「興,百姓苦,忘,百姓苦!,,,,,,這位少年皇帝啊!心裡所思和實際所為,可是令人大感撲朔迷離呢!大手筆,大手筆啊!可是了不得啊!」青衣老者輕輕嘆了聲,不知道是在感慨戰爭,還是心痛這些人命。

        青年卻沒有接老者的話,看著面前的場景,看著那還沒死去的人,他們不住的在地上掙扎,眼皮居然不住的跳動,看到兩個人眼中閃出臨死的掙扎。老者似乎知道他不會說話一般,回頭看了眼青年。他神色有了些平靜了,可能是見慣了生死,對面前的景象卻沒有了多大驚訝。

        老者便淡淡的說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雖然咱們身邊所帶藥物有限,既然在此遇到了,肯定是需要出手的!邊城,你速速去看這附近還有多少人有氣兒,能救的就都帶過來這邊,老夫盡盡最大努力吧!」

        青年沒有多少廢話,應聲在官道邊樹旁拴好馬,那兩匹無主的馬,居然也慢慢靠了過來。青年有些驚訝,但是也沒有在意閃身便去了。看他姿態不但身輕如燕,而且體力驚人的好。看到各處有傷者的,一一試探他們生機,看到生命垂危的人,便先快速的帶了過來。

        青衣老者便就著路旁那棵大樟樹,它有一枝平展離地不過兩尺,卻粗有兩人合圍,正好可以當做一張檯子。便讓那個青年把人放在上面擺好,然後把傷者一一看來。

        片時間,青年居然帶回來七八個傷者,一一分別擺放在路旁樹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4 18:54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奇藝榜

        這個老者卻以右手食指中指如劍,驀然運指如飛,似乎那手指如利刃一般,在看了傷者的傷勢之後,手指劃開周圍衣物。看到大多數都是利刃刀槍傷居多,也有一些居然是燒傷之類。

        老者神色似乎有些無奈,這次出來行走,他身上並沒有帶多少藥物和準備這些工具,看著這些人的狀態,看樣子只能暫時控制嚴重,生死就只能任憑他們自己的運氣了。

        先是把對方傷口處的穴道點住,防止傷口處的血流情形,讓後骨折的先正骨,刀口深的先稍加縫合。他自那個叫邊城的僕人包袱裡拿出一些針線來,雖然不能一一的到位,至少也是讓傷者的傷口有些外助。

        當然,他大概的看了下搬過來的幾人,查看大家傷勢的嚴重程度。一些格外嚴重的傷者,便先行控制住他的心脈,使得傷者心律逐漸平緩之後,再根據幾個人傷勢緊急程度酌情處理。

        至於那些只是外傷嚴重,其實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的,卻又喪失了行動能力的,便先是給他們簡單處理,然後輕言安撫了一下,讓他們放心先稍微等待。

        這些傷者本來萬無倖免的可能,突然被這一老一少救下,而且聽說自己不會喪命,固然是欣喜若狂。雖然心中也著急自己的傷勢,但是如今命運掌握在別人手中,哪裡會去計較這些。恨不得這個老者有什麼吩咐,自己可以完成的,可能馬上就會去做。哪怕他們現在根本都動不了身子,可是看他們那熾熱的眼神,便知道此刻他們心中的激動了。

        那些傷勢嚴重的人,有些已經重度的昏迷,可以說已經是奄奄一息的狀態。哪裡知道有人來救治自己,老者卻沒有忽視搬過來的人,明明知道有些人已經很難生存,他卻都做了最後的努力。

        這個時代的紛亂,已經不是藩鎮和藩鎮之間的爭鬥。每天每個地方都在發生弱肉強食的事情,也會發生許多人想不到的意外。這些事件中,自然便會有許多的無辜者,或者不幸運的人,他們卻不會如此幸運的有人救治了。

        那個邊城再也沒有找到還有一口氣的人,搬到老者身邊的一共有十一個傷者,但是到了這邊的時候,有兩個人無奈的停止了最後的一口氣。他們沒有那麼幸運,淒涼的躺在了冰冷的地上。

        他似乎經常跟著老者做這種事情,熟練的幫老者給傷者綁支架正骨,又找來一些布條,都撕成了布條給傷者包紮。

        兩個人沒有工具,也在倉促之下很難找到諸多草藥,只能對這些人簡單實用的處理了下。幸運的傷者對症的用上了兩個人隨身帶的藥物,其餘的人就只能任憑天命了。

        有的傷者逐漸清醒過來,和老者聊及緣由,才知道他們居然是吉州廬陵團練使楊建麾下的將士,因為前來援馳吉水縣知縣宋徾,不料在這個地方遭到了一些人的伏擊,可能全軍覆沒了。

        老者似乎知道問不出別的什麼來,也沒有再問這些人。又讓邊城去砍伐了幾株臂粗的樹幹來,就著這株大樟樹,搭建了一個七尺來高的草棚,把這些傷員都搬到了棚裡。

        兩個人自然帶不走這些傷者,既然救治了這些人人,自然不能讓他們遭受風吹雨打和暴曬。兩個人忙碌了一陣,邊城居然又搬回幾隻燒死的獐子和野獸屍首,在草棚一旁燒烤了起來。

        不但是兩個人會餓,只怕這些傷者也需要補充體力。在這種環境裡,不要說有些吃的,就是一旁的長著的野菜,如果是餓急了,這些傷者也會生吃。

        既然這些倒霉的野獸沒有逃脫,邊城便都拿來果腹了。一時間,在這淒涼的環境下,居然有了一絲溫情的感覺。有一些逐漸清醒的傷者,聞到燒烤野獸的香味,居然都吞嚥起來。

        老者一直在看護傷者,沒有干預邊城的行動,偶爾看向邊城在火堆旁的動作,臉上多了幾分溫情。突然,他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一對耳朵居然自己動了起來,看著傷者的眼睛似乎射出了一絲滲人的精光。

        緩緩的微微抬頭,看到遠處有一個人站在一株樹枝上。雖然離得還遠,但是可以看到那人乃是一身青衫。

        「前方可是江寧邊菩薩邊鎬!」一把靜靜的聲音緩緩響起,似乎來自於四面八方的聲音,卻似清風一般送入了耳朵,絲毫不會給人感覺違和。

        聲音淡淡細語,卻又清晰入耳。就似一個人貼耳訴說,聲音有的而發,顯然只是讓老者一個人聽到。老者功力精深修為超群,知道對方雖然看來似乎分散的音聲,其實乃是江湖上一門高深的傳音功夫。看似飄飄搖搖不知何方,其實卻又是對面那人所發。

        老者面上沒有驚訝,繼續保持著手中的事情。心裡卻已經有了不小的震撼,他雖然這些年已經不會爭強好勝,可是遇到同樣修為高深的人,心裡還是會做出一些比較。

        「閣下好高深的功夫啊!某正是江寧邊鎬,不知道是偶遇還是特意前來相會呢!」這個老者居然是南唐有名的大將邊鎬,因為昔日淮南作戰失利,居然全軍覆沒於周軍,自己也成了周國的俘虜。當日失利,邊鎬不是主將也非策劃,可是戍邊失敗,終究是人生恥辱。

        雖然唐國最後和周國和解,也把邊鎬送回了金陵,可是因為在東京住了那麼久,難免成為皇帝李璟的心病。這個時候唐國皇帝李璟已經降階國主自保,昔日朝中大佬宋齊丘和樞密使陳覺都以賜死,但是李璟對於朝中大臣的疑心日重。

        回到金陵之後,李璟雖然沒有找邊鎬失敗的麻煩,但是也再次將邊鎬棄為庶民,永不錄用於朝廷。他不敢得罪周國,但是生活在金陵的邊家老小,李璟還是不用擔心的。

        何況忠心耿耿的邊鎬被羈押於汴京,反被周國皇帝柴榮封為右千牛衛上將軍,郭榮的用心不言而喻,明眼人自然都能看出來。把邊鎬送回金陵美其名曰是為了一家團聚,其實自然是為了展示其寬闊的胸懷,更為了擾亂李璟的心境。

        郭榮自然知道李璟不會再用邊鎬,讓邊鎬回來金陵也正有敲山震虎之意。邊鎬卻是有口難言一心向國,本以為自己的堅持會得到李璟的稱讚,回到金陵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麼的幼稚。

        因礙於周國的威勢,李璟沒有把周國赦封的這位上將軍怎麼樣,卻也不讓邊鎬再進入朝廷,還把邊鎬一家都監視了起來。沒有控制邊鎬的行動,卻干預著邊家人的生活。

        邊鎬沒有去和皇帝爭辯,他希望皇帝能夠理解自己,可是也知道自己的仕途到頭了,在金陵待了幾個月,反而整個人淡定了下來。做皇帝的誰不怕身邊有探子,邊鎬想通了這一點後,日日便在金陵周圍遊山玩水。

        果然,李璟看到邊鎬過起了閒居的生活,便對他鬆懈了許多。何況邊鎬和金陵有名的佛家高僧木平大師頗有淵源,篤信佛道的李璟心中稍濟。還有如果不是邊鎬在唐國一直口碑極好,只怕一家老小都難以倖免。

        因為前段時間,李璟經常做噩夢,請知人禍福生死的木平大師進宮指點。木平大師說了兩個字,洪州!李璟不知道有何意,正好當初他的長子李弘翼是洪州刺史,被毒死的皇太弟李景遂當初可是洪州節度使,如今長子李弘翼似乎有變,於是想派人過來看看洪州有何異動。

        木平大師推薦了閒賦在家的邊鎬,李璟稍有遲疑不定,木平大師翩然而去。李璟便認為木平大師必有深意,便讓邊鎬前來洪州附近查看,卻也沒有給到邊鎬任何任務和職務。

        邊鎬對朝廷忠心耿耿,絲毫沒有在意這些東西。連日便帶了身邊隨侍的家人邊城,一起趕往洪州附近查看。

        那人看果然是邊鎬應聲,居然身形一晃,便已經出現在大樟樹之旁。高超的輕功令人驚嘆,就是沒有抬頭的邊鎬,眼皮都不由自主的顫動起來。

        靜靜的看著面前站立的人,一旁烤著野獸的邊城如同被人踩了尾巴的野獸,幾乎便要出手制止。但是他看到草棚裡的邊鎬不動聲色,他硬生生的忍住了衝動,不過卻不由自主的把住了,一旁剛剛用來分肉的橫刀。

        邊鎬緩緩的抬頭看了過來,似乎剛剛才看到這個人一樣。這是一個和自己幾乎一樣打扮,也是穿著一身青衫的男子。看去不過三四十歲年紀,長身玉立器宇軒昂。一雙烏亮的眼睛,猶如孩童一般清澈透亮。

        他微微含笑的看著自己,就好像一個特別熟悉的人,看到自己多年未見的朋友,一時間感情深入的回憶一般。那似乎隱藏的激動就要閃現,卻還沒有來得及迸發出激情一般。

        又好像一個在市集上買東西的人,在看到自己相中的要買的東西一樣。貨物是沒有感覺,人卻是有情的生命。被一個陌生人如此盯著看,可能也只有邊鎬會如此淡定。

        雖然他的目光看起來似乎有些失禮,甚至在旁人看起來甚至有些過分了,但是他的眼神偏偏並不令人討厭,好像被他看著是一種溫暖,也是一種被人欣賞的快感。

        那是一個識貨的人,在看自己相中的東西,或者是一個朋友在看著自己的朋友。

        即使素未謀面,卻也恍如老友!

        邊鎬心裡不奇怪,也慢慢的眼神柔和起來,自從心境的提高,對於很多事物和現象,他都能釋懷和理解。他感覺到面前這個人沒有一絲的敵意,不然他也不會如此的淡然。

        心中無礙,自然不會被人記掛!心中無礙,方能坦然面對!

        雖然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卻感覺這個人自己很熟悉,好像這個人本來就應該存在自己生命中一樣,或者他已經在自己心裡存在了好久。

        這種奇怪的感覺,邊鎬說出來也許沒有人相信,但是邊鎬自己卻很是相信!

        修為到了他這種境界,早已經突破了天地間的某些規則。自然更會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這次來到洪州便是率性而為。邊鎬相信有某種東西在吸引自己,或者說天注定了這次的相會,人還是有很多天生就有吸引力的。

        雖然他的面容從未在自己面前出現過,可是即使閉著眼睛,邊鎬也可以感覺到他一直在自己生命中。原來這個人居然在自己生命中有著宿命,邊鎬相信木平大師說的話,這次洪州之行,自己將會遇到生命中的宿命。

        難道就是他!即使從未相見,卻是一看到就可以感覺到,他好像存在自己心裡,或者說他注定會在自己生命裡出現。

        這就是緣分!

        感覺卻是如此清清楚楚的在心裡體現,即使想忘卻也忘不掉。看著面前這個平和自在,有些令人親切的青衫男子,邊鎬容色不由也放鬆了下來。

        他繼續把手下傷者最後的幾針縫上,這個青衫男子也不吱聲,背負雙手站在樹旁,靜靜的看著他慢慢的完成。似乎在欣賞一場藝術,或者說在看一場表演。

        這個傷者被利刃自左腹切到了右腿,肚腸差點流了出來,幸運的是他的腿也受了重傷,使得他逃過一劫,沒有被人開膛破肚。如果沒有邊鎬的救援,不能動彈的他只怕也會慘死郊野。

        如今腿上的傷口已被縫合好,邊鎬正在給他縫合肚上的傷口。有些奧黑的皮膚上,邊鎬用銀針帶線縫合,使得幾乎開裂的肚皮緊緊癒合起來。均勻的針線在傷口上十分貼服,使得那像極了蜈蚣的傷口看起來令人有些溫馨。

        這個青衣男子雙眼靜靜的看著那針線,居然眼角有了一絲笑意,似乎看到了那均勻的線眼就似一種步伐,或者一路迷人的拳法一般。眼神不動,身上的衣炔卻無風自動了起來。

        邊鎬似乎沒有發現這個青衣男子的變化,繼續給傷者敷上草藥。一旁的邊城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半個瓦罐,煮了一些開水來消毒,邊鎬把那些裁好的布條都放進了水裡。此時傷口縫合好之後,邊鎬便用煮過的布紗把傷口輕輕包好,然後收拾放下了手中的銀針線包。

        這個青衫男子站在那裡神色自若,絲毫沒有著急的感覺,也忽視了一旁虎視眈眈的邊城。甚至還看著邊鎬在自己青衫上擦了擦手,挺直了身子站在那裡看著自己。

        在他眼裡這一刻,本來有些佝僂的邊鎬背挺直了,他又像當年戰場上的將軍一般,雖然身子不高也不魁梧,卻給人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邊鎬慢慢走了出來草棚,兩個人離著堪堪丈餘距離。面色平淡的看著這個青衣男子,站在這個和自己幾乎一樣,也穿著青色長衫的男子面前,絲毫沒有因為身矮少許,而有不一樣的感覺。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針尖對麥芒,不過如此!

        兩個人都沒有表現絲毫的敵意,甚至都帶著微微的笑意,但是天生的敏銳感官,卻讓兩個人心裡的戰意都在不斷的提升。各自的氣機在這一刻展現,居然同時的鎖定了對方。

        這是一個高手!

        一個已經超脫了普通身手,和自然束縛的先天高手!

        邊鎬敢肯定,而且已經不必懷疑,面前這個人的身手絕對不會差於自己。雙方都沒有施展出三分氣機,雖然還沒有交手,邊鎬卻已經感受到了同樣的壓力。

        閉上眼睛,邊鎬也能感受到對方那不斷在膨脹的氣機,倒不是對方要以氣機壓倒自己,因為自己也不知不覺的把氣機在加強。

        邊鎬朝路邊走開一點點,以防兩個人的氣機損壞了剛剛搭建好的茅棚。這個青衫男子也發現了邊鎬的用意,又走過來幾步和邊鎬並排站立。

        衣炔飄飛長發飄舞,這邊烤著肉的邊城似乎發現了不妥,也站直了身子,拿著手裡滴油的烤肉,想走過來邊鎬身邊。可是還沒有挨近兩個人身邊丈餘外,就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氣牆,完全的阻隔了自己的腳步。

        他不但是邊鎬家生的僕人,也是邊鎬的近身侍衛牙將,一直在邊鎬身邊侍奉。雖然還不是先天高手,卻得到過邊鎬的指點,不但馬上的功夫厲害,一身內力也極是不俗和高深。馬下就是一身外家的功夫,幾乎也達到了人體的極限。放到南唐軍中去的話,就是統領一方的大將。

        看到自己居然無法近身兩人,他心中便知道這個人遠遠不是自己可以靠近的,雖然修行還沒有達到境界,眼裡卻已是極為不俗。他不由停住了身子,看了眼一臉輕鬆的邊鎬。邊鎬似乎看出了帶著疑惑的邊城,卻沒有出聲只是微笑。

        「邊城,你退到一邊去!」正在一頭迷霧的邊城終於耳朵裡聽到了主人的話:「耽擱了許久,好好吃飽了,在一旁看著!」邊鎬的聲音淡淡的,卻帶著無上的威嚴,卻讓邊城感覺很親切,因為他很少聽到邊鎬有這麼淡然,尤其是面對一個陌生人。幾十年的領軍殺戮,邊鎬一身氣勢豈是普通人可以理解。

        邊城雖然有些驚訝,卻絲毫沒有抗拒的意思,他充分的尊重邊鎬的意思。也難得看到邊鎬對著一個陌生人沒有敵意,說明這個人身手極高極強,卻還沒有上升到敵人的層面。

        邊鎬不但是自己的主人,這些年邊城隨在邊鎬身邊南征北戰,在邊鎬自認為最難受的東京生活,都是他陪伴在邊鎬身邊度過。

        他心裡更明白,在邊鎬心裡其實一直把自己當成了他孩子,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時間,甚至更多於他和他自己的孩子在一起的時間。平時有什麼一定會和自己說,他相信邊鎬,就像他相信自己一樣。

        所以還是退到了一邊去,卻仍是看著這邊兩個人。

        「虎獅勁氣!原來是譚兄哩!不知道為何有興致來此地呢!」邊鎬哈哈一笑,迎著面前的青衣男子拱手,雖然還站在原地,可是整個衣袍似乎都慢慢鼓了起來。

        「邊兄不愧為邊兄!某家一直在猜想,見到邊兄的時候,邊兄要多久能猜出某家來!」這個青衫男子云淡風輕的看著邊鎬,雖然渾身的衣袍也鼓動了起來,可是翩翩自若的神采,就是一旁的邊城都對他絲毫沒有產生敵意。

        邊鎬忽然若有所悟,看著對面的青衫男子,帶著微笑道:「昔日受江湖上名聲所累,先是在貴同僚霸刀潘崇徹手下失招,繼而心神受到挫敗,居然在劉言、王進逵、周行逢之流合擊下失手!」他微微閉上了眼睛,似乎在回憶當時的往事。

        驀地睜開了鷹目,臉上神色卻沒有什麼變化,看到對面男子也沒有變化,似乎臉色有些釋然。繼續說道:「此後幾年某家再無寸進,江湖上的人評論某家為奇藝榜第八,某家卻知道自己遠遠趕不上譚兄的精進!雖然譚兄屈居第九,某家卻知道這個排位早已不對矣!」

        青衫男子淡淡的回道:「邊兄過謙了!看邊兄的神色,某家慶幸這次能夠前來相遇哩!」原來這個青衫男子,居然就是江湖名人奇藝榜高手,排行第九的病虎狂獅楊炯,他原名譚令傈,後來在南漢皇帝劉晟的奪帝之爭後,隱姓埋名做了宮裡的客卿。

        如今儼然就是少年皇帝劉繼興,也尊為南漢上位客卿。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4 18:54
第一百二十九章 煉神返虛

        江湖上的人對於聲名極為重視,不管是正道的遊俠劍客,還是惡名昭著的黑白道殺神,大家都知道只有你有名,才會在江湖上令人敬畏。

        尤其作為江湖上最有權威的名人奇藝榜,雖然沒有區分黑白道(網絡過濾真奇葩,不允許寫單獨一個黑字加個道)和正道的先例,事實證明近三四十年以來,還沒有一個黑白道(不允許我只寫一個黑字)的高手進入過奇藝榜上。

        能夠進入奇藝榜的高手,無不是天下公認的絕頂高手!也是能夠號召無數遊俠劍客的人物。遊俠劍客本來就可以飛簷走壁,和殺人於千里之外,故而任何一個可以躋身奇藝榜的高手,在中原各地都是受人推崇的。

        《名人奇藝榜》唐末的時候才出現於中原,有人認為它應當是大家在不穩定的生活中,期盼著隋末唐初那般的好漢出現。當初乃是人們看到天下亂象以現,朝廷無法克制各地藩鎮的行為,便於朝堂之外議論各地藩鎮手下的實力。

        《名人奇藝榜》其實就是一個分論天下豪傑的平台,最初為天下百姓坊間的蒐集整理風評而來。後來為鬼谷傳人墨餘子盡心所撰,因為鬼谷奇才歷代詭秘,所學可以說無所不窺,諸門無所不入,更是六道無所不破,眾學無所不通。故而江湖上和朝堂中,大家對墨餘子所論無不歎服。

        鬼谷子一派所傳,自戰國以後便證得弟子門人無數,其下翻雲覆雨,驚世駭俗者比比皆是,後來皆大有作為。鬼谷一門師長,堪稱萬聖先師,萬聖之祖絕不為過。

        第一代鬼谷生比道家、儒家先師老子、孔子稍晚於世。後代歷朝鬼谷子個個博學多藝,既通曉自然宇宙和地理,又是兼顧八卦陰陽和算術!他們都是歷朝乃至後世公認的人類導師,是有史以來培養奇才偉人最多的祖師級人物。

        道家、儒家,乃至後來融合漢家文化的佛家,其中為人所知者屈指可數,而真正有所大作或者大貢獻者,也不過二三人而已。然而鬼谷門人,卻似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呈現,為後世留下了寶貴的財富。

        他們不但左右著歷史的方向,更是屢屢登上歷史的舞台,把握著時代的命脈,成為歷朝歷代的新世紀的弄潮兒。其中如兵家龐涓、孫臏,縱橫家蘇秦、張儀,政治家商鞅、毛遂等。還有甘茂、樂毅、范雎、蔡澤、鄒忌這些名人,至於像酈食其、司馬錯、剻通、黃石、公孫衍這些,就更不用說了。

        有人認為李牧、魏僚、李斯、徐福這些人也是鬼谷門人,雖然沒有得到鬼谷的證實,想必只有鬼谷自己門中的弟子,才會知道其中的真偽。但是可想而知鬼谷一派的威力,和聲勢浩大的人脈。

        歷代所承襲鬼谷一派的鬼谷子其人,既有政治家的六韜三略,又擅長於外交家的縱橫之術。他們更兼有陰陽家的祖宗衣缽,又有預言家的江湖神算之術。所謂「智用於眾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於眾人之所不能!」

        據說每代鬼谷子都有通天徹地之能,他們每個人都精研數家學問知識,自是人不能及。

        其中有神學:日星象緯不在話下,占卜八卦本是所長,就是預算世事也非人所能及。

        還有兵學:六韜三略在他們手下變化無窮,佈陣行軍當真可以說鬼神莫測。

        更有遊學:他們一般都是廣記多聞之輩,更會明理審勢遊刃有餘。行走於天下間出口成章各人難當。

        還有奇學出世:歷代的鬼谷子均能修身養性,因為精於修行,個個都是祛病延壽之輩,自然更加的學究精深。

        《名人奇藝榜》自前朝唐末出現以來,均為江湖上的遊俠劍客所推崇。不僅僅因為墨餘子是鬼谷門人,還因為墨餘子此人當真乃是鐵口直斷,不得不令人心服口服。

        有人揣測,墨餘子自己的修為,只怕比榜上不少人都要高。只不過他成名比較早,卻是沒有幾個人見過他,而認識他的人都對他心服口服的推崇。自後自然無人質疑墨餘子的評論和眼光,也都以能得到他的評論而感到自豪。

        榜上所列名人,均為當世最為驚豔絕倫的高手,因為列為奇藝榜的名頭,自然是以江湖上罕見的或者有名的絕學為主。而且個人所擅長的絕技兵器,另外同樣擅長的人不會在榜上出現兩人。

        日常所用的十八般兵器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鐧、錘、抓、鎲、棍、槊、棒、拐、流星錘都可以上榜,就是外家功夫裡的拳頭,甚至各種掌法之類都可以視為一樣武器。

        當然不是人人功夫高強,就都可以隨意上榜,就是那些自命武藝超群的劍客遊俠,都不一定都會被推崇上榜。因為這個奇藝榜上的名次,也不是墨餘子說了算。他對當時的英雄做出評論之後,江湖上的人就會做出排名。

        有人曾經以為墨餘子別有用心,因為這其中涉及的爭鬥,已經不是有些勢力可以干預的。榜上排好的任何名次,不是一成不變的擺在那裡,而是在當下就是你對誰不服,可以對他提出挑戰超越他的排名。

        《名人奇藝榜》讓人歎服的就是,假如榜上張四打敗了李三,不一定你就可以取代李三的排位。因為可能你張四的功夫,和已經排位在榜上的王五的層次差不多,而王五如果排名在張四之前,那麼意味著你還要打敗王五才行。

        當世最有名的例子,便是當初排行第七的石堡堡主王逸,後來因為有人的挑戰而退出了排名。

        他本來在奇藝榜上的排名,排在當時靠後的邊鎬前面,是處在第七的位置。後來他被當時還排行第二的人物的弟子所敗,這個人就是大理的孔雀明王董伽羅的三大弟子之一,也是大理開國侯爺之後楊試道。江湖上的人幾乎都知道這件事,按道理說楊試道便可以取代王逸,成為奇藝榜上第七的所在。

        可惜大戰之後楊試道自此便歸隱於大理,王逸回到石堡也自此再也沒有出現於江湖上。有人揣測當時楊試道也是僥倖勝手,不過身體也受了重傷,不知道能不能恢復鼎盛。再說他師傅孔雀明王可是排在榜上第二,他的一身所學儘是明王所授,明王在榜他自然無法列在榜上。

        當然還有一個方法,那就是他出手挑戰自己師傅,試想這有可能發生嗎?

        自此邊鎬晉級成為了奇藝榜上第七的所在,雖然邊鎬沒有去石堡挑戰王逸,也沒有跑去大理挑戰楊試道,自己對這個排名自然也不以為然,可是有人還是看不慣邊鎬排名的。

        王逸的失敗固然有著某種原因,石堡也有著常人不敢輕捋其須的底氣,但是墨餘子說過邊鎬當入第七,自然引來很多人去挑戰他,但是都在他手下折戟而去。

        不知道傳出重新排名的時候,邊鎬心裡是何感想,想必一定會感覺深受盛名所累。直到那天他在潘崇徹手下失敗,不但失去了連接嶺南的郴州城,也讓他心境自此大受打擊。

        作為一個進入先天境界的高手,已經不是招式和真氣間簡單的遞進,可以使自己不斷精進。而是他們已經突破了這些瓶頸,完全靠著心境的提升,而使自己的一身修為不斷變化。

        如果心境受到挫折,要麼自此再無寸進,要麼便是突然間的頓悟突破。

        邊鎬卻一直讓人奇怪的不咸不淡,既沒有突破什麼境界,也沒有自此停滯。而是感覺自己一直好像停留在了一個環節,這個環節十分微妙,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反反覆覆的近十餘年時間,一直的徘徊在這個狀態。

        這次的出來,不但是自己感覺到心裡有種明悟,也是慧眼如炬的木平大師看出來了關鍵。正好乘著這次的機遇,讓幾乎被困頓在金陵的邊鎬出來尋找機緣。

        天地間的靈氣似乎為之一滯,兩個人的周圍丈餘空間都被封鎖。好似那無形看不見的空氣,突然便什麼東西被禁錮了一般!被包裹在一個無色透明的空間裡。

        一切就這麼停止了!

        以兩個人的修為,如果要發生碰撞的話,只怕方圓五十米之內的物事萬難倖免。不過兩個人都知道身邊還有人,兩個人都在做出最簡單的試探,連一半的實力都還沒有拿出來。

        時間似乎停止!一切都似乎禁錮在了這一刻!

        邊城發現自己居然連移動的機會都沒有,更不要說發出聲音來。眼睜睜的詫異的看著兩個人居然漂浮了起來,居然緩緩的憑空漂浮在空中,仍然面面相窺的面對而立,恍若如履平地一般。

        誰有這種能力,當是非人力所為!人力有盡時,天地無盡止!

        可是,這偏偏就是人力所為!兩個人完全已經脫離了天地間的束縛,渾身各處都可以作為吸納,汗毛都如口鼻一般。他們就如天地間這個母親的胎兒,可以自由的在天地間這個母親的懷抱裡吸收營養。

        一個人的修為,已經突破了天地間的禁錮,可以隨意改變了這天地間的規則和自然規律!

        誰有這種能力?非世間修行者莫屬!

        修行者修行於世,自然必須徐徐圖進,不斷的精進修行,分為了四大境界!

        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返虛、煉虛合道!

        煉精化氣!乃是修行者修行路上至關重要的環節,這種修行還是處於後天修行的境界!雖然如此說法,還只是後天不同階段的修行,但是常人也是萬難及一。

        因為達到煉精化氣的最高境界,自然便是修行者達到精、氣、神的三花聚頂,還有心、肝、脾、肺、腎這五氣朝元。而普通真氣的修行,還遠遠無法達到如此程度,比如江湖上某某掌法、某某拳法、某某神功之類。

        鐵砂掌,本身不過外家硬功的一種掌法。後來被一些練習真氣的高手改進,成為了一門內家功。

        因為練習入門時要輔助於一些藥物,乃是傷人傷己之術。比如佛門的少林派就有此功,後來因為門人眾多,逐漸傳到了江湖上普通門派之中。

        此功內家初級不過傷人利器,可以說甚至會傷人傷己!一般想修行高深技藝的人,都不會選擇練習這種功夫。但是這種功法達到高級的階段,就可以傷人不著痕,中者幾乎無救。

        即使這樣神奇,它還只是真氣內家修行的初級功法。真正高級的鐵砂掌,可以說中者內府無救,而練到這個層次的人,自然也不會輕易出手傷人。因為不但會讓人陷入絕境,施術者更不會受到這門功法本身的傷害。

        試問江湖上的遊俠劍客,又有幾人能夠達到如此境界!達到這一境界的人,莫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即使不是一派開派祖師,至少也是一方名人奇士。

        至於煉氣化神這個境界,對於不少江湖上的人來說,已經是難得一見的傳奇了。因為到了這個境界的修士,要麼是超脫於普通廝殺的江湖人士,要麼是逐漸在追求更高修行的修真。當然達到這種境界的時候,則是道家修行認為的從小周天圓滿,繼而過渡到大周天的大還丹的境界。

        當初把體內真氣精氣充盈,達到化氣初成之時,體內真氣逐漸實質化,形成了一種類似於半固體半流液的小還丹。修真把小還丹在下丹田生成溫養著,繼而必須換爐設鼎,轉化大周天走向更高層次的煉氣化神。

        這個過程個人修煉結果不一而足,無法一一模仿和解釋,就是師傅都無法一一參照經驗傳授。故而可見同樣一個師門,修行者的修為高低不一,那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其中的精進過程和結果,就如有人飲水冷暖自知。

        但是真氣修煉一途,當初終極小還丹生成的煉精化氣,乃是借助後天口鼻呼吸,在體內運行真氣內力修煉。把天地靈氣的那種濁精,在體內純化後化為先天元炁(陽精),每次修行依靠內力真氣以小周天的運行次數加強。

        而煉氣化神則是真氣內力小周天的突破,意味著陽精已經可以借助天地間的真息孕育,已經不是單純的在經脈間運行,而是陽精在純化體內所有的臟腑乃至肉體。

        大周天自此生成,而且大周天已經是沒有次數的概念,可以和天地間的規則真息同步,汗毛毛髮口鼻無不可以吸納天地間的靈氣,化為自己體內所用。

        至此最後的最高境界,體內的真胎圓潤陽神可以出殼,龍虎交姌自動修煉大周天化神之功。已經可以基本脫離了肉體的修煉,至此大成便可進入精神層面的修煉。自此修行者每個人的修行結果,也再不受天地約束,成就自然取決於每個人的精神歷練。

        再進一步!

        煉神者!無神可凝之謂也!

        道家歷代修行大成者認為:煉神者呼吸一刻之功夫,卻可以奪一年之氣候,天地間只需無處不是真空真淨也。或許一二年,乃至更長的十年百載,一息如若破碎虛空,自可自此於太虛同體,這便是煉神還虛的境界。

        當然說的通俗一點,就是達到這個境界的人,自此他的壽命無限增長,如果能夠達到這個層次的最高的感悟,瞬息間就可以達到破碎虛空,就能成就大道進入煉虛合道,自此天地無礙飛昇而去。

        說明煉神返虛的最高境界,和那最終的煉虛合道其實只在一念之間,故而可知在煉神返虛這個層次的困難,已經不僅僅是心神的突破和修煉。

        佛家便有偈說:欲證虛空體,示等虛空法,證得虛空時,無是無非法!

        說法微有不同,意思卻是大同小異。但是無疑的是,進入了煉神返虛的層次,就是通向飛昇的最後界面。

        修行到了這個境界,修行者耳朵裡可以聽到大自然到處都是仙音美樂,時常有鐘鼓齊鳴之韻,想必就是聽到天下間的任何聲音,都會感覺到愉悅。

        對於江湖上的俠客修真來說,沒有人會公開的宣揚這種感覺和境界,只有一家一門的流傳。就是這種流傳都不一定有人能夠繼承,因為往往一家一門的功法,除了最初的創立者,後世很少有人能夠參悟到最後。

        但是江湖上的遊俠劍客都認為,煉神返虛的初級階段,乃是達到五氣朝元,三花聚頂的至高境界,把還丹充盈上中下幾處地方。

        這個時候,體內的五臟之炁凝聚於上中下丹田之內,聚而不散可以溫養自然而成的內丹。隨著修行層次的高低,體內匯聚先天之氣的多少,使得體內先天的元精、元炁、元神越來越強大,最終凝聚在上中下丹田。

        一般到了這個境界,不管是江湖上的遊俠,還是修真的隱士,大多數都會心胸開闊,智慧明淨。因為有過多的心結和妄念、執念,或者過於痴嗔,都會在修煉中產生巨大的心魔,走火入魔者自然不在少數。故而這一關可以說是修行者考驗的最大關鍵,成則前途無限,敗則墜入地獄萬劫不復。

        而且,有道家修行者認為,此處體內陽精元丹,可以隨意匯聚移動,實際上已經有了道家所謂的元嬰雛形。元嬰乃是修真者無形的本體,最高境界可以凝形成實,成為另外一個自己存在於天地間。

        至於有沒有修行者出來現身說法,卻是不得而知了。究竟煉神還虛的最高境界是不是元嬰的大成,卻是也沒有人知道。

        當然,一般到達這個層次和境界,一般人都會對天下修行的經典有所涉獵,大多數都會就此融匯貫通各家所長。然後他們會體悟、預知到前因後果,往往有人能做到預知到將會發生的吉凶禍福。

        至於大地山河已經盡在掌握,眼睛可以看到千百里外的事物,大神通者甚至可以達到千萬里以外,想必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陸地神仙一流。他們的修煉真正的到了天眼通、天耳通、神境通、宿命通、他心通、漏盡通的種種神奇。

        持無為之法,入大定功夫,練就純陽之神,亦即心中元嬰的大成之象。真正的也由此前的修煉肉體,進入到最高的精神修煉,自此可以逐漸形成元嬰之體。

        從溫養陽精到元嬰大成,其中的過程自然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是煉神返虛的最終就是陽精的大成,這是肯定的事情。故而世上修行者千百萬,已經進入煉神返虛之境,就代表著半隻腳踏入了長生。

        自於內丹修行一途,煉神還虛只能算是第三層,但是世間又有幾人能夠做到。有了長生還怕最後的合道?需要的便是不斷的心神變換和修行,至此又有幾個修行者能不慎重!

        「哈哈哈哈,邊兄果然令人驚喜!」楊炯語氣淡淡,聲音卻只有邊鎬能夠聽見。

        兩個人的身體居然已經升到了半空一般,離開了地面居然達到驚人的兩丈以外,而且不斷的緩緩轉動了起來。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內力對峙和爭鬥,而是兩個人利用天地間的元氣,把自己都化為了天地間的一份子。

        兩個人都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的變化,這是一種極為微妙的感覺,好似一種交流和切磋,卻凶險遠遠大於普通的爭鬥。

        兩個人似乎把自己的實力也在不斷的提高,兩個人腳下都以肉眼可見的變化,在產生一股龍捲風。把兩個人平底托起了一般,讓兩個人似乎輕鬆的站在那龍捲風的頂端。

        捲起的都是空氣中的各種物質,甚至包括灰塵和泥土,當然還有那已經被實質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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